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转向坐在主位上的姚文霖,小心翼翼地说道:“您不是从首都来的吗?还是博物馆的正式工作人员,参与过那么多国家级的文物修复项目。那场在琉璃街举办的全国性修复大会,您总该清楚吧?那天的事,几乎整个文物圈的人都在议论。”
姚文霖微微颔首,神情严肃认真。
“我亲眼看的。那天,薛念云站在工作台前,她修复的是那幅明代失传已久的残卷,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最后接笔那一瞬,毫锋轻落,墨色自然衔接,连断纹都仿佛活了过来。”
姚瑟瑟急了。
“爸,您别被她骗了!她在家里窝了整整八年,连个工作都没有,整天神神叨叨地摆弄些破纸烂画,她那是装模作样,骗外行人看的!”
姚文霖缓缓摇头,眉头拧成一个结。
“我眼睛没花。她一人单挑薛会长,最终还赢下那间百年老铺的归属权。连人民日报都连发五天专题报道,为她正名。这种事,能是假的?国家级媒体会为一个骗子背书?”
姚瑟瑟脸色发白,嘴唇微微颤抖,目光偷偷瞄向宋建华,心里咯噔一下。
薛念云……
真这么厉害?
她不是个被抛弃在乡下的孤女吗?
怎么会一跃成为媒体都在报道的文物修复大师?
她到底哪来的本事?
宋建华低声说:“人民日报写的,应该没错。”
他知道,从第一次看到报道的那一刻起,他就该相信的。
可他偏偏不信,宁愿听信姚瑟瑟的一面之词。
姚文霖皱眉,脸上浮现出深深的责备。
“新闻还能是假的?你们倒好,惹谁不好,非去招惹她?我这次专程从首都赶过来,一路辗转,就是为了能见她一面。我是冲着她来的,想沾点北薛家的光,想跟这样一位年轻有为的修复大师建立联系。我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己的女儿女婿,竟然和她有着这层关系!”
他心里后悔得要命。
刚才第一眼看见薛念云,他激动得几乎落泪。
可话还没说几句,就从宋建华口中得知了那些令人难堪的往事。
他再瞪了宋建华一眼。
“这么好的女人,你们是怎么对待她的?你们到底做了什么,才把她逼到今天这一步?”
宋建华心头一阵堵,喉咙发紧。
他不是不后悔,不是不动容。
刚才远远看见薛念云,神情淡然,气质如兰,他心里真的暖了一下。
那一刻,他多想上前打个招呼,问问她过得好不好。
可人家连个正眼都没给。
“所里还有点事,我先走了。”
宋建华终于忍不住,低声说完这句话,立马站起身。
姚瑟瑟一把拽住他胳膊,声音带着哭腔。
“爸还没吃饭,我们陪他吃顿饭再走行吗?就这么走了,像什么话!你是女婿,他是你岳父,好歹给点面子吧!”
他抬脚就走,门“砰”地一声关上。
屋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姚瑟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男人,要他干嘛?你要是真能跟他离婚,让薛念云出够了气,说不定她真肯跟我合作。”
姚瑟瑟心头猛地一震。
以前她肯定二话不说,掉头就走,连头都不回。
可现在不一样了。
宋建华最近对她冷得像块冰,薛念云又突然冒出来。
要是他们俩真走一块儿去了,她姚瑟瑟算什么?
一个被抛下的笑话?
更别说,这件事还牵着她爸和薛念云的生意。
万一薛念云真成了爸的救命稻草,成了他心里头的宝贝女儿……
那她这个亲生女儿,还能有半点位置吗?
“爸,真非得靠薛念云不可吗?您在信里明明说,您在首都开的店大得很,手握实权,面子大得很,何必非得低头,去求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
姚文霖眉头狠狠一拧。
“连秦老都得让她三分,我一个科长,开个小铺子,夹着尾巴做人,看她脸色,有什么不对?”
“我不是说这个!”
姚瑟瑟急得上前一步,手都微微发抖。
“我是说薛念云根本就是个骗子!八年前,她连份正经工作都没!怎么一转眼,就成了北薛世家的传人?您是不是被她蒙蔽了?她用什么手段骗您的?”
姚文霖斩钉截铁,一字一顿:“亲眼所见,还能有假?我亲眼看着她从那古董匣子里掏出‘青瓷龙纹盏’,专家都惊得说不出话!”
“那她干嘛不待在首都?”
姚瑟瑟步步紧逼,语速越来越快。
“您说她赢下的那家铺子,叫‘麒麟古典堂’,就在首都故宫边上!她不守着自己的传家宝,跑回这小破城来?这不是心虚是什么?是怕被查,是怕东窗事发!”
“别人信她,我可太清楚她了!她跟宋建华结婚八年,日子过得比民工还苦!她要真有那本事,能容许宋建华这么糟践她?能任由他甩了她,一走了之?”
姚文霖忽然愣住。
薛念云确实不该回来。
首都那么大的铺子,金玉满堂,宾客盈门。
她却放着富贵不享,躲回文河市这种小地方?
这太反常了。
“爸,”姚瑟瑟咬着牙,一字一句,“我拿人头担保,她能骗得了全世界,也骗不了我!”
姚文霖忽然一拍大腿,眼神“唰”地亮了。
“等等……你是说,她跟秦老是一伙的?专门来坑李院长的?是故意设局,骗他交出‘云纹玉玺’的?”
姚瑟瑟立刻点头,眼睛发亮。
“对!就是这个理儿!他们演一出双簧,一个装成富婆,一个装成冤大头,哄着李院长上钩,把宝贝拱手相送!”
姚文霖嘴角缓缓扯开,露出一抹阴冷的笑。
“要是我能把薛念云的真面目扒出来,把她骗人、骗财、骗官的把柄捅到博物院的纪检会上……那我呢?”
“我不就一夜翻身,踩着她,当上副院长了?”
姚瑟瑟忙不迭地点头。
“对啊!所以现在咱绝对不能跟宋建华掰了。他最清楚她底细。有他出面作证,咱们这边才稳当,不然光靠咱们说,谁信啊?”
姚文霖一听,立马来了精神,眼睛一亮。
“好好好!我这就给李院长打电话,先透个风!让他心里有个数,也好提前准备准备,别到时候措手不及。”
姚瑟瑟没说话,只是用力地点了一下头。
她知道这事不能拖,越早动手越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