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天祥家的院子不大，是个小四合院的格局，正屋坐北朝南，东西各一间厢房，南面那间就是灶房，大门也在南面靠近东边一些，这是昨日黎枝在路上同黎天祥套话得知的。
她住的恰好是东厢房，距离街门并不远，小心靠着墙往外走，不多久，果然摸到了门框。
门没有上锁，想来是因今日进进出出的人太多，又是大白天，上锁反而麻烦。
运气不错呀。
黎枝抿唇一笑，推开门，闪身钻了出去。
这间院子应是处于巷子尾，外头没什么人走动，在系统确认没人注意到后，黎枝收起伞，从储物袋里找出模糊面容的法器，这才手执竹杖往昨日坐驴车来时的巷子慢慢踱步过去。
镇上她不熟，也不打算去太远的地方，她记得昨日路过巷子口时似乎听到有小二的拉客声，似乎是一间热闹的食肆，是探听消息的好地方。
有系统指路，巷子也不长，虽免不了同路人磕磕绊绊，进到食肆也还算顺利。
小二上来热情招呼：“姑娘这边坐，吃点什么？”
“来两个招牌的菜式，酒便不要了。”黎枝摸出碎银，“我眼睛不方便，你扶我一下。”
“好嘞！”小二应声，接过碎银，扶着黎枝手臂在一处人少的桌旁坐下。
说是人少，但午饭时在食肆中喝酒的人尚有许多还未离开，他们吃着喝着，兴致上来，难免话多。不出所料，话题很快便往林家拐去。
“听说了吗，那林老爷马上要娶第十三房小妾了。”
有人惊诧，“嚯！就林老爷那嗜好……谁家还敢把女儿往那火坑里推啊，再说了，他们难道就不怕那东西找上门？”
“这世上总有不信邪的，喏，就巷子拐过弯到头那家，我今天看到林家往那院子里搬了不少箱子，沉甸甸的，说不定里头装的都是银子。”
“怎么真的还有人愿意把自家姑娘往林家送的。杀人不过头点地，那林老爷……唉，要我说，那东西杀得好，就该掏出那些个人的心来看看是不是肉长的！”
“可不是，林家这次应是花了重金，我还听说那姑娘是那家人从山里接回来的……”
众人闻言，忍不住一阵唏嘘。
黎枝这个当事人倒是没什么感觉，这些粗略的事她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得想办法问道更具体些的消息才行。
不多时，小二便端了菜上来。
“小二，要是不忙的话，能否陪我闲聊片刻？”黎枝拉住小二，摸出碎银放在桌上。
她如今花银子是半点也不心疼，储物袋里还有一堆呢。
这会儿食肆中确实没进来新客人，小二拾起银子，爽快道：“姑娘想聊什么？”
“我刚刚听隔壁那些人在说什么林家，火坑什么的，那林家不是镇上首富吗，怎么就成火坑了？”
“哎这事儿啊，”小二放轻了声音，叹道：“可真是造孽。”
这事当初闹得不小，在镇上也不是什么秘密。
原来那林老爷年轻时就是个纨绔，整日奢靡淫逸，狎妓优伶，有一回看上了一貌美妇人，那妇人宁死不从，林老爷一时火气上来，带着家里养的吃人的恶犬追到那妇人家里，将那妇人和那妇人才三岁的幼女给生生咬死了。
那妇人的丈夫受了刺激发了狂，硬是在被恶犬咬死之前拿刀砍伤了恶犬，还将林老爷给砍成了不能人道的废人。
自那之后，林老爷的性情愈发癫狂，家里除了他的正妻，两个小妾都被他用各种非人法子给折磨死了，后头又娶了十个小妾，没一个能熬过一年的。
“说是那尸体抬出来时身上没一块好肉，全都肿胀青紫，眼睛都闭不上，实在是可怜。”小二说着，想起来什么，又道：“对了，听说还有的尸体都只剩一具骨架腐肉，连皮都没有了。”
黎枝皱眉：“那官府不管吗？”
小二：“都是卖给林家的妾，是林家的人，生死都由林家做主，官府也管不了啊。”
黎枝深吸口气，压下心中起伏的情绪，又问道：“那镇上近来闹鬼又是怎么回事？听说还是个穿红衣服地女鬼？”
“哎姑娘可别说那字！”小二惊慌摆手，意识到黎枝瞧不见，又赶忙悄声道：“半年前镇上确实死了几个人，死相惨烈怪异，表情惊吓恐惧，虽说前几日是有更夫瞧见了，但官府如今也还未下定论。若真是那东西，咱普通人还是敬畏着些好，是吧？”
你说是就是吧。
黎枝点点头，又问：“那死的那些人都是谁啊？”
“听说有三个是林家死了的小妾的家人，还有两个是卖小妾进林府的牙婆子。”小二捏着下巴嘀咕，“也是奇怪，要真是那东西，怎么不去找林老爷那个罪魁祸首，倒找上自己家里人了……”
黎枝支着下巴若有所思，片刻，才又问道：“那前几日死的又是谁？”
小二想了想：“前几日死的是住镇西边的方屠户，就是那林府第十二房小妾的亲爹，那人是个酒鬼，还欠了咱掌柜的好些账没清呢。这人嗜酒如命，喝醉了就打骂妻女，去年为了有银子喝酒，竟然把自己女儿卖给林家，可惜那银子没几个月就又给他败完了。”
小二说到这里顿了下，才放轻声音神神秘秘道：“听说尸体是在自家屠宰那块发现的，身子都被砍成了好几截。脑袋上那眼睛瞪得比牛眼还大，都裂开了，血流得到处都是，你说吓不吓人？”
他回想起听人说起的画面，不由地打了个寒颤，直后悔自己没事说那人的死状做什么。
黎枝沉吟道：“那位方姑娘人呢？”
“她啊，早死了。”小二叹息了声：“那方姑娘进林家不到两个月年就香消玉殒，连去年的年夜饭都没吃上。”
说着话，另一边掌柜的喊小二招呼刚进来的客人，小二回头应了声，又和黎枝匆忙道了句“姑娘有事再找我”，便脚步匆匆迎向来人。
说来也怪，等小二这头忙完，再想去找那女子说话，竟是怎么也想不起来那女子的面容，他目光在食肆里转了圈儿，也楞是没找到方才是哪个在同他闲聊。
这厢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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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缓了缓神。
“难道半年前裴云清捉回来的就是那女鬼？看着倒是也不像鬼啊。”
系统：【宿主，上回我就告诉过你了，她是怨女。】
黎枝：……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所以——
“什么是怨女？”
隔着电磁波，黎枝都能感觉到系统似乎卡顿了下。
少顷，
【怨女，诞生自“春冶亭”，也就是大凶之地“怨女冢”，是生前心有不甘的女子，在死后的怨气中生出的鬼魅。】
黎枝咬着江米枣，细细咀嚼了下“鬼魅”二字：“……那不还是鬼吗？”
系统无语，但还是尽职尽责科普：【魂魄不散是为鬼，鬼魂易受怨气影响，化为鬼厉。执念汇聚是为魅，魅者无形，扰乱身心，霍乱修为，化形索命。怨女便从那些女子鬼魂的怨气中孕育出来的。】
“那些女子鬼魂的意思就是，”黎枝捏着筷子的手顿了下：“不只一个？”
系统：【世人大多以为怨女是女子惨死后鬼魂所化，然而怨女冢要孕育出怨女并非易事，一只鬼魂的怨气远远不够，便是借助天才地宝，少说也要十多个女子鬼魂的怨气。】
“十多个！”黎枝倒吸一口冷气，“如果我没记错，这次任务是代替黎柳嫁入林府成为第十三房小妾，那前面十二个呢？难道都已经死了？”
系统:【是。】
黎枝撇了撇嘴：“你现在又知道了？”
系统：【……是到青石镇后接收到的剧情梗概。】
“说说看。”
【宿主将代替黎柳嫁入林家，新婚之夜恰是怨女寻仇之夜，宿主不慎被怨女误伤，命悬一线。】
黎枝也没兴致再吃了，搁下筷子，问道：“……然后呢？怨女怎么寻仇的？我是怎么被误伤的，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系统：【没有了。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更多详细剧情，有待宿主亲自解锁。】
黎枝气笑了：“要你何用？”
系统：【……陪聊？】
黎枝：【请你闭嘴。】
系统果然不出声了。
黎枝捧着脑袋叹声气。
罢了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实在不行，她到时候就求求怨女放她一马？那夜她踩到裴云清那破葫芦，险些摔跤，还是怨女扶住了她。她那么乐于助人，应该也不会为难她这个柔弱凡人罢？
在食肆耽搁近半个时辰，回去时文娥已经要往黎枝的屋子去，黎枝故意在门口打翻了个腌菜的瓦罐，趁着文娥察看时先一步回到屋里躺下。
这一次的平静一直持续到明月高悬。
没了其他声音的干扰，黎天祥和文娥的动静在夜里越发清晰可闻。
黎枝撑起锦罗伞，大摇大摆跟着二人来到厨房，听二人挥汗如雨地掘土。
等到他们终于忙完离开，黎枝蹲在灶台前那块重新被埋好的地前直唉声叹气。
这怎么还有体力活呢？
她一个半瞎子、弱女子干这种活可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