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掌柜一听，立马提着衣摆小跑出门去，只见门外的确躺着一只庞然大物，大喜过望。
“好好好！”
“姑娘，这熊是你亲自猎的？”
白掌柜态度殷勤起来，两眼笑得眯成缝，摩拳擦掌道。
“那自然，掌柜，你要的东西我给你拿来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还准备带着我娘和我兄长吃顿好的呢。”
于萱草打量着白掌柜，看见他眼里的精光。
果不其然，白掌柜试探道：“还是咱上回说好的，四十五两？”
于萱草记得上回说好的是六十两银。
她也不生气，笑眯眯道：“咱上回说得可不是四十五两，您也不能坐地起价不是。想必凤阳府许多贵人对这熊也有几分兴趣，若是诚心不想要，我现在就启程往凤阳府去了，左右是一天路程，我去哪儿都是卖。”
白掌柜也没想到这姑娘还真有猎熊的本事。
他摸了摸头，叹口气：“哎呀，实不相瞒，现在——”
突然，拥挤的大街迅速被冲散，一辆显赫的马车停在醉翁酒楼门前，马车周遭近卫林立，走下一位风采过人的带刀男子。
他目光在人群中逡巡半晌，待看见谢渊的身形，才看向白掌柜。
“白掌柜，听人说——我要的黑蜂宝塔，有猎户给你送来了？”
白掌柜心里一跳，没想到这尊佛亲自来了。
“正是正是，魏大人也听说了？那猎户就在这儿呢。”
他连忙迈下台阶，讨好道。
魏冲顺着他的视线瞧去，就见酒楼前站着个身量欣长，身体健硕的女子。
她抱着双臂，目露好奇，疑惑地打量着他。
魏冲心下一动，叫近卫将准备的银钱递过来。
虽然很吃惊一个女猎户能猎熊，但想起崔肃的交代，他强压下震惊，大步走上台阶。
于萱草一晃眼的功夫，魏冲就走到她跟前儿：“伸手。”
于萱草不明所以，但依旧伸手。
魏冲往她手里一拍：“这是你的功劳，给你些报酬，小小心意，无足挂齿。”
于萱草狐疑道：“你是......近卫司的魏大人？”
“你听说过我？”魏冲和善道。
“他说的。”于萱草手指向右一转，指向白掌柜。
“你是一人进山，独自猎熊？”
魏冲则打量着她虽然健硕但并不算“虎壮”的身形，忍不住再问道。
“自然，我家中只有病弱的兄长和母亲，我们那一里也只有我能进娘娘山打猎。”
于萱草说着，突然顿道，“难不成大人也想进山？”
魏冲摇头：“本官只是心中吃惊，改日倒是叫我的几个手下同你讨教一番。”
于萱草知晓这是客套话，直接问道，“大人这里装了多少银钱？我们当时说好是六十两。”
“姑娘放心，银钱自然够数。”
魏冲看向一旁的谢渊。
谢渊咳嗽两声，“多谢魏大人。”
于萱草跟着作揖道：“多谢魏大人了，反正钱多钱少都是心意，这黑熊您留下享用吧。”
她行礼的样子很滑稽，魏冲不动声色看了眼她身旁的谢渊，没想到这位侯爷竟还愿意哄着一个猎户女。
在酒楼门前掰扯半晌，魏冲又看向白掌柜：“方才给这小娘子的银两可付齐全了？”
白掌柜叫苦不迭，本来以为自己不用掏钱了。
闻言，只得硬着头皮去酒楼里凑够六十两，乖乖交到于萱草手里。
于萱草乐得快开花了，立马对他道：“白掌柜，你这人真仁义，等来日有缺用的再差人去魏家村叫我就是，但熊是不能再猎了，这玩意儿稀罕，要多养几年才能去猎。”
白掌柜假笑着应承，巴不得她快走。
“竟是如此，看来于姑娘对娘娘山颇为熟悉，”魏冲后退一步，打量起板车上的那只黑熊。
黑熊的胸前还扎着一只箭簇，魏冲抬手，叫手下将那弓簇拔出来。
一个近卫上前，双手在箭簇上用力地拔拧，一息过去，两息过去，箭簇竟然纹丝不动！
近卫面色一变。
“这箭簇应当只有我能拔出来。”于萱草见怪不怪。
说着，她上前一步，同样的动作“噗嗤”一声，箭簇自黑熊的皮肉表面拔出，还混杂着血肉。
“你这种箭簇我倒是从未见过，有意思，你进山打猎都用这种箭簇？本官若没猜错，这是精铁冶炼，箭头如此沉重，如何确保射出远距离？”
魏冲接过她递来的箭簇，发觉有些份量。
“距离？大人，实不相瞒，我杀这头熊的时候，我和它只隔两丈远，我在树上，它在树下，一箭没射穿它的表皮，我连射三箭，它尚能行动。到最后我用大刀从它身后袭击，才让它倒地。”
于萱草耸耸肩。
“你不怕死？”
魏冲忍不住问。
这黑熊个头比于萱草还高一些，压迫感十足，她能直面这种恐惧并且将黑熊击杀，实在是奇女子。
“习惯就好。”
于萱草一句带过，并不提自己经历的危险。
魏冲终于正视她，不动声色看向一旁站着的谢渊，后者淡淡看向他，随后挪开视线。
于萱草见他不再问话，便说道：“魏大人，小民一家就不叨扰了，再见~”
于萱草拽着谢渊走出酒楼，看着酒楼的伙计合力将黑熊抬往后院，这才拽着板车去找一处吃饭的地方。
/
街上人声鼎沸，三人到一处面馆坐下。
“吃完饭就回村吗？”
文凤霞坐下，趁着于萱草给她斟茶，连忙问道。
于萱草看向谢渊：“有什么想买的吗？”
谢渊摇头：“看文婶子的药还缺不缺用，我没有要买的。”
早在刚被救起的时候，于萱草就给了他一笔钱置办贴身衣物。
于萱草点点头：“娘，你想买什么？”
“去买些棉花吧，今年手里银钱够，咱们过个暖和的冬天。”
文凤霞欣慰道。
其实家里有于萱草撑着，一直不缺银钱的进项，只是她的药钱太过昂贵，日子难免拮据。
“好啊，我们买些绢布吧，娘，他们说绢布穿着更舒服。”
于萱草打算用绢布做些内衣内裤，她穿不来肚兜，稍微跑动快一点绳子就会松动，很不方便。
手里捏着六十两的进项，她怎么想都觉得日子有盼头。
饭桌上，于萱草点了两荤两素，吃不完的就买下一个食盒存放，一同带回家。
逛过集市，买下布匹、新鲜的羊肉还有一沓厚厚的纸张，三人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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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赶回魏家村。
第二天，于萱草起个大早。
她搬出几根木柴塞到炉膛里，待火烧起来，从井里打一木桶水，“哗”一声放到铁锅中烧开。
从仓房拎出两个木盆，将开水兑上冷水，变成温水后倒到两个木盆内。
见谢渊坐在檐下无事可做，她瞥他一眼：“你会钓鱼吗？”
谢渊点头。
他看向女子，不知道她问这个做什么。
地上蹲着的女人忽然起身，回到屋子拿一个小布袋出来，递给他：“你去李奶奶那儿买些鸡蛋吧，然后去河边钓两条鱼回来。”
谢渊点头，没问今天怎么使唤他去，拿过银钱就出发。
文凤霞在屋内缝制衣物。
“萱草，你说的那个内衣内裤是什么形制的？”
人走之后，娘俩儿才敢大声说话。
于萱草头也不回地蹲在地上，将自己的笔墨纸砚摆好，身旁是两个盛着温水的木盆。
已经结块儿的毛笔被她泡在第一个木盆，没一会儿笔毛泡开，她这才甩掉笔上多余的水分，笔尖蘸墨，在纸上画出内衣和内裤的模样。
内衣分别绘制外形、内里、正视图和后视图，内裤只画出前后，因为古代没有皮筋，她把皮筋换成马面裙样式的抽绳。
“娘，你看能做出来这样的不？”
于萱草拎着两张纸，进屋走到文凤霞面前。
文凤霞停下手中的针线，仔细看了看：“倒是能做出来，就是不知道穿上是什么感觉。”
她给于萱草量完尺寸，问她想先穿哪一个。
“先做内裤吧娘。”于萱草觉得内裤好做一些。
“下身穿的东西得透气，不能全用绢布，你去仓房帮娘拿来半匹棉布。”
文凤霞使唤她道。
于萱草听话地取来东西，给出建议：“是不是还是做松一点，腰上能穿裤绳，松点儿也掉不下去。”
“裆可以松，其他不行，”文凤霞有自己的经验，见她总是探头来瞅，立马撵她去看书了。
于萱草坐在檐下，一边练字，一边说出自己的打算：“娘，你说咱要是搬到镇子上住，能做些什么营生？”
魏家村没有学堂，她若是考科举，必须到清水镇上去，但是镇子上的开销更大，她目前只能靠打猎维持生计，每日往返清水镇和魏家村，累都要累死，更不要说学习了。
文凤霞一听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娘想好了，萱草，娘就不拖你后腿了，眼下手里的银钱够用，我的药慢些吃，花销不会像以前那么大，你先到镇子上找个学堂去学习去，得了空再回村子，娘能照顾好自己。”
手下穿针引线，文凤霞头也不抬说道。
于萱草摇头：“得了吧娘，咱们村子里黑心人太多了，我撂下你走了，他们估计又时不时来找事儿。”
原先于萱草年纪还小时，村里人可没少欺负她们。
文凤霞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但她不想耽误于萱草的前程，谢渊同她说最近的考试在明年二月份，若是考不中还要蹉跎好几年。
她蹙起细眉，这段时日来第一次有了忧愁。
于萱草知道她的忧虑，打算等朝廷征完村里的秋役后，她就上镇子里打听打听门路。
毛笔被她用力捏在手里，左撇右捺，没几下勾勒成繁体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