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力道再次控制了谢允霄。
他被毫不留情地逮着领口,顶着众人目瞪口呆的讶异表情,一路拖行到了无人处。
自那日落水后,这是谢五公子人生中第二次丢这般大的脸。他一边不动声色地挣扎,一边为了那点可怜的脸面,佯装成一个容忍未婚妻小脾气的大度未婚夫。
“我警告你别太过分!”柳随云手一松,谢允霄便忍不住叫嚣了起来,“你当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吗!”
落在柳随云眼里,一身暗红劲装的他像只翘着红冠冲着她气恼叫阵的赤雉,漂亮得晃人眼,却叽叽喳喳,又急又吵。
她试探着一抬手,却见他被惊得下意识往后蹦了半步。
“你怕什么,我又不打你。”柳随云嘲弄。
“我当然怕了,”谢允霄理了理被她揪皱的领口,不咸不淡地承认,“毕竟上次就因为你,本公子莫名其妙多了一桩婚约,谁知道你还有什么目的。”
说到这桩婚约,柳随云就来气:“你以为我想与你成婚?我叫你过来就是想说这桩事。”
谢允霄看向她,危险地眯了眯眼:“怎么?你嫌弃本公子?”
柳随云莫名其妙:“我嫌弃你做什么,我都不认识你。”
谢允霄一噎,片刻后,玩味地问:“你想怎么做?你我可是御赐的婚约,难不成你想抗旨?”
“若最后只能抗旨才能取消婚约,抗就抗吧,”柳随云语出惊人,“不过最好是你我一同想想法子,求陛下收回成命。”
谢允霄打量着这个胆大包天的姑娘,眼神中有一丝惊异。
他谢五向来张狂,言行无状,然而随口将“抗旨”二字挂在嘴边,还说得这般轻巧,饶是他也有些不及。
“你一直这么……”他在脑中搜寻恰当的字眼,“……有魄力吗?”
柳随云奇怪地看他一眼,有些不满他东拉西扯:“我不是说先想法子让陛下收回成命吗?你也不想和我成亲吧?那你也得动脑子想办法。”
“谁说我不想和你成亲了?”谢允霄却突然道,“我突然觉得你长得挺可爱的,反正我也没有心上人,无所谓娶谁,娶你也没什么。”
柳随云皱眉看他。
他一双眼睛生得正如他这个人一般肆意张扬,眸色浅淡,犹如上好的琉璃珠子。眼下这双眼正直直地,肆无忌惮地与她视线相接。
“你疯了吧?刚不还说我只是个小村姑吗?”柳随云不能理解,“别开玩笑了,想挨揍吗?”
眼前这人身份极高,可她发现自己不知为何,在面对他时,威胁的话说得格外顺畅。
若是别人敢这般对谢允霄说话,他早已不客气,可眼下他却怎么也生不起气来,只是挑了挑眉:“我倒是好奇了,你这么想解除婚约,难不成是心里有别人?”
柳随云别开视线,飞速反驳:“关你什么事?”
见她这副心虚的样子,谢允霄觉得自己说中了:“莫非是那万俟月?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吧。”
他早已听说这位未婚妻休养时,安王府那个孤僻的世子一反常态整天围着她转。
想到此处,谢允霄冷笑一声:“分明自己也是有婚约在身的人,一天跑来照顾别人的未婚妻算怎么回事。”
“有婚约在身”几个字刺得柳随云一痛。
是啊,她怎么忘了,万俟月本是要去和亲的,不过是因他发了狠捅自己那道刀伤才得以暂时留下。
她突然觉得这些天她那些纠结与试探变得万分可笑,可笑得她心里涌上一阵难堪。
“你什么都不知道,胡说什么。”说完这句话,她也不看他,转身离开。
谢允霄看着她的背影,眼神意味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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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牍库位置十分偏僻,除了掌事的库丞,就只有另外两个名不见经传的文职小吏。
柳随云在案牍库的工作很清闲,每日做完那几样誊录、整理与归档工作,便无所事事。
就在这无所事事的几天里,她随手打跑了几个总来欺负老实小文吏的兵痞。
“你们……能不能不要这样看着我。”案牍库的两个同僚用那种她见了头皮发麻的崇拜眼神看了她好几天了。
“柳案助你不知道……你没来之前,我们几个就是卫队那群人的出气包。”同僚陈其一说到此,便夸张地泪眼汪汪。
“柳案助,”同僚江顺有些不好意思,扭扭捏捏地开口,“就是……那个……你的力气为何这般大?不知……是练了什么功?吃什么长大的?”
柳随云正照吩咐整理着亟需销毁的卷宗,闻言困惑地瞥他一眼:“你想练力气?”
江顺眼睛发着光,连忙点头。
柳随云打量了一眼他弱不禁风的小身板:“……我生来就这么大力气。”
江顺有些可惜:“唉,还以为有什么捷径可走。”
“你们几个,手脚麻利点,别什么都让小柳一人搬了!”库丞齐方是个年过四旬的中年男子,他胡子凌乱,睁着惺忪的眼,靠在门口指挥。
江顺、陈其不由望了望柳随云手上那座小山似的卷宗,咽了口唾沫。
柳随云动作极其麻利,搬完废卷宗后,便坐在火盆边,一边销毁,一边百无聊赖地翻看。
出入登记……
出入登记……
名册……
巡查日志……
出入登记……
手中的废弃卷宗几乎千篇一律,全是毫无意义的琐碎信息。就在柳随云打算将这堆废品一股脑塞进火盆中时,突然,一张边缘泛黄的“跨区域协查指令”就这般扎眼地撞进了她眼里。
“圣元二年十一月,前哨总旗徐宁赴青州泸溪县协查靳国奸细柳氏行踪,限期两月内复命。”
青州泸溪县……奸细柳氏……
短短一行字,当柳随云反应过来自己读到了什么时,她发现自己因屏息许久而眼前发黑。
一个麻木的呼吸间,她迅速将这张纸揣到怀中,面色冷厉,牙齿却不住地发抖。
十二年前混杂着娘亲鲜血的漆黑雨水再次湿冷地侵入她的神志。
青州泸溪县正是自她娘亲柳无思带她一路辗转后定居之处,是她住了十三年的地方。
圣元二年十二月,年仅五岁的她经历了此生难忘的丧母之痛。
她永远忘不掉那个雨夜,母亲惨白着脸将她一把塞入衣柜中,近乎央求地勒令她不许发出一点声音,否则就再也不带她上集市买糖人。
她很听话,在衣柜里安安静静缩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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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团,可娘亲依然食言了。
曾经总缠着娘亲给她买的糖人,成了她在集市上最怕见到的东西。
柳随云脑中思绪混乱,手上却不住翻找剩下这堆卷宗中的蛛丝马迹。
徐宁……徐宁……你到底是谁!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杀害了我的娘亲!
齐方三人不解地看着她突然变得瘆人的异常情绪,和不住翻找卷宗、废弃材料的动作,哑然地交换了几个眼神。
“柳案助……需要帮忙吗……”
却见柳随云猛地抓起一张破破烂烂的泛黄纸张,读字的眼珠子动得飞快,眼中的血丝越来越密,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可怖。
她迷失在一片尖锐的寂静中,旁人说了什么一概听不见。
——“十二月十五,民妇柳氏于泸溪县秋浦村被害,疑为劫财杀人,犯人董大被捕,案件已结。”
娘亲是被买凶杀害的,她在衣柜中亲眼所见,杀害娘亲之人一身黑衣,右手虎口一道长疤,身形高大,手法迅速,根本不是畏畏缩缩的董大!所谓劫财杀人根本就是胡说八道!
她冲着衙门叫喊过,伸冤过,长大后,她本以为衙门潦草结案只是尸位素餐的缘故,却原来……另有隐情。
这样的回执竟递到了皇城卫这里……
娘亲之死是不是与皇城卫有关系?泸溪县衙门是不是受了皇城卫指使?
“柳案助……?”
柳随云脑中的思绪转得飞快。
案牍库作为皇城卫保管重要卷宗之处,定然存着军籍簿,可她这样的小吏,就算是问了也定然无权查看。
那就趁夜来找,真相这般猝不及防地送了一角到她眼前,就算前方是断头台,她也要顺着查下去!
“我没事,只是看到一些……有趣的案子。”心思一定,她抬起头冲三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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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值后,她一路心不在焉地走回近日刚赁来的宅子,路上,却看见一驾眼熟的马车停在天香阁楼下。
轿子里钻出一个衣着华贵,生得十分眼熟的姑娘,和一个更为眼熟的……兄长。
那姑娘她记得,那日赏花宴,她穿着一身靳国女子的衣裳,问她茅房怎么走。
柳随云迟钝地恍然大悟。
她从公主府消失了快半月有余,除了殿下和莲姑姑,谁也没来探望过她,包括万俟月。
原来那姑娘就是随靳国使团来为陛下贺寿的嘉懿郡主,原来这些天他不曾出现,都是在陪她。
柳随云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小心翼翼地隐入人群中,回到了她那处小小的住宅。
对面那间叫通宝阁的当铺自她搬来便关着,今天也没开门。
打开门,一只小小的黄狗从院中奔来,挤过门缝,不住往她腿上扑。
“大黄,饿了吗?”她僵硬地扯扯嘴角,先喂了这条前些日子捡来的小狗,才给自己做了些敷衍的吃食打发晚膳。
吃完了一整顿饭,她才发现盐罐子好端端地立在架子上,根本没拿下来过。
原来她忘了放盐了,或许真是累了,竟然没尝出来。
就在柳随云收拾碗筷时,院中吃饱的小狗大黄突然对着门尖声叫了起来,随即,她听见一阵慢条斯理的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