窗外烈日高悬。
江稚鱼纵身跃下,闯进一道小巷中,身后却追兵不断。
太子李建,竟然带了这么多人手?
那些追兵很大一部分身着常服,想来是乔装打扮,一路随行,护李建周全的。
江稚鱼眉头紧蹙。
她边跑边回头,依稀可以看见夜风带人和太子的人厮杀,但双方数量悬殊实在过大,暗卫被尽数拦下,无法顾及她这边。
江稚鱼余光瞥见一匹骏马,没多想,夺过缰绳,同时高声喊道:“宝马借来一用,银钱请去江府取!”
那马主人呆愣在原地,又见后面有人持剑追杀,连忙躲到一旁。
江稚鱼快速扬鞭,已奔驰几里远,直冲城外而去。
李建身边的人武艺高强,施了轻功,竟然没有落下分毫!
江稚鱼汗打湿额侧碎发。
身后杀意太重,这些人明显打着灭口的主意而来。
现在细想,太子与御史大人锁谈论的,分明便是军饷一事。
……是了。
裴延聿是皇帝放在朝堂中,最大的棋子。
如今三皇子李裕如日中天,而李裕与江家又是血亲,裴延聿要娶江家女为妻,那三皇子又得丞相助力,在朝中将势不可挡。
太子心急,想要早日稳住局面,便盯上了裴延聿。
只要他死。
江稚鱼瞬间想通了一切,她逃出了一身汗,眸光却越发明亮。
今日一定要活着把消息带出去。
她再次扬鞭打马,前方却是一片茂密的树林。
林内不好行马,且那群追兵轻功了得,林中他们速度会更快!
江稚鱼未及多想,调转马头,往侧面奔驰而去。
那边是大块石滩戈壁,人的耐力终究比不过马匹,只要她一直跑,总有甩下他们的时候。
可天似乎遂人愿。
江稚鱼越跑越觉得不对劲,前方地面所裸露出的石头,逐渐平整且巨大起来。
身后追兵不懈,再往前走,赫然是一处石崖。
江稚鱼的心剧烈跳动起来,她勒住马,回头,却见十几个死卫也放慢速度,一步步朝此处逼近。
为首一人不屑地笑了下。
“眼下你倒是走投无路了。”
他目光森然地抬起手臂,又往下一压——
“放箭。”
利箭如雨般袭来!
四面空荡,江稚鱼避无可避,胸口硬生生吃了一箭。
她痛得双眼都发白,再没有一丝犹豫,转身跳下悬崖!
——风冽如刀。
她恍惚想起那夜的噩梦,自己似乎也是这般坠了崖,失重下坠,被风割得浑身都疼。
原来是真的么?
……有些可笑呢。
“你说什么?”
裴延聿万分震惊地看着李裕,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这不可能,我的暗卫紧跟着稚鱼,她不可能会出事……”
三皇子的神情也异常复杂。
他看了裴延聿许久,第一次见这般理智的人眼中出现茫然。
可事实如此,他做不到哄骗,也只能看着裴延聿道:“我的人得到消息后,去悬崖底寻找过,只找到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各方面特征皆与江稚鱼一致。”
裴延聿跌坐在地。
他突然用双手捂住脸,几日未打理过的长发垂下,挡住他半边面容。
他在哭。
泪水从指缝中漫延出来,滴到黯淡无光的地面。
稚鱼怎么可能会死呢?
明明几日前,她还就站在此处,跟他说一定会救他出去。
怎么会死呢?
裴延聿心中像被插了一把钝剑,疼的他不能呼吸,他知道此行凶险,所以才躲着江稚鱼,却没想到,他到底还是害死了她。
……是他害死了她。
裴延聿双肩都在难以遏制地颤抖,三皇子只静默在旁边,眼中也有些悲意。
江稚鱼的死,算是他一手促成的。
如果他不去见她,诱导她到地主家查此事,也不会变成如今的结局。
可是权力总是沾血的。
在这京中,谁都躲不开。
李裕叹了口气,将手扶在裴延聿肩上:“伤心吗?”
裴延聿没动,也没说话。
“她出事前一时辰,东城的酒楼发生打斗,大打出手的两方人,一方是听见你的骨哨而来,还有一方——是太子李建的。”
“稚鱼应当是追查到了李建头上,听得他的一些话,却不慎被发现,所以一路追杀至北郊悬崖。”
三皇子道:“你在这哭,是要让她白死吗?”
裴延聿依旧没言语,双肩却放缓许多。
片刻后,他终于抬起头,对视上李裕的眼睛。
“殿下,往昔我并无立场,”他突然缓缓起身,又跪在地上,对三皇子一拜,“我愿扶持于您,杀太子报仇。”
一字一顿,道出口的,皆是大逆不道之言。
李裕点头:“三日内,我必让你无罪出狱。”
三皇子不知如何补全了证据链,虽然依旧无法找出真正贩卖军粮的人,但至少足够证明裴延聿是无辜的。
“国不可一日无君,君不可一日无相,裴大人为国为民,实在不该再受此无妄之灾。”
李裕一句话,彻底说动成嘉帝,立马将裴延聿无罪释放。
然而,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裴延聿居然第二日便在早朝上,将太子李建直接弹劾。
他递交到御前的文书,整整些了八页之长,最后更是血书署名,若不得善果将誓不罢休。
朝堂上,更是直言不讳。
“臣今日所奏述之事,是大逆不道之罪,但事到如今,臣已无所留恋。”
裴延聿的眼中早已没有昔日的神采,只能窥见空洞与恨意。
他高声起奏道:“不日前,太子殿下与御史大人双双齐聚皇城外烟柳之地,还随身带了不低于三十位便衣暗卫,请问何事这般重要,竟然要到此处商议?”
李建从裴延聿出狱后,心中便一直有不详的预感。
可这家伙出来后跟变了人一样,万事更是滴水不漏,实在是让他无迹可寻。
原来是在这等着他!
那日的消息他早便压住,但动静闹的太大,还是有不少民众看见。
可他并未直接露面,裴延聿整日关在牢中,到底如何得知,青楼中的是自己的?
……一直在查此事的是三皇子,只怕这两人,如今已经联手。
太子目光阴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