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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第 20 章

作者:醉雨听风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20.成长(上)


    一行人闹哄哄地终于进了帐篷。帐子不小,只是略显简陋,唯有桌椅长凳和床榻等一些常用家具,但处处整洁干净,透露出女主人的用心打理。


    拉姆招呼一众人等坐下歇息,又忙前忙后地烧水做饭,沐溪过意不去,便跟上去帮忙。


    巴图被打发去给颜寿烧水。颜寿简单洗了把脸,把发髻打散,就要梳洗。巴图忙阻止:“欸!快秋分了,别用冷水洗,容易着凉。水马上烧好了,你再等等!”


    “哦……好。”颜寿有些局促地点了点头,瞧见见他小大人般自顾自忙着,明明只是个八九岁的小小少年,但干活却十分利索,一时竟有些感慨。


    巴图倒好热水,主动要为颜寿洗头。颜寿却摆了摆手,笑道:“你坐着吧,我自己来。”


    他已是弱冠之年,明年及冠便是真真正正的大人了,还要让这么小的孩子来照顾他,说出去真是让人笑话。更何况,颜家家训一向是‘年当其事,各守其分’。这个年纪的孩子无论身份、出生,只要受颜家庇佑,都会被送去颜家开办的学堂读书习字。聪慧的颜家可以一直资助其考学,若两次后仍是落第,便会要求其留在颜家学堂讲学,偿还债务。不够聪慧的也可以修习一门手艺,或是算账,或是习武走镖,亦或是学刺绣女工,总归出了颜家,也能凭手艺维持生计。


    不过大多数孩子都是被收养的或是被救下的,在颜家待久了便会生出很深的感情,故而到了十四岁,基本都会自愿留在颜家商行、铺面干活,如此也算是活水不尽、回归本源了。也因此,从颜家主宅到各颜氏分支,极少见有这般小的孩子在内宅外院忙活,唯一的例外便是暗卫,须得自小陪同主子一起长大。


    颜寿看了一圈,没找到可以放置铜盆的盥架,面前的热水与他的膝盖同高,他若是想将头发完全浸泡,便只能深深弯腰,可这样一来容易把衣物打湿不说,也实在有些不大文雅也不大方便。他叹了口气,总归是在拉姆家里,湿衣不妥,脱了外袍更是不妥,只得把袖口卷到臂弯、下摆尽量藏好。


    巴图黑葡萄似的眼珠子直溜溜盯着他,好奇问:“哥哥,你怎么不洗啊?是水太热了?”他探出手试了试水温,怪道:“不热啊,我都试过了。”


    颜寿默了默,有些难以启齿地问:“可、可不可以把铜盆架高些,不大好洗……”


    巴图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颜寿只好解释了一遍,巴图这才恍然大悟道:“简单啊,我给你洗!”


    “好、好吧,谢谢。”颜寿无奈一笑,“原想着我总归是大人,怎能让你一个孩子照顾,看来是我高估自己了。”


    “嗯?贵族老爷小姐们难道不是都喜欢小孩子来照顾,听说还要专门挑手嫩的孩子?”


    “不,你们该读书习字明理,就算还学不会写字,也至少要明理。”


    巴图晃悠着小脑袋,有些听不太懂,读书习字离他们这样的平民太远,那是只有贵族们才能享受的生活。可作为马背民族,他们随着季节迁徙,在不同的草场围居,哪里有多余的时间学这些有的没的,学会放牛牧羊、打猎赶狼已是足矣。


    他没有再继续往下问,只笑呵呵地让颜寿躺在一张长椅上,捧起对方的长发泡入热水中。手上的头发乌黑柔顺,顺滑得像是上好的绸缎,他不由感叹出声:“哥哥,你的头发真滑溜,像丝绸!”


    颜寿顿时被逗乐了:“你这小孩嘴可真甜!你家可有丝绸?拿出来让我瞧瞧,我看看到底是你家的丝绸更顺滑,还是我的头发更顺滑?”


    巴图一顿,有些为难道:“我不能拿出来。”


    “喏,就在那!”他一指床头的箱奁,“这丝绸阿妈可宝贝着呢,是从前阿爸立下战功时得的赏,阿妈从来不让我们碰!听说只有立下大功的人,才能得可汗的赏,拿到丝绸。”


    颜寿一愣:他怎么把这事儿忘了!


    自从十二年前禹朝与草原交恶,互市便搁置了。起初还有颜家商队沟通两地,因着皇商身份且物美价廉,蛮族各部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两方通商,颜家这才得以将茶叶丝绸等中原之物运至几处固定场所交易。可后来颜家被抄,商路被贪官污吏把持,物价哄抬,许多平民便再买不起了。


    “那你阿爸一定很厉害!”颜寿夸赞道。


    “当然!”巴图垂下头,忽然有些难过:“可我不记得阿爸的样子了……”


    气氛一时静默,只有毛皮擦干头发的窸窣声响。


    颜寿叹了口气,也是个可怜孩子。他摸了摸对方的脑袋,忽然问:“巴图,你想不想去中原?”


    “你说禹朝吗?不去!听阿妈说,阿爸就是死在禹朝边境的,至今尸骨都没找回来。我讨厌那里,他们杀了我阿爸!”


    巴图气愤地攥紧拳头,却又忽地泄了气,他颓然松开手,“可我舅母就是舅舅从禹朝救回来的,她对我很好,我也很喜欢她。还有安嬷嬷和其他从禹朝来的叔叔婶婶们,他们都很好,我、我没办法恨他们……”


    “哥哥,你也是禹朝人吧,你喜欢那里吗?”


    颜寿的思绪随之飘远,他脸上闪过怀念之色,“你知道江南么?那里曾是禹朝最富足的地方,也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


    他侃侃谈起江南的四时风景,有春日满山的桃花、夏日满池的莲蓬,有唱曲的小船、卖菱角的姑娘,有会仙楼的八珍膏、香满园的脆皮鸡,都是他难以忘怀、挥之不去的梦。


    可这一切如今都成了泡影,全毁于当权者手中!


    如今的江南,雕梁画栋犹在,却再不复当年盛景。曾经的淮河畔,初一十五放天灯、燃花烛,河面上满载向往!而如今,丝竹靡靡,不绝于耳,贪官污吏,鱼肉百姓!不夜城七十二樊楼的长明灯照不亮冤魂归路,太载湖的滔滔江水洗不尽血海尸山!


    他们总以为他们毁的是颜家百年基业,不!他们毁的是整个禹朝的民生!


    巴图扯了扯他的袖子,有些担忧地将他唤醒:“哥哥,你一定很喜欢那里吧?”所以才会在提到过往时,满脸温柔。


    颜寿垂眸掩下心绪,笑道:“嗯,很喜欢。明日我让人送一匹丝绸来,便当是今日的谢礼。”


    巴图不可置信地又问了几遍,得到肯定答复,这才高兴道谢。高兴之余,他又有些害羞道:“哥哥,你……真是个好人!特别特别好的人!”


    颜寿一顿,神情复杂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好人么?他可是要给东胡带来战火的人啊……


    另一边。


    灶台处,沐溪跟在拉姆身后帮忙。她还是头一回来后厨,看什么都稀奇,尤其是那用牛粪当柴禾的土灶,点燃后火苗不仅窜得很高,烧起来还不臭,真是有意思极了。拉姆见她这副好奇模样,不自觉弯了眉眼,也不打扰,只笑着引导、解释自己要用什么、接下来要做什么。沐溪听得很是认真,也力所能及地帮忙。


    “牛骨头要剁碎放在汤里熬煮,才能煮出奶白奶白的汤,出锅前加几勺糌粑和盐巴去去腥味,香喷喷的牛骨汤就做好了。”拉姆笑着舀起一勺汤送到她嘴边,“试试盐味。”


    闻着诱人的香味,沐溪难得也觉得肚子饿了,“我、我自己来。”她不好意思地接过勺子喝了一口,点头夸赞:“好喝!”


    拉姆无奈摇头,“宁布不必担忧,我既已收回东西,自不会再缠着你了。”


    “草原儿女一向爱慕英雄,且巴图那小子又实在喜欢你,我这才想着追求一番。不过如今一看,宁布还真是……孩子气十足,呆呆的,却很可爱。”拉姆笑眯眯地摸了摸她的头。


    沐溪不满道:“我不呆,我很聪明的,我也不是小孩了!”


    拉姆扑哧一笑,又摸了摸她的头,“就是小孩子才会狡辩呐。”


    沐溪有些气闷,顿了顿,忽然问:“拉姆,你为何也摸我的头?是因为我是小孩么?”


    “当然不是,是因为我喜欢你呀!”拉姆笑着答。


    是因为……喜欢么?


    某人似乎也说过同样的话。


    沐溪的嘴角不自觉扬起,心里泛起波澜,暖暖的,很陌生,却不令人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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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喜欢——原来是这样美好的情绪。


    奶白的骨头汤呈上,配上风干的牛肉和一些面食,孩子们顿时眼睛发亮。拉姆将牦牛肉一片片切好放到盘子里,“好了。次仁吃素,我去多拿些奶渣和糌粑。你们想吃什么自己吃,管够!”


    孩子们欢呼一声,纷纷大快朵颐。不多时,次仁也回来了,他擦了把汗,端起地上的大盆牛乳咕咚咚喝了个精光,看得沐溪和颜寿两人皆是微微咋舌。


    众人围着长桌坐,孩子们争着抢着把牛肉往嘴里塞,生怕比别人晚了。拉姆呵斥住大的,又要替小的顺气,还要及时片好牛肉招待客人,一时忙得焦头烂额。


    白色的帘子被风吹开,秋日的草原晴朗干爽,阵阵微风涌入,吹起拉姆彩色的邦典。她身后长长的发辫垂至腰际,行走间轻盈摇摆,发尾坠着两颗浅色的小珊瑚,莹亮而圆润。


    颜寿静静地看着孩子们吵闹,忽然明白了雅兰达的愤怒。这是她的故土,是她拼尽全力也要守护的地方,那里有她血脉相连的亲人,有她愿意为之付出性命的子民,她怎能不心痛!可战事将起,又有谁能独善其身。


    他心事重重的模样让沐溪有些担心,她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阿寿,你怎么了?”


    她清澈的双眸,似乎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好像在她身边,他便会不自觉地平静下来。颜寿不由感叹:孩子长大了,也会关心兄长了!


    他眼神中满是欣慰,从袖袋里掏出一包牛乳糖递给沐溪,笑容慈祥得像是个年过半百的阿翁,“拿去,玩去吧。”


    沐溪:?


    她叹了口气,走上去对次仁道:“多谢你送我的明珠,这包糖是我的谢礼,希望你喜欢。”


    次仁嘴巴微张,似乎惊讶极了,他手忙脚乱地擦干净手,接过东西,欣喜地笑起来,“喜欢,朋友!”


    拉姆忙解释:“对次仁而言,你回礼,便是答应做他的朋友了。”


    沐溪顿时有些慌乱,“我、我可以么?”


    除了阿缙,她从没有交过一个朋友,于她而言,修炼似乎就是她全部的意义。她不知该如何交友,也不知该如何维系一段感情,若是对方不喜欢她了怎么办,失望了怎么办?沐溪莫名有些惶恐。


    颜寿却用力握住她的手,温暖的力量从手心交握处传来。她讶然抬眼,却见他唇角高高扬起,神色里是满满的骄傲,“怎么不可以?多少东胡族人想成为你的朋友,你可是他们最钦佩的宁布啊!”


    沐溪一愣,缓缓弯了眉眼,似一朵初开的高山雪莲,绽放在冰天雪地里,羞赧又圣洁。颜寿不由晃了神,他喉结滚了滚,在她手心轻轻一挠,低下头与她咬耳朵:“我礼物多的是,放心送!”


    沐溪踮起脚尖摸了摸他的头,神色真诚,“有钱真好!”


    颜寿一个怔愣,忽然捧腹大笑,他笑个不停,让沐溪既困惑又羞恼。她瞪他一眼,怪道:“阿、寿!”


    “好了好了,我不笑了。”他转身捂住嘴,继续。


    沐溪:……


    次仁给孩子们发完糖,还剩下许多,又捧着纸包递到两人面前,“好、吃,你们也、吃!”


    颜寿塞了一颗到沐溪嘴里,自己也吃了一颗,见几个小孩眼巴巴瞧着,头疼道:“一人一颗,不许再吃了,知道了?”


    孩子们忙点头。颜寿一人塞了一颗,吃到糖,孩子们眼睛都是亮晶晶的。一个小孩子拉着颜寿的袖口问:“哥哥,我可不可以跟你回家?我很乖的!”


    “嗯?”颜寿微愣。


    他眼珠子一转,忽然憋着笑一把搂住沐溪肩膀,将人拉入怀中,自己也靠过去,侧脸亲昵地蹭着她的鬓角,神情却是唏嘘,“哥哥已经有一个小孩了,不能再要了,要不然宁布哥哥该生气了!”


    “啊?!”小孩不满嘟囔,扒拉着沐溪的袖口就要把人扯出来,“宁布不是小孩了,他已经很大了,他不算!”


    颜寿:?


    “哈哈哈——”他伏在沐溪肩头笑个不停。


    沐溪: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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