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整个北薛门里,只有他大哥可以做到完美无瑕。
而他大哥走的时候,薛念云才学了三年。
那时候她不过是个稚气未脱的小丫头,连毛笔都握不稳。
再聪明,也不可能在短短几年内撑起这样的重担!
其实今天,薛成炎早就打算好要给她难堪。
他知道秦老对她寄予厚望,也知道外界传言她天资卓绝,甚至有望复兴北薛一门。
可在他眼里,那不过是幻影罢了。
真正的技艺,从来不是靠天赋就能填补的空白。
刚好,和李院长想到一块去了。
这时,门外的江展宏等到了匆匆赶来的薛念云。
“你总算到了!”
江展宏迎上去,语气带着责备。
“你知道里面都等急了吗?再不来,秦老都要派人出去找了!”
“别废话了,快进去。”
薛念云喘了口气,额角沁着细汗。
“外面记者一堆,闪光灯晃得人睁不开眼;市里的领导也都到了,场面压得厉害。我们必须尽快进入状态。”
秦老赶紧招呼道,满脸期待地看向她。
“薛同志,今天就看你的了!整个《麒麟藏》的命运,可能就在这一笔之间。我们都相信你,千万别辜负大家的信任!”
薛念云没有点头,也没有拒绝,只是安静地垂着眼眸,跟在秦老和江展宏的身后。
这时候,那间展厅里的人比前几天多了不少!
原本空旷的回廊已被密密麻麻的人影填满。
展柜前早已围得水泄不通,众人目光齐刷刷聚焦在那幅千年古画《汉宫春晓图》上。
秦老微微压低嗓音,用只有他们三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我把你是北薛家传人的事悄悄放出去了。今天来的这些记者、领导,全都是冲你来的。”
他顿了顿,眼神凝重地看了她一眼。
“你可得把《汉宫春晓图》的接笔部分做好,不能掉链子!这是你的机会,也是北薛家百年技艺能否重见天日的关键。”
薛念云依旧没出声,既不辩解,也不推辞,只是轻轻颔首。
随即抬步走到秦老身边。
“秦老,这位就是北薛家的传人,要负责给《汉宫春晓图》接笔?”
他们刚一露面,便有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女记者挤开人群。
她身后紧跟着两名摄影师,镜头对准了薛念云的脸庞。
秦老点点头,神情肃然。
“她就是北薛家的继承人薛念云。”
“从今天起,由她执笔,为《汉宫春晓图》补上最后一段失落的篇章。”
“等等!”
话音未落,一个浑厚威严的声音突然从人群后方传来。
众人纷纷侧目回头,只见文物保护协会的会长薛成炎拨开人群,大步走了过来。
秦老眉头一皱,转头看向来人,语气略带不悦。
“薛会长,你有意见?”
薛成炎站定在两人面前,语气严肃得近乎咄咄逼人。
“秦老,不是我多事。”
他目光扫过薛念云纤瘦的身影,声音拔高了几分。
“这《汉宫春晓图》可是国家一级文物,是国之瑰宝,怎么能交给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来处理?”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
“接笔可不是小事,那是直接在真迹上动笔!万一画歪了一笔,整幅画的艺术价值都将毁于一旦,历史罪名谁来承担?”
他是文物保护协会会长,在业内地位尊崇,说话自然极具分量。
再加上今天来了许多外地媒体和文化界人士。
不少人根本没听说过薛念云的名字,更不了解北薛家的传承渊源,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这么年轻?怕是连研究生都没毕业吧?”
“文物修复讲的是经验与资历,可不是看血统。”
秦老眼神一冷。
“前些天,你在场看了全过程。”
“她的手法、节奏、用胶调色的精准度,每一步都无可挑剔。她的手艺就摆在那儿,你还能挑出毛病吗?”
薛成炎连忙摆手,嘴上说着“不敢”,脸上却依旧写着不服。
“修补确实做得不错,我也承认效果很出色。”
他挺直腰板,继续道:“但说实话,清洗修补只是修复的基础活儿,讲究的是细致与稳妥。真正难的,是‘接笔’这种高难度操作,不仅要精通古法笔意,还得揣摩原作者的心境,一笔一划都要与古人气息相通。”
他环视四周,语气愈发激昂。
“这可不是靠天赋就能完成的事!为了万无一失,是不是可以考虑多找几位资深专家共同参与,集思广益?”
秦老嗤笑一声,嘴角扬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找别人?人呢?谁有能力?”
他扫视一圈,在场的修复师大多低头避让,无人敢应声。
“这些年谁还在研究六朝笔法?谁还懂顾恺之的游丝描?你口中的‘资深专家’,有几个真正见过《汉宫春晓图》的原始摹本?”
薛成炎立刻挺起胸膛,目光灼灼。
“我就能接!”
他猛地踏前一步,正视秦老。
“我不敢说超越古人,但我研习顾派画风三十年,临摹《汉宫春晓图》不下百遍,对其中笔意了如指掌。若论功力与经验,我不输任何人!”
“哦?薛会长也想试试?你是会长,又是权威,亲自下场,倒是够轰动。”
“对!”
薛成炎干脆利落地点头,毫无退缩之意。
“与其让外界质疑不断,不如当场验证。”
他抬起手臂,指向展厅中央的画案。
“不如这样,我和薛念云现场比一回!我们一起临摹《汉宫春晓图》的残段,限时两小时。请在场的所有人共同见证,请大家评评,看谁的笔法更贴近原作,谁的水准更适合接手这幅国宝的接笔工作!”
全场哗然,议论声四起。
记者们迅速记录,摄影师调整角度。
连几位原本持观望态度的领导也露出了兴趣。
秦老沉默片刻,神色莫测,最终缓缓转过头,目光投向一直站在不远处的李院长。
李院长微微一笑,轻轻抬起手来整理了一下衣领。
“我觉得这个提议,是可行的。毕竟接笔这件事非同小可,牵涉到的是国宝级文物的命运。多一些专家参与切磋、讨论,既是对作品负责,也是对历史负责。”
秦老听了这话,心中却冷笑一声,眉头悄然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