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裴延聿做眼线,成嘉帝早便知道在坊间价格炒得奇高的玉脂皂和宣纸,皆出自陈圆圆之手。
他虽好奇一个沦落至风月场所的女子是如何会得这些,更意外陈圆圆竟然愿意交出来?
实在是不符合他对此女的听闻。
成嘉帝面色凝重,他看着陈圆圆呈上来的纸张,那上面甚至印有栩栩如生的花叶,却又不影响书写,确实是世间罕见。
他问道:“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民女知道。”
“欺君罔上,是死罪。”
陈圆圆抬头:“皇上是不相信这些东西出自民女之手?”
成嘉帝道:“你可说说,你是从何学来的?”
似乎早就已经知道了会有这样的结果,还好她再来的时候就已经有所准备,将提前相好的回答说了出来:“实不相瞒,此等技艺,皆是民女梦中所见。”
贵安怒道:“放肆!天子跟前,你可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陈圆圆磕头:“民女所言句句属实。”
成嘉帝示意贵安安静,然后让她继续说下去。
陈圆圆便将梦中有白衣老头教自己造纸与香皂,还亲自给她示范的事情一一讲述,详细到每一步的大致步骤,叫人听了不得不信服。
这是她手中的王牌。
这些古人或许开始会质疑,但在一传十十传百的影响下,绝对会相信。
因为技术与现有的实在跳跃太大,没有比这更合理的解释了,
成嘉帝果然沉默,看了陈圆圆许久,终于问:“你想要什么赏赐?”
陈圆圆猛然松了一口气。
她抬起头,目不转睛的看着皇上,一字一顿道:“民女希望,皇上能恢复民女端王之女的身份,并封为郡主。”
……大殿内一片寂静。
陪同陈圆圆来的裴老侯爷,明显也没想到她居然敢提出这样的请求,眼珠子都快瞪得掉出来。
他惊了一身冷汗,连忙跪下求饶:“此女不知规矩不懂礼数,怪微臣意识昏聩,竟然敢带她入宫,冲撞了皇上,还请皇上责罚。”
成嘉帝挥挥手,眯着眼睛打量了陈圆圆良久,冷声问道:“你这是在威胁朕?”
陈圆圆低头不语,她相信她给的筹码已经够了,只不过是一个郡主之位而已,皇上会答应的。
成嘉帝手指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龙椅扶手。
殿内的气氛有些僵持,就连贵安都忍不住绷紧了身体,自从皇上登基以来,什么人敢这样威胁过他?
像这样,多半是要死人的。
但成嘉帝今日说出的话还是让他震惊了许久:“若端王还在世,朕登基大赦天下之时,他便已经无罪了。”
“可他死在了大赦之前,你又是他唯一的遗孤,其实于情于理,确实当得起郡主封号。”
陈圆圆彻底松下来气。
“不过……”成嘉帝目光威严,叫人不敢与之对视,“端王毕竟有罪责在身,朕念你造纸有功,可以封你为洛宣郡主,赐府邸一座,但并无封地,你可愿意?”
陈圆圆有些不满意,还想继续说,但是被旁边的老侯爷偷偷拽了一把,这才闭上嘴巴磕头领旨:“谢主隆恩。”
等到两人走后,大殿内的屏风后面缓缓走出一人。
成嘉帝爱不释手地摩挲着那张宣纸:“裴爱卿都听到了。”
裴延聿颔首:“皇上以为如何呢?”
“陈氏女道自己所会一切皆为梦中所学,朕觉得荒诞,但一时间也找不出合理的原因,只能劳烦爱卿多留意一下,看身边是否有其他人指点。”
“是。”
“……也不知道此一遭,于我朝,到底是福是祸。”
成嘉帝到底没设定在那张纸上落墨,而是给贵安收起来,又吩咐道;“也罢,算算时日,今日公主该回京了,裴爱卿去替朕好好接待一下。”
裴延聿应下。
裴老侯爷和陈圆圆走出宫门时,裴老侯爷冷声道:“郡主大人,如今可谓风光无限啊,还愿意回寒舍吗?”
陈圆圆知道他在责怪自己,可眼下她无封地,收入少得可怜,算一算连新府邸都打扫不起,连忙向裴老侯爷赔罪表忠心。
裴候对此十分满意。
不管嫁给裴砚关的人多么有才华,多么有地位,他都不在意。
只需要听话,愿意做候府的傀儡即可。
因为是在宫中直接册封,所以也不用再到侯府宣读一遍圣旨,陈圆圆感到了深深的不满。
她像取得猎物,但无人搭理的独夫,若是谁都不知道她被册封为郡主,头衔比江稚鱼还高一级,那这册封有什么用?
想到这,陈圆圆立马跟裴砚关道:“近日喜事颇多,又快到我们定亲的日子了,不如去江府一趟吧,你我亲自登门拜谢。”
见小鱼儿,裴砚关自然是愿意的,他当即换了一身好看衣服,跟着陈圆圆出门。
来到江府,本想按老习惯,直接从后墙翻进去,却不知江稚鱼何时增高了院墙。
裴砚关感觉心中被扎了一下,有些刺痛,但也只能走正门。
可从府中出来的小厮却说江稚女不在府中,今晨一早便去龙华庙内上香了。
陈圆圆气得跺脚,拉住裴砚关道:“我们也去!”
龙华寺内修竹成林,水声叮咚,是夏日的解暑胜地。
江稚鱼与一名黑衣男子并肩而行,走至一方靠溪而建的八角亭内。
江稚鱼眼中满是喜意,开心道:“真的好久不见。”
“小鱼儿真是长大了,”那男子道,“我这次回京,应该许久都不会再离开,以后可以常常见面。”
“真的不走了?!”江稚鱼喜道,“你不知道,自从你离开京城后,连府中都失去了几分生趣。”
她语罢,却见那男子发间不知何时落了一片树叶,便小心翼翼地站过去:“别动。”
说罢,踮起脚尖将树叶轻轻取下,再抚平被弄得有些微乱的发丝。
她还没收回手,竹林外突然炸出一道熟悉的声音。
“哎呀!这不是江县主吗?怎么,和裴大人暧昧着不说,如今裴相政务繁忙,竟又来这清净之地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江稚鱼蹙眉看过去。
来人是陈圆圆,她今日穿着华贵,身边竟不知何时跟了好几个富家女,全都一脸震惊与鄙夷。
一行人往这边走来,陈圆圆停下后道:“没想到还是一位贵公子,江县主,你可真不害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