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薛念云一直在宁王墓里找那座传说中的母墓,翻遍了每一处石壁,测量了每一条通道,甚至动用了最新的探测设备。
可始终一无所获。
她的眉心紧锁,脸色日渐憔悴。
连着几夜都没睡好,全靠咖啡和毅力撑着。
连着几天毫无进展,队伍里不少人开始灰心丧气。
易惠芳就在那堆人中间,低头不语。
但耳朵竖得老高,把每句牢骚都听进心里。
她是托了好几个熟人,费尽口舌、赔了无数人情,才争取到机会来给薛念云当助手的。
她知道自己起点低,资历浅,只能靠这种重大项目搏一把。
她心里打的算盘很明白。
这回要是项目做成了,出成果了。
她在单位里的资历和口碑都能翻倍。
那个一直悬而未决的副科长的位置,应该就稳了。
谁料想,进了宁王墓都三天了。
除了几块破瓦片和残损的陶器,一点实质性进展都没有。
上面催得紧,下面怨声载道。
她夹在中间,压力山大,连觉都睡不安稳。
她望着薛念云疲惫的背影,心里既同情,又隐隐生出一丝焦虑。
要是这事真黄了,她的前途,是不是也跟着一块儿埋了进去?
墓里的水银虽然大部分已经被排走了,但还是有些残留。
它们蒸发后形成的汞蒸气弥漫在空气中,无色无味却极具毒性。
稍不注意就可能引发慢性中毒。
大家干活的时候都得戴着防毒面具。
厚重的橡胶贴在脸上,呼吸之间带着一股刺鼻的胶皮味。
加上天气又闷又热,烈日炙烤着地表。
地底墓室更是如同蒸笼一般,湿热难耐。
里头还不通风,空气凝滞。
每次进去干两个小时,人就已经满脸通汗,浑身湿透。
就在这时,还得走小半钟头的坑道才能从墓道口出来。
在这种条件下,薛念云一直没找到所谓的主墓。
易惠芳心里就开始打鼓了。
她蹲在墓道口啃着饭盒里的冷米饭,眉头紧锁。
几天下来,进度缓慢。
除了几间偏室和耳房,根本没发现任何像主墓结构的迹象。
而薛念云却始终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这让易惠芳越来越怀疑她的判断。
更何况,主墓若是真的存在,怎么可能到现在都毫无踪迹?
难不成是她的推测出了问题?
趁着大伙儿在洞外吃饭的功夫。
她干脆当着首都博物馆和市里专家的面,直接开口问薛念云。
“你说的那个主墓,到底存不存在啊?该不会是你自己猜的,或者是想出风头,凭空编出来的吧?”
周围原本喧闹的吃饭声顿时小了下来。
不少人放下了饭盒,竖起了耳朵。
这话一出,周围不少人也跟着抬起了头。
几位年长的考古专家交换着眼神,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而军研所的几位技术人员则抱着双臂,冷眼旁观。
空气一瞬间凝固了。
只余风吹过黄土坡的沙沙声,夹杂着远处发电机低沉的嗡鸣。
薛念云正啃着半个馒头,一边低头看着军研所提供的测绘图。
她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紧贴在皮肤上。
她总觉得这张图有点不对劲。
线条的走向太过机械,跟墓地的实际位置、风水走向都搭不上。
特别是那条被标注为“龙脉引水线”的曲线。
角度略显生硬,像是被人刻意修改过。
可宋建华是军研所最严谨的技术员,一向以精准著称。
怎么会出现这种问题?
她没理会易惠芳的问题,反而抬起头喊:“邓组长,您来帮我看一眼这个!”
邓组长正蹲在另一头查看工具清单,闻言愣了一下。
随即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走了过来。
邓组长走过来,她指着图纸上的一段数据说:“‘龙以脉为主,穴以向为尊,水以向而定,向以局来分’,这是风水学中的基本准则。”
“可这水流方向,按照图上标的数据,竟然是从北偏西三十度入局,可实地勘测时,我用罗盘测过,真实的水脉走势却是从南偏东十五度来气。”
“这偏差太大了,不可能是测量误差造成的。邓组长,您觉得呢?”
她的眼睛紧紧盯着邓组长。
邓组长扫了一眼,眉头微皱,手指在图纸上滑过那条标红的水脉线。
他沉默了几秒,才缓缓说道:“这数据是宋建华走之前测的。”
“当时他带着三台仪器反复校准过,说是万无一失。”
“他现在不在,我也说不准。要不把他叫回来问问?”
他语气谨慎,显然也不愿轻易下结论。
薛念云问:“那我们能重新测一遍吗?”
她知道,时间不等人。
每多耽误一天,主墓就可能多一分损毁的风险。
而且,如果图纸本身就有问题,继续按图索骥,只会越走越偏。
邓组长犹豫了下,低头看着手中的图纸,又看了看远处尚未完全清理的墓道入口。
“这设备太复杂,算起来数据量也大,一天两天搞不定。”
“而且重新布点、校准仪器、采集数据、建模分析,整个流程至少要三天。”
“中间稍有差错,又得重来。”
“我倒觉得,还是让宋建华回来检查一遍他原来的思路更靠谱,省得走弯路。”
他说完,轻轻叹了口气。
薛念云点点头,也觉得这是最省时间的法子。
她把馒头塞进嘴里,用力咬了一口。
虽然她心里仍有疑虑。
但眼下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
贸然重测不仅耗时耗力,还可能打乱整个勘探节奏。
等宋建华回来亲自解释,或许能更快解开她心中的谜团。
正说着,旁边有人忽然指着远处喊。
“哎,那不是宋建华吗?”
那人正站在遮阳棚外晾饭盒,一抬眼就看见远处卷起的黄尘中。
一辆军绿色的大巴正缓缓驶来。
车身上印着“军事研究院专用”的白色字迹。
车轮碾过砂石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众人抬头一看,一辆从军研所开过来的大巴刚停下。
车门“嗤”地一声打开,一阵热风扑面而来。
一个穿蓝工装的男人提着沉甸甸的工具箱,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戴着一副老式黑框眼镜,裤脚上还沾着泥点。
正是宋建华。
“太好了!宋建华回来了!”
邓组长松了口气,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放松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