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是一夜过去。
黎枝百无聊赖坐在主屋的桌前,撑着下巴喃喃问道:“堂姐是今日出嫁吗?都这个时辰了,怎么家里还这般安静?”
“接亲要傍晚。”回答她的是文娥,一边过来拉她到妆台前:“柳儿已经装扮好,到你了。”
这回的装扮过程比昨日还漫长,黎枝昨晚没睡好,捂嘴打一个哈欠,揉了揉眼睛,心道:这柳家纳个小妾怎的这样麻烦?为什么不索性把她迷晕,放轿子里抬直接抬林家去,多省事啊。
一语成箴。
黎枝在装扮完后总算等来一碗加料的桃花羹,但她尝不出加的是什么料,拿捏不好昏睡的时间,幸好身旁有人指导。
文娥打量她又是一个哈欠,和黎柳对视一眼。
黎柳:“时辰尚早,堂妹若是累了,先歇一下?”
黎枝扶着桌子起身:“那我回屋去。”
黎柳:“就在这里歇罢,不妨事的。”
虽说已经提前吃过避毒丹药,但黎枝也确实困顿,左右真正的危险应当出在林家,她索性就在主屋的床榻上躺下睡了。
这一睡,直睡到了乌金西坠。
黎枝在侍女扶她之前就醒了,配合着起身,坐入林府那五彩流苏的大红花轿。
相比于黎天祥一家为她编造的黎柳要成婚的拙劣谎言,到了这会儿是演都懒的演了。花轿往林府去的一路,不仅没有丝毫喜乐吹打声,队伍一路更是安静得犹如去奔丧,甚至还能听到路人的唏嘘声远远地、有些模糊地顺着风而来。
“……这不是送人去死吗?”
轿子一路抬进林府内院,不知在哪个地方停下了。
轿帘被打起,模糊的光影透进来。
“夫人看看。”
是那个林府管家的声音。
黎枝不动声色地闭着眼,能感觉到一道犹如实质的目光,噙着满满的,从头到脚地打量着她。
但不应该是林老爷吗,怎么会是夫人?
是那位八卦中存在感极低的……林夫人?
许久,轿帘才被放下。
隔着一道轿帘,妇人的声音并不大真切:“不错,送过去吧。”
轿帘再次被掀起,随后便有侍女左右搀住黎枝手臂,将她从轿子中架起来。
黎枝思绪有点乱,前后左右都有不少侍女跟随,一时间只能听见行走间钗环碰撞发出的轻微“叮当”声,以及衣裙布料摩擦的声音。
一路行经数处曲折长廊,转进灯火融融的院落。
扶着黎枝在屋内床榻上躺好,侍女一一退出。
黎枝唰的挣开眼睛。
大概是白天睡够了,此时她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相当清醒,甚至还有点亢奋的状态。
她缓缓坐起来:“接下来我需要做什么?引怨女出来?”
系统含含糊糊:【……剧情走向不明确,请宿主随机应变。】
换言之,我不知道,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黎枝已经懒得再说系统什么,果断翻身下榻穿鞋。
毕竟不管遇见怎样“命悬一线”的情况,光着脚显然都不好逃命。
才套上一只鞋,外面就有人轻轻敲了两下门。
来的这么快!
黎枝浑身一激,迅速套上另一只鞋,飞快翻身上榻重新躺好。
门轻轻打开,又关上。
脚步声轻盈稳健,慢慢靠近了。
不像是林老爷,亦或林夫人之流,甚至还隐约有些……熟悉。
“阿枝。”他叫她,声音清冷,又似乎带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柔软轻缓拂过她面前的大红盖头。
大红盖头?
黎枝蓦地醒过神来,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从躺在床榻上变成端坐在床榻一侧。
她茫然地眨下眼。
眼前的红盖头被靠近她的人带得微微晃动,倏忽间,被一只指骨分明的手握住,缓缓掀起。
伴随着烛光摇曳,一身刺目的火红蟒袍撞入黎枝眼中。
“阿枝。”他又一次唤她,这回靠得比方才还近,她能感觉到他的吐息落在她额头上,是掺杂着隐约微苦的清冽松木香,萦绕在她鼻尖。
很熟悉。
熟悉到她曾日日与之相伴。
黎枝深吸一口气,缓缓抬眸。
站在她面前的是一道松形鹤骨的清癯身影,暖融的烛光剥落掉他身上那层模糊的影翳,缓缓显出真容来。
他生得一张霁月清风的脸,长身立于她眼前,一身艳俗的红色婚服也掩盖不了他身上那种区别于凡间人的气质,反倒衬得他那那张脸越发清疏而又艳绝,便似雨后山岚薄雾幻化出来的神君一般。
高高在上,
却又令人见之忘俗。
黎枝的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
而后记忆才开始迟滞而又缓慢地涌入脑中,原本微微提起的一口气,也倏然消散。
她掀起眼皮,盯住眼前的人,嘴唇蠕动了下:“……裴云清?”
“是我。”他也垂眸看她:“怎么了?”
他的眸子很黑,瞳仁黑白分明,清亮干净。
黎枝还是第一次和他这样对视,忽然觉得有几分新奇,她盯住他黑沉的瞳仁中映出的自己看了好一会儿,直到他眸中生了疑色,才呼出一口气,摇头道:“没事。”
裴云清抬手捋了捋她额前的碎发:“吃点东西?”
黎枝还是摇头:“我不饿。”
裴云清:“好。”
顿了顿,他又道:“我去倒酒。”
说罢,转身往桌子走去。
黎枝盯着他高瘦清隽的背影看了会儿,眨巴眨巴眼睛。
这是还没恢复记忆的裴云清啊。
桌子上一盘糕点,一个酒壶和两个杯子,龙凤红烛热烈燃烧着,昏黄的烛光拢在他侧脸上,此时却显得模糊又不真切。
这是她和裴云清成婚那夜,黎枝心道。
桌旁的裴云清已经拿起酒壶,透明的液体倒在杯中,有淡淡的酒香随之弥散开来。
黎枝的目光在那两个酒杯上顿了下,而后才缓缓移向另一侧。
靠窗的位置是一个崭新的美人榻,应该是用酸枝木打造的。
黎枝不知道酸枝木和其他木头有什么区别,但酸枝酸枝,当时一听说这个木材,就觉得酸枝和她算是一家,那时就非让裴云清给她打了酸枝的家具才愿意和他成婚。
于是家里就多了这么一个美人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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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那时她看不见,也并不会觉得这个美人榻在一众陈旧的家具中有多突兀,而眼下她只瞧一眼,都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原来,那酸枝美人榻和她的家是这样的格格不入。
等她回去,就把酸枝美人榻给扔了。
这么想着,眼前忽然多出个酒杯,酒倒得有些满了,晃动中溢出来,流到那握着它的纤长手指上,莹莹玉润的。
黎枝盯了那漂亮的手指一眼,这才抬眼看向裴云清,发现他似乎也已经垂眸看了她许久。
“阿枝,”他把酒杯又往她眼前递了递,薄唇微阖道:“该喝交杯酒了。”
黎枝没接,目光描摹着眼前男人的五官,忽而开口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原来你长这样啊。”
裴云清:“嗯?”
黎枝:“我就知道你长得一定很好看。”
裴云清微微弯了弯唇,眸中的冰雪果然因着这一点笑意渐渐消融,好似染上星星点点的春光,竟有几分缠绵悱恻的情意。
黎枝一时看呆了,忽而却又叹息道:“就是可惜了。”
裴云清:“可惜什么?”
“可惜今天的交杯酒喝不成啦。”黎枝朝他笑了下,问道:“你不是感知到怨气了吗?不用顾忌我,快去斩妖除魔吧。”
“怨气?”
裴云清垂眸似在感知什么,少顷抬起眸,淡声道:“阿枝,没有怨气。”
没有怨气?
黎枝不觉蹙起眉头。
不对,不对。
那时裴云清虽失忆,但那些无意识中使用出来的法术让他很轻易便知道他自己从前大约是个修士,只是他不提要去寻自己曾经的宗门,她也没有多想,毕竟这就是剧情设定嘛!
成婚那夜他说他感知到了强大的怨气,若不处置,怕是会造成人间大劫。
后来他带回怨女,却受了很重的伤,这样看来,他那时没有骗她。
可眼下,他为何说没有感知到怨气?
不待她细想,他清润的嗓音便又一次落了下来:“阿枝这样说,可是不愿与我成婚?”
黎枝眸光微动。
眼前那执着酒杯的手丝毫未动,良久,她终于抬手接过,问他道:“那你呢?你可是真心愿意与我成婚?”
裴云清沉默了下。
许久,他叹了声气,终于搁下酒杯,双手捧住她的脸,如从前一般温柔抚她,“你今日与之前不大一样。”
他的掌心温热,摩挲她脸颊的力道轻柔,像是呵护稀世珍宝一般。
“不是我。”黎枝道,她仰起脸,抬手覆住他捧着她脸的手,指尖轻抚着他手背上的经脉脉络,含笑道:“是你不一样。”
裴云清似是不解她话中之意,视线始终落在她脸上,像是很认真地想要从她的表情里看出她的心思来。
怎么可能看得出来呢?
只是个幻境而已啊。
“阿枝?”裴云清看她眼神中隐隐透出的讽刺,难得的眉心紧蹙。
黎枝却又慢慢觉得好笑起来,连声音都透出些兴致盎然的意味:
“我能看得清你,你不觉得奇怪吗?”
“你怎么忘了,我可是个瞎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