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头一回见着熊是什么样的。”
“这老于家的丫头真是不一般，连熊都能猎回来，卖到镇上怎么着也要几十两吧？”
旁人倒吸一口冷气，不远处，听见动静的祠堂几位太爷也纷纷拄着拐杖赶过来。
“好大的熊！”
魏天锡苍老的声音呦呵着，魏福民和魏二田几个跟在他身后也忍不住快步赶过来。
几百斤的猎物，放在板车上，车轮都带着“嘎吱”声，村人们赶来的时候，忍不住跟着车边走边议论，都说于萱草是天生的巨力。
于萱草咬着牙拖住身后的板车，两只脚拔在地上，身体倾斜到快贴地，她和这只熊也算是大战三百回合才要它性命，气喘吁吁地拉住车，她喊道：“都让开，别挡着。”
围过来的柴婶子和一干人忙不迭让道。
文凤霞看清女儿脸上的血丝，眼泪“唰”一下就落下来了。
她拿出帕子给于萱草的脸上狠狠擦拭几回，等到没了血丝，她才止住眼泪，哽咽道：“吓死娘了。”
女孩儿终于脱力，一屁股坐在草坪上，摆摆手道：“不行了，拉不动了，等我歇会儿。”
“这熊是怎么猎着的？”
其他人纷纷来问，他们七嘴八舌，面上与有荣焉。
他们这一里就于萱草这么一个猎户，但却是十里八乡唯一一个能猎熊的猎户！
“这是光宗耀祖的大事啊！哈哈哈哈哈，”魏福民都想好怎么去王玉来面前炫耀了，他满面红光，围着板车来回看熊。
车上黑熊体型浑圆，身上到处都是刀箭的切割伤，两只宽厚的熊掌摊在车上已经让不少人想入非非了。
谢渊插入人群，将于萱草从地上扶起，替她接过板车，稍一拉动便带着板车向前走。
村民们见他出现，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硬生生忍住议论的心，人群遥遥跟在于家三人身后。
于萱草拉着这头黑熊回来，可是废了不少劲。
她累得叉腰：“别提了，这头熊得有几百斤重，比我之前猎的那头豹子沉多了。”
谢渊拉着板车向前走，也发现这车的沉重，赞叹道：“你这气力的确不小。”
于萱草得意地昂着头。
“明天我陪你去镇上，你一个人载着熊只怕难走。”
谢渊上手摸了摸黑熊的皮毛，心中啧啧称奇。
没想到真让她打回来了。
于萱草忙不迭点头：“那太好了。”
“儿啊，你这是怎么猎着的？”
文凤霞见她凯旋归来的模样，心里也像是大石头落了地。
于萱草在山里趴了一天一夜，又和这黑熊斗智斗勇，现下口干舌燥，连忙摆摆手：“回家喝口水再说吧，我快累死了。”
文凤霞“哎”“哎”两声，忙去板车后面帮着推，于萱草歇了一会儿，也上去帮忙。
等回到院子里，于萱草打了几盆冷水放在车边，随后用麻绳将熊身捆在车上。
谢渊见她不知疲倦地动作，好奇道：“这是做什么？”
于萱草冷笑一声：“哎呦，你是不知道，打来的猎物不好好看着，大半夜可容易被人偷走，我上回猎的豹子就差点被偷了，那人是王家村的，谁能想大半夜特意来咱们魏家村偷盗。”
她撇撇嘴。
说着，手下将麻绳和熊紧紧缠在车上，在熊掌和车身挂了几只铃铛，只要猎物被动，铃铛就会不要命地响，这样哪怕是半夜有人来偷，也能让她迅速发现。
谢渊若有所思地看着篱笆小院外来来去去的人，心想，这一次他们可不一定有胆子。
天将暮色，火红的太阳彻底沉入地平线，波浪似的云雾铺沿在天空尽头，诸多绚丽的色彩随着最后的光逐渐湮没。
小院里挂起油灯。
秋天蚊虫已经少了很多，于萱草坐在院子里扒拉着锅里的剩饭，第一口就咬下炖得烂熟的土豆，她幸福得连连点头：“好吃！这是谁做的？”
文凤霞笑着道：“小谢，没想到他学做饭学得这么快。”
于萱草连忙给身边的男人比了个大拇指：“厉害。”
她一连吃了两碗大米饭，这才摸着浑圆的肚子打嗝，文凤霞拿着她的碗和碟子去洗。
一晚上风平浪静，睡前于萱草给文凤霞讲自己猎熊的经过。
“我‘哈’一声，喊到：大黑熊，尔还不纳命来！我站在树上说这话，结果我忘了有的熊会爬树，它怒吼一声就要上树......”
于萱草夸张地比划着，文凤霞知道她在瞎说，嘱咐道：“萱草啊，以后进山咱不猎这种大物件，你是娘唯一的亲人，你要是出个好歹，娘以后可怎么办哎......”
两人又说了片刻，于萱草就累得缩在炕角睡过去了。
等第二日，天朗气清，秋寒顺着人的两只胳膊爬上身体，于萱草本来在井边洗漱，感觉有些冷，就随意搓了两把脸回屋了。
谢渊刚睡醒，他披上短打外衣，洗漱过后主动去做饭。
老于家没养过鸡鸭和其他的牲畜，倒也不是不想养，只是家里单有文凤霞时，家里的牲畜都能长得很好，但是于萱草一回到家，没个几天，鸡鸭狗就总因为不同的原因殒命。
长此以往，文凤霞也不敢养东西了。
村里的人知道他们家是这个样子，都说于萱草命里带煞，是天生的猎人命。
于萱草从村东的李奶奶家买了几个鸡蛋，谢渊接过，问道：“炒鸡蛋？”
“行，你看着来，我去屋里和面，蒸馒头吃。”
于萱草揉揉眼睛，打着哈欠回屋去了。
井里还镇着咸菜，三人快速做完饭，草草吃完一顿，便要启程去镇上。
于萱草本来想让文凤霞待在家里，但她执意要跟着去。
“一个人在家怪孤单的，再说了，我家女儿打了只熊，我也要沾一沾风光。”
文凤霞骄傲地说道，胸脯都挺起来了。
于萱草拿她没辙，随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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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萱草和谢渊两人拉着板车从村里出走，出村时，正好经过魏东他家。
往日门庭开阔的院子此时杂草丛生，正屋用白布挂着，院子里放着几只铁锅，仔细看去，铁锅里是烧完的纸钱。
“嘎吱”一声，正屋的门被推开，魏东抱着一个牌位孤零零地走出来，东屋还有人咳嗽的声音，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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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是他小弟。
于萱草再看向正屋，就发现屋内躺着一具挂着白布的尸首。
她木然地挪开视线，不想和魏东有接触。
文凤霞看着却痛快。
“可算是看见他们这一天了，你爹去世那一天，连尸首都不完整，咱娘儿俩哭得凄惨，魏向云和云芸夫妻俩还来寒碜咱们，现在可真是报应。”
等出了村，文凤霞解恨道。
于萱草自然记得。
她遥遥看了眼身后的魏家村，没有再说什么。
于萱草已经打定主意，如果有能力，要离这个鬼地方越远越好。
因为魏家村离镇子上的距离遥远，三人载着熊，直到快晌午时才抵达清水镇。
城门处盘查的衙役看到这庞然大物，都忍不住吃惊。
“小娘子，这熊是谁猎得的？”
“当然是我了。”
于萱草得意道。
“就你？要说你身边这位兄长，我们还能信上几分。”
几个衙役大声笑起来。
于萱草也不恼恨，她抬起胳膊，用力爆了爆自己的肌肉，随即笑出一排光洁的牙齿：“你们既然不信，等遇到魏家村的，就可以打听打听，那一里是不是就我一个姓于的猎户。”
说完，她拉着板车进城。
谢渊在后面推车，路过他们时说道：“不是我，我连娘娘山都没进过。”
几个衙役登时稀奇。
好一番辗转到达“醉翁酒楼”，于萱草用袖子用力抹了抹额上的汗，“我去找东家，你俩等着我。”
谢渊和文凤霞连忙点头。
此时街上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过来，对着板车上的黑熊指指点点。
“好大的熊，”
“这估计是娘娘山里的，巴阳山没有这么大的牲口，”
“听说能进娘娘山打猎的猎户很少，娘娘山附近那一里不就一个女猎户吗？”
“嗨呀，你没瞧见吗，刚才那拉车的就是，那个小女女，”
“看着也不怎么健壮啊。”
文凤霞忍不住挺起胸膛，帮腔道：“谁说不健壮，我家姑娘就是比起关公爷爷的子孙也不差的！”
众人立马笑起来：“这位婶子，你说谎真是不打草稿。”
“谁说谎了！”文凤霞用力点了两下拐杖。
此时，酒楼内。
于萱草神气地走进门，见柜台没人，直接叉着腰喊道：“白掌柜——”
大堂里的食客被她这一嗓子吸引过去，纷纷打量着这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小丫头。
于萱草见没人支会自己，又喊了一嗓子：“白掌柜——你要不要黑熊？”
话音刚落，后厨的帘子猛地掀开来，一个穿着体面的中年人探出头：“谁呀？谁有熊？”
于萱草抱着双臂，昂着下巴，得意道：“你不是说要熊吗？往外瞧，本姑娘我给你猎来了。”
食客们哄堂大笑。
“姑娘，你可别是开玩笑的，”
“哪儿有熊？我还没见过熊瞎子是什么样子呢！”
不少人站起身向外探头，此时外面的板车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了好几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