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磐迅速找关系要到了商知序的联系方式，拨过去。
他心里着急，脑子发蒙，又被几声忙音搅得他心烦意乱，说辞在心里还没有盘算清楚，电话已经接通。
“喂，您好。”电话那头的声音倒是比他冷静许多。
“啊……是Silence选手是吗？您好，我是NBG的俱乐部经理苏磐。”
苏磐在电话里听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猜测对方是在户外。
他本还想着寒暄几句，话到嘴边太着急，直接挑明了目的，“不知道你是否已有谈好的队伍，我想请你考虑一下我队。”
市中心的公园，商知序站在一个不起眼的垃圾桶边，寒风呼啸而过，刮在脸上有点刺痛。
他心里装着事，没有第一时间回复，好在苏磐自顾自只想着把自己的话说完，并未在意。
“Silence选手，我们很期待与你达成合作，但你也知道我们刚接手MAG，预算比较有限……”
苏磐放低姿态，大脑里的算盘噼里啪啦作响，最终得出一个数字：“我们目前能给的价位是……三百五十万。”
这价格苏磐自己说出来都有些虚，也远远不到他心中的底线，但苏磐和向晓不同，作为一个资深经理人，谈判博弈才是他一贯的作风，上来就开诚布公给高价是不可能的：
“我知道这远低于你目前的身价，但现在已到了转会期尾声，头部几家该定的位置都定了，该花的钱也已经花了，我们双方能选择的范围都在收窄，Silence选手你说是吧……”
苏磐一边暗示商知序此时的劣势处境，争取谈判主动，一边又想到如果最后拉扯崩盘向晓一定会杀了自己，不由得咽了口口水。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
苏磐悬着心猜测对方也一定在纠结权衡，因此并不催促，而他不知道的是，商知序其实此刻只是在盯着手掌出神。
他的掌心此刻正静躺着一个小小的金属徽章。圆形，金属质感，简单烤漆工艺，小写的字母h被简化成两个边缘有些弧度的钝角三角形，蓝色一深一浅，交叉在一起。
细看边缘甚至有些溢色，此刻就算正对着阳光也折射不出什么更高级的质感，流水线上的一般工艺品。
这是THG刚合并时LOGO的样式，几乎照搬母公司通合集团的设计，画风虽然简洁明了，充分体现上市公司优越审美，但毫无电竞俱乐部的气质，后来又经过几轮修改，如今繁复了许多，已不是手里这个款式。
“Silence选手……你如果不满意的话，我们其实还有再谈的余地的。”
等待回应的时间在苏磐的脑子里被拉得无限长，他开始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报得过低把对面惹恼了。
正思索着，听筒那头传来一阵意义不明，金属碰撞发出的叮呤咣啷的声响。
像是什么东西掉进铁桶里。
“嗯，我接受。”商知序回。
“嗯嗯，商选手你接受的话那就……嗯？！”
苏磐那双开合狭窄的眼睛骤然瞪大，万没想到对面短暂沉默之后竟是直接答应，一时竟有点发懵。
成了？就这么成了？！
他就用了一个电话，3分钟不到的时间，350万的价格，就签到了Silence？！
“啊……那……”苏磐对着自己的大脸盘子猛得一掐，平缓心情之余，脑中又生一计。
“那不如……我们签两年吧，如何？每年都转会其实也挺烦的，我们NBG绝对有信心给您提供一个稳定长期的合作环境。”
两年，七百万，签Silence，绝对划算的数字，虽然远超预算，但是苏磐有足够的信心可以向家里的小祖宗申请出这笔钱。
“不用了，只一年就好。”
商知序这次回得很快，语气依旧平静但暗含着些不愿再往下的意愿。
“好好，那也行。”苏磐感受到了对方声线里的拒绝，识趣地见好就收，决定落袋为安，转而又想起向晓试训的嘱托。
“那个……如果你方便，我们今天就去基地碰一面好吗？”
“好。”
“我这边立刻安排他们拟合同，如果顺利的话，今天就把合同签完，如何？”
“好。”
“那……今天晚上方便再帮我们做个试训吗？关于AD位我们有几个人选，也想听听你的意见。”
“好。”
无论什么问题，答案一概都是好。
通话异常顺利，最后结束在5分17秒。
苏磐盯着屏幕，觉得自己也许真的是被凡尘琐事耽误的谈判奇才，天生巧舌如簧，能言善道，就用6分钟不到的时间，就能谈成这么好的一桩生意，不仅搞定了辅助还为公司猛省了几百万。
他昂着头给向晓回了电话，但良好的自我感觉很快被向晓打断。
向晓听完苏磐的描述只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怪异，但又明白眼下最要紧的无疑是确定下路首发，因此她无暇顾及太多，急忙让助理联系好所有备选的AD，晚间紧急安排线上试训。
果然，这种怪异感，在几个小时后，见到商知序本人时，变得更加浓烈。
他身上，那种冷静包裹下的炽热感彻底消失了。
这尊漂亮玻璃器空荡荡的瓶身像是彻底冷却下来。
无论是在刚进门被工作人员介绍环境时，还是等待试训时，亦或者是井槿上前商量英雄选择时，商知序都表现的异常安静与顺从。甚至，当眼神不经意扫过墙角两簇如此格格不入的橙红色花架时，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讶与好奇。
一如他的id，沉默，寂静。
向晓陷入思考，左手又开始不自觉地虚攥成拳，大拇指顺着食指侧边轻轻地掐下去。
通合究竟和商知序谈了什么，导致这段从AND开始，长达4年的合作以一种算不上体面的方式土崩瓦解，向晓不得而知，她只觉得眼前这个选手的某个部分也伴随着这段关系一起消失殆尽。
“如何？”
三个小时后，向晓抽空拿起桌上的咖啡呷了一口，轻声问道。
她和井槿的教练桌并排放在房间的一角，两人几乎是全程观战。
试训共计12场，时间或长或短，有的打完全程局，有的则在几分钟后就被叫停。在此期间，商知序换了9个队友，其中包含4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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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却只要了一杯水。
“好难分析。”井槿扶着额角，鼠标在成堆的图表，数据中来回滑动，“我能说他跟谁配合的都很好嘛！甚至是在不开语音的情况下。”
Silence下午宣布离队，NBG晚间组起了临时试训，任谁都会把这两件事关联在一起。
这本也不是什么秘密，奈何发酵的太快造成了一些麻烦。
NBG自己人不齐，只有上单梁恒有空参与试训，中野都是临时拉的外队，帮忙打了几场后便在网络上发帖爆料。
几家本来蠢蠢欲动的俱乐部对NBG现有的资金也有个预估，一听Silence竟然花了不到一天就被签到，大呼后悔，纷纷打电话过来问是否有再谈的可能。
现实的商战就是如此朴实无华，当商知序的听筒免提里传出苏磐报价的双倍时，向晓已经准备给苏磐打电话通知噩耗了。
但商知序只是礼貌拒绝，并提议自己可以用小号关麦。
“这样可以吗？”井槿有些犹豫，她当然不是不相信Silence的水平，只是晚间的试训被安排得很密，不说话就意味着面对陌生的队友，要花更多的精力在局内信号沟通上，这对商知序的精力是一个不小的考验。
“没关系。”商知序利用休息间隙活动手腕，他脸色有些苍白，眼神却依旧清澈专注，“而且如果是试训AD，临场的反应也很重要。”
“好。那只保留上下的语音。”
商知序说服了向晓，但只关辅助一人的麦未免有些刻意，向晓于是提议将外队中野的语音也一并关闭。
所有试训结束，向晓翻动着全绿的战绩，眼里是藏不住的赞许和肯定。
优异的辅助就像漂亮的风景，无论谁站上前去拍照都是神图。
区别只是，有人能意识到是风景好看，而有人却对着自己的脸沾沾自喜。
“辛苦了，麻烦你先去会议室等一下，我一会儿就过来。”向晓柔声道。
商知序点头，离开训练室。
井槿看着对方消失的背影，右手捂住嘴角，小幅度地往向晓肩头蹭了蹭。
“我真搞不懂THG是不是脑子有病，能把他放出来。”她说完调动自己漂亮的眼珠子滚了个标准的白眼，“不过也难怪，通合就是这样一个弱智公司。”
向晓对井槿有来由的敌意不置可否，低头整理桌上散乱的文件，换个话题：
“试训的这几个人，你怎么看？”
“唔，其实都不错，不过硬要鸡蛋里挑骨头的话……”
井槿将最后几场的数据调出来放大，把电脑屏幕往向晓方向一拉，“也许是累了，他跟最后一位选手的配合度并不是很高，三局下来，前五分钟的推线率都很低，整场的亲近率也很低，甚至感觉有点畏手畏脚的，不过……”
井槿表情略有疑惑，“我刚才出去接了个电话，最后一场没看完全，我明明记得出去的时候还是三路线劣，怎么回来就赢了？25分钟都不到？！确定是打了全场吗？”
“是全场。”向晓起身，眼神钉在最后几场的热点图上思索一番，心下已有判断，拿起几张资料卡，朝会议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