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水的第二日,也就是苏枕月搬到城郊庄子上的第三十九天。靖安侯府的人要接她回侯府去住。
对此,豆蔻和南星都很高兴,匆忙收拾行囊。
“太好了,侯府深宅大院,守卫也多,可比这里安全多了。”
苏枕月不说话,只默默地站在窗边。
清早又喝过一次药,此刻她身上的烧已经退了,但面色仍显苍白。
侯府要接她回去,在她的意料之中。毕竟梦里就是这般。可是究竟要不要回,她一时之间有些拿不定主意。
苏枕月说是靖安侯府的远亲,其实和顾家并无任何血缘关系,只是恰巧祖母和文老夫人同姓而已。她生母早逝,自幼由祖母抚养。六岁那年,身为裨将的父亲在战场上替靖安侯挡了一箭,命丧当场。祖母闻讯一病不起,很快归西。
自此,无人照拂的苏枕月以表小姐的身份被接进了靖安侯府,一住就是十一年。直到一个多月前才搬到城郊庄子上。
平心而论,庄子肯定不能与侯府相比。一开始,苏枕月也曾琢磨过怎么才能重新回到靖安侯府去。可是,从昨天到今天发生的事情,以及那个古怪的梦改变了她的想法。
回去么?从那个梦里看,回去之后确实安全一些,至少直到被远嫁蜀中,她都没再遭遇过刺杀。
但若真回到靖安侯府,虽眼下性命无虞,可依着梦里的情形,成平长公主依然会认为她的存在妨碍了男女主的感情发展,请旨将她嫁给蜀中袁晔。
一想到袁晔那个暴虐狂,苏枕月不由打了个寒颤。
不行,绝对不行!
她不能走梦里的老路。
“姑娘别站在窗口,仔细吹了风。”南星出声提醒。
苏枕月回过神,轻“嗯”了一声,终是做出了决定:回靖安侯府。
先顾当下,保住性命,再慢慢图谋避开和袁晔的婚事。
苏枕月在庄子上才住了一个多月,东西不多,很快就收拾好了。
顾家二老爷刚认了个外甥,兴奋异常,也不想耽搁,即刻动身回城。
在回城的马车里,南星告诉苏枕月:“姑娘,你听说了吗?原来沈公子是侯府的表少爷!他的母亲,就是先前养在老夫人跟前、后来嫁到青州去的那位姑太太。”
——南星心细,敏感地察觉到姑娘情绪异常,有意转移其注意力。
“是吗?这么巧?”苏枕月适时露出惊讶之色,心里却不觉得多意外。
沈霁这个名字她并不陌生。在那个长长的梦里,两人除了庄子上的短暂交集之外,并无太多的来往。而且他也没在书里正式出现过。
但对于此人,她印象极为深刻。
青州沈霁,惊才绝艳却下场凄惨。十九岁高中状元,名扬天下。后来不知何故在琼林宴上触怒皇帝,没能进入翰林院,而是被派到安乐县做县令。可惜,他在赴任途中,死于驿站的一场大火,尸骨无存。
梦里,消息传回京中时,即将远嫁蜀中的苏枕月也曾为之惋惜,还悄悄为他上过香。
如今既然知道他将来会有一场劫难,少不得要找个机会认真提醒一二。
打定主意后,苏枕月双目微阖,静静养神。
一行人很快回到靖安侯府。
顾二老爷让苏枕月先回西跨院,而他则带着沈霁前去春晖堂拜见文老夫人。
见到养女的唯一血脉出落得一表人才,文老夫人大喜,说什么也不肯放他离去,遂令大夫人周氏收拾院落,让沈霁在府里住下:“就当是替你娘尽孝心。”
话说到这份上,沈霁便没再拒绝。
——反正只是几个月而已,对他而言,住在哪里都一样。
“找个清净点的地方,不能耽搁了鹤鸣科考。”文老夫人殷殷叮嘱。
“鹤鸣”是沈霁的表字。
“知道了,老夫人放心吧。”周氏含笑答应,自去忙活。
文老夫人面对沈霁,心绪复杂,时而怀念养女,时而心疼外孙……说到伤心处,不由泪湿眼眶。
旁边侍立者无不跟着落泪。
忽然,大丫鬟伽蓝走过来,在老夫人耳边低语了几句。
文老夫人神情立变:“真的?”
“嗯。”伽蓝点了点头。
见老夫人神色不对,沈霁佯作不知,也不问缘由,只说道:“突然想起来,还没去拜见侯爷。”
“不巧了,你大舅舅现在不在家。不过你倒是可以同你二舅舅多说说话。”文老夫人勉强笑一笑,让人带着表少爷去见顾二老爷。
待沈霁离开之后,文老夫人才转向伽蓝,面露疲态:“你方才说,世子不在祠堂?”
“是。”
“知道去哪儿了吗?”
伽蓝摇一摇头。
“冤孽。”文老夫人按一按眉心,心思微转,“去西跨院看看。”
对于从小看着长大的苏枕月,文老夫人原本是不讨厌的,可因为最近的事情,她不自觉生出了几分迁怒来。
……
此时,苏枕月刚回到西跨院没多久。
一走月余,西跨院不见多大的变化,只有院中的树叶凋落不少。
豆蔻和南星忙着指挥仆妇洒扫房间,收拾东西。
苏枕月则取下了挂在墙上的琴,随手拨弄两下。
琴声泠泠,顿生凄清之意。
“昨夜有人要杀你?”一道清冷的声音蓦的响起。
苏枕月手一颤,瑶琴发出“叮”的一声响。
她抬眸看去,不出意外,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这人穿一身云纹锦衣,身形修长,容貌俊美,周身却自带一股冷意,正是靖安侯府的世子顾元琛。
——他因昨日之事惹得老夫人犯了头疼的旧疾,宁愿罚跪祠堂,也不肯去公主府赔礼道歉。罚跪期间,他担心落水昏迷的苏枕月,就命心腹暗自打听。却在方才得知了她遭到刺杀回到侯府一事。顾元琛当即离开祠堂,想探明真相。
见到他,苏枕月心里不由打了个突。一瞬间,许多画面涌现在脑海。
有小时候,他认真表示:“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有赐婚的圣旨下来后,他态度坚决:“我不娶长乐郡主,我要娶的人是阿月。”
也有梦里,他语带歉然:“抱歉,阿月,我对你只是愧疚和怜惜。”
还有梦里,他为了长乐郡主,一刀砍断了她半截腰身。
……
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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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月下意识后退了两步,雪白的脸庞刹那间变得惨白。
她与顾元琛从小一起长大,说没半点感情,那是假的。但是那点情分,随着他的娶妻,已散去不少。昨日的梦境更是让她对他恐惧、怨憎,只想避得远远的。
“是谁要杀你?”顾元琛皱眉,有些不愿相信,“是……郡主吗?”
“不是她推我下水的,我不知道谁要杀我!被抓的刺客全都咬舌自尽了。”苏枕月快速道。
顾元琛双眉蹙得更紧:“阿月……”
“你别叫我阿月,以后叫我苏姑娘就行。反正咱们也没什么关系。”苏枕月语速极快,“不,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这是刺客威逼你的?”顾元琛心里生出一个猜测。
若刺客费了很大的功夫,只为要她这么一个承诺,那幕后的元凶很好猜了。
苏枕月摇头:“不,刺客没和我说话。是我自己这么想的。”
她定一定神,容色诚恳:“世子,我知道你对我心存愧疚。其实大可不必。我爹爹是裨将,在战场上保护主帅本就是职责所在。再说他是替侯爷挡箭,也不是替你。你实在不必觉得亏欠了我。”
“阿月!”顾元琛极不赞成。
从小他就知道,阿月的爹爹是因为他的父亲才牺牲的。顾家欠了她,应该善待她。所以他对她处处关照。知道她喜欢侯府后,他想,那就长大后娶她,让她一辈子留在这里。
可惜皇帝的赐婚打乱了他的规划。他也曾反抗,却遭到全家人的反对。祖母甚至悄悄将她送走,说是“静养”。可她哪里有什么病呢?不过是靖安侯府怕他真的抗旨,选择牺牲她罢了。
他的确是亏欠她的。
苏枕月又后退两步:“还有,我们说是从小一起长大,比别人关系好点。可是又没有正经婚约,各自婚嫁,算不得谁负谁。你既已成婚,我们还是不要来往了。这些话,昨天我对你说过,现在我再对你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只是她昨天在庄子上说时,还态度友善,想着做不成夫妻,做兄妹也好。毕竟顾元琛是侯府世子,将来要继承侯府。有这么一个靠山,对她也有益处。可现下只想与他彻底断绝往来。
什么靠山不靠山的,哪有她的命重要?
顾元琛抿紧了唇:“我们可以不再来往,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陷入危险中。”
“只要你离我远点,我的危险就会少一些。”苏枕月应声说道。
“所以你也觉得……”
苏枕月打断他的话:“就当是为我好,别再找我了,当不认识我,求你了。”
少女如水般明澈的眼睛里罕见地露出了决绝和抵触。
这般避如蛇蝎,是顾元琛此前从不曾看到的。
沉默良久,他才艰涩地说一句:“我不会再打扰你。”
“多谢。”
顾元琛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她不肯细说,那他就自己查。不管怎样,他都要帮她清除危险。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苏枕月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只和顾元琛保持距离估计还不行,怎么才能让成平长公主意识到,她对郡主的幸福生活构不成任何威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