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兔肉,那是在去灵兽山的路上,孟元初曾跟南楼雪说过的话。
孟元初低头轻笑,“你还记着这个呢。”
“那当然了,我可不像你,什么都不记得。”
“这有什么难的。”孟元初笑道:“我今天就做给你尝尝。”
“我不是就要你今天做……”南楼雪说话的声音越来小,几不可闻,他分明就不是为了这个。
孟元初正四处观察着哪里会有野兔出没,也没听清南楼雪这句话,略一思索,又道:“我们先赶路,待找到能落脚的地方,我再给你烤兔子,这样咱们晚上也能有个着落,怎么样?”
南楼雪只得点头,面上瞧着却兴致不高。
两人又赶了半日路,远远地看见前方有一座村落,如今已是傍晚,按说该是炊烟袅袅,可前方的村子,房屋虽然很多,但仅有几户人家燃起炊烟。
孟元初不禁觉得有些奇怪,但也并未多想,拉着南楼雪就钻进了官道旁的小路里。
“跟我来,我带你去抓兔子。”
孟元初回头一笑,眉毛一挑,利落的眉眼分外干净。
南楼雪任由孟元初牵着自己在山野里窜行,两人弯弯绕绕地走了好一会,突然孟元初停下脚步,对南楼雪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嘘。”孟元初轻声道:“我看见了。”
南楼雪长这么大还没抓过,不由也有些好奇,“在哪,让我看看。”
孟元初指了指一个方向,南楼雪顺着看过去,果然看到了草丛里,一只雪白的兔子正在顺毛。
它舔舐着前爪,一下又一下地给自己梳理着毛发,不时还抬起小脑袋,警惕地看向四周。
孟元初无声地对南楼雪比了个口型,“等我。”说罢轻手轻脚地往前走去。
孟元初猫着身子,并没有以法力隔绝自己的气息,而是使出了类似凡人间的武功,足尖踩在地上,轻盈得没一点声音。
野兔忽然又看向前方,孟元初立刻不动了,屏住呼吸,一双眼睛牢牢地盯着。
只见野兔又往前蹦了两步,确认周围没什么危险后,再一次给自己梳起毛来。
孟元初缓缓伸出手,脚跟抬起,一个纵步扑过去,树叶飞舞,又见到孟元初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才站起身来,背对着南楼雪拍了拍身上的落叶。
“孟元初。”南楼雪也不禁好奇起来,“抓到了吗?”
孟元初偏过身子,双手背在身后,脸上的表情有些苦闷。
南楼雪马上问道:“跑了吗?”
“那个兔子……”
孟元初磨蹭着开口,南楼雪心中正有几分失落,又见到孟元初突然高高举起手,一只雪白的兔子在他手中扑腾,扬声喊道:“当然是抓到了!”
“你又逗我!”
孟元初小跑着过来,脸上笑得肆意,“被我骗到了吧。”
南楼雪红了脸,“就你花样多。”
“走吧。”孟元初面上带笑,“村子附近应当有水源,我去处理一下。”
小兔子被提着耳朵,扑腾着双腿,南楼雪瞧着十分可爱,忍不住上手摸了摸。
触手皮毛柔软温热,南楼雪心下生出几分不忍来,“真的要吃了它吗?”
孟元初一愣,不由想到在南家时,南楼雪弯腰抚弄灵鱼的场景来。
灵鱼都尚且不忍,何况这只兔子呢?
孟元初一把将兔子塞到南楼雪怀里,南楼雪慌乱接住,“你给我做什么?”
“本来就是给你抓来的,当然是由你处置。”
原本不停挣扎的兔子一被南楼雪抱住,竟也不再动弹,一双圆溜溜的眸子,好奇似的看着南楼雪,南楼雪也睁大了眼睛,“孟元初你看!它好像知道我不想吃它!”
孟元初笑道:“不想吃它?可算说实话了吧。”
南楼雪轻揉着兔子的头,“它很可爱。”
“那就放了,多大的事,看把你为难的。”
南楼雪垂眸半晌,“可这是你抓来的。”
“一个兔子有什么的,那我下回给你抓头野猪来,怎么样?”
南楼雪“噗嗤”笑出声来,蹲下身子,又摸了几下兔子,松手往前一推,小兔子便欢快地蹦走了。
南楼雪拍了拍手站起身来,“方才可是你说的,你又欠了我一头野猪!”
“十头都没问题,走吧,南道友。”
没吃到兔子,两人自然原路返回,只是还没走出一阵,却见到一名农家少女,正坐在树下埋头哭泣,肩膀不停地耸动着,好不伤心。
孟元初轻咳一声,少女听到动静,抬头一看,赶忙擦干眼泪,神色几分慌乱,“你、你们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孟元初柔声安慰道:“姑娘莫怕,我等只是路过此地,见到山下村落,想去寻个住处歇上一晚。”
那少女一听,又流下几行眼泪来,抽抽搭搭地,也不再搭理二人。
撞破了人家的伤心事,孟元初撞了撞南楼雪的胳膊,做了个口型,“走吧。”
甫一进这座村子,便觉得有股少有人住的陈旧之感,两旁不少的房子灰尘厚重,一看便是久无人打理。
仅有的少数间亮着灯的房屋,在黄昏中有股老人垂死的破败感。
“这村子里的人都出去了吗?”南楼雪疑惑道:“怎得这般沉闷?”
孟元初正要说话,忽然听到“哐当”一声巨响,似是碗碟被人用力砸在地上的声音。
一道粗犷暴怒的男声响起,“文秀不见了?这是什么意思!”
另一道柔弱的女声怯懦地应道:“文秀下午说她想出去走走,我瞧她模样实在不忍心,便、便答应了。”
“你不忍心?你不忍心便让我们全村人去送死吗!还不赶紧去把人找回来!不然我饶不了你!”
“可文秀回来,就没命了呀!”
“果然是你把她放出去的!”男人暴怒吼道:“说!文秀跑哪去了!”
“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儿去送死啊!”
“惹怒了真人,后果你担得起吗!你以为我就舍得文秀,我又能怎么办!”
两人在门外听了大半,却见到黄昏中一道人影狂奔而来,正是孟元初先前见过的那名农家少女。
那少女脸上泪痕未干,比起初见的时的柔弱,眼中已经带上了一份决绝之意。
她一把推开房门,冲了进去,厉声喊道:“爹!娘!你们别再吵了!我去,我去就是了!”
屋内又是一阵乒乒乓乓,不多时,名叫文秀的少女满脸泪痕,面容悲戚地走了出来。
路过孟元初的身边时,文秀的脚步一顿,垂着头走进了一间黑漆漆的屋子里。
孟元初皱着眉头,“有古怪啊,这个地方。”
南楼雪早已满脸怒气,“我听出来了,这是卖女求荣!世上竟有这样的人父,当真是闻所未闻!”
“他们口中,方才提及了真人二字。”
“真人?”南楼雪不屑道:“这地方能有什么真人,我看不过是诓骗这些凡人的手段罢了。”
孟元初凝眉深索,放出神识探查一番。
这一查不得了,这座村子赫然被一片阴邪之气笼罩,且死气四溢,不知道多少人横死在此。
神识穿过门窗,再一看屋内的人,除了那名叫文秀的少女,每个人皆是眉心发黑,已被打下索命之术。
孟元初眉心紧皱,脸上已有怒气,沉声道:“南楼雪,你放出神识看看。”
南楼雪不疑有他,发现此地的惨状后,已是又惊又怒,“这地方,竟然有邪修!他到底杀了多少人!”
他们二人皆是修真者,除魔卫道乃是本性与天职,见到这座凡人村庄,被邪修屠戮至此,心中恨不得将那名邪修斩于剑下!
“这邪修藏于何处?我定要把他找出来,送他魂归西天!”
孟元初沉吟一番,“我们去找那名叫文秀的少女,或许能知道一二。”
“事不宜迟,那我们这便出发!”
孟元初二人寻到文秀住的那间屋子,发现有两名壮汉守在门口,南楼雪身影如烟,指尖在那两人眉心处一点,壮汉当即就瘫软身子倒了下去。
一推开门,坐在屋内的文秀警觉起身,待看清来人,惊讶道:“是你们?”
孟元初一挥手,房门应声关上,一道凡人看不见的结界笼罩在这间房内。
文秀惊疑不定:“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孟元初将法力凝聚于指尖,亮明自己的身份,“我二人皆是修真者,文秀姑娘不必惊慌。”
“修真者?你们是仙人吗?”说着,文秀流下两行泪来,当即跪倒在地,凄切道:“求仙人救命,仙人救命啊!”
孟元初一抬手,文秀只觉得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抬起,“我二人见此地情况有异,文秀姑娘,你告诉我,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文秀抹干眼泪,将村子里的事一一道来。
半年前,村子里来了个浑身是伤的外来人,那人说遭遇山匪截杀,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哀求村长收留,让他在此养伤。
村长心善,自然不能见死不救,还替他找了大夫医治。
可是没多久,村中未出阁的姑娘一个个离失踪,村长屡次报官,却始终找不到人。
这件事让村子里人心惶惶,甚至有许多人,打算带着妻儿逃离此地,官府却不肯放人,说有趁乱逃脱者,一律视为疑犯,要捉回去好好审问。
村子里进退两难,只得惶惶地守着村子,盼望着那倒霉事落不到自己头上。
直到有一天,山中药农外出采药,发现一个山洞,那山洞里都是村中失踪的姑娘,那些姑娘不着寸缕,神情涣散,身上也饱受凌虐,几乎都认不得人了。
药农正要下山喊人通知此事,却看到角落里,那名外来人,在一边奸.淫一边吸食人血,他吓得魂飞魄散,却叫那妖人发现,被砍下头颅。
妖人提着头颅在村子里现身,说他是欢喜道人,法力通天,念在助他有功,只要每三月上供一位女子,他可保村子百年无虞。
当晚就有人吓得离村逃命,可刚一迈出村口,身体便爆炸开来,只留了一地的碎肉。
这下村里的人为了保命,再不敢有异心,按照妖人的吩咐,每月送上一位女子。
只是送去的女子再也不曾回来,那些女子的父母多是受不了此等惨剧,在女儿被强迫送出后,也都跟着去了。
“而我……”文秀抹着眼泪,“便是这一次要进献给他的人。”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