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天一整天都在为食材发愁。
早上去了供销社,柜台空空如也,连只冻鸡都没有。
中午又跑到黑市转了两圈,摊贩们都说货刚被抢空,连鸡毛都没剩下几根。
她甚至已经打算凑合煮点面条打发今晚。
“咱们心有灵犀呗。”
沈明轩笑着,语气轻松。
他说完,便转身从沙发上抱起小岚。
来,叔叔陪你写作业,一会儿等妈妈做好饭,咱们一起吃大餐。”
小岚乐呵呵地点头,脸上笑出两个小酒窝,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亮晶晶的。
他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搂住沈明轩的脖子,小脑袋靠在他肩上,嘴里还嘟囔着:“叔叔,我要吃红烧排骨!”
薛念云站在门口,一只手还搭在门把手上。
她的视线模糊了一瞬,心口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
上辈子,她一直盼着宋建华能这样,能像一个真正的丈夫和父亲一样,主动买菜做饭,陪她操持家务,陪孩子写作业。
一家人围在饭桌前说说笑笑。
可等来的,只有冷言冷语、推诿抱怨。
她曾无数次幻想,只要他愿意改变一点点。
哪怕只是回家时带条鱼,她都不会走到离婚那一步。
可惜,终究是空等一场。
她甩甩头。
然后转身钻进厨房,打开炉灶,热油下锅,油花噼啪作响。
她将切好的鸡肉倒进锅里。
锅铲翻动,肉块逐渐变色,滋啦声接连不断。
接着是炖鱼,姜片葱段下锅爆香,倒入料酒,盖上锅盖慢慢煨着。
最后是排骨,冷水焯过,加八角桂皮,文火慢炖,汤色渐浓。
锅里的滋啦声,饭菜的香气,一缕缕飘散在屋子里。
而宋家,此刻却是另一番景象。
宋建华站在厨房门口,一手扶着门框。
灶台冷锅冷灶,锅底积着灰。
水池里堆着油腻的碗筷,几只苍蝇嗡嗡地绕着飞。
屋子里乱七八糟,报纸、烟盒、脏衣服散落一地。
沙发上还躺着没叠的被子。
院子里垃圾成堆,塑料袋被风吹得乱飞。
角落里还有几只啃得只剩骨头的鸡架子。
今天单位也不顺。
一大早开会,胡所长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把小陈调进了核心科研组,而他却被调去整理旧档案。
那个小陈,资历比他浅,学历不如他,却因为会拍马屁、懂人情世故,反而步步高升。
胡所长看他的眼神,分明带着疏远。
更糟的是,父母偷东西的事不知怎么传到了单位。
财务科的章主任特意找他谈话。
“老宋啊,家里情况我们理解,但影响太坏了,领导让你尽快处理,别连累集体声誉。”
他低着头,一句话都说不出。
傍晚他去了派出所,接待的民警态度冷淡,翻着记录说:“案子还在查,得等一阵子才出结果,你先回去等通知吧。”
他站在派出所门口,寒风刺骨。
偏偏这时,脑海里又浮现出薛念云被沈明轩搂在怀里的画面。
那温柔的笑容,那亲昵的姿态,还有小岚扑进他怀里时的欢快。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嵌进掌心。
心里像被千万根针扎着。
又疼又痒,愤怒、嫉妒、悔恨交织在一起。
那位歌唱,他托人打听过了。
军区最有前途的年轻领导,33岁就是大校,前途无量。
这消息是从一个熟人嘴里说出来的。
那人曾在部队干过,和军区政工部门有些关系。
据说这位年轻将领不仅背景深厚,能力也强,参加过边境实战演习,还立过三等功。
更重要的是,他作风干净,不沾荤腥,不近酒色,属于真正靠本事上位的干部。
这样的年纪就能当上大校,将来晋升将官也是极有可能的。
可那个名字,怎么听着那么耳熟呢?
宋建华皱着眉头,站在自家院子中央,手里捏着半截没抽完的烟。
沈明轩……
沈明轩……
他努力回忆,脑海里忽然闪过一张年轻的脸。
眉眼清俊,军装笔挺,站在军区礼堂的主席台上发言……
那是五年前的事了,他去军区办事,恰好撞上一场先进表彰会。
当时台上讲话的年轻军官,是不是就叫这名字?
就在宋建华使劲回想事情的时候。
外面传来小轿车刹车的声音。
吱的一声。
轮胎摩擦水泥路面,声音刺耳又突兀。
他猛地抬头,目光穿过院墙的缝隙。
一辆黑色桑塔纳缓缓停下。
车身擦得锃亮,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冷光。
车窗贴着深色膜,看不清里面的人。
但那车牌是省城的,一看就不普通。
他站在院里往外看,看见姚瑟瑟带着姚家俊从一辆桑塔纳上走了下来。
姚瑟瑟穿着一件米白色风衣,脚踩高跟鞋,长发披肩,妆容精致。
她一只手牵着姚家俊,另一只手还整理着衣领。
姚家俊今天穿得也讲究,一身崭新的运动套装,胸前印着外文标志。
一看就是从省城买的。
父子俩已经有好些天没见了。
可宋建华看着儿子的模样,心里反而一阵发堵。
后排又下来一个男人,圆滚滚的,挺着个肚子。
车门一开,手就搂上了姚瑟瑟的腰。
那男人四十来岁,秃顶,脸上泛着油光,穿着一件深灰色夹克。
肚子高高凸起,走路时微微摇晃。
他动作熟稔,一出来就顺势将手臂搭在姚瑟瑟肩上。
那只手还不安分地往下滑了滑,紧紧搂住她的腰肢。
姚瑟瑟没躲,只是轻轻笑了下,甚至还顺势靠了靠那男人。
宋建华拳头攥得紧紧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两人。
他死死盯着那个胖子的手,盯着姚瑟瑟被搂住的腰。
盯着他们之间那种亲密的姿态。
他的妻子,他的儿子,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和另一个男人出现在家门口。
那胖子贴在姚瑟瑟耳边说了句什么。
姚瑟瑟咯咯笑起来,身子轻轻晃动。
男人说话时,嘴唇几乎贴上她的耳垂,声音低得听不见。
但那神情明显是调笑。
姚瑟瑟笑着扭了下肩膀,伸手轻轻推了他一下。
那动作不像是拒绝,反倒像撒娇。
宋建华忍不了了,推开门就往外走。
他“砰”地一声推开屋门。
他大步跨出院子,脚下的水泥地被踩得咚咚作响。
他脸色铁青,直直地朝那辆桑塔纳走去,目光锁定了那个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