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饭，一家三口穿戴整齐，大包小包的拎着东西出门了。
大年初二本就是回娘家的日子，加上又是苏清柠的生日，正好凑到一起热闹。
苏桂英父母也都是棉纺厂的老职工，不过，苏家的房子和江清柠家不在一块，隔着一个厂区，一前一后的，他们在前面的东门赵家胡同里。
那一片住的人家都是棉纺厂的老职工，五十年代就分过来了。
那时候第二棉纺厂才刚刚成立，当时的厂长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在第一棉纺厂手底下抢来那一片质量不错的胡同。
后面厂里再给职工分的房子都是新盖的筒子楼了。
一开始很多人对楼房还挺稀罕，不少人家还找关系换去了筒子楼里住。
有自来水有厕所，又是钢筋水泥房，多方便多结实啊。
等住了几年后才发现，筒子楼住着真没有四合院舒服，以前虽然也嫌弃院子里住的人家多，又吵又杂的，可跟筒子楼这一层十几户人家一比，四合院那可太安静了！
特别是前几年这一片的胡同都通了自来水后，当初换房子的人可后悔着呢。
第二棉纺厂是个大厂，几十年发展下来配置齐全，厂里有自己的医院、学校、商店、理发店……
一路走过来碰到的都是熟人，大过年的，大家都笑盈盈的打招呼。
“新年好啊。”
“新年好，桂英回娘家啊。”
“呦，清柠这身衣裳真喜庆，穿的跟电视里的小明星一般。”
江清柠穿着大红的羽绒服，这件衣服是年前苏桂英带她去前大门买的，一百二十块呢，花了苏桂英快半个月工资。
“张伯伯新年好！新年大吉大利！”
“陈大妈新年好！祝您开开心心，来年发大财！”
“赵姨新年好，您今天穿的真好看，我一下都没认出来。”
“呀，钱叔叔，听说你家小芳姐姐考了第一名，可真厉害。”
“陈爷爷，新年好，祝您身体健康。”
江清柠一路过来就没她不认识的人，边说还边举起被齐羽绒服包裹着的鼓鼓胳膊作揖，仰着雪白的小脸，笑眯眯的看着人，可爱的很。
“哎呦喂！借小姑奶奶您吉言了。”
“清柠这妞儿嘴可真甜，来，大妈给你压岁钱，岁岁平安。”
江立锋和苏桂英夫妻俩走在后面，一边和人打招呼一边含笑看着女儿，两人都是不爱说话的老实人，没想到生出的女儿是个能说会道的。
看到给了江清柠压岁钱的人，两人心里悄悄记下，后面遇到他们的孩子再还礼回去。
等走到了姥姥家，江清柠一边的羽绒服口袋里已经装了好几个红包，另一边装了满满的糖果。
哎呀呀，小孩子最喜欢新年了～
“姥姥！姥爷！我们来给你们拜年啦！”
人还没进屋，江清柠清脆的声音就在院子里响起了。
苏姥姥笑呵呵的从屋里出来，弯腰抱抱孙女，关切地问：“哎呦，怎么这么早就过来啦，冷不冷啊？”
说着还摸摸江清柠的小手，热乎乎的，这才放心招呼后面的女儿女婿，“快进屋吧，吃早饭了没，我去给你们下面条……”
“不用了妈，我们吃过了。”苏桂英忙道。
江清柠跟着说：“姥姥，早上爸爸给我擀面条吃了，特别好吃！”
苏姥姥点点头，“吃过就行，等中午咱们吃大餐，姥姥给你炖大肘子了。”一边说一边牵着江清柠进了屋。
屋里烧了炉子，很是暖和，一进屋苏姥姥就蹲下要把江清柠的羽绒服脱了，“这屋里热，得把衣服脱了，不然待会出去一冷一热的要感冒。”
“哎呦，这口袋里怎么鼓鼓的，装什么了啊？”
江清柠伸出小脑袋凑到姥姥耳边小声解释：“姥姥，这是我刚给人拜年得来的压岁钱和糖果，我都送给你哈。”
这话哄的苏姥姥眉开眼笑，爱怜的摸着面前小女孩的额头，“咱家清柠长的好看，谁见了都喜欢。”
她拍了拍衣服口袋笑着说：“压岁钱是给小孩子的，姥姥不要你的，姥姥也给你包了大红包，等下拿给你。”
江清柠从口袋里掏出糖果，剥了糖纸递到苏姥姥嘴边，“谢谢姥姥！来，吃糖，可甜了。”
苏姥姥笑的眼角的纹路更清晰了，忙把糖推回去：“你吃，姥姥看你吃比自己吃还甜呢。”
这边祖孙俩感情好的说着话，那边苏桂英熟门熟路的把带来的东西放在客厅的茶几上，扭头在房间看了圈，问：“妈，我爸呢？”
“他去菜市场了，应该快回来了。”
“啊？家里缺什么菜您和我说啊，这天寒地冻的我爸出去别再摔着了。”
江立锋忙道：“我去接接爸。”说着就出门了。
苏姥姥看女婿出去了，扭头看着女儿，稍稍压着声音问：“年三十你们回江家吃饭了？”
苏桂英把炉子上烧开的水冲进水壶里，听到这话头也没回道：“您这话说的，谁家三十晚上不一起吃饭啊。”
苏姥姥撇撇嘴：“他老江家那丁点大的地方，一大家子人转的开么。”
苏桂英顿了下，道：“怎么就转不开了，不说其他地方，就咱们厂里，多少人家十几口子还挤在一套房子里呢。”
“人家一套房子最少有个两间房，谁家像他家，一家子男女老少挤在一间房子里……”
“妈！”苏桂英有些生气，“我们一家三口又不住那，清柠三叔有自己家，五叔平常在学校住宿舍，家里也就清柠奶奶、小姑和她四叔四婶住，怎么在您口里说的跟难民营一样。”
苏姥姥哼了声：“我看还不一定有难民营住的宽敞呢，别人怎么样我不操心，我就是心疼咱家清柠，去那破地方挤来挤去的。”
“怎么就破地方了！”苏桂英把水壶砰的一声放桌上。
“妈妈，我渴了。”见两人说着就要吵起来，江清柠及时出声打断。
苏桂英吸口气，“好，妈妈给你倒水。”
“清柠渴了啊，姥姥给你拿饮料喝，有汽水，你喝橙子味的还是喝可乐啊？”苏姥姥说着走到里屋，拿出来两瓶玻璃瓶，“年前你小姨搬来家里几箱子，说是国外的牌子。”
苏清柠指着黑色的瓶子：“我要喝可乐。”
“好，姥姥把两瓶都给你热热，咱们慢慢喝。”
“不，我不要喝热的。”苏清柠摇头拒绝，热可乐怎么喝啊。
苏姥姥为难：“这，这冬天喝冷的肚子睡不了啊，姥姥给你放热水里捂捂。”
苏清柠摇头：“不嘛，我不要喝热的，我就要喝凉的。”
苏桂英咳了声：“清柠，听话。”
苏清柠嘟嘴：“好……吧。”很不情愿。
苏姥姥哪能见孙女委屈，立马道：“咱这屋里暖和，饮料不热也行，姥姥用手给你捂捂。”
苏清柠高兴了：“好，谢谢姥姥！姥姥对我最好了，我最喜欢姥姥。”
“姥姥也最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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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苏姥姥拉着孙女坐到客厅沙发上，“来，咱们歇歇看电视。”
苏家的房子是老式四合院里的三间正房，很是宽敞。
苏父是厂里的会计，苏母家里开了几辈子裁缝铺，解放后进了棉纺厂，没多久就被评为五级工，分房子的时候夫妻俩很占优势，当时分到了这栋四合院正房的两间屋子。
十几年前，苏家老大苏桂林进厂后也分了房，是在厂区后的筒子楼，那时候筒子楼还挺稀罕的，他便和旁边那间屋子的人换了房子，这下子正房的三间屋子都是苏家的了。
苏母打开了电视，又从电视柜里抓出糖炒瓜子、糖炒栗子、奶糖、蜜饯，把果盘堆的满当当的放在茶几上。
苏清柠懒洋洋的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喝一口汽水，吃一口零食。
没一会，外头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清柠，快看姥爷给你买什么回来了。”
苏清柠听到声音，咕噜一声从沙发上跳起来，嗖的一下窜了出去。
院子里，苏父穿着半旧的军大衣，戴着黑色毛毡帽，他个头不高，长长的棉衣都快拖地了，笑呵呵的对跑出来的小孙女道：“清柠啊，你看这鱼大不大。”
旁边，人高马大的江立锋手里提着条大头鱼，足足有一米长。
“哇！好大的鱼啊！”
江清柠惊讶的长大了嘴巴，满脸好奇的围着爸爸手上的鱼转着圈看，她现在身高一米二，这条鱼竖起来都和她一般高了。
“清柠，快穿上衣服，一会该着凉了！”苏姥姥拿着羽绒服追了出门，边给孙女穿上边数落旁边的老伴：“你也是，这么冷的天喊孩子出来干嘛。”
苏父笑着挠挠头：“我想让孩子看看嘛，这鱼一进屋化了冻可就滴血水了。”
苏桂英也跟着出来，看到这么大的鱼惊讶道：“爸，你在哪买的这么大鱼啊？”
苏父笑道：“前个和老李下棋的时候，他告诉我的，说今天会有人从北戴河那边拉几车现捕的鱼到东单菜市场，好家伙，我一去才发现就两车鱼，幸好我去的早，迟一步可就抢不到了。”
苏母道：“你爸他今个早上五点六就出门了。”
这个季节的京市，天七点才亮呢。
“爸，您说您，也真是的，这么冷的天还跑去和人抢鱼，也不怕摔了？”苏桂英想着一阵后怕，“就是不吃这鱼也没啥，您废那功夫干嘛，还起那么早，天都没亮，扫大街的都没出门呢，您也不怕滑倒。”
苏父却道：“嘿，我又不是买给你吃的，我乐意起那么大早。”
江清柠抬头问：“姥爷，这鱼是买给我吃的么？”
“那当然啦。”苏父笑眯眯地回：“今个是咱家小姑奶奶的生日，这么大的日子可得弄些稀罕玩意庆祝一下。”
“谢谢姥爷！”苏清柠一蹦一跳的跑过来到苏父身边，“姥爷最疼我了，我长大了天也要买大大的鱼给姥爷吃。”说着伸出双手张开大圈比划着。
“哎呦喂，我这是要享咱家小姑奶奶的福了，那我可擎等着着了。”苏父哈哈大笑。
看了会大鱼，苏母就开始催促：“好了，咱们快进屋吧，外面太冷了。”说着就拉着苏清柠进屋去了。
江立锋拎着鱼去水龙头前处理，天气冷，水龙头和水管外面包了一层厚厚的棉布，防止水冻住。
苏桂英冲着丈夫喊：“你等一下，我进屋拿壶热水过来兑一下，自来水太冷了。”
“没事，我不冷。”江立锋呵呵一笑，抬手去拎水龙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