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瑟瑟轻轻叹了口气。
“那天我怕连累我和家俊,才躲出去避避风头。谁知道碰上了你爸妈,你爸脾气也太冲了,上来就骂人,我一个女人家,说不两句就动手推搡,我当然不惯着他,这才吵起来的。你也别怪他,他就是被宠坏了。”
说着,她又往宋建华怀里蹭了蹭,手臂环得更紧了些,声音软软的。
以前这招最管用。
只要她这么一贴上来,轻声细语地说几句话,宋建华的心立马就软了。
可这一次,宋建华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我有件事跟你说。”
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
姚瑟瑟这才缓缓松开了攥着门框的手指。
她抬起头,眉头微蹙,低声问:“啥事?”
“我爸妈闯大祸了。”
宋建华站在门口,脸色阴沉。
“他们在军区医院住了几天,医疗费已经快两千块了。现在医院不肯放人,说不交钱就把他们移交给军区保卫科处理。我现在身上一分没有,连车费都是走回来的。”
他顿了顿,眼神直直地盯着姚瑟瑟。
“咱们是夫妻,我的事就是你的事。我想跟你借点钱,先把他们赎出来。”
姚瑟瑟一听这话,整个人猛地一僵。
她的嘴唇微微张开,却没有立刻说话,只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其实她带着姚家俊躲了整整三天。
那三天里,她住在远房亲戚家的偏房。
夜里不敢开灯,白天也不敢出门,生怕被宋家人找到。
实在没地方可去,又听说宋建华前几天被放了出来,人没事,才敢悄悄回来。
哪想到他一进门,连口水都没喝,第一句话竟然是问她要钱。
“我不是说了吗?”
姚瑟瑟的声音陡然拔高。
“上次你拿走的八百块,早就花光了,哪还有?”
她皱眉,语气愈发尖锐。
“再说,几天时间怎么就花了两千多?你爸妈是天天吃人参炖龙肉?还是住进了首长病房?医院又不是慈善堂,能让他们赊账这么久?”
宋建华不想争辩。
他垂下眼,盯着自己沾满尘土的旧布鞋,鞋面上还有几道裂口。
自从那天在院子里,亲眼看见姚家俊用力推他父亲、差点把老人推下台阶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就像被一把钝刀一点点割开了。
以前对姚瑟瑟的喜欢、包容,早就随着那个画面烟消云散了。
现在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竟然不是亲生的。
一想到自己为这个家省吃俭用,连件新衣服都舍不得买,却养大了一个差点害死他亲爹的“儿子”……
他的心里就翻江倒海。
要是换作薛念云,绝不会这样对我。
宋建华沉默良久,终于抬起头。
“我知道你早些年攒了点钱,买了金子藏着。那些钱,是咱们省吃俭用一点一点存下来的。现在能不能拿出来,先借我救个急?等我缓过来,一定还你。”
姚瑟瑟眼神立刻闪躲起来。
“我没买过什么金子!你肯定是看错了!谁家藏金子还敢戴出来?这不是找贼惦记吗?”
她说着,一边不自觉地抬起右手,飞快地拉了拉袖口。
其实她这次从李家回来时,心里慌得很,怕路上丢了值钱的东西,就把金镯子一直戴在手上。
刚回家就忙着淘米洗菜,炒了两个素菜,根本没想起来要摘下来。
“姚瑟瑟!”
宋建华突然跨前一步。
“那镯子是用我的工资买的!每月三十块,省吃俭用攒了整整两年,才给你买了那只金镯子!现在我爸妈还被扣在军区医院,没钱交押金,搞不好全家都得被请进公安局调查。你知道那是什么后果吗?你还想进去蹲号子吗?”
姚瑟瑟怔住了。
她瞪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宋建华。
这些年,他连一句重话都没对她讲过,最多是皱皱眉、叹口气。
可现在,他不仅语气凶狠,眼神也冷得像冰,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温情。
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陌生得让她害怕。
她眼眶一下子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这镯子……这镯子是我最后一点私房钱了。整整三年,我一分一分地攒,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就为了留着应急。你现在工资全贴给薛念云那个狐狸精,连一分钱都不往家里拿,我还得一个人撑着这个家,养儿子,付房租,交水电费,哪一样不是我在扛?”
宋建华皱起眉头,眉头紧锁。
“我已经跟胡所长递了申请,明天就能批下来。要去宁王墓那边走一趟,那边地势复杂,线索多,说不定能找到些值钱的老物件。到时候想法子弄点东西回来换钱。你放心,你这镯子,我迟早还你。不会让你白白吃亏。”
姚瑟瑟一愣,猛地抬起头,目光惊疑不定地望着他。
“你是想……去挖坟偷东西?那可是文物啊!犯法的!被抓到要坐牢的!你疯了吗?为了钱连命都不要了?”
“别管那么多!”
宋建华厉声打断她。
“现在情况紧急!你还在这儿跟我讲法律?讲对错?我能想到的办法就这一个。只能先动你的镯子,把它当了,还上一部分钱,先把爸妈救出来。这段时间,你给我安分点,好好照顾老人,别再整什么幺蛾子。不然,咱俩的事没完!你听清楚了吗?”
宋建华说着,眼神变得冷厉。
姚瑟瑟心头一紧,浑身发怵。
那个曾经会给她煮红糖水、会抱着儿子讲故事的宋建华,好像一瞬间消失了。
她张了张嘴,还想争辩几句。
“我养了你和姚家俊这么多年,供你吃,供你穿,供孩子上学,从来没让你在外头受过委屈。你现在连一只镯子都捂得死紧,一点都不能牺牲,一点都不能让步。那咱们这个家,以后还怎么过下去?你还指望我一辈子当牛做马,什么都给你?”
姚瑟瑟心头一颤。
她想反驳,想说她也为这个家付出了青春和血汗。
可话到嘴边,又觉得苍白无力。
她还没反应过来,宋建华已经伸手,一把扯下她手腕上的金镯子。
那镯子贴了她多年,温润的金属上还带着她的体温。
他看也没看她一眼,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门被“砰”地一声关上,震得她心头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