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真眉眼弯弯,嘴角带着几分浅浅的笑容道:“我已撒手长逝,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珪梵难过地望着班悟,“我……夫人之事,我无话可说。”
这话说得失去生机,陆之舟感觉一拳打在棉花上,使劲又毫无用途。若此事仅他一人处理,不可能留着这么多耐心,命人绑在架子上严加审讯,便能知晓真相。
外面已起风,风从地牢高高的窗户吹进来,扬起班悟两鬓碎发,她见陆之舟面色阴沉,心底猜测已到他忍耐极限。一只手轻轻抓住陆之舟的衣袖,陆之舟侧首一探,只见班悟冲着他缓缓摇头。
似说:莫急,莫屈打成招。
“你若不愿说也无妨,真相迟早会被我们查出来的。”班悟坚定说道。
差吏急匆匆跑进来,对陆之舟行礼道:“陆丞君,外面来了个人,自称是死者王真阿兄,前来求替白术润求情。”
听见白术润的名字,珪梵皱起眉头,不吭一字。
班悟看了眼珪梵,随陆丞君一起离开。刚走到院门,她便瞧见一个男子左右踱步,心不在焉。那个男子听到声音之后,迟疑回首,确认陆之舟的身份,赶忙上前行礼。
“见过陆丞君,吾乃白术润丈夫,死者王真阿兄王传。”
陆之舟凝眸,上下扫量他,“王真案件还未破,你前来所为何事?”
“阿真之死与吾妻白术润毫无干系,倘若陆丞君查清,请陆丞君将吾妻放了归家,家中幼子整日哭喊想阿母。”王传声音干涩。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阿妹的死会这么令人难过。
“你用什么身份,指点廷尉府办案?”陆之舟不悦挑眉,他比王传高出半个头,垂眸凝视对方,不怒自威。
王传的头低了几分,“不敢,只是地牢环境恶劣,吾妻身子娇弱,不宜长久待在地牢,我……我关心则乱,说错了话,还请陆丞君见谅。”
在陆之舟面前吃瘪的王传失魂落魄地回家,班悟则满是好奇地看着陆之舟吩咐小吏放白术润离去。似乎发现少女目光灼热,陆之舟不自在地瞥了眼她,冷声道:“看什么?”
“陆丞君分明要将人放了,怎么还凶巴巴地对王郎君?”
陆之舟下巴微扬,语气一下子沉冷两分,忍不住偷量班悟神色道:“自是不能让旁人坏了廷尉府的办案程序,哪怕那个白术润无罪。”
“白术润无罪?你们已经查到啦?”
“嗯。案发当晚,白术润之子突发恶疾,上吐下泻还伴高烧不退,她与王传不顾宵禁前去医馆求医,路上遇巡察的禁吾卫,那夜禁吾卫长记得此事,已与我证实过了,医馆的郎中也与我提及此事。”
班悟点头,“那指环之事,查清楚了吗?”
“还未有消息。”
————
班悟又一次折返地牢,来到关押珪梵的牢房门前,喊了声:“珪梵。”
嗓音清脆如敲玉发出的声音。
珪梵背对牢门,听到声音的时候肩膀稍微一动,但只是稍微一动。班悟见状,知道他还没有做好准备,“王真有个指环,你可知道,去了何处?”
声音停了良久,珪梵才缓缓回道:“不知。”
“王真因为这个指环,手指被人砍下。”
珪梵恨得咬紧牙关,口腔传来一股血腥味,他才回过神,“那个指环,是家主赠予她的,约莫最在意的人,还是家主,这位娘子想知道,不妨去问问家主吧。”
“你可知,在我们中原之处,讲究人若仙去,应完完整整入葬,方能完完整整转世轮回。”班悟轻声道,“含冤而死,死不瞑目,阎王不收,魂魄飘荡,百日不散,遇小鬼难缠,则魂飞魄散。坊间传言,她死于罗刹灯所害,但我不信。她是那么美好的一个女娘,从不做恶事,罗刹灯怎会寻到她?”
珪梵受王真影响,从不认为凡鬼神事,渺茫荒惑无可准,明者所不道,倒深信不疑。听到班悟说王真会魂飞魄散时,他的手紧紧攥着铺在木板上的枯草,指甲间污垢与枯草融在一起,指尖发白。
“云州城内怎么可能会有罗刹灯!”珪梵红着双眼扑向班悟,“你们廷尉府口口声声说会查明真相,不断从我嘴里套话,这就是你们办案的能力吗?含冤死去的人们那么多,你们就揪着我一人不放!”
班悟吓得后退两步,与珪梵隔着牢房门拉开距离。
她处之泰然道:“因为你可能知道真相,办案讲究人证物证,所以我们想通过你口中知道,那晚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你不愿意说,是有人胁迫你?”
珪梵被班悟的淡定感染,内心狂躁难安渐渐散去,“无人胁迫。”
“好。”班悟回答很快,不再询问珪梵。转身离去,刚走两步,顿下步子,她道:“物死不能为鬼,人何故独能为鬼?”
走上台阶出了地牢的大门,外面下起了雨。
班悟站在屋檐之下,抬头看细如针般的雨,似感慨似呢喃:“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啾啾声。魂魄结兮天沉孤,纸钱窸窣鸣旋风。”
陆之舟卷袖执伞而来,风急雨丝丝,潮气席卷他的衣衫。他走至班悟面前,“白术润回家途中,被人跟踪。跟踪之人已抓到,可惜已死,需你前去验看,死于何种毒,毒又从何而来。”
钻入伞下,班悟边走边问:“有人想要杀害白术润?”
“嗯,携带凶器,幸好送白术润归家的人,都是廷尉府训练有素的差吏,个个身手不凡。本以为能活抓,不想对方□□,眼见事情败露,服毒自杀。”
裹雨拖风到游廊下,班悟和陆之舟身上的衣裳皆湿了大半。陆之舟给班悟找来一身尺码稍小的衣裳,两人换好干爽的衣裳才前往殓房。好在殓房有游廊直到,他们不用再被雨水淋湿。
刚走到殓房门口,班悟突然被呛了一口气,站在门前咳嗽不止。陆之舟见状,眉头紧皱,心底暗想:身子骨如此弱?不过淋雨片刻,竟然咳嗽不止?这般,如何在廷尉府当差?
面颊咳出两道绯红,班悟深呼吸调整,迎上陆之舟的眼神,班悟不自觉解释道:“方才是吸了口气不小心呛到的。”
“哦。”陆之舟侧头错开两人的视线,“不用与我解释,我知道你身子弱,正是因为身子弱,所以才不好说亲,以至于到现在还未有亲事傍身。如此,想要在廷尉府谋差事也能说得通,无亲事日后要养活自己,没差事的确不好办。”
班悟的脸色古怪,“陆丞君,你说得对。”
误会便误会吧,多了这层误会,日后好行事。
踏入殓房,班悟穿戴好衣裳和手罩子,又命小吏多点几盏烛灯。天阴沉沉,光线不足,但烛灯点燃,屋内亮亮堂堂。
她掀开麻布,一个身强体壮的死者露出脑袋,死不瞑目的样子很是渗人。她把麻布全部掀开,才发现此人身长数尺,膀阔腰圆,双手虎口生着厚厚的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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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瞧出来此人长时间舞枪弄棒,是个练武之人。
死者身上的衣裳已经被剥开,班悟无需动手,能看到死者身上的伤。旧伤新伤加一起,可以看得出来此人过着舔刀口的日子。
新伤皮肉绽开,看着可怖,但不致命。
班悟聚精会神地观察着死者,目光落在死者的五官上。见那死者双目血丝密布,唇齿紧闭,难以撬开,她从木匣子里找到两个趁手的工具,稍微利用巧劲,把死者的唇齿撬开。
竹镊子探入口腔,班悟拿出一个拇指大的木棍,放在死者上下牙齿上。她抓起死者头边的烛灯,往死者口腔处凑,泛黄的烛光瞬间照亮死者的口腔。她用竹镊子仔细翻找口腔内,终于在牙龈下找到一个异样的东西。
她小心翼翼地夹起来,从死者口腔内把东西取出来,放在左手边的瓷碟子上。陆之舟蹲下身子,端起碟子想要看得仔细些,被班悟制止住。
“陆丞君鼻子切莫靠近此物,此物来路不明,尚未辨出何物,若因吸入而中毒,得不偿失。”
陆之舟听话地放下碟子,“班娘子细致。”
班悟没回他的话,继续验看死者。她放下烛台,瞥了眼像木头般站着的小吏,“你过来帮我抓一下烛台。”
小吏见陆之舟听班悟的话,对班悟有几分客气,自然不敢拒绝班悟。上前端着烛台,顺着班悟目光所到之处照亮死者身上。
死者的耳朵被班悟塞进去一个小布团,进去不过片刻,又被她拉了出来,小布团上竟然沾上一丝黑色的血迹。小吏看得目瞪口呆,对班悟平添几分敬佩。
“陆丞君,他服毒时何时?”班悟看得差不多,起身之时问道。
眼前一阵发黑,班悟稳住双腿,待起身过猛带来的副作用消失,则听见陆之舟的回话。
“约莫是未时初。午时中送白术润回去,廷尉府官署至白术润家牛车时间要半个时辰,发现有人在跟踪白术润之时,差吏故意绕路,因得此人前去小巷子。打斗一段时间,那人发现敌不寡众,服毒自尽。服下毒药后并未直接死亡,而是又遇差吏打斗,差吏以为此人服下增强力气的药物,却不想是毒。”
班悟定定看着陆之舟,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想要知道此人中何毒,毒从何来,查明谁想杀害白术润,便能知道王真死亡真相的一部分,唯有剖验。”
“剖验?”站在一旁的小吏不禁出声。
“正是,剖验顾名思义就是剖开死者的身体去验看。”班悟习以为常地解释,“凡是人吃下去的东西,必会在体内停留一段时间,而死者服毒至毒发时间短,毒药不会在死者体内消失殆尽,一切观察细致必能有迹可循。”
此人为死士,不可能有人来认领。
多年来的观念让陆之舟于心不忍,他闭上眼睛稳了稳心神后深呼吸一口气,似做出沉重的决定,“好,依你的。只是这剖验完,能让他恢复如初吗?”
“可以,再缝起来便是。”话音落下,班悟在殓房的小角落里拿起一个木匣子。她把木匣子放到旁边空置的案台上,打开映入眼帘则是验看的工具,一应俱全。一把小而精致的小刀被她手指拈起,无意间划过烛台,发出一阵寒光。
陆之舟不由问道:“这个木匣子里的东西是你的?你何时放在此处?云州城内禁止百姓使用刀具,每家每户柴刀菜刀皆需到官府里登记方可采买,你这……这么多小小的工具,可有去登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