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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绝路

作者:熠鸣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卫家亲卫连同乌言带来的那些押送粮食药材的人,全被卫疆派去清理街边。


    若腐烂的尸体再次发酵,更不利于疫病的救治。可处理尸体,是个苦差事、难差事。


    “不!不要!不能拿走我的孩子!你们这些强盗,恶人!”


    佐冬本想将妇人怀中早已过世的胎儿拿走,却遭到了疯狂的攻击。


    久不进食使得妇人拳头绵软无力,可作为母亲,她只知道有人要抢走她的孩子——她刚刚满月的孩子。


    佐冬受着几拳,颇为无奈,欲上手争夺,远处发放馒头的月梅见状过来制止。


    “你去抬别的尸体吧,这交给我。”


    “姑娘,坐下吧,我们不会抢走你的孩子。”


    月梅揽着情绪激动的妇人坐在桥下的石阶上,蜿蜒的泪水顺着被风霜吹的龟裂的脸颊流下,妇人沾染着土灰的脸上早已被泪水糊满。


    “幺儿乖,幺儿乖。”


    没人抢走怀中孩子后,妇人只默默流着泪,嘴中哼唱着童谣。


    环视周围,熟悉的人不在身边,月梅放下心来,只看着饿殍遍地,喃喃自语。


    “记事起,我家本是和乐美满,娘能织绣些香包补贴家用,爹爹则是村里的屠户,每日上山砍柴猎物,从没有空手而归的时候。”


    “那时我每天猜想着的,便是当日能吃到哪种动物的嫩肉。”


    “那天我同娘坐等到傍晚,都没能等到爹爹,却也只能焦急的等待,可等来的不是爹爹,是更可怕的事。”


    “那日马蹄踏破了小院的栅栏,反着银光的长剑刺破了娘的喉咙,我被藏在了地窖里,逃过一劫。”


    “官兵屠村而过,叫嚷着拿下下一座城池,万千马蹄从我的头上轰隆而过,而我无家可归。”


    “饿了啃树皮,渴了吃雪,我便是这么活下来的。快要冻死的那晚,我梦到了娘亲和爹爹,他们不是来接走我的,是推开我的。”


    月梅转头看向情绪稳定的妇人,小声说道:“她还太小,去天上玩乐也好走过今日这痛苦一遭。”


    轻轻拂过婴孩已经柔软的脸颊,“她定也不愿意带走你的。”


    妇人还是抱着孩子,没再哼唱童谣,只是定定的坐着。


    月梅起身轻轻的离开,去帮远处的翠竹布施,桥下石阶的另一端,佐冬搁置在膝盖处的手轻轻捻了捻手中荷包,站起身,去搬运尸体。


    街道上横七竖八的尸体被一具具摆放整齐的放进木板推车推去城郊的一块空地。


    妇人默默的跟随在载着孩子的那辆推车后,如行尸走肉,后来有越来越多的人跟着尸体去往城郊,围在那被挖好的坑洞周围,木木的看着坑中密密麻麻的尸体。


    卫疆也站在那坑洞边。


    此情此景,卫疆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三年前,她也见过这般场景。


    彼时是在丰阳百里开外的一处田庄,整个庄子因为鼠疫死伤殆半有余,也是在一个晚上,卫疆站在坑边,焚烧了发臭的尸体。


    整个村庄除却卫疆几人,就连同行的亲卫也所剩无几。


    那是卫疆第一次脱开医书治病救人,也是那次之后,卫疆苦读医书。


    那晚熊熊燃烧的大火吞噬了村民的尸体,卫疆屠村的恶女之名随着纷飞的尸灰飘进百姓和圣人的耳朵。


    再次站到坑洞面前,卫疆心中是忐忑和恐惧,她仍旧不知道,这次她能救回多少人。


    卢愈也赶了过来,冲着卫疆摇摇头,二人方才研制的新药仍旧不能消除红斑。


    火把投进土坑,很快便燃烧的更为猛烈,肆意的火舌吞吃着尸体,肉被烤焦的味道令在场之人胃中翻呕。


    还能站着的百姓木然的看着这场大火,火光染红了半边天,没人再像上次那般撕心裂肺或歇斯底里的质问和抗拒,这是属于这些人第二次的火葬。


    绝望在人们心中蔓延,可有时,普通人的脊梁上压着的是家国和时代。


    人们忙不跌的从三年前的灾荒鼠疫中脱身,又急被推搡着进入再一轮的生离死别。


    坑中的火还在熊熊燃烧,一阵风吹过,四月的天上飘起了雪,人们诧异的仰头看起,天空灰蒙蒙的,捻起落在脸上的雪花,只余手上被碾开的灰烬。


    那不是雪,是万千人中飞向自己的尸灰。


    人群中传来一阵压抑的抽泣,似是打开什么开关,周围人接连哽咽,无人诉苦,无人诉说。


    卫疆默默退出,朝庄山寺走去,卢愈也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二人心情都异常沉重。


    “三年前,你便是独自面对这些?”卢愈最终还是问出了口。


    卫疆闷声应了一声,声音从喉咙中挤出。


    “丫头,这不是你的职责,无需自责。疫病突发,你所做也已然够多。”


    卢愈知晓他的话算不上什么安慰,心里的坎还是要自己跨过。


    卫疆嘴上牵起一抹淡淡的笑:“谢卢老。此次有您状况大不同。”


    卢愈摆手:“不必谢我,若不是那小子特意差人嘱托我照看你,我还不知晓你这屠村恶女的美名呢。”


    卢愈挂着心疼调侃,眼中溢出慈爱,卫疆的医学造诣恐怕比起他也相差无几,若是好好培养,定远胜自己。


    卫疆面露诧异,火葬村民一事的知情者甚少,除却她身边几个亲卫,和那日余下的三两老人,再无生还之人,乌言知晓实情着实让她有些惊讶。


    “说来也怪,你二人明明已经成婚,却总是客客气气的,连关心都这般别扭,靠我个老头子在中间掺和,当真怪哉!”


    卫疆尴尬一笑,并未多言,她又如何直说,二人之间的纠葛与交易。


    回了疫病区,打开房门看向床上侧卧之人,卫疆轻声道谢。


    “夫人不必这般客气,不过是为夫应做之事,可惜重病在身,不便在身边陪伴,倒是遗憾。”


    乌言似乎恢复了些精气神儿,嘴上又把持不住。


    “为夫还有一好消息,夫人可想知道?”


    卫疆态度不似之前那般冷漠,配合问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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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言没想到得到回应,眼眸瞬间发亮。


    “我差人问过,疫病刚爆发时许晋安便上报了疫情,结合陛下给我看的奏折,彭康安并未及时奏报朝廷,延误了最佳时机。而且,朝廷拨付下来用于救治疫病患者的药材和钱粮,他也私自克扣了一部分,我想卷宗便是在彭府书房。”


    “我书信陛下,想必过不了多久彭府便会被查抄,若是彭康安背后无人,那便结局已定;若背后有人,是断尾求生,还是拔出沾着泥的萝卜,背后之人必有动作。届时还要靠你安插在药局的人手帮忙了。”


    那日差翠竹设下明晃晃的套子,卫疆便留了人手在药局,给翠竹一个眼神,示意翠竹去准备笔墨。


    “脑袋热成那样,还这么不安分,真该夸你身强体壮。”


    乌言示意青松搀扶起身子,倚靠坐着,丹凤眼狐狸似的微弯,将青松和月梅赶出房间。


    “夫人心疼了。”


    乌言直白的戳穿卫疆的言外之意,从那点刀锋下藏着的爱意中慰藉自己,一点的甜蜜都令乌言雀跃欢喜,许久未发作的头疼之症似不治而愈。


    卫疆并未出声反驳,被乌言炙热的眼神烫得面目全非前连忙避开对视的双眼。


    卫疆被扰的心神不宁,只觉得医书中的字迹变得更为晦涩难懂,“啪”的一声扣上医书,卫疆觉得她的陪伴已然尽到职责,准备出门。


    乌言轻声一笑,嘴上还不放过卫疆:“夫人莫要害羞,贱内能得夫人担忧,是贱内福气。”


    那日在马车外的称呼不知怎么到了乌言耳朵里,可那日她这般说出嘴,当真是无意之举。今日被拿出来调侃,当真是让卫疆脸上也染上了同乌言一般的热度。


    卫疆折身返回行至床边,居高临下的贴近乌言,手指挑起乌言的下巴,在耳边轻吐兰气后,低声问:“贱内可是对称呼不满?”


    乌言被迫仰着头,望进了那双眼眸,那双眼里没有多少爱意,有的只是被调侃的温怒,和想要掌控的一切的欲望。


    乌言的头又开始痛了起来,呼吸变得急促,想抬手扯开衣领缓解不适,却只觉得喉咙被堵住,身上变得奇痒无比。


    卫疆觉察出乌言的不对劲,不顾乌言的阻拦撩开衣袖,密密麻麻的红斑早已爬满了乌言的手臂,而后又被抓挠的痕迹覆盖,鲜血干涸在手臂上,卫疆却只能庆幸未生黄脓。


    卫疆拧着眉头:“为何不早说!”


    “早说无用,徒累担忧。”


    好不容易扯开领子,乌言急促的呼吸,头痛欲裂,右手紧攥住卫疆的胳膊,轻声问道:“你可怪我?”


    卫疆拧着眉头,只觉得三年前那股无力感席卷而来,胸口沉闷。


    “你可怪我?”


    乌言打破砂锅问到底,心中满是不甘,他重生的时日太晚太晚,许多事情早已来不及,许多错处早已犯下,好不容易将卫疆绑在身边,还未得到那颗属于他的心,他却要先走一步。


    他不甘!


    手腕力气变大,话却轻的飘出口:“你可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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