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文霖弯下腰,从行李箱的最底下抽出一摞钱来。
他把钱往姚瑟瑟面前一递。
“这些年你受累了,风里来雨里去,替我操心这操心那,都没过上几天安生日子。这点钱你先拿着花,不拘多少,先应个急。等事情成了,少不了你的好处!到时候,房子、票子,随你挑!”
姚瑟瑟赶紧伸手接过,双手捧着那叠钱。
她嘴一甜,声音娇俏地叫了一声:“爸爸最好啦!”
姚文霖一听,脸都笑开了花。
他连连点头,拍拍她的肩膀,眼里满是欣慰。
“好孩子。”
与此同时。
宋建华蹲在薛念云家门外,身子佝偻着,背脊紧贴着墙根,眼睛紧紧贴着门缝。
屋子里,齐颜微在灶台前忙活。
锅里炖着的红烧肉咕嘟咕嘟冒着泡。
香气顺着窗缝、门缝钻出去,飘得满院都是。
薛念云刚把院子里那架葡萄藤收拾了一下。
半月没回来,藤蔓都疯长了一圈。
青葡萄早就熟透了,一串串紫得发亮。
她顺手摘了一串,剥开一颗放进嘴里,甜津津的汁水瞬间在舌尖化开,甜得她眯起了眼睛。
沈明轩安静地坐在桌边,低头陪着小岚写作业。
小岚握着铅笔,一笔一划写得认真。
这半个月没上学,落下的功课可不少,得抓紧时间补上。
宋建华在外头看着,心里又疼又涩。
那股酸意从胸口直冲脑门,让他眼眶发热,鼻尖发酸。
他蹲在那儿,一动不动,脑子里翻来覆去地想。
自己这些年和姚瑟瑟过日子,哪一桩事不是算计?
她开口闭口就是钱。
可薛念云呢?
她话不多,从不嚷嚷,可一举一动都透着实在。
那种踏实劲儿,让人心里安稳。
他忽然就明白了,原来自己想要的,从来就不是那些。
而是这样一家人围坐的烟火气。
他觉得自己,好像重新喜欢上她了。
屋里的薛念云刚把洗好的葡萄一串串摆上小木桌。
她笑着推到沈明轩和小岚面前,轻声说:“来,尝尝,今年的第一批熟葡萄,甜得很。”
小岚高兴极了,一手抓起一颗葡萄,鼓着小脸,踮着脚,先塞进妈妈嘴里,又塞进爸爸嘴里,嘴里还含糊地喊着:“爸爸妈妈吃!一起吃!”
薛念云腮帮子鼓成小包子,果汁在嘴里爆开。
她一抬头,正好看见沈明轩嘴里塞得满满的,忍不住“噗”地笑出声。
就在这时,沈明轩忽然一拍脑袋。
他“哎呀”一声,赶紧起身进屋,脚步匆匆地翻找起来。
不一会儿,他拎出一个泛黄的纸袋,轻轻打开。
里面是两件旗袍,一件大的,一件小的,都是淡紫色的锦缎。
料子柔滑,光泽内敛。
“这是……”
薛念云愣住了,手指轻轻抚过那光滑的布面。
“从首都带回来的。”
沈明轩笑着,眼睛亮亮的。
“我记得你以前最爱穿旗袍,尤其是这个颜色。一直没机会买,这次去开会,特地挑的。”
薛念云怔住了。
她确实最爱旗袍。
可惜后来为了修那幅《汉宫春晓图》,整日泡在画室,连街都没逛成。
她低着头,指尖轻轻摩挲着那件大旗袍的领边,眼眶一点点热了起来。
这颜色,这料子,正是她心头好。
那布面柔滑如水,在阳光底下泛着微微的丝光。
浅月白色的底色上隐隐浮着细若游丝的暗纹。
而那质地,则是上等的江南素缎。
“谢谢。”
她将布匹缓缓展开,比了比肩线和裙长,心里欢喜得不行。
“太棒了!我和妈妈穿一样的衣服,肯定超好看!”
小岚开心得直跳脚,一双小手拍得啪啪响。
“要不要现在试试?”
沈明轩问,语气温和,眼里带着笑意。
他站在一旁,手里还拿着包裹布料时用的纸绳。
母女俩齐齐点头,转身进屋,窸窸窣窣一阵忙活。
门帘掀开又落下,脚步轻快地在木地板上跳跃。
“我要穿左边那个袖子!”
“妈,你帮我扣后面!”
片刻后,两人手牵着手,一起走出来。
阳光正斜斜地洒在青石台阶上,映出两道相依的身影。
薛念云身段细瘦,手里捏着一把黑木折扇,静静地站在廊下。
那把扇子通体乌沉,打磨得光滑如镜,扇骨上刻着几行模糊小字。
她轻轻一展,扇面并未打开,只搭在掌心。
小岚年纪虽小,可走路说话的样子,偏偏像极了薛念云。
她抿着嘴一步步走来,裙摆随着步伐轻轻荡开,脚上的绣花鞋尖一点一点。
沈明轩看着这对母女,心头一热,眼眶莫名有些发烫。
他往前跨了一步,忽然伸出手臂,一把抱住了她们。
他将脸埋在薛念云的肩头,一句话哽在喉咙里翻腾半天。
“真好。”
薛念云顿了顿,身子微微僵了一下。
随即慢慢抬起手,轻轻回抱住他。
她她低声道:“这话该我说。沈明轩,咱俩算不算夫妻,我不计较。但你,给了小岚一个爸爸。”
沈明轩没说话,只点了下头。
他闭上眼,喉结滚动了一下,终究什么也没再解释。
墙头上,宋建华死死攥着砖缝。
他虎口崩裂了一道小口子。
血珠悄无声息渗出来,顺着青砖的裂缝往下淌。
他伏在矮墙阴影处,双眼紧盯着院中三人相拥的画面。
“小伙子,你盯了老半天,到底租不租啊?真要两倍价?”
隔壁老李头忍不住问,蹲在自家门口剥豆子,眼皮都不抬一下。
“再这样磨蹭,房子可就被别人抢走了。”
宋建华从梯子上下来,硬着头皮点头。
“租,钱……我过几天凑齐了给你。”
老李头眯眼打量他,一边继续掐着豆荚,一边狐疑地上下扫视。
“你怎么瞧着像见过?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吧?前阵子派出所还在查几个外地流窜的,说是偷电瓶车的团伙……你别告诉我你也沾边。”
宋建华赶紧侧过脸,脖颈绷紧。
“我哪能是坏人?这是我给我爹妈租的!怕隔壁不安全,我才来探探口风!”
他强作镇定,手指却止不住地微微发抖。
老李头摆摆手,慢悠悠地叹了口气。
“行吧,我也懒得再跟你扯皮了。我正要收拾东西,去儿子家住几天,城里清净,孙子也懂事,省得在这老房子里天天听人吵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