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65-70

作者:莳韵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66章 失控


    今天是姜挽住院的第四天, GSC帮她安排了护工,因为每天坚持药物治疗和康复训练,她的脚已经有了很大的好转,基本都能下床走路了。


    念及此, 她便和医生提出能不能提前出院, 但很遗憾, 医生并没有同意:“姜小姐, 您知道的, 这件事我决定不了。”


    “明白了, ”姜挽理解,反应过来后也觉得自己有些考虑不周了,“抱歉, 那关于出院的事情我再和陈总商量。”


    医生点点头, 表示认可。


    医生离开后, 犹豫再三, 姜挽还是给陈屿发了一条微信过去:【我的脚恢复得差不多了,今天可以办理出院了吗?】


    这个点, 他应该正在开会, 发完消息后姜挽也没想着他会立即回复,可没想到, 只是一转眼的功夫, 陈屿的微信便立马回了过来:【医生同意了?】


    姜挽看着这几个字,有些郁闷, 他明知道的, 明知道没有他的允许,医生是不会同意的。


    【还没有,医生说需要征求你的意见。】


    【不行。】


    果然是他的风格……


    姜挽左手摩挲着手机, 思考该如何回复他这句话,似乎太硬太软都不太合适,思来想去也没个所以然,索性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坦白讲,是因为我在这里太无聊了,这样下来,对公司和我自己,都是一种浪费。】


    这句发出去,陈屿那边倒是没再立即回复,正当姜挽以为有戏,他可能会同意的时候,冷冰冰的话语再次通过手机传了过来:【无聊就自己找事做,我没义务也没时间帮你解决这些私人问题。】


    谈崩了,姜挽放下手机,长叹一口气。


    下午的时候,姜挽做完一份翻译正打算歇一会儿,护工突然从外面进来说有人来看她,姜挽很纳闷,在北城,除了尤伽和沈繁星她们,她没和其他人说过她受伤的事,所以也想不到还会有谁会来看她。


    门打开,还真是一个知道她受伤,她却怎么也不会想到的人……


    陈屿。


    “怎么,看见我很吃惊?”陈屿看见她这一脸不自在的表情就觉得不舒服,他来这儿就这么让她吃惊吗?还是说她在等别人?


    一想到这些,陈屿就忍不住皱眉:“你放心,我还没那么多闲工夫专门来看你,只不过是家里的猫生病了,恰巧过来而已。”


    姜挽才注意到他手里还提着航空箱,里面果然有一只小猫,通身浅灰,大大的蓝眼睛,她一眼便认出,这是之前出现在他朋友圈,她不小心点赞过的那只。


    只不过可能是因为生病的原因,这会儿小猫趴在箱子里一动不动,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它怎么了?”说着,姜挽就要下床。


    陈屿制止了她,提着箱子放在她旁边的桌上:“感冒。”


    航空箱随即被打开,可能是陌生的环境,小猫有些不适应,虚弱地叫了几声,姜挽立马伸手想要摸摸它的头表示安慰,可伸到一半,又忽地停住,抬头望向陈屿:“可以吗?”


    陈屿没回答,算是默认了。


    在姜挽的安抚下,小猫果然很快便再次安静了下来:“它好乖。”她忍不住开口。


    “嗯,”陈屿看着眼前的画面,一不小心,眼底就流露出温情,但他很快便做了调整,“方便的话帮我看一会儿,我去给它拿药。”


    “方便,当然方便。”说这话的时候,姜挽快速抬了一下头,随即眼神再次落在了小猫身上。


    不过,只这一瞬也够了,因为陈屿在她眼中看到那双拱桥一样的月牙眼又出现了,他就知道,她会喜欢。


    拿药其实很快,又因为有医院的特殊安排,来回不过十分钟,当陈屿再次回到病房时,隔着房门,他听到姜挽在和小猫讲话,可能是因为太投入了,连他打开了房门都不知道。


    隔着一条门缝,他去看。


    姜挽已经下床了,把小猫也移到了靠近阳光的位置,可能是渴了,她用手捧了水喂给它,光线柔和,纱帘轻拂,照得她侧脸清透。


    像松脂,又似琥珀,透亮包裹,纯净淡然,让人想到生命的底色,善良和爱意。


    “你好漂亮。”


    “你要多喝点水哦,喝了水才能好得快。”


    “真乖。”


    陈屿默默带上房门,转身离开了。


    再回来时,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小猫可能累了,已经在航空箱里睡着了,只有姜挽一个人还坐着,对着它发呆。


    听到开门声,她立马从凳子上起来:“你拿药回来了。”


    “嗯,”陈屿应一声,示意她坐下,“怎么样?好带吗?”


    “很好带,它很乖,”提到小猫,姜挽忍不住又笑了,“对了,刚才你走得太急,我还没来得及问它叫什么名字。”


    “没有名字。”


    陈屿说得平淡,可听在姜挽耳朵里只觉得可惜,这么漂亮的小猫竟然没有名字。


    “那你平时都怎么叫它?”


    “不叫。”


    “这样会不会有点不太好?”


    陈屿抬眸看她,表情似乎很不爽。


    姜挽忙解释:“我的意思是,小猫都是有灵性的,给它起个名字,它自己也会知道的,以后叫它,它也会和你更亲近。”


    陈屿很随便:“你既然觉得这么重要,那你帮她起一个。”


    “可以吗?”幸福来得太突然,姜挽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你和它相处的时候,随你。”


    “那就叫‘小葡萄’,可以吗?”姜挽一秒都没有犹豫,几乎是脱口而出。这个名字其实当她第一次在陈屿朋友圈看到它照片的时候就想好了,她总觉得这只小猫的眼睛亮亮的,很像葡萄。


    “我说了,仅限于你俩的相处,随你。”


    说完这句,陈屿就打算走,离开前,他再次开口:“可能接下来几天我都会带它来看病,拿药的时候你帮忙看会儿,没问题吧?”


    “没问题,当然没问题了。”


    几天的相处下来,小葡萄已经完全不认生了,也因为身体恢复了一些,和姜挽在一起的时候,偶尔竟然还会撒撒娇。


    落地窗,冬日的暖阳下,姜挽一下下抚摸着它的后背:“小葡萄你知道吗,我以前也有过一只小猫,它叫‘小酒’,和你一样可爱。”


    可能是很喜欢姜挽的触碰,小葡萄喵喵叫了两声。


    姜挽看着它,思绪有些飘散:“它也很喜欢我摸它的后背,只是不知道它现在怎么样了。”


    小葡萄当然是听不懂的,被她摸得舒服极了,干脆侧躺下来,闭上了眼睛。


    姜挽弯了弯唇,搬了凳子过来,直接在它旁边坐着。


    陈屿今天过来得格外晚,姜挽带着小葡萄玩儿了许久,又等它睡了一觉,陈屿才姗姗来迟。


    这是她在这家医院的最后一天,她自然也就认为这是她和小葡萄的最后一次见面了,犹豫了再犹豫,在陈屿离开前,姜挽还是鼓起勇气开口:“我能不能拍一张小葡萄的照片?”


    陈屿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起身把位置让了出来。


    “谢谢。”


    说是一张,但一拍就停不下来,前后左右,正面和侧面,几乎能找到的方位姜挽全部拍了,好在陈屿倒是也没催她。


    镜头里,小葡萄很乖,蓝色的眼睛,圆滚滚的身子,时光重叠的瞬间,姜挽有刹那间的恍惚。


    下意识地,她脱口而出:“你后来有再去见过小酒吗?它怎么样?还好吗?”


    陈屿原本正在整理航空箱,听到这话,手上的动作一顿,因为垂眸的动作,眼睛被额前的刘海遮住,他声音很淡:“你在乎吗?”


    看不到他的眼睛,也看不到他的表情,在这不确定中,姜挽不安的情绪被放大:“在乎的。”


    “是吗?”陈屿抬眸,冷冷扫她一眼。


    姜挽以为他不信,着急解释:“它是我捡的,我当然在乎。”


    “可当初也是你主动把它丢了,”陈屿居高临下,眉压着眼,一字一句,“像丢垃圾一样把它丢了,现在你又来说在乎,是不是前后矛盾了?”


    他声音虽不大,可话里锋芒毕露,一点也没给姜挽留面子,每一个字,都仿佛一把利刃。


    “我当时……”


    “你当时什么?”


    姜挽抿唇:“算了,事情都过去了,说再多也没什么意义了。”更改变不了什么。


    “怎么没意义?”陈屿很执拗,“有没有意义从来都不是你一个人来界定的,你别忘了,这件事情里,除了你,还有另外一位参与者。”


    小酒,或者他自己,陈屿这会儿已经有点分不清了。


    一样是被她抛弃,像垃圾一样被踢出了她的人生,时隔八年,站在时光的这一端,这个答案,他还是想知道。


    可姜挽已经不想再提了,提了势必会牵扯出沈曼的事情,她实在不觉得以她目前和陈屿的关系,她能够和他讲这些。况且,就算她说了,而他又该以一个什么样的身份来聆听呢。


    “真没什么。”


    “随你。”陈屿冷冷丢下一句,随即提着航空箱便离开了。


    姜挽看着他的背影,有些不知所措,她也不明白,为何每次她和陈屿的谈话都会以这种不愉快的方式结束。


    关上病房门,她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办出院手续,她的脚已经基本好了,况且一周时间已过,也到了陈屿之前要求的住院时间。


    回去的路上,手机里突然进来一个陌生电话,号码来自东城,姜挽没印象,她一开始还以为是推销广告之类的,就没接。可谁知对方很坚持,紧接着便打来了第二个。


    她这会儿正在出租车上,手边大包小包放着她从医院带回来的东西,实在没办法,姜挽便顺手把这些都归在了一起,滑开接听键:“您好,请问哪位?”


    对方先是一阵沉默,随即一声苦笑:“你果然没存我电话。”


    这声音一出,姜挽就知道是谁了,她确实没存他的电话,一来是忙,二来她确实也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抱歉,之前太忙忘记了,请问你打电话有事吗?”


    “怎么,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电话那头,裴思还是一贯的温和语气。


    可即便再温和,这话姜挽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裴思像是知道她的想法,说完这句也没等,自己就又把话题接了过去:“一周后我要去北城出差,到时候会有一个翻译项目想和你们公司谈谈合作,方便吗?”


    提到这些,姜挽的话倒是多了不少:“当然方便了,需要我把我们公司老板的电话发给你吗,到时候你可以直接和她联系。”


    “不用,有你的就够了,”裴思拒绝了,“对了,加个微信吧,到时候方便联系。”


    “好。”


    姜挽报出了自己的电话号码,裴思那边很快输入,没多久,她便收到了一条“新朋友”的微信通知。


    点击确认,姜挽抬头瞥见窗外的街景,快到家了:“你还有其他的事吗?”


    “怎么,着急挂?”


    “嗯。”姜挽没瞒他,但也没说着急的原因。


    “好,那就不打扰你了,”裴思很好说话:“那先挂了,到时候联系。”


    “好,到时候再联系。”


    挂了电话,没多久姜挽便到家了,正打算收拾从医院带回来的东西,微信里突然有新消息进来,是刚才加的裴思。


    一共发了两条,一条是赛林公司的介绍,还有一条是一张照片,一张背影照,姜挽点开来看才发现是她自己,这个角度,这个方向,看起来像是那天她离开时拍的。


    【没别的意思,在公司活动照片里发现的,觉得拍的还不错。】


    【不用回复,你忙你的。】


    姜挽本来还在思考该如何回复他这张照片,正好他这样说,她干脆放下手机,继续收拾东西去了。


    自从加上裴思的微信,姜挽每天都会收到他的消息,有时是关于他们公司的资料,有时又是一两条翻译项目的信息,虽说都不多,可毕竟每天都有联系,这样一来,裴思无意中竟成了她这些天联系最多的人。


    这天上午,姜挽正在公司翻译图纸,突然再次收到了裴思的微信,她原以为还是和之前一样的信息分享,就没着急看,等忙完再去看时,才发现他发的是一个定位,位置显示他此刻正在北城机场。


    姜挽算了下时间,和他上次说的一周后会来北城确实差不多,但因为他之前没说是具体哪天,她一直还以为延期了,没想到竟然这么快。


    【你已经到北城了?】姜挽在微信里问他。


    【是啊,准确来说是一个小时前到的。】


    【抱歉我刚才太忙了,没看到微信,】姜挽有些不好意思,【那你现在在哪儿呢?已经去办你的事了吗?】


    【没有,还在机场,其他的事不着急,先见你,先谈项目翻译的事。】


    那也就是说他这一个小时都在机场等着。


    姜挽没再耽误,看了眼时间,现在马上十二点,如果约在一个不太远的地方,省掉吃午饭的时间,地铁来回,她应该可以在两点之前赶回来。


    【方便把你酒店的地址发给我吗,我们可以在酒店附近找一个地方,我现在过去。】


    她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考虑在酒店附近的话他会比较方便,可没想到裴思却直接回复:【不用,在你公司附近就行。】


    时间不算多,姜挽也就没再来回拉扯:【对环境有什么要求吗?】


    【没有,随便一个能吃饭的地方就行,和环境比起来,我这会儿更在乎能不能填饱肚子。】


    虽然他说没有,可姜挽还是翻遍了附近的美食点评软件,最终确定了一家评价不错的北城特色饭店,名字叫“风雅堂”。毕竟这次她代表的是佳译,和他之间也是甲方和乙方的关系,不能太随便。


    四十分钟后裴思到了,他没让姜挽出门接,直接按着她提供的包厢号找到了。一路过来,流水,翠竹,还有屏风,丝丝入耳,曲径通幽,典型的中式园林风格。


    最特别的当属每间包厢的窗户,不同于其他饭店的玻璃塑钢,这里采用了镂空雕花的材质,韵味十足,古色古香。


    阳光照下来,光晕和树影交织晃动,恰好全都落在屋内姜挽的侧脸上,裴思从窗户看过去,她正在看菜单,看起来沉静又闪耀。


    敲了两下门,裴思才推门进去:“看得怎么样?”


    听到声音,姜挽回头,很是惊讶:“你到了?怎么没叫我出去接呢?”


    “这么点小事不用你做,我自己又不是找不到。”


    他很随意,没什么架子,倒让一直有些紧张的姜挽也轻松了不少,礼貌微笑了下,她把账单推过去:“你看看想吃什么?”


    “我都行,你点吧。”裴思给她倒茶。


    姜挽也没再推脱,按照正常请客吃饭的礼仪,特色菜,荤素混搭,汤和甜点,都有涉及。


    饭桌上,裴思没提及项目的事儿,反倒是提了一些高中的事情,但分寸把握得很好,也不会让姜挽觉得不舒服。


    他不提,姜挽自然也就不会主动问,两人就这么淡淡地聊着,到后来,许是觉得氛围还不错,裴思开口道:“对了,你当时离开北城之后其实我尝试联系过你,但没成功,方便问下你离开之后去了哪里吗?”


    姜挽愣了一下,她从没想过裴思会联系她,毕竟在高中时他们确实也算不上熟悉。


    “港城。”


    “难怪,”裴思喝了口茶,若有所思,安静了会儿才开口道,“其实大学的时候我去港城做过一年交换生,早知道你在港城的话,我当时可能就去找你了。”


    “找我?”姜挽很疑惑,“为什么?”


    裴思笑了下,没再开口,只是把菜往她面前推,让她多吃点。


    姜挽总觉得他今天有点奇怪,这顿饭的氛围也很奇怪,他像是有什么话要和她说,只是一直在等合适的时机。


    陈屿今天和客户约在“风雅堂”吃饭,这里环境不错,北城菜也做的地道,接待客户什么的,宋泽宇一般都帮他安排在这里。


    今天他们来的早,这个点已经吃完打算往回走了,路过一间包厢,恍惚间他好似看见了姜挽,退后两步确认,发现还真是她。


    一扇小窗,忽地风起,镂空的花窗上浮着细碎的阳光和树影,落在她的侧脸上,一瞬间,陈屿看得出神。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又是和谁一起的呢?


    陈屿虽然想知道,但这终究也是她的私事。他正打算走,突然注意到一抹高大的身影从她对面起身,俯身给她倒茶,因为角度的原因,陈屿看不清对方的脸,但也不难猜出,那是一个品味不错的男人。


    一瞬间,他几乎忘了呼吸,这难道就是她男朋友?


    虽然已经预想过千万次,可当事情真正发生时,陈屿的第一反应还是一片空白,很快,思绪慢慢回神,愤怒,嫉妒,失控,还有各种痛苦的情绪同时在心底翻涌,让他脸色一片煞白。


    宋泽宇发现了他的异常:“陈总,您没事吧?”


    “没事,你先带客户回去。”


    对他的命令,宋泽宇一向很遵守:“好,那我们先走了,要是有事您再联系我。”


    他们走后,陈屿尝试往前走了两步,理智和情感的对峙,他不是没有努力过。


    可惜做不到。


    脑子里不断闪回着刚才看到的画面,心底腾的升起一股火,他几步折返回去,推开包厢门,去他妈的“私事”!


    包厢门突然被打开,姜挽吓了一跳,但看清门口站着的人是陈屿后,很快就放松了下来,起身朝门口走,准备问他有什么事。


    裴思在她对面坐着,背对门口,因此这会儿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姜挽的表情,他也知道此时门口有人:“怎么了?”他回头去看,只一眼,便愣住了。


    陈屿也愣住了。


    一对老冤家,谁也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以这种方式见面。但男人间的气场很奇怪,只一眼,便能立马洞悉对方的目的。


    两个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又有着类似的社会地位,如今因为同一个人对峙,狭路相逢,谁也不会轻易开口,谁也不愿意败下阵来。


    见此情形,姜挽还以为他们都没认出对方,便主动给他们做了介绍,可待介绍完后,他们二人还是一副彼此不爱搭理的样子,这下,姜挽也感觉到气氛的怪异了。


    “姜挽,你跟我出来。”陈屿越过裴思,直接和她说话,好在他这会儿还没有完全失控,还算是保留了一点理智。


    姜挽以为他有着急的事,不然也不会在这个点找她,忙跟着他出去,经过裴思时朝他说了句“抱歉”,裴思还是那副很好说话的样子,让她先去处理,不用着急。


    陈屿走得快,一个转身的功夫,姜挽便跟丢了。出了门,她一下子还没看见他,四处找了下才发现,他正站在一颗玉兰树下抽烟。


    冬天的玉兰光秃秃的,一阵寒风,枝桠摇摆,陈屿猛地抽了一口,朝姜挽看过来。


    指尖猩红明灭,轮廓隐匿青烟,这一刻,姜挽竟然从他的身上看到了颓唐和落拓。


    她往前两步:“你叫我出来……”


    “姜挽。”陈屿打断她,声音很冷,裹着这冷风,簌簌扑在她脸上。


    姜挽屏住呼吸。


    烟蒂被陈屿捻灭,猩红在指尖跳跃,映在他的眼睛里:“你他妈真行,这么多年了,还是裴思呢?”


    莫名其妙的话语,尖酸狠戾的语气,姜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情急之下,她脱口而出:“不是的,我们刚才只是……”


    “闭嘴!”陈屿突然打断他,暴躁,无理,满腔的情绪无法宣泄,他只能通过这种方式,也是害怕知道吧,“我不想知道你和他做了什么!”


    姜挽被他吓到了,一时间愣在原地不敢再开口。风很大,吹得她眼睛有些涩。


    胸口尖锐地疼,陈屿忍住了:“我叫你出来只是为了告诉你,我不管你跟谁接触,做了什么事,只一条,不要影响到工作!”


    最后,他也只能通过这种不痛不痒的方式,毫无意义的约束来表达自己的情绪。


    说完,甚至都没勇气听到她的回答,转身便走了。


    陈屿走了,步子很大,连带起的风里似乎都有一股怒意,姜挽看着他的背影,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回到包厢,裴思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异常。她和刚才的状态不一样了,准确来说是自从陈屿出现后,她的状态就不一样了。


    整个人像是有了支点,紧张,担心,但同时也有在意和关注,一双眼睛都停在他身上,随着他动。


    他大概能猜到几分。


    可裴思的性格,不到最后一步,他是不会轻易放弃的,有些事情,他还想再争取一下。


    于是,他给姜挽盛了一碗汤:“再喝点汤。”


    “不了,我吃饱了。”姜挽有些心不在焉。


    果不其然,被拒绝了。


    裴思苦笑了下,换了话题:“陈屿刚才找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嗯,工作上的一些事情,”姜挽没说实话,不知道为什么,她和陈屿之间的这些事情,她就是不想让第三个人知道。


    “所以你和他……”


    “我外派的GSC就是他的公司。”


    裴思一下就明白了:“原来如此。”


    “嗯。”姜挽还在想着刚才的事情,对裴思的话也没怎么在意。


    “姜挽,”裴思突然叫她名字,随即坐直身体,整了整领带,“虽然知道结果可能不会改变,但有些事情我还是想和你说一下,不说的话,我怕以后就再没机会了。”


    被他的严肃表情感染,姜挽也忍不住坐正了身体:“你想说什么事?”


    裴思看着她的眼睛:“我必须坦诚地告诉你,我这次来北城并没有其他的安排,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见你,自从上次在论坛见过之后,我就意识到自己对你是感兴趣的,想要更多地了解你。”


    他说得很委婉,也没有过多越界的用词,而且说完后也不着急要姜挽的回复,只是一直安静地看着她。


    可姜挽还是被吓到了。


    她从来没想过这些话会从裴思口中说出来,除却高中的时候,她们毕竟才见第二次面啊。


    她小心翼翼开口:“你是不是弄错了?”


    裴思笑了笑,温和,但坚定,反问她:“你自己心底的感觉,会弄错吗?”


    姜挽一下子就想到陈屿,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那个问题有多冒犯了:“抱歉。”


    裴思摆摆手,表示不在意,继续开口道:“如果要追根溯源的话,我想高中的时候我对你就有某种特殊的情愫了吧,只不过当时你身边一直围着陈屿,我就是想说也没机会。”


    听到陈屿的名字,姜挽没吭声。


    看她这样,裴思就知道自己确定是没机会了,但该说的话,还是想说完:“虽然这些年我也陆陆续续接触了其他的女孩,但总觉得差了点什么,自从上次在论坛再次遇见你,我才明白差的那部分就是心动。所以,听完这些,你还会怀疑我的真心吗?”


    “抱歉。”他如此真诚,姜挽觉得自己要是再继续躲着不回应的话,就真说不过去了,“可是我……”


    “你不用着急回答我,可以慢慢考虑。”裴思很温柔。


    可姜挽很坚决:“真的抱歉,其他事情或许可以考虑,但这件事情真的不能。就像你刚才说的,我很清楚自己的内心,要是一直考虑的话,才是对你的不尊重。”


    裴思笑了下:“猜到了会是这样,但这些话说出来我也不后悔。而且现在说开了也好,我本来还打算慢慢来,计划多跑几趟北城,现在看来也不用了。”


    “真的抱歉。”除了这句,姜挽想不到她还能说些什么。


    “这句话真不能再说了,”裴思皱眉,但态度依然很温和,“再说,就真的见外了,后续恐怕连合作都不能谈了。”


    “合作?”


    “是啊,你今天来,不就是为了和我谈合作的吗?”


    “我以为……”姜挽没好意思把这句话说完。


    裴思自然地接过去:“你以为什么?以为这个项目没有了?”他温和地看着她,“不排除我一开始是在拿工作当借口,但工作是工作,个人是个人,我还是分得开的。要是因为你拒绝我,这个项目就不继续谈了,那我得多小心眼呀。再说了,我看过你们公司的介绍,做这个项目是足够的。”


    听到这些,姜挽忙开口:“那我把公司简介拿给你。”


    “好。”


    姜挽低头从包里拿文件,裴思看着她:“最后一个问题,”他还是想知道,“所以,你心里的那个人,一直都是陈屿吗?”


    姜挽手上的动作顿住,这个问题,从来没有人问过她,她也一直都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可没想到和他不过才第二次见面,就被识破了。


    她轻呼一口气,点了点头。


    这一点,不仅承认了高中时的少女情怀,分开几年间的寤寐思服,还有如今再见时的依旧怦然心动。


    裴思很淡地笑了下:“兜兜转转这么多年,没想到最后还是这个结果,输给他,我不亏。”


    项目的后续事情,姜挽没有再跟,将项目的信息转给沈繁星后,她便立马安排了合适的人员来处理。


    没过两天,裴思打算回东城,离开前,他约了几个北城的高中同学一起吃饭,当然不包括陈屿,姜挽怕尴尬也没去,倒是尤伽去了。


    一回来就和姜挽说裴思现在多有能力,约的地方很高档,人也比高中时更帅更沉稳了,关键是还很温柔,但奇怪的是,她对他就是再没有高中时的那种感觉了。


    觉得很好,但就是再没有心动的感觉。


    姜挽听完后在电话里和她开玩笑:“这代表你长大了呀,已经不再是高中那个只看外表的小女孩了,看问题更全面了,是好事。”


    她没和尤伽提之前和裴思吃饭的事情,那件事太出乎意料,姜挽至今想起来都还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段小插曲,所以也就没有和她说的必要。


    尤伽很感慨:“这么说是没错了,但我也总觉得失去了很多东西,比如说激情啊,悸动啊,还有那些懵懵懂懂的心动。”


    听她这么说,姜挽想了想,而后开口道:“有没有可能,你一开始对他就不是喜欢,只是少女时期模糊的滤镜,让你误把单纯的崇拜和欣赏当成了喜欢?”


    她说完,很明显感觉到电话那头尤伽愣了一下,姜挽还以为她说过了,刚想道歉,突然听到尤伽开口:“那真正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很自然地,姜挽便想到陈屿,想到他们的第一次见面,还有这些年的点点滴滴:“开心,思念,牵挂,当然还有各种各样的担心和无奈,总之就是酸甜苦辣各种滋味都有,像一支裹着酸粉的棒棒糖,这一口是酸的,可能下一口就是甜的了。”


    尤伽听完后忍不住感叹:“呦呦,你这也知道的太多了吧。”


    姜挽担心她一会儿问太多问题,她没办法回答,便立马转移了话题:“我也是瞎说的,你就凑合着听吧,对了我还有翻译要做,先不和你聊了,晚点约你吃饭。”


    “好啊,那你先忙。”


    挂了电话,姜挽忍不住又把陈屿的微信打开了,点进他的朋友圈去看,还是之前那些内容,并没有新增的部分。


    要知道,以往隔一段时间她点进去,总能看到一些更新的内容,所以,她也一度以为陈屿就是一个十分喜爱分享生活的人。可如今再看,似乎也有例外。


    坦白讲,面对这个结果姜挽倒没觉得多吃惊,虽然他们以前也经常会发生各种各样的分歧,产生争吵也是常事,但她总觉得这次的情况似乎和之前有些不太一样。


    回想上次陈屿的表情,除了颓唐和落拓外,更让姜挽觉得难受的,是当时他脸上的失望。


    寒风萧瑟,独自站立,朦朦胧胧投过来一眼,像是被全世界抛弃。


    陈屿这几天酒喝多了,胃不舒服,公司也没怎么去。


    那天的画面,他至今不敢回想,实在控制不住的时候,就只能通过喝酒来缓解。他其实不爱喝酒,辛辣,刺鼻,喝进胃里也是一阵火烧的灼热。


    可酒不喝,心都要坏了。


    今天晚上有尼斯项目组的聚餐,如今项目第一阶段的工作已经完成,为了鼓舞团队的士气,周海和他提出为大家组织一次公费聚餐,陈屿同意了。


    其实这种级别的聚餐,他完全没必要参加的,所以当他穿上外套,整理袖口的时候,陈屿也觉得自己挺没出息的。


    聚餐地点选在北城非常出名的一家轰趴馆,除了吃饭,还有各种各样的娱乐活动,担心他在,其他人会玩儿不自在,所以娱乐活动全程陈屿都没参加,只是找了个地方安静待着,反正他来这里,也不是为了参加这些的。


    尽管已经极力控制了,可好几次他的目光还是落在姜挽身上,她貌似对游戏也不大热衷,表情淡淡的,总是游离在那些人之外。


    可她这不开心,又是因为什么呢?


    晚餐还是北城菜,因为他在,饭桌上周海难免会活跃一下气氛,和他敬酒也是必不可少的环节。其他人的,陈屿都喝了,到姜挽的时候,他原本想故意推迟一下,可一抬头看见她小心翼翼的眼神,湿漉漉的目光,瞬间觉得烦躁。


    她总是这样,明明他才是受害者,他才是最该伤心的那一个,可她却表现得好似受了多大委屈似的,让他心底发软,让他不知如何抉择。


    两股矛盾的情绪对冲,陈屿心底一口气上不来,甚至都没等姜挽把话说完,烦躁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是烦躁,可看在其他人眼睛里就是爽快了。


    陈屿能来,已是给足了他们面子,又这么干脆地接受他们的敬酒,在场的那些人难免会有些飘飘然,一时间气氛变得格外轻松,大家便都敞开了聊天,开始四下走动。


    醉意和朦胧开始上涌,笑声和热闹开始肆意,在这推杯换盏,喧嚣鼎沸之下,陈屿来者不拒,沉默着喝了一杯又一杯。


    不远处的姜挽看着他,眉心微皱,大家都说是因为他心情好,才会如此爽快,可看在姜挽眼里,却并不是这样。


    正忧愁,陈屿突然朝她看了一眼,而后指向自己旁边的酒瓶,那意思是瓶子空了,让她拿新的。


    公众场合,姜挽没有拒绝的理由,只不过她把瓶子拿过去后,却没有立即给他倒:“陈总,您已经喝了不少了。”


    知道这句话出口难免会有一顿冷嘲热讽,可姜挽还是“冒死进谏”。


    果然,陈屿听完后冷笑了一声,好在倒是没说什么,只是从她手中接过酒瓶,自己把酒倒上了。


    他一杯接一杯,和刚才比,简直有过之而不及。


    姜挽沉默地坐在旁边,陈屿没催她,她也就没走,好一会儿,才终于再次鼓起勇气开口,这次是询问:“您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这么喝下去也不是办法,有事还是说出来比较好。”


    话音落,陈屿突然朝她看过来,四目相对,姜挽几乎陷在他幽深的瞳仁里,一眼看不见底。


    木质香,还有酒的淡香,一瞬间让姜挽有些发晕。可让她更晕的,是陈屿接下来这句话。


    “这么明显的借酒消愁,姜小姐看不出来吗?”


    姜挽有些尴尬,不知该如何接这话,很显然,她还不够格让他把这“愁”当着她的面讲出来。


    一阵沉默,反而是陈屿先发出一声嗤笑,他故意挑眉,端起酒杯,睨着眼来看她:“你这么关心其他人,你男朋友知道吗?”


    虽然并没有“男朋友”这个人的存在,姜挽也并不明白话题是怎么扯到这里的,可此刻她的重点已经不是这些了,而是陈屿的语气,赤裸裸明晃晃的讽刺,让她觉得自己好似真犯了天大的错一样,让她觉得不舒服。


    聊不下去了,姜挽也不想和他争吵,起身打算走,陈屿像是早料到会是如此,盯着她的背影,猛灌了一大口酒。


    结束的时候,已经十点半了,因为大家都喝了不少酒,所以门口聚集了一堆打车和叫代驾的,姜挽也在这其中。可能是她的距离比较偏,一连好几次接单都被司机取消了,最后其他人都走了,只剩她一人还在等待。


    又过了几分钟,还是没有人接单,姜挽就想往前走一段试试,要是再叫不上车,至少她还可以赶上地铁。


    夜里静,风低语,独自走在昏黄的路灯下,姜挽抬手裹紧了大衣。她低着头,没注意到周围的情况,正打算过马路时,突然一辆黑色迈巴赫在她身边停下,接着后座车门打开,一道冷冽的声音从里面传出:“上车。”


    这个声音,姜挽听一下就认出来了,是刚刚还在饭桌上对她冷嘲热讽的陈屿,可她刚才明明看到他已经叫了代驾离开了。


    姜挽没上车,微微弯下腰,隔着一段距离和他对视。


    陈屿很明显对她没什么耐心,但也不想再重复第二次,两人就这么看着。隔了一会儿,还是前排的代驾开口了:“小姐,要不您先上车吧,这里不能停太长时间的。”


    姜挽深吸一口气,弯腰进去,关上车门。立时一股浅淡香味袭来,夹着淡淡的木质香,像秋天里某种焦焦的果子。


    “先送她回去,芳草街十五号。”陈屿丢出来一句,说完后,他靠向靠背,阖上眼皮,很明显不想再和她多说一句话。


    姜挽也很自觉,没再发出一点声音。她猜测刚才陈屿应该是正好走这条路,又正好看见她孤零零一个人走在路上,大发善心,才想着顺道送她一程。


    一路都很安静,能听到窗外的风声和汽车引擎运作的声音。


    刚才聚餐时,姜挽也喝了一点酒,虽不多,可在当下这温暖的环境里待久了,更何况又是这个时间点,难免也有些困意,不知不觉间,她也闭上了眼睛。


    再次醒来时,是被手机振动吵醒的,思绪还没完全清醒,姜挽眯着眼睛去看,待看清来电号码后,立马吓得清醒了过来。


    “喂,有什么事吗?”


    是康复中心打来的电话,这个时间点,要是没有特殊的情况,他们是不会轻易联系家人的,所以,姜挽很紧张。


    果然,电话那头的人开口:“姜小姐,抱歉这个点打扰你,是你妈妈出了一些状况,你现在方便吗?”


    姜挽将手机音量调小,瞥了一眼旁边的陈屿,注意到他还在睡觉,这才朝窗户的方向侧身,小声开口道:“方便,你说。”


    电话里,对方告诉她,沈曼今天突然又发病了,吵闹了一晚上,到现在都不肯睡觉,她们怎么哄也劝不住,担心会发生什么事情,所以只能给她打电话,问她要是方便的话,现在能不能过来一趟。


    姜挽很果断地就答应了,只不过因为陈屿在旁边,她没说太多。


    其实,就算她不说,陈屿也能猜到,看她避着他,听她小心翼翼地回答,又果断答应了,不用想,他也知道是谁。


    心口处一阵尖锐的疼痛,陈屿没睁眼,继续保持着闭目养神的姿势。


    车子很快到达芳草街十五号,姜挽道了谢,打算下车。


    在她推开车门之际,陈屿叫住了她:“姜挽,”他还是没忍住,“你一会儿还有其他的事儿?”


    姜挽动作停住,想了想,还是开口:“没有,我直接回家,谢谢你今天送我回来。”


    看着车门在眼前关上,陈屿忍不住自嘲地笑了。


    他没走,而是给了代驾双倍的钱,让他先离开了。


    黑夜里,陈屿坐在车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没多久,他便见着姜挽再次出来,前后不过十分钟,还是刚才那套衣服,就这么等不及吗?


    烟蒂在指尖捻灭,有猩红跳跃出来,陈屿不是没想过就这么跟着她,但他不敢,他怕亲眼看见她和别人在一起,他怕是会杀人。


    第67章 眼泪


    陈屿从来没觉得时间过得如此漫长。


    他闭上眼睛, 坐在车里,关闭了所有的电子设备,黑暗里,没有一点光, 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听觉, 能听到车窗外北风卷着树梢的声音, 像呜咽。


    他知道自己不能想, 也不该想, 可又控制不住地去想。她还在路上?或者已经到了?又或是他来接她了?他们已经见面了?


    ……


    陈屿皱着眉, 猛地从黑暗中睁开眼,一手抵着胸口,一手去拿手机。拿到后, 没有任何犹豫, 当即点开了相册。


    浅淡的月光透过车窗落进来, 照得他手机里的照片似镀上一层银辉, 陈屿一张张翻过去,全是姜挽。


    有她高中时候的, 当年在江城他偷拍的, 还有前段时间勘测外景时她在他车上睡着的那张,从头到尾, 循环往复, 陈屿来来回回地翻看。


    像以往任何一次难熬的时候一样,这些照片是他的解药, 她不在的时候, 都是它们陪着他的。


    凌晨的时候落了雨,陈屿夹着烟,站在雨中。冷风, 雨夜,还有淋漓的潮湿和绝望,他被冻得指尖发白。


    可他此刻就需要这样,需要这一切来冷却自己的内心,选择让自己痛苦,而不是去做一些会失去理智,伤害到她的事情。


    凌晨六点的时候,姜挽终于从外面回来了,她行色匆匆,因为走得快,并未注意到路边的陈屿。可陈屿却看着她,从路边到小区,再进门。早晨的雾气重,那身影几下便消失了。


    陈屿已经不记得当天他是怎么叫的代驾,又是怎么回的家,只知道回家后浑浑噩噩地过了两天,整日和烟酒作伴,再次清醒过来时,已经是在医院了。


    床头坐着孟云程,见他醒来,第一件事既不安慰,也不问询,而是劈头盖脸就把他骂了一顿:“我说你他妈怎么回事?竟然能喝酒喝到胃出血?有这么糟蹋自己身体的吗?要不是我联系不上你,担心出事去家里找你,你现在人怎么样还不知道呢!”


    陈屿沉默听着他的话,也不反驳,注意到手上的留置针,起身打算拔掉。


    “你干什么?”孟云程一把拦住他,怒吼道,“你他妈真不要命了?”


    陈屿被他吼,也没说什么,阖上眼皮,重新躺回床上。


    其实他刚才只是想去上厕所,但从心底里觉得孟云程说的也没错,他是不想要这条命了,姜挽都和别人在一起了,他活着也没个什么劲。


    看他这样,孟云程又有些心疼,气出了,火也发了,到头来,他还是担心他:“我知道你这样是因为谁,你要是再这样,我可就把姜挽喊来了啊?”


    果然,提到这个名字,陈屿愣了一下,孟云程还以为他是怕了,正想再吓他几句,谁知陈屿却开口:“不要在我面前提她的名字,我不想看见她。”


    他的语气虽冷,可眼底却炙热,和他认识这么多年,没人比孟云程更了解他。


    孟云程叹一口气:“我也不清楚你们两个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你要是还喜欢她的话,就好好和她谈谈,何必要这么互相折磨。”


    “我不喜欢她,我只是不能原谅她。”


    “你……!”孟云程被他气得够呛,简直觉得他不可理喻,“你就嘴硬吧!我懒得管你。”


    他起身,打算出门,陈屿看见他的动作也没说什么,疲惫闭上眼,丢下一句:“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上。”


    从病房出来,孟云程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打算先给姜挽打个电话,他本来是去给陈屿买饭的,临走前还是觉得这事得和姜挽说一声。


    陈屿是他的兄弟,眼睁睁着看着他痛苦成这样,自己却什么都不做,孟云程做不到。


    姜挽那头接得很快,只不过听起来她很忙,因为背景声里来回全是敲键盘的声音。


    “方便接电话吗?”孟云程先问她。


    “方便,你等我一下。”知道孟云程给她打电话肯定是有事,姜挽把翻译文件点了保存,拿着手机来到楼梯间,“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是陈屿,他住院了。”孟云程没和她绕弯子。


    “住院?”姜挽瞬间惊慌,刹那间心仿佛提到嗓子眼,“他怎么了?生病了?还是出什么事了?严重吗?现在在哪个医院?”


    见她这么着急,孟云程便知这事儿不是陈屿一个人在折腾了,他叹一口气,觉得感情这事儿真是麻烦,两个人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坐下来谈一谈,把事情解决了呢?


    可转念一想,要是真有那么简单的话,他和尤伽也不至于兜兜转转了这么多年,至今两人甚至连对方心里的真正想法都不清楚。


    “你先别着急,只是轻微胃出血,已经办理住院了。”孟云程安慰她。


    可姜挽的情绪却一点也没被安慰道:“好好的怎么会胃出血呢?之前也没听说过他有胃病?是发生了什么吗?”


    “喝酒,”孟云程言简意赅,“酒喝太多了,再好的身体也抵抗不住。”


    “可他为什么突然喝这么多酒?”姜挽还是不明白。


    “这个你还是自己问他吧,”孟云程有点逃避这个话题,“对了,我今天给你打电话就是想问你,下班后有时间的话,能不能去看看他。他现在情绪不太好,而且除了我们几个高中同学,他其实在北城也没什么其他的朋友,你要是方便的话,能不能去看看他?”


    “当然可以,”就算孟云程不提这个,姜挽也会主动问的,“麻烦把医院地址和病房号发我一下。”


    “好。”


    挂了电话,姜挽没等下班,把手上重要的文件处理完后,她便找到周海,提出想请半天假。


    来GSC的这段时间,她的工作能力和工作态度一直都是有目共睹的,周海自然同意,甚至还主动问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问题,要是有困难的话,可以提出来,大家一起帮她。


    陈屿的事,姜挽当然不会随便说出来,婉拒了周海的好意,她便立马叫了一个车,按照,孟云程给的地址报给司机了。


    一路上,她焦急地看了好几次时间,连司机都忍不住问她:“小姑娘,医院里是你什么人啊?这么着急。”


    姜挽想都没想:“一个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人,麻烦您能不能再快点?”


    见她这样,司机便知是怎么回事了:“得嘞,你坐稳了,我给你飙到最快速度。”


    陈屿躺在病床上,病房外突然响起敲门声,他住的是VIP病房,一般不会被打扰,除非是经过他或者家属同意的探视人员。


    他以为是孟云程又回来了,刚刚才吃完他买回来的清粥,正打算睡一会儿,陈屿觉得他麻烦:“你又有什么事?”


    可房门打开,站在门口的人却不是孟云程,而是姜挽,这几天来来回回出现在他梦里,陈屿想见又不敢见的人。


    他有一瞬间的微愣,随即冷漠开口:“你来干什么?谁让你来的?出去。”


    姜挽一上来就吃了闭门羹,也有点愣住,可她想到孟云程说的陈屿状态不好,又注意到他手上的留置针,没说什么,默默关上房门,将带过来的水果放在桌上。


    “怎么?装听不见?我说让你出去,没听见吗?”


    陈屿比刚才还要咄咄逼人,姜挽担心什么都不说会更激起他的不满,只得解释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来看看你。”


    “不需要。”陈屿一句话把她堵了回去,“死不了。”


    两人隔空看着,沉默对视,一个是愤怒,一个是无奈,各自搅动着属于自己的情绪暗涌,各自有自己的倔强。


    最终,还是姜挽先服了软,看见桌上放着的东西有些乱,她走过去,想要帮忙收拾整齐,可手刚伸过去,就被陈屿拦住,接着那些东西便被他全部推到了地上。


    “呼啦啦”一阵声响,散落的不只是桌上这些东西,还有她那在他面前本就所剩无几的自尊心。


    “假惺惺。”偏偏这个时候,陈屿还要再加上一句。


    姜挽很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沉默良久,最终才开口:“既然你这么讨厌我,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说罢,她没再停留,拿起挎包,打开房门便走了出去。电梯人太多,姜挽没选,她拐去了楼梯的方向。


    可没想到刚走两步,身后一道身影便冲了过来,熟悉的清冽沉木香,是陈屿,两人四目相对,隔着极近的距离对视着。


    路被拦住,姜挽没办法再走,她没看他,“还有事吗?”


    “凭什么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陈屿尖锐地反问。


    姜挽猜测应该是她刚才的行为惹怒了他,好脾气地和他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刚才是你让我走,我才走的。”


    “我让你走,你就走?”陈屿讽刺地笑了,“你就这么听话?你在别人面前也这么听话吗?”


    这话很乱,又无厘头,姜挽皱眉:“那你说吧,你想让我怎么样。”


    想让她怎么样?


    他要是知道的话就好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么痛苦。


    头顶传来脚步声,有其他人从楼上下来了。姜挽不想让别人看见他俩现在这个样子,于是便打算先回病房再说。


    可陈屿却误会了,他以为她又要走,这些天压抑的所有愤怒和痛苦在这一刻终于爆发,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堵在墙角。


    他手劲儿实在大,姜挽忍不住皱眉惊呼“痛。”


    “痛?你也会知道痛吗?”陈屿嘴上虽这样说,可手上到底还是松了劲儿。


    姜挽趁机动了两下,没用,只得和他开口:“你先放开我。”


    “放开你?”陈屿冷笑,或许是因为生病,他现在看起来和平时有些不大一样,眼底有股偏执的疯狂,“怎么放开你?今天不是你自己过来的吗?现在又让我放开你?再说,我放开你了,我怎么办?谁又来放过我呢?”


    姜挽觉得他有些奇怪,说的话也听不太懂,正打算挣扎,垂眸瞥见他手上留置针的位置正涓涓往外冒着鲜血,瞬间不敢再动了:“你先松开我,有话慢慢说。”


    “慢慢说,”陈屿重复她的话,“好啊,那你就说清楚,你今天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来看我笑话吗?看见我现在这样,你是不是很得意?”


    “我没有,你到底……”


    陈屿根本不听她说:“还是你觉得我可怜?百忙之中还不忘抽出时间来可怜我?我倒是想问问你,你应付完别人,又来应付我,时间够吗?忙的过来吗?”


    姜挽其实听不太懂他在说什么,但隐约之间也能感觉到他的这些话存在很明显的暗示意味,况且这种话,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说了。


    也许是痛,也许是觉得屈辱,姜挽没忍住,眼眶酸涩得厉害,两行眼泪终于还是滑落了下来,她赶紧别过头去,不想让他看到。


    可已经晚了,陈屿还是看到了。他不仅看到,那滚烫的泪水还顺着她脸颊落在了他手背上,烫了他的手,也烫了他的心。


    一瞬间,陈屿有些茫然,下意识便松开了抓着她手腕的手,心口疼得发紧,他不得不转过身去,背对着她用右手撑住。


    “你又这样!”


    “你总是这样!”


    “除了这招,你还会什么?”


    明明错的人是你,明明是你和其他人在一起了,可为何看见你的眼泪,我还是会心痛得无法呼吸。


    他这样,姜挽害怕,还以为他胃又不舒服了,连忙跑过去:“怎么了?是不是胃不舒服了?要不要先扶你回去?”


    陈屿垂眸看着她的手腕,那里一片通红,是刚才自己用力抓的,他盯着看了许久,什么都没说,随即转身朝着病房走去。


    姜挽想跟又怕他生气,只得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正犹豫,前面的陈屿突然停下脚步:“你不回去?”


    “我……”


    “你今天不是来看我的吗?”


    “是。”


    “那你还等什么?”


    回了病房,陈屿也没和她说话,而是直接接通了医院内线,让护士帮忙送点活血化瘀的药过来。


    姜挽还以为他不小心碰伤了,正担心,直到这药送上来,陈屿转手递给她时,她才意识到这药是他帮她要的。


    可姜挽并没觉得自己哪里需要:“这是?”


    陈屿像是懒得和她解释,很随便地指了指她手腕的位置。


    姜挽随着他的动作去看,这才注意到手腕处确实有一片红痕,应该是刚才被他捏的,她有些不自在,连忙用衣袖将红痕遮住:“不碍事,不用涂药,一会儿就好了。”


    陈屿像是没听到般,很坚持:“自己涂,还是我帮你涂?”


    看出来他不是在开玩笑,姜挽有刹那间的沉默,可沉默过后,还是得选择:“我自己来吧。”


    陈屿很干脆,将药膏放在桌上后,便离开了。


    他回到床上,姜挽坐在旁边,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一直到姜挽把药涂完,谁也没再开口说一句话。


    担心待得时间久了,会引起他反感,涂完药没过多久,姜挽便起身打算离开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话音落,陈屿这才抬眸看了她一眼:“回公司?”


    “不是,”姜挽不知他问这话是何意,只得实话实说,“我请了半天假。”


    “那刚好,我这有份资料需要翻译,你来做。”


    “嗯?”姜挽震惊,她压根没想到会是这事。一时间,陈屿住院还要工作,和她请假还得翻译这两件事,她也分不清是到底是哪件带给她的震感更大。


    “怎么?不愿意?”


    “没有。”


    姜挽也不知道陈屿这资料是从哪里找的,晦涩,复杂,还全是一些专有名词。一篇不长的说明,她整整翻了两个小时。


    好不容易结束了,起身时,她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开始眼冒金星了。可陈屿明显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离开前,还刻意吩咐:“明天这个时候,再过来翻。”


    姜挽听完后一愣,虽然她对陈屿住院的事情很同情,可这要求,未免也太“资本家”了。


    “今天我是请假来的,明天怕是没有时间。”她委婉提醒他。


    “我会和周海说,算你出外勤。”


    屋内陡然安静,片刻,姜挽再次开口:“出外勤太麻烦了,不然这样,你把文件发给我,我在公司翻也一样的。”


    陈屿斜睨她一眼,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彻底斩断她的退路:“我做事讲究效率,也有自己的方法,你不需要说这么多,照做就行。”


    第68章 心迹


    陈屿的出院日原本定在十二月三日, 可他在十一月三十日这天,便要求医生给他办理了出院。


    医生其实也不明白,为何已经做到他这个位置了,还是连生病都不愿意多休息几天, 况且以他目前的情况来看, 多休息几天对身体恢复绝对是有好处的。


    可陈屿的命令, 他也不敢不听。


    陈屿从医院离开时很轻松, 东西没怎么收拾, 晚点宋泽宇会来帮他处理, 主要是这几天姜挽留在这里翻译的文件,他得带走。


    到家后,他先订了一家餐厅, 又联系蛋糕店准备蛋糕, 所有的一切都亲力亲为, 认真仔细地为明天做准备。


    重逢后她的第一个生日, 陈屿看得比什么都重。


    次日周六,姜挽一觉睡到下午两点才醒, 前几天帮陈屿处理翻译的事情消耗了太多脑细胞, 再加上昨晚熬夜了,即便是现在才起, 她也还是感觉脑袋里昏昏沉沉的。


    这个点起来, 早午饭肯定是一起吃的,简单做了碗面, 她边吃边随意浏览着网页推送的新闻。


    姜挽今天没什么特别的学习计划, 打算吃完饭先把家里简单收拾一下,就去看看沈曼。上次的事情虽然解决了,但照顾沈曼的护工也说了, 可能和天气有关,冬天人容易抑郁,情绪自然也就会低落,让她有时间还是多来两趟。


    下午四点,姜挽准时从家里出发,刚上地铁,手机里突然进来一条微信消息,是陈屿发来的:【有翻译要做,来公司一趟。】


    姜挽这些天已经对这几个字产生身体反应了,看到后的第一感觉就是手酸,她这会儿实在是不想去,而且已经坐上地铁了:【抱歉,现在可能不太方便,能不能下周一去了公司再做?】


    【在家?】


    【不在。】


    消息发出去,好一会儿陈屿都没再回复,就在姜挽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事儿就这么结束了的时候,陈屿却突然打了电话过来。


    姜挽被吓一跳,地铁上人多,她连忙找了个人稍微少点的角落:“喂。”


    “你在哪?”陈屿言简意赅,声音很冷,隔着手机也能感觉到他的怒气。


    姜挽还以为是因为刚才拒绝他的原因,于是耐心和他解释:“真的很抱歉,我这会儿有事,已经出门了,不方便再去公司,要不……”


    “我问你在哪儿?”陈屿打断她,语气比刚才还要冷。


    “地铁上。”


    生日,不在家,地铁上,这几个字联系起来,陈屿稍想一下,就能猜到是因为什么了。


    他们会见面,会拥抱,会一起吃饭,甚至还会……


    心脏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攥住,一吐一吸间,他窒闷得难受,整个人像是被丢进深不见底的泥潭,不见天日,暗无天光,有一种人生就此烂掉的感觉。


    “我不管你现在在哪儿,又要去见谁,现在都必须停下,立马来公司。”


    姜挽觉得他有些不讲道理,平时也就算了,今天她是真觉得疲惫:“抱歉,请你理解,今天我真的不太方便。”


    “方不方便不是你说了算。”


    被逼得没办法了,姜挽叹一口气:“陈屿。”重逢这么长时间,她极少叫他名字,电话那头的陈屿听到后也是一愣。


    “你即便再讨厌我,也应该有个度吧?”


    话音落,一阵沉默,但姜挽知道他在听:“今天是星期六,我真的有事,有什么能不能周一去了再说,或者等我晚点回来再做?”


    这话,已经相当于是祈求了,一瞬间,陈屿心脏钝痛,他也在想要不就此放过她算了。


    可放过她,谁又能放过他呢?


    他这些年的坚持算什么?以后又该用什么理由继续坚持呢?


    越是这种时候,心底的执念就越是清晰:“姜挽,你还记得当初在宁城时你说过什么吗?”


    姜挽当然记得了,那次他救了她,她说后面有需要帮忙的,她一定尽力。


    果然,陈屿如是说:“我要你现在就兑现承诺,现在就停下手上所有的事情,来找我。”


    身边有人下车,姜挽被推了一下,她攥着电话,嘴唇紧抿。


    两厢沉默,各自对峙。


    姜挽先开口:“好,我现在就去公司。”


    赌赢了,可陈屿却并没有想象中开心:“不用,告诉我地点,我去接你。”


    姜挽抬头看一眼站点:“林关。”


    半小时后,陈屿出现在林关地铁站。开门,上车,系安全带,姜挽沉默着做完了所有,陈屿一直目视前方,很明显也没有想搭理她的意思。


    车子一路往南开,周六的路上车流很多,一路走走停停,很快姜挽便感觉胃里有些不舒服。


    为了缓解这难受,她将车窗打开一条缝,脑袋靠近车窗的方向,全程闭着眼睛。


    一路昏昏沉沉,也没顾得上看,直到下车后姜挽才发现,陈屿带她来的不是公司,而是一家装修豪华的餐厅。


    姜挽以为他搞错了:“不是说去公司吗?”


    “我饿了。”


    陈屿倒是没反驳,只是这语气实在是敷衍,还有他的回答,让人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着急忙慌,义正言辞地把她叫来,这会儿又满不在乎,慢悠悠地要去吃饭,姜挽顿时有一种被人捉弄的感觉。


    饶是她脾气再好,也会有被触及底线的时候:“那你吃吧,我现在去公司加班。”


    她要走,却被拦住:“吃完再去。”


    姜挽很坚持:“我不饿。”


    “不饿也得吃。”


    “陈屿,你能不能讲点道理?”姜挽终于爆发了,她长睫微颤,有股破罐子破摔的决然,“今天是周六,不是工作日,我本来是有其他安排的,是你一再要求,我才放下其他事情来加班。可现在呢,你倒好,又不去公司了,突然要来吃饭,还非得要求我陪着,就连我说了我去公司加班都不行。”


    越说,姜挽越觉得委屈:“是不是在你眼里,别人的时间都不是时间?别人的想法和意愿也没有任何意义?我拜托你,能不能稍微学着换位思考一下,学着尊重别人一下?”


    她说了这么多,听在陈屿耳朵里就只有一句话,那就是因为他的原因,打扰到她和裴思的约会了。


    一瞬间,嫉妒占据了上风,原来过来路上做好的心理建设顷刻间便崩塌了,陈屿太阳穴突突跳得厉害,胸腔的位置更是像有一团火:“对,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小心眼,霸道,不懂得尊重人。我就是见不得你们卿卿我我,就是要拆散你们,怎么,不行吗?”


    姜挽微愣,迷茫地看着他。


    她能感觉到他的愤怒,却理解不了他的意思,什么“卿卿我我”,什么“拆散你们”,这些她压根听不懂,她只能从最简单的角度,最直接的方法来分析他这句话:“你就这么讨厌我吗?讨厌到不惜牺牲自己的时间来为难我?”


    陈屿皱眉。


    “既然这样,我离开GSC好了,让沈繁星再派一个翻译过来,你眼不见心不烦。”


    说这话的时候,她眼底一片沉寂,像是燃烧之后的灰烬,又仿佛永无明日的暗夜,陈屿被她这眼神吓到,理智恢复几分,反应过来:“所以,你觉得我叫你出来,是因为我讨厌你?是在故意报复你?”


    “难道不是吗?”


    陈屿叹一口气,话说到这份上,已经由不得他了。


    “姜挽,今天是你生日,”他声音很轻,眼底墨色浓重又哀伤,“这么多年了,我只是想亲口和你说一句生日快乐,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这么多年,他日日盼,夜夜盼,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他还想说自己很想她,想问她有没有想过自己一点。


    可也只是想想罢了。


    姜挽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这些天,她一直忙着翻译的事儿,真的是一点也没想起来。


    况且,她也实在不明白陈屿刚才那句话的意思。


    所以,他今天折腾这么一通,就是为了和她说一句“生日快乐”?


    可是,为什么呢?


    灯光昏暗,影影绰绰,姜挽很慢地眨了下眼睛:“我看不懂你了。”


    陈屿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他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看不懂就看不懂吧,先去吃饭吧。”


    “可是……”


    “先吃饭。”


    即便是要被拒绝,他也想要慢一点。


    慢一点,再慢一点,至少让他吃完这顿饭。


    跟着他,姜挽进了饭店。


    即便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想到了这顿饭大概和她的生日有关,可当真正来到饭店时,她还是被震撼到了。


    超大落地窗映透着窗外的璀璨夜景,悠扬琴声诉说着月色的沉静与温和,红酒,鲜花,还有包装精致的生日蛋糕,所有的一切看起来都太正式了。


    与其说是一次临时起意的随意便饭,不如说是一场精心准备的浪漫约会更为合适。


    ……


    姜挽停止思绪,不敢再多想。


    落座,姜挽看着对面的人,等他先开口。


    可很奇怪,陈屿此刻却异常沉默。


    一顿饭,除了偶尔几次会帮她夹菜,再没任何话。


    沉默。


    从饭店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她和陈屿一前一后走在车库里。


    到车旁,姜挽实在忍不住了:“现在去公司吗?”


    “不了,送你回去。”


    姜挽默然,还真是……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来,又莫名其妙地走,还有陈屿刚才的那些话,也是不明所以。


    回去的一路比来时更堵,静谧的空间,暖和的温度,不知不觉间,姜挽便觉眼皮变得沉重。


    再次醒来时,车子已经停了,陈屿不在车上。


    姜挽奇怪,正打算推开车门下去,刚抬手,有什么东西突然从她身上滑了下去,丝滑,温暖,还带着一股熟悉的浅淡沉木香。


    她忙弯腰捡起来看,是陈屿的外套。


    视线这时再往窗外看,便能看到陈屿的身影了,他身着单衣,站在一棵悬铃木下,似乎正在打电话,微低着头,指尖的猩红明明灭灭。


    姜挽将外套仔细叠好,放回驾驶座上,再次将视线投向窗外,她极少有机会能够这么长时间地,仔细地看着他。


    自重逢后,两人便一直处于一种紧绷的状态中,经常就是两三句话就能吵起来,连正常沟通都少,就更别说像现在这样肆无忌惮地盯着他了。


    不可否认,他比以前更成熟,也更帅了,只是那么站着,肩宽腿长,身材孤拔,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上位者的矜贵与清隽。


    正看着,陈屿突然朝她看了过来,姜挽连忙收回视线,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很快,驾驶座那侧的车门被打开,随着陈屿一起进来的,还有一股清寒之气,他看了眼座位上的外套,没说什么,很自然地拿起来穿在身上:“醒了?”


    “嗯。”


    “我刚才下车接了个电话。”陈屿和她解释,至于为什么要下车去接,他没说,但心里清楚,是担心影响到她。


    “嗯。”姜挽还是这句话,和陈屿长时间接触下来让她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不知道的事情尽量少问。


    “现在送你回去。”


    “谢谢。”


    这会儿他们正停在小路边,从市区出来,后面的路程就快了,不到十五分钟,车子在姜挽小区门口停下。


    打开车门,姜挽准备下车,陈屿却突然叫住她:“等一下。”然后从后座拿出一个白色的纸袋子递给她。


    “这是?”姜挽没敢接。


    “今天是你生日。”陈屿直接塞进她怀里。


    所以这是给她的生日礼物?


    姜挽愣住,以他们二人目前的关系,她压根没觉得到了需要送礼物的地步。


    “这个我不能……”


    她刚开口,陈屿就打断她:“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他像是急,又有些不耐烦,“下车吧,一会儿我还有别的安排。”


    他都这样说了,姜挽不敢再耽误,果不其然,她前一秒刚下车站稳,后一秒陈屿就一脚油门离开了,看来是真的急。


    回到家,姜挽将纸袋仔细收起来,打算哪天有机会再还给他,放进抽屉的瞬间,突然被纸袋上的图案吸引,还有那几个字母,“VCA”,好熟悉,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突然间,她想起来陈屿之前送她的那条手链,就是当初被他扔了,她又捡回来的那条。从抽屉里拿出来一对比,果然外包装是一模一样的。


    怀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心情,她把陈屿今晚送的纸袋打开,越往里,越难以抑制心情,像有什么心潮澎湃的东西,一下下鼓噪着她的内心。


    一样的白色纸袋,相似的浅绿色包装盒,在最后打开包装盒前,姜挽深吸了一口气。


    很快,那口气缓缓地吐出来,和她猜的一样,和之前那条手链是一个系列的。红色玉髓搭配金色链条,在沉静微凉的月色下,透着闪耀的光。


    记忆一下子回到八年前。


    “这手链不便宜吧?”


    “便宜,就几十块钱,你戴着玩儿就行。”


    当时的姜挽自然猜不到这条手链的价格,可时隔这么久,经历了这么多,就算没买过,她也知道了这家鼎鼎大名的奢侈品牌。


    这条手链,还有这条项链,绝对不是他口中几十块钱的东西,价格是几十倍,甚至几百倍都不止。


    这么贵重的礼物,姜挽不能收。


    她正准备给陈屿打电话,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是合租的室友:“姜挽,你这会儿方便吗?有件事想和你说。”


    她们虽然合租,但一般接触也不多,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大家基本都在群里通知,她们这会儿来找她,肯定是有重要的事。


    姜挽把东西收好,锁进抽屉里,然后去开门:“方便,进来吧。”


    门外两个室友都在,和姜挽开门见山,她们是来说退租的事的,一个是因为换工作,另一个则是要回老家,都是到下周就不租了。


    “这么突然?”姜挽听完后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不仅时间短,而且一下还走两个,她真是一点准备都没有。


    这套房子其实是她整租的,她先和中介签合同,后续又自己找的其他人合租。这下她两个室友要一起走,就意味着姜挽要同时再找两个人。马上到年底,对租房有新需求的人其实不多,这事其实挺难办的。


    提出这个需求,那两个室友也觉得突然,挺不好意思的,毕竟有合同在,她们这也属于提前退租,便主动提出按合同执行,她们也都接受扣除一部房租和押金,算是对姜挽损失的一点补偿。


    她们主动提出来,姜挽很感动,可毕竟合租一场,大家平时相处得也不错,况且换工作回老家,这些也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姜挽是不会在这些上斤斤计较的。


    而且,她一开始也就没打算占她们便宜:“不用了,多出来的房租和押金我会全部退给你们,你们这几天就忙自己的吧,搬家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其他就不用管了,后续再找室友的事情我来处理就好。”


    那两个室友可能也没想到姜挽会这么好说话,一时竟有些愣:“真的?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没什么不好的,大家能认识也是一场缘分,你们不用管了,忙自己的吧。”


    接下来的几天,姜挽都在忙着找室友的事,网上发布房源,随时随地回复别人的问题,还得在下班时间带有意向的人看房,每天都忙得团团转,基本都是到夜里一两点才能躺在床上。


    可偏偏,还没什么结果。来看房的人倒是不少,只是下定决心合租的却一个也没有,要么就是嫌弃位置偏了,要么就是觉得房间太小了,总之就是各种不满意。


    时间长了,连姜挽都忍不住开始怀疑,这个房子真有那么差吗?


    这天正在上班,姜挽突然收到网站上发过来的消息,对方提出想今天看房,说是一对情侣,就住在这附近,现在租的房子太大,房租也高,想换个更便宜点的。


    其实姜挽原本是不打算和情侣合租的,可听对方介绍原本就住在这附近,而且也想换个小点的,种种要求听起来,她目前的房子似乎都能符合。


    这么多天下来实在是累了,也是死马当做活马医吧,姜挽同意了,和对方约在今晚八点。


    下班后,姜挽没加班,按照约定时间在家等着。可谁知,对方却迟到了,从八点到八点半,再到九点,最后出现的时候,已经九点十五分了。


    对方是一个人来的,隔着门,声音很大:“开个门怎么这么慢,能不能快点,一会儿我还有别的事呢。”


    他的语气和态度,姜挽都不是很喜欢,也是有些顾虑吧,她皱眉:“不是说两个人一起来看吗?怎么就你一个人?”


    对方很不耐烦:“我女朋友加班,我决定就行,快点吧,别磨蹭了。”


    “好吧,稍等。”


    姜挽最终还是把门打开了,进来一个二十多岁的男的,皮衣加紧身裤,一头黄毛凌乱地在头顶炸开,活脱脱一个精神小伙的形象。


    没等姜挽介绍,他直接朝屋内走去,边走边嘟囔:“开个门这么慢,这不是故意耽误别人时间吗?”


    看他着急,姜挽忍了下来,没应声。


    两间房,他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但就是不做决定。一会儿说朝向不好,一会儿又说暖气温度太低,最后甚至连窗帘颜色的理由都用上了,总结一句话就是,想让姜挽给他降价。


    房租的价格都是一开始就定好的,根据房型的大小和朝向来决定,不同的房间价格不一样,姜挽当然不能随便就给他降价。


    更何况,这人自从进屋到现在,说的全是抱怨的话,也是担心以后相处起来会有麻烦,姜挽没同意,委婉地表达了让他再看看其他房子的意思。


    本就是很正常的一句话,谁知却把对方惹怒了,他一脚踏在地板上,声音大起来:“你看不起谁呢?以为我租不起是吗?就你这破房子,挂那么久都没租出去,可见有多差,我能来都是给你面子,你还叽叽歪歪。麻利点,赶紧降价,降完我就租了。”


    姜挽看着他,眉间的褶皱加深,如果说刚才还是态度问题,那么这会儿就已经上升到人品问题了,她很确定,房子她是不会租给这个人了。


    “很抱歉,这房子我不租了,您还是再看看其他的房源吧。”


    男人被下了逐客令,很不爽,刚想发火,视线对上姜挽的,愣了下:“我怎么看你觉得这么眼熟呢,好像在哪儿见过,”他喃喃自语,突然大叫一声,“对了,想起来了,之前在小区门口的时候,你和另外一个男的在一起,是不是?”


    说到这,他笑了,是那种沾沾自喜和小人得志的奸笑,让人听起来很不舒服。


    “你那有钱的男朋友呢?当时不是挺牛逼吗,开豪车,还骂人,现在在哪儿呢?这么有钱还让你住这种房子,还为这点钱斤斤计较,怕不是骗子吧?还不知道钱和车都是怎么来的呢。”


    看着姜挽,他突然换了语气:“要不,你跟了我吧,我挣得也不少,肯定可以养活你。”


    被他这么一提醒,姜挽立马就想起来了,当初陈屿第一次送她回来时,两人确实遇上了一个骑摩托车的人,因为那天是晚上,那人又带着头盔,姜挽没认出来,刚才被他这么一提,她这会儿全想起来了。


    恶心,厌恶,还有隐隐的担忧,她拉开和男人的距离,冷声开口:“这房子我不租了,请你马上离开。”


    “别呀,我都看好了,我就要租这个,”男人的笑意加深,不退反进,“说吧,多少钱,看在之前见过的份上,我也不和你还价了,直接给你就完了。”


    姜挽冷着脸,要不是这会儿还在她家里,她真是一句话都不想和这人再多说:“你听不懂吗?我说我不租了,请你现在立刻从我家里离开。”


    “呦,生气了?”男人朝她伸出手,“该说不说,你生气起来还真……”


    “滚开!”姜挽一把打掉他的手,“你现在立马离开,不然我报警了!”


    “报啊,你报啊,吓我呢?”男人一点没被吓住,“就让警察来评评理,我正规途径来看房子,好好和你商量价格,倒是你不遵守约定,一直让我滚。那就让警察好好来看看,到底是谁占理!”


    “警察来了你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姜挽放弃和他争辩,边说,边沿着墙壁退回自己的房间门口。这种人,多和他待一秒,她的危险就多一分。


    马上就到门口了,姜挽正想开门进屋,对面的男人像是意识到她的目的,一把上前抓住她的手腕:“怎么,想躲啊?我们还没聊完呢,还得继续聊,说说吧,这个房子你到底多少钱才肯租给我。”


    手腕被转抓住,姜挽挣不开,情急之下,她抬脚就踹,只听“哎呦”一声惊呼,男人当即弯下腰。


    她立马挣脱,开门,进屋,反锁,立马打电话报警。


    门外不时响起男人的咒骂声和砸门声:“臭婊子,你竟然敢踹我,有本事把门打开,看我不把你治得服服帖帖!”


    “听到没有,把门打开,你他妈今天不开门,我就不走了!看谁耗得过谁!”


    “开门!我他妈受伤了,你得送我去医院!给我赔钱!”


    ……


    不论他说什么,姜挽一概不理,牢牢反锁房间门,在屋内等着警察到来。还好他们来得很快,不到十五分钟便出现了。


    警察一到,男人立马换上另外一副面孔,痛哭流涕地诉说自己有多无辜和委屈,还一个劲强调自己被姜挽踢伤了,要她赔钱。


    警察一看这架势,一时半会儿也解决不了,便打算把他们二人都带回派出所。有警察在,姜挽也安心了,一路都很配合。倒是男人叽叽歪歪,说三道四,一路不停抱怨,最后被警察吼了两句,才安静下来。


    到了派出所里,男人还是那副胡搅蛮缠的样子,咬死自己一点错没有,全都是姜挽的原因。姜挽当然不认了,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都细说了一遍,听完后,警察情感上也是站在她这边的,可她踢了人,这毕竟也是不可争辩的事实。


    男人在旁边插话:“对啊,你踢了我,就是你的错,你得给我赔钱!”


    警察嫌他咋呼,一个冷眼扫过去:“虽说这位女士踢了你是她不对,可要是没有你之前的那些行为,又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警察同志,你别相信她,我是好人,我就是来看房子的,什么都没做,你们得为我做主啊!我……”


    “行了,你别说了!”警察懒得听他说这些车轱辘话,“说吧,你到底想怎么解决?直接提你的诉求,不过我可提醒你啊,必须在合理的范围内。”


    男人眼珠子一转:“合理,必须合理,我也没别的要求,就让她赔钱就行。”


    “多少?”


    “一万。”


    警察笑了:“你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啊,还没怎么样呢,就敢要一万?”


    男人一点也不心虚:“警察同志,一万已经很少了,她伤的可是我的命根子,就这价钱我还是打折了呢。”


    “这价钱不行,能不能少?”


    “不能,少一分都不行。”


    警察瞪他一眼,很不爽:“等着。”


    警察和那男人说话的时候,姜挽一直在旁边站着,全程都没插嘴,等结束,警察单独把她带到旁边,问她:“他提的这个一万,你能接受吗?”


    姜挽没直接回答:“其实我更建议他去医院验伤,到时候我会按照医疗标准赔付。”


    许是看她实在,警察劝她:“他这个人你也看到了,不是什么讲道理的主儿。要是去医院,我怕他狮子大开口,再胡乱一通折腾,到时候检查费,误工费,再加上营养费,怕是一万都不够。”


    这种事情他们见多了,知道怎样处理才能最省事。


    “要不这样,”警察帮她出主意,“我看你也挺忙的,明天肯定还要上班,我们去和他沟通,要是这个钱能降到五千,你能接受吗?”


    这次,姜挽没犹豫,老实讲,她也不想再和那种人有过多的牵扯:“可以,麻烦你们了。”


    “那行,你等着,我们去和他沟通。”


    和那人沟通的时候,警察没让姜挽参加,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办法,反正到最后他是同意了赔偿五千的这个方案。


    警察出来告诉姜挽:“通知你家人带着钱过来接你吧。”


    钱没问题,只是让家人来接这条,姜挽有些为难:“一定得是家人吗?”


    “朋友也行。”


    “不能我自己交吗?”


    “最好还是让你家人或者朋友过来。”


    沈曼不行,沈繁星和尤伽她又不想去打扰,这种时候,她的第一反应总是想到陈屿,也只有陈屿。


    陈屿接到电话的时候还在公司开会,一看是姜挽打来的电话,便立马暂停了会议:“什么事?”


    其实自从上次生日事件后他们的联系并不多,但对于她,对于她的电话,陈屿永远都是放在第一位。


    姜挽也没想到他会接得这么快,一时间还没想好该怎么和他说:“你这会儿忙吗?方便接电话吗?”


    “直接说事。”陈屿不喜欢和她绕弯子,更不喜欢面对她时的这种不确定感。关于她的事,所有他不知道和超出范围的部分,都会让他觉得不安。


    “我有个事想请你帮忙,”姜挽鼓起勇气,“我现在在芳草街的派出所,能不能麻烦你过来接我一趟?”


    “你在派出所?”陈屿的语气惊讶,可手上的动作却很麻利,退出会议,拿起外套,等其他参会人员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进电梯了。


    从办公室到地下停车场,一路急转直下,根本没用多长时间,可陈屿还是觉得慢:“你为什么会在派出所?”


    “因为……”姜挽像是不好意思,犹豫了下才继续开口,“我打人了。”


    “你打人?”


    “嗯。”


    “那你自己呢?”陈屿根本没问对方的情况。


    “我自己?”


    “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


    还好,陈屿松一口气:“等着,我马上到。”


    二十五分钟,陈屿的身影出现在派出所,姜挽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只知道他来得很快,来得及时,对她而言,简直犹如神兵天降。


    他还穿着白天那套西装,身形在,气质也在,可姜挽就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变了,仔细看应该是他的表情和眼神,从那里,她读到了一种类似于担心的东西。


    陈屿也看到她了,大步朝她走来,姜挽有点怕,本以为他会说她几句,类似于这么麻烦,这么能闯祸之类的话,可谁知到了她旁边,陈屿却什么都没说,只问了一句:“有没有受伤?”


    “没有。”姜挽摇头,关于事件起因和经过,她想和他解释一下,陈屿却打断她:“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先离开这里。”


    “嗯。”姜挽也知道这里不是个说话的地方,跟着他往外走,路上遇到刚才那个警察,正打算去交钱,却被告知,那五千块钱陈屿已经交过了。


    从派出所出来,姜挽第一件事就是和他解释:“不好意思啊,这么晚还麻烦你过来一趟,那五千块钱我现在就转给你。”


    陈屿刚想说不用,钱什么的,他一点也不在乎,旁边的暗影里突然走出来一个人,黄头发,瘦高个,一脸调笑地看着他们:“呦,这是找男朋友帮忙了呀?”


    听见这个声音,姜挽本能地想往前一步,却被陈屿一把拉在身后:“就是他?”


    姜挽还没回答呢,那小子倒是猖狂地接话:“是我怎么样?刚才那五千块就是给我了。”他像是很不屑,从鼻腔里轻嗤一声,“有钱又怎么样?还不是被老子耍得团团转?”


    陈屿没和他废话:“给你两条路,要么现在立刻从我眼前消失,要么等着收我的律师函。”


    那男人看出来陈屿不好惹了,钱他已经拿到了,也不想再多生事端,刚才那些话也就是纯属为了过过嘴瘾罢了,所以狠狠瞪了他们一眼,还是灰溜溜地走了。


    男人走后,姜挽注意到陈屿的脸色有些差,还以为是因为刚才那人的话刺激到了他,毕竟他一个总裁,平日里听到的多数都是恭维好听的话。


    “抱歉啊,大晚上的麻烦你,还让你遇上这种人,真的很不好意思。”


    陈屿是有些不高兴,但并不是因为这个,是那人刚才口中的“男朋友”三个字刺激到了他。他倒是想,却没有资格。


    转过身,他对姜挽冷着脸:“这种事你怎么不找你男朋友?他人呢?”


    姜挽不知道他是怎么跳跃到这个话题的,但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问了,以前因为时机或者场合的,她都没回答过,但今天不一样。


    或许是这月色,也可能是拂面的晚风,再或者就是他刚才风尘仆仆赶来时眼底的着急,让姜挽想坦诚一次,跟着自己的心。


    “我没有男朋友。”月色下,她轻声开口。


    话音落,陈屿愣住了。


    姜挽看着他,再次开口:“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一口咬定我有男朋友,或许这件事情也和你没有关系,但我还是想澄清一下,我没有男朋友。”


    “那裴思……”


    “只是同学。”


    一瞬间,耳边似乎有惊雷炸响,陈屿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说欣喜和高兴似乎都太轻了,那是一种翻山越岭,跋涉许久之后终于见到希望的狂热,因为太过强烈,此刻耳边全是他自己鼓噪的心跳声。


    心里一直下着的那场雨,终于停了。


    他意识到,这是他的重生。


    “知道了。”他压抑着心跳,“走。”


    “去哪?”


    “送你回家。”


    回去的一路,姜挽明显感觉到陈屿心情好了不少,很奇怪,她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还是在那个路口,陈屿把车停下,不一样的是,这次他要和姜挽一起进去。


    看姜挽疑惑,他主动解释:“我进去喝口水。”


    姜挽当即反应过来,觉得很抱歉,折腾了一晚上,人家连口水还没来得及喝上。


    “那你跟在我后面走。”


    小区年代久远,设施老旧,一路走过去好多路灯都不亮。陈屿跟在她身后,忍不住皱眉,到底有多少个黑夜里,她都是这样一个人行走在这夜色下。


    七拐八拐地走了一通,这才来到姜挽所在的小区楼下,六层楼高的老旧楼房,她住顶楼。陈屿跟着她一路爬,边爬还要边和声控灯较劲,到顶楼的时候,他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姜挽也注意到了,还以为他是嫌弃这里,再次觉得不好意思,边开门边和他解释:“这里的房子时间有些长了,可能会有些不方便,你稍微忍耐一下。”


    但她误会了,陈屿不是不能忍受这里的环境,他只是不能忍受她住在这样的环境里。


    开门,进屋,姜挽打开冰箱,问他想喝什么。


    陈屿正在环顾屋内,随便答一句:“矿泉水就好。”


    虽然他这样说,可姜挽还是问道:“你着急走吗?要是不着急的话等我一下,我烧点水,给你泡点茶。”


    她这里有沈繁星之前给的武夷山母树大红袍,一直没舍得喝,今天刚好尝尝。


    陈屿当然不着急了:“行,那你泡吧。”


    姜挽烧水的时候,陈屿就独自在客厅转了两圈,这是他第一次来这里,除却工作外,第一次接触到她的世界。


    几圈看下来,他发现这里外面的环境虽然一般,可里面的布置还是可以的,简约清新的风格,是她会喜欢的类型。


    很快,茶泡好了,姜挽给他倒上,橙红明亮的颜色,倒在透明玻璃杯里,有馥郁的兰花之香。


    “尝尝。”


    陈屿喝一口:“茶不错。”


    “那就好。”姜挽松一口气,泡之前她就一直担心陈屿会不喜欢,好在还是合他胃口的。虽然她的好东西不多,而且在他眼里这些可能也算不得什么,但她就还是想分享给他。


    坐了一会儿,她突然想起来:“对了,我把刚才的五千块转给你。”


    一提这个,陈屿就皱眉:“你先别着急,我还有其他的事和你说。”这也是他今天要和她一起上来的目的,“这里你不能再住了,得搬家。”


    “搬家?”姜挽抬眸,缭绕的茶气衬得她眼神清亮,“为什么?”


    和她视线对上,陈屿莫名觉得心里乱,他喝一口茶,故意垂下眼眸:“刚才那个人已经知道你的具体地址了,你觉得你还能在这里继续住下去?”


    被他这么一提醒,姜挽也觉得有隐患:“你说得对,但这事得从长计议,那我最近就开始看房子,等找到新房子就搬。”


    “不行,今天就得搬。”这破地方,他是一刻也不想让她多待。


    “今天?”姜挽觉得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先不说她这么多东西,就是没什么东西,现在让她搬,她也没地方去呀。


    “还是晚点再说吧,我得准备一下。”


    “准备什么?”陈屿追问。


    姜挽叹一口气:“我没地方去。”她挑了最重要的一条。


    这正合陈屿的心意,他挑眉,故意将语气控制得不咸不淡:“地方你不用担心,我刚好有一处房子,可以借给你过渡。”


    “不行,不行,”姜挽立马拒绝,“太麻烦了。”


    “不麻烦。”


    “不合适。”


    “还能比你继续住在这,被人渣三天两头地骚扰更不合适吗?”


    “……”


    趁她犹豫,陈屿再加一把火:“今天是我刚好有时间,能过来帮你处理,要是下次我没时间,或者没接到电话,你又打算怎么办?”


    姜挽抿着唇,没吭声。


    “你该知道的,你现在和两个公司都有关系,但凡有点什么,佳译和GSC都会被影响。我是无所谓,GSC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只是佳译,这种小公司不知道能坚持到什么地步。”


    姜挽终于松懈下来,长睫颤了颤,说出了目前她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方法:“那不然这样,我按市场价付你房租。”


    这话,陈屿没接。


    姜挽没注意到,还在自顾自开口:“但是我今天实在是搬不了,东西太多,没个两三天,怕是搬不完的。”


    “你人先过去,东西不急,我可以安排人慢慢帮你搬。”


    陈屿很坚持,大有一副她不搬,他今天就不走的架势,到最后,姜挽只得快速收拾了一些日用品,在他的监督下上了车。


    一路,她越想越觉得这事突然,况且既然是陈屿的房子,那肯定会比她现在这里贵不少,姜挽没忍住,还是主动和他问起了房子的情况。


    “你那房子具体在什么位置呢?”


    “使馆壹号院。”陈屿目视前方。


    “哦。”姜挽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她在北城待得时间不长,自然也就不知道这个名字代表着什么。


    “离公司远不远?”


    陈屿回头看她一眼:“肯定比你这儿近。”


    “那房租呢?大概多少钱?”


    陈屿拧眉:“不知道。”


    “那我查查,到时候也好给你钱。”


    陈屿正烦恼,快速思考着要是她查出来后,他该如何和她解释,却听姜挽自己念叨:“奇怪,软件上怎么搜不到这个小区?是不是名字错了?”


    陈屿松一口气,顺势开口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可能就是房子一般,位置也一般,没人愿意租。”


    “真的?”


    从她的语气就能听出来是松了一口气,可陈屿还是故意逗她:“怎么,你很在意这个?环境差的不考虑?”


    “当然不是了,”姜挽没听出他话里的揶揄,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我之前住的房子你也见过,怎么可能会在意这个呢。”


    如今这种情况,在陈屿面前,她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了:“我是担心房租太贵。”


    听到是这个原因,陈屿没再逗她,拐弯下高架,在这样的夜色里,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一股别样的温柔:“我有和你提过房租的事吗?”


    “你是没说过,但我……”


    陈屿打断她:“你还是多考虑考虑眼前搬家的事情吧。”


    提到这个,姜挽也苦恼,总感觉有好多事情要做,一瞬间心情有些沉闷,转头看向窗外,也没再开口。


    从芳草街到使馆壹号院,相当于是从郊区进城,一路街景由萧条变为繁华,像是进入了一个灯光璀璨,纸醉金迷的世界。


    很快,车子在小区门口停下,经过人岗和一道道验证,姜挽怎么看,都不觉得这里像是一个普通的小区。


    “你确定这里的房子一般,位置也一般?”


    “是啊,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在网上查不到租房信息?”


    “可是……”


    “哪那么多可是,赶紧走吧,也不看看现在都几点了。”


    陈屿直接将车开进车库,提着姜挽的东西带她上楼,一梯一户的设计,他住十八层。


    打开门,姜挽惊呆了,这房子无论是从空间设计,还是装修来看,都挑不出任何毛病,是现在非常流行的新中式风格。


    站在门口,她甚至有些不敢下脚:“你确定要把这里暂时借给我住?”


    陈屿直接忽视她的话,提着她的东西径直朝里屋走:“这间,进来看看你喜不喜欢。”


    宽敞的空间,松软的大床,还有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衣柜,以及墙壁上挂着的那一幅幅精美的壁画,姜挽没有不喜欢的理由。


    甚至因为太好了,她隐隐有种不配得感。


    “这么好的地方,你以后肯定还会用来招待其他朋友的,我担心一不小心弄脏了麻烦,要不你还是给我找一间普通一点的吧。”


    陈屿很不喜欢听她说这些:“就这一间,以后也不会有其他人来住。”


    见她还在犹豫,陈屿干脆直接帮她把东西拿出来,姜挽哪能让他做这些,忙从他手里接过:“我自己来。”


    陈屿倒是没坚持,转身去了客厅。


    姜挽也没敢耽误太久,简单把东西收拾好后,她也来到了客厅,想着先送他离开。


    但等了半天也没见他有动身的架势,甚至还把西装外套脱了,十分自然地坐在客厅看手机。


    姜挽担心再待下去会影响他明天的工作,忍不住提醒道:“时间不早了,你要回去吗?”


    “不回去。”陈屿抬起头,手机屏幕的光映着他的五官,有一种立体的深邃。


    “不回去?”姜挽没懂他的意思,“那你……”


    “我也住这。”


    “……你也住这?!”


    第69章 搬家


    姜挽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震惊消息, 半晌,眉头才动了一下:“那你刚才怎么说你有一处房子?”


    陈屿早有准备,轻松应答:“这不就是?”


    “可你没说你也住在这里啊?”


    “我也没说我不住在这里。”


    姜挽简直要被他绕进去了,但仔细想, 他好像说得也没错, 只是如今这结果她不能接受, 生气, 尴尬, 还带着点无措, 她小声抱怨:“既然你住在这里,为什么还带我过来?”


    陈屿对她的声音很敏感,尽管很小, 但他还是一下便听清了, 走近两步, 隔着灯光投射下来的剪影, 他低头看她:“怎么,有问题?我在这儿和你住这里有冲突?”


    “当然有冲突了, ”姜挽这会儿已经不气了, 更多的是无奈,“会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


    陈屿到底是真不懂, 还是故意问的, 姜挽看不透,反正在他面前, 她向来很多事都看不透。


    既然看不透, 她也不打算继续猜,干脆直接说:“我们两个异性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先不说做饭和公共区域这些细节划分的事, 单是一个洗漱,就够麻烦的了。”


    “那你真是想多了,”陈屿顺势在旁边沙发上坐下,一派懒散,“洗漱这事,每个房间都有单独配套的卫生间和淋浴间,所以我们两个不会有冲突。”


    “至于做饭,我没什么兴趣,你要是喜欢,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你天天想做都可以。”


    “再说这这公共区域,也看你,也由你说了算,怎么分配,何时出现,你觉得怎么好就怎么来。再不济,我待在卧室不出来也行。”


    他一连说了三条,都是针对她刚才问题的切实解决方案,这样听下来,确实是没什么问题了。


    “可这样,你不就吃亏了吗?”姜挽没有占人便宜的习惯,“要不……”


    她是想说要不房租她多付点,可陈屿却以为她还要推脱,到最后一步,他不得不拿出杀手锏:“你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推脱,让我不得不怀疑……”


    “怀疑什么?”姜挽有点紧张。


    “怀疑你对我有意思,所以才会如此介意。”


    “我没有。”姜挽立马反驳,脸红成一片。


    陈屿看着她,语气有些淡:“这不就得了,两个人虽然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但是互不干涉,这和你之前的合租有什么区别?”


    “可是……”


    姜挽还想说,但陈屿已经不想听了,他像是很倦,站起来摆摆手:“这么晚了,我要休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洗漱用品房间里都有,你要是找不到再叫我。”


    他走得很快,姜挽看着他的背影没再说什么,其实她也来不及说什么。


    回到房间,姜挽仔细看了一下,果然如陈屿说的那般,这间房自带卫生间和淋浴间,还有一整排的梨花木衣柜,灯光的映照下,散发着一股实木特有的油润光泽。


    时间确实挺晚了,姜挽也就没再多耽搁,简单收拾了下,洗完澡便上床了。不过因为心里有事,加之又是陌生的地方,她这一觉睡得不怎么踏实,隔天很早便起来了。


    她以为自己已经起得够早了,没想到陈屿比她还早,从房间出来的时候,陈屿已经在餐桌旁坐着了。


    餐厅大而明亮,阳光自然照射,从姜挽的角度,不仅能看到温馨和煦的阳光,还能闻到一股浓郁的饭香。像是鸡蛋和牛奶,早起最能让人熨帖的食物。


    “早。”姜挽主动和他打招呼,毕竟住在人家的房子里,这点礼貌她还是有的。


    陈屿啜一口咖啡,慢悠悠抬眸看她,虽然因为一晚上没睡他此刻极度困倦,可还是不得不表现出悠闲的状态:“早,”接着,随意寒暄道,“昨晚睡得怎么样?”


    姜挽也当他是在礼貌寒暄:“挺好的,谢谢你的房间。”


    “哦?是吗?”陈屿再啜一口咖啡,几乎是把它当水喝了,“那看来你适应能力还不错。”


    “主要是你房间好。”


    两人一来一回,一个强装硬撑,一个拘谨尴尬,“同居”的第一天,都各自绷得厉害。


    在这不怎么自然的氛围里,姜挽率先开口:“要是没什么其他的事,我就先去上班了?”


    陈屿将眼前的餐盘推向她:“做多了,吃不完,尝尝?”


    “不用了,”姜挽忙拒绝,住在他家里已经够麻烦的了,她实在不好意思再吃人家的饭,“我不饿。”


    话音刚落,肚子当场发出两声“咕咕”的叫声,一瞬间,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偏偏这个时候,陈屿还要出声:“哦,既然你不饿,那就算了。”


    太尴尬了,姜挽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请问这附近有地铁站吗?”


    “有,出小区左转就是,”陈屿突然停下手上的动作,抬眸看她,“或者你也可以等一会儿,晚点坐我车去也行。”


    “不用,不用,我还是坐地铁吧,地铁也很方便。”


    “随你。”


    因为陈屿的原因,今天到公司楼下,姜挽也选择了牛奶和鸡蛋作为早餐。她边吃边浏览租房网页,总觉得借住在陈屿这里不是一个长久的选择。


    忙忙碌碌了一天,到家时,已经晚上八点了,以她对陈屿的了解,他这会儿应该还没下班,正想着可以放松下,没想到一推开门,他已经在客厅坐着了。


    姜挽忙将散开的头发系好,大衣也重新扣上:“你已经回来了。”


    陈屿一天都没去公司,也没什么事,就是不停地看门口的监控,刚看到她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便立马从书房来到了客厅。


    夜晚,灯光,客厅,还有她,这些他曾经幻想过无数次的场景,此刻终于出现在眼前了,陈屿倒有些不怎么敢看了,怕是镜花水月,一眨眼就会消失。


    他匆匆一瞥,迅速低眸:“没去公司。”


    难怪。


    气氛有些沉默,姜挽主动开口:“你吃过晚饭了吗?”


    “没有,怎么,你要做?”


    可以是可以:“只不过……”


    算上在港城的那几年,姜挽独居的生活也有八年多了,别的方面她都学得很快,唯独这做饭,就是怎么也不开窍。


    一来因为她本身对这方面也不在意,二来实在是没有时间。


    “只不过什么?”陈屿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只不过厨艺不太好。”姜挽和他坦白。


    陈屿皱眉,想了会儿,才开口:“能吃吗?”


    “那应该是可以的。”


    “行吧,那你做吧。”陈屿说完,没再看她,随意拿起桌上的财经杂志翻了起来。只不过在姜挽进了厨房之后,他便立刻收起杂志,眼神一刻也没离开过厨房。


    老实讲,姜挽其实还是有点紧张的,她一个人的时候,怎么折腾都好说,但这会儿有了陈屿,她怎么也得做得像样一点。


    查攻略,翻冰箱,搭配菜,还有各种配料的准备,一个小时过去了,她也没开火。


    一个小时了,她还没出来,陈屿有些坐不住了。倒不是因为他饿了,只是他担心厨房里那些锅碗瓢盆的东西她搞不定,再一个不小心伤到自己,就更得不偿失了。


    借着洗手的功夫,他进厨房,故意表现得不耐烦:“这么长时间了,还没做好?”


    他这么一说,姜挽果然有点着急:“快了,马上就好,你再等会儿。”


    陈屿顺势接过她的话:“我饿了,等不了太长时间,你让开,我来做。”


    “你来?”


    “怎么,不行吗?”


    不是不行,她只是压根没想到他会做饭:“要不还是我来吧,菜都准备好了,炒一下马上就好。”


    陈屿瞥一眼她准备的菜,又瞥一眼她手机屏幕上此刻显示的做菜步骤,淡淡一句:“马上是多久?等你看完攻略再做?怕不是又得一两个小时吧?”


    姜挽小声辩解:“要不了这么久的。”


    陈屿没再和她继续掰扯,直接从她手中接过锅铲:“你可以出去了。”


    言下之意是嫌她在这里碍事,姜挽听出来了,可她还是没走。虽然饭是做不了了,但她还是得在厨房待着,能帮他搭把手也是好的。


    可她完全低估了陈屿的实力,那些在她眼里一团乱麻,没什么头绪的配菜,在陈屿手中好似有了生命一般,一道接一道,有条不紊,井然有序地开始进行,很快,三道菜便好了。


    宫保鸡丁,清蒸鲈鱼,再加一个清炒时蔬,卖相和味道都是一流,姜挽这才意识到,陈屿不仅会做菜,而且厨艺还很好。


    “没看出来,你厨艺还真不错。”秉着不管怎么样都得出点力的原则,姜挽决定在言语上对他进行夸赞。


    可陈屿貌似并不怎么领情:“和只会看网络教程的人相比,可能是好一点。”


    虽然是事实没错,可当着她的面就这么直接地说出来,姜挽还是觉得有些尴尬。倒是陈屿像没事人是的,说完之后又十分自然地将菜端出去,甚至还帮她盛了一碗饭。


    为这点小事计较,姜挽也觉得不值当,饭桌上,她很快调整过来,将精力全部投在了饭菜上,主要也是陈屿做的味道实在是好。


    饭后,她主动提出洗碗,却被陈屿拒绝:“有洗碗机。”


    饭没做,碗也不用洗,姜挽有点不适应这种“饭来张口”的生活,总觉得应该做点什么。


    正想着,突然看到桌上陈屿的手机,想起来之前在派出所陈屿帮她垫付的五千块以及房租的事,忙回房间去拿自己的手机。


    等她回到客厅的时候,陈屿已经从厨房出来了,手上刚才沾了水,他正用纸巾擦着。看她着急忙慌地过来,自然开口:“怎么了?”


    姜挽回他:“之前在派出所的五千块还有房租的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一提这个,陈屿就头疼,能躲就躲:“我现在有事,晚点再说吧。”


    姜挽追上去:“耽误不了你多长时间的,就几分钟。”


    看她坚持,也是担心太抵触会物极必反,陈屿索性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行,那你说吧。”


    姜挽便把她提前想好的方案和他说了,五千块现在就转给他,只是房租的事需要再和他赛商量一下。因为查不到这个小区的租房信息,她也不知道行情,就想着按北城普遍的租房价格来定。


    “你有什么问题吗?”说罢后,她问陈屿。


    陈屿其实根本没听:“没有,就按你说的来吧,”他刚才一直在想其他的事情,想着怎么样才能把她之前在芳草街的房子彻底退掉,“我明天安排人帮你搬家。”


    “明天?”这么着急吗,姜挽还没准备好,“要不周末吧,我刚好有时间可以自己搬。”


    “就明天,越快越好,免得夜长梦多。”


    “可是我明天还要上班,应该请不了假。”


    “不用你,你把要求列出来,我会安排人去做。”


    “可是……”姜挽还有些犹豫。


    陈屿一锤定音:“就这么定了,对了,把你之前和中介签的合同也给我,我看看怎么处理。”


    “这个不用,我自己和他们联系就行。”姜挽不想麻烦他太多。


    陈屿很坚持:“等你还不知道到什么时候,趁着明天搬家,一起解决。”


    “去拿。”他催她。


    “好吧。”在他面前,姜挽好像还真没什么脾气。


    拿完合同给他,陈屿没再说什么,姜挽便回了房间,进了门,她才发现钱还没转给陈屿,忙又从微信转给他。


    陈屿一直在研究合同和安排明天搬家的事,等弄完才注意到姜挽转过来的钱。他点了收款,随即又把这笔钱从微信提了出来,转到一张银行卡上。


    那是一张他从未用过的,在高中时就办的卡。里面除了以前姜挽坚持要还他的钱之外,再没有其他。


    次日,陈屿安排了人去处理搬家和合同的事,搬家还好,有专门的人负责,一切都处理得井井有条,很快就结束了。


    只是这合同就麻烦了,沟通过程中和姜挽签合同的中介突然狮子大开口,一定要让他们赔偿。


    负责人战战兢兢地和陈屿汇报:“陈总,对方说一定要姜小姐继续履约,不然就得赔剩下的房租和违约金。”


    “多少。”陈屿直接开口。


    “两万。”


    “给他四万,这事就此了断。告诉他,这件事不要告诉姜小姐,也不要再和姜小姐有任何联系。”


    姜挽没想到陈屿的动作这么快,她下班到家的时候,东西已经全部搬完了。原本在芳草街的那些此时已经全部搬来了这边,大件帮她做了整理,小件的也都分类摆好,等她再做进一步的归类。


    更让她觉得吃惊的是,就连合同的事情陈屿也一并处理好了。


    姜挽之前和那个中介打过交道,知道对方不是一个爽快的人,所以很担心陈屿会在沟通的过程中吃亏:“中介没有为难你们吧?”


    “你想多了,”陈屿不是很想聊这个话题,于是匆匆一句话带过,“对了,关于你剩余的房租,他们也发过来了,我一会儿转给你,一共一万二。”


    这是陈屿下午对照合同自己计算出来的,数字不能多,也不能少,免得被她看出什么端倪,必须和合同上保持一致。


    “真的?”这一点也是姜挽没有预料到的,她还以为中介那边多少会扣除一部分,“没想到中介那边还挺好说话的。”


    有苦难言的郁闷,陈屿今天算是体会到了,不过也罢,只要她开心,他宁愿她永远也不要接触到这些。


    “先吃饭吧。”他进厨房把菜端出来,和昨天一样三个菜,可菜式却完全不一样了。


    蒜香排骨,油焖大虾,还有一个清炒油麦菜,刚端过来,香味窜了满屋。


    姜挽被香味吸引,有些不敢置信:“今天这……也是你做的?”


    “不然呢?这里还有第二个人吗?”


    锅里还在煮着汤,陈屿进厨房调成小火,趁着鲜,先给她盛了一碗:“尝尝。”


    饥肠辘辘喝上一口暖胃的汤,别提多舒服了:“谢谢。”


    再去尝菜,每一道都咸淡刚好,口味极佳,姜挽忍不住赞叹:“你厨艺真好。”


    陈屿开一罐啤酒,仰头喝了一口,他热衷于做,可对吃饭却兴致缺缺。让他吃,还不如这会儿看着她吃来得有意思。


    趁她吃着,陈屿主动和她交代:“明天我要去榕城出差,去两天,大后天回来。冰箱里有水果和牛奶,晚上我安排了阿姨过来做饭,你要是加班就提前和我说,我让阿姨晚点过来。”


    “嗯……啊?”姜挽吃得正起劲,突然听到他说让阿姨专门过来做饭,立马停下手上的动作,觉得太夸张了:“这不合适吧?还让你专门花钱找阿姨做饭,我自己可以做的,不然还是不用了吧。”


    陈屿睨她一眼:“你想什么呢,阿姨都是按月结工资的,不存在单独为你花钱。再说了,”他故意放低声音,“就当是花钱买一个安心吧,不然厨房还不知道会被你折腾成啥样。”


    听他这么说,姜挽有些不愿意,小声辩解:“虽然复杂的我做不了,但是简单的煮面我还是会的,而且我很擅长收拾,不会胡乱折腾的。”


    她这小声嘀咕的样子很可爱,好一会儿,陈屿才把目光收回,想到要离开两天,他还是有些不放心:“有事给我发微信,不懂的不要瞎做决定。”


    姜挽以为他是担心房子,郑重地点了点头:“知道了,我不会乱来的。”


    清丽,懵懂,乖巧,陈屿轻易地就被拨动心弦。他重重吸一口气,拿起酒杯喝一口:“最好这样。”


    第70章 送她


    陈屿出差的这两天, 姜挽也没闲着,又是翻译,又是开会的,一天基本都在连轴转, 连晚饭都是陈屿在微信里再三催促后才回家吃的。


    第三天的时候还碰上她的特殊时期, 吃完饭肚子疼得厉害, 她躺在沙发上想休息一会儿, 没想到这一躺, 就直接睡着了。


    陈屿下飞机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了, 从机场到家还要一个小时,担心吵到姜挽,就没给她发消息。


    一路, 道路两边街景飞逝, 留下一段段绚丽璀璨的剪影。陈屿坐在车里, 和以往任何一次回家的感觉都不一样。


    一想到姜挽在家, 他回家后第一眼就能看见她,面对的再不是那个冷冰冰的房子, 心尖的位置就像被温水包住似的, 熨帖,温暖, 一股绵绵密密的细流。


    车子在小区停下, 下车,开门, 进屋, 陈屿刻意放轻声音,可眼神在注意到沙发上的身影后,还是愣住了。


    灯光倾泄, 如瀑如丝,落在她的侧脸和肩头,像是披了一层月色。忽地风起,客厅两边的纱帘被撩动,影影绰绰,轻盈恍惚得仿佛一个梦。


    陈屿脚步有些虚浮,慢慢走过去,在她身边蹲下。他没叫她,只是一直看着,眼神描摹着她的眉眼和五官,像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鬼使神差地,他竟然伸出了右手,当指节和她的脸颊距离不到一公分时,姜挽突然动了下,像是要转醒,陈屿当即起身,退远两步。


    姜挽睡得不踏实,梦里肚子也疼得难受,迷迷糊糊间睁开眼,看见眼前投下来一片阴影,差点被吓到。仔细一看发现是陈屿,这才放松下来:“你出差回来了?”


    “嗯,”陈屿将她刚才的一切小动作都尽收眼底,语气难掩温柔,“怎么在这里睡?”


    “没打算在这睡的,本来只是想躺了会儿,没想到就睡着了,”姜挽从沙发上起身,“你吃过晚饭了吗?”


    “吃过了。”陈屿打算去脱外套,转身的间隙突然注意到她脸色不大好,刚才躺着的时候还看不大出来,这会儿整张脸暴露在灯光下就看得很明显了。


    “你怎么了?”他走近两步,“是不是不舒服,脸色这么难看。”


    “没事。”姜挽不大好意思和他说生理期这些。


    “哪里不舒服?”陈屿追问。


    姜挽抿着唇角,没答。


    不过看她这难为情的样子,陈屿也猜到了,可算算时间,明明还差几天。


    “提前了吗?”


    “什么?”


    “你的生理期。”陈屿倒是比她直接多了。


    “你怎么知道?”姜挽很惊讶,她的生理期很多时候她自己都记不住,还要靠软件来提醒。她不知道陈屿是怎么知道,又是怎么记下来的。


    “很难受?要不要去医院?”陈屿岔开话题,关于她的所有细节,每一个他都印在脑子里,又怎么会不知道。


    “不用,我休息一会儿就好。”


    “那回房间去休息。”


    “好。”姜挽转身朝卧室走,反正他已经回来了,她也不需要在客厅继续待着了。


    到这会儿她才突然意识到,她刚才之所以在客厅,就是想等他回来。


    “等一下。”她刚转身,陈屿又突然叫住她,几步来到她跟前,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挂件,“这个给你。”


    一个陶瓷小猫的挂件,小猫通身雪白,眼珠碧蓝,眼睛很大,只一眼,姜挽就爱上了。


    她拿在手里,看看小猫,又看看陈屿:“这是从哪来的?你买的吗?真好看。”


    陈屿盯着她的眼睛,灯光下,里头似有一层水光:“酒店送的,你拿着玩儿。”


    “谢谢。”姜挽很喜欢,拿着小猫挂件又在他面前晃了晃,“那我先回房间了。”


    “嗯。”转身的间隙,几缕发丝飞起来,划过陈屿的胳膊,留下一缕淡香。


    陈屿看着她的背影,抬手停在半空中,虚妄地隔空碰了下,幻想着触碰到她发丝的感觉。


    姜挽在卧室没待多久,门外再次响起敲门声。


    “睡了吗?”隔着房门,能听到陈屿的声音。


    “还没有,”姜挽起身,去开门,“怎么了?”


    门外,陈屿右手端着白瓷碗,里面盛着深褐色的液体,还冒着热气:“把这个喝了。”


    “这是?”


    “姜糖水。”


    “哦,好。”


    姜糖水,对生理期的疼痛有缓解作用,之前在宁城时,他就帮她准备过。


    一碗下肚,暖呼呼的感觉从口腔一直蔓延到胃部,姜挽顿时感觉好受了许多:“谢谢。”


    她要把碗放回厨房,陈屿没让,而是直接从她手中接过:“早点休息,晚上有事叫我。”


    虽然知道不会,可姜挽还是很感谢他:“你也早点休息吧,出差也挺辛苦的。”


    “嗯。”


    当晚,陈屿在客厅将就了一晚,第二天他起得很早,本来打算在姜挽前面起床,这样就可以在她离开前问问她的情况,可没想到一等再等,也没见到她从屋里出来。


    将近八点的时候,他才听到她的卧室门锁被打开,接着是略显慌乱的脚步和快速装东西的声音。没多会儿,姜挽出现在客厅,素面朝天,神色严肃,果然,是起晚了。


    陈屿垂眸喝一口咖啡,兀自干着自己的事儿,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见他在客厅,姜挽很意外,但也来不及多问,匆忙打声招呼:“早。”


    陈屿看着她,明知故问:“你这是……”


    姜挽有点不好意思:“没听见闹钟的声音,睡过了。”


    “哦— —”陈屿故意拖长语调,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悠闲喝着咖啡,“那你今天估计要迟到了。”


    很有可能,所以姜挽才会如此着急。


    她没回陈屿的话,也没吃早餐,穿上外套就打算走,临出门前,却被陈屿拦住:“等一下。”


    姜挽回头。


    “吃完早餐再走。”


    “来不及了。”


    “反正都要迟到了,还在乎这一点时间?”陈屿啜一口咖啡,佯装临时起意,“你先吃,一会儿可以顺带坐我的车去公司。”


    “不用了,我还是坐地铁吧。”要是坐他的车,那不是全公司都得知道了,姜挽可没这个胆子。


    陈屿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我在地铁站把你放下。”


    姜挽有点犹豫了。


    陈屿乘胜追击:“反正我早餐也做多了,扔了也是浪费。”


    姜挽已经不记得她上次这么悠闲地坐在餐厅吃早餐是什么时候了,以至于这会儿坐在餐桌旁,被太阳照着时,竟有些恍惚的感觉。


    “感觉怎么样?肚子还疼吗?”陈屿突然开口,将她的思绪拉回。


    “不疼了,好多了。”姜挽低头喝一口小米粥,再咬一口煎蛋,油香四溢


    “嗯,”陈屿把原本放在他面前的碗推向她,“吃完把这个喝了,我在车库等你。”


    “好,我马上。”


    去公司的一路,姜挽都有些坐立不安,担心一会儿要是被同事看到的话,她该如何解释。时间长了,陈屿都被她搞得有些郁闷了:“你这么紧张干什么,不是说了会把你在地铁站放下。”


    “可我还是担心在地铁站会碰到其他同事。”


    陈屿淡淡看她一眼,没接话。


    对这些,他其实是一点也不在乎的,甚至还自私地觉得被其他人撞见才好。误会他们两个,误会他们的关系,才是他心底最真实想法。


    可看姜挽这样,他终究还是不忍心:“那你说怎么办,我在哪把你放下来?”


    “真要我说?”姜挽有些犹豫。


    “你说吧。”


    最终,陈屿是在一条异常偏僻的小道把她放下来的,狭窄的居民巷,拥堵的被杂货堆满的过道,迈巴赫进去了都无法掉头,陈屿一路甚至都是倒着出来的。


    而且他刚停稳车,副驾驶车门就被推开,陈屿甚至都没来得及叮嘱她一句“小心车”,那身影便消失不见了……


    看来以后公司这上班时间是得改改了。


    因为早上到公司晚了点,临下班前,姜挽还有一部分工作没完成,不得不加班。她倒是没什么,反正回家也没什么事,今天把这些做了,明天的事还能少点。可陈屿却不乐意了,一个劲儿在微信里催她。


    姜挽被催得没办法,只得带着电脑下班,想着回家后再做。


    快到家的时候,她收到了一条陈屿的微信,说是饭菜放在桌上,让她到家了直接吃。姜挽还以为他有事出门了,感激地回复了“谢谢”两个字,并保证吃完一定收拾好餐桌。


    开门,进屋,果然一眼便看见餐桌上摆着的三道菜,还是荤素搭配,再加一碗热汤,灯光下,能清晰看到袅袅热气。


    姜挽没直接吃,而是拿出手机打算先拍张照,平时陈屿在的时候她不好意思,这次刚好趁着他不在拍一张。


    可没想到手机角度刚调好,突然听到卧室的门锁响,姜挽愣住,手上的动作也随之停住,她抬头,果然下一秒,就见到陈屿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比他的突然出现更让姜挽觉得惊讶的,是他此时的穿着。陈屿应该是刚洗完澡,随便套了件浴袍,腰带系得松松垮垮,领口敞开一片。头发也湿漉漉的,有几滴落下来,滑过锁骨,继而落入他胸前。


    姜挽的第一反应就是低头,心跳乱得厉害,她缓了缓才开口:“你怎么在家?”


    如果她能看到的话,就会发现此刻她的脸颊更是红得厉害,像春樱,似晚霞。


    与姜挽的害羞对比明显的,是陈屿淡定十足的反应,他放肆地欣赏着姜挽此刻的表情,拿起毛巾随意擦着头发:“我不在家,在哪?”


    “那你刚才那样说……”


    “那样说是担心你回来早了,我没洗完澡,没想到你回来的时间刚好。”和姜挽比,他简直太镇定自若了,甚至还带着一股隐隐的调侃意味,“话说你刚才是在干嘛?拍照?”


    “不是,”姜挽没承认,随便想了一个借口,“这里面有一个菜我不认识,就想通过图片识别一下。”


    “哪个?”陈屿走过来。


    姜挽的心跳更快了:“这个。”她根本没看,伸手指了离她最近的一个。


    顺着她的指尖去看,陈屿先是皱眉,随即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确定是这个?”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陈屿掀起眼皮,淡淡扫她一眼,随即在餐桌旁坐下:“你连包菜都不认识?”


    刚才太着急没来得及看,这会儿再看一眼,姜挽也被自己刚才的行为尬住了,这可不就是包菜吗,还是最常见的那种“手撕包菜”。


    她开始找补:“我的意思是,你厨艺很好,能把包菜做成这样。”


    陈屿倒是没再继续追问:“吃饭吧。”


    姜挽没坐,隔着一段距离,她委婉地提醒他:“你要不要先去换件衣服?”


    “怎么,影响到你了?”


    “没有,没有,我是担心你冷。”


    “不换,吃完再说。”


    这一顿饭吃的姜挽有些心不在焉,全程低着头,眼神也不知道该往哪看,一直到吃完,她也没主动和陈屿说一句话,倒是陈屿问了几句她工作的事情。


    “周海给你安排的工作很多?”


    “还好,不多。”


    “不多你怎么天天加班?”陈屿像是不爽,但仔细听,就会发现语气里还有更深层,更隐忍的东西,“以后他再给你安排不合理的工作量,你就直接拒绝。要是觉得不方便,也可以直接来找我。”


    话音落,姜挽抬头,视线和他对上,似乎是想要确认他刚才这句话的真实性。


    找他?她以什么身份找他呢?


    职场上越级汇报是大忌,所以这算是他给她的特权吗?


    可这特权又因何而来呢?


    他们那段从来没被提起的同学关系?还是如今这莫名其妙的合租关系?


    “不用了,周经理给我安排的工作量挺合理的。”


    其实话说出口,陈屿也觉得有些越界了,可他的性格,说了就会认,绝不会搞委婉掩饰那一套。更何况,她现在并没有男朋友。


    他不解释,也没撤回:“我只是给你提供一种选项,具体想怎么做还是看你。”


    “嗯,”说到这,姜挽倒真还有一个问题想和他咨询,她今天在公司研究许久也没有得出结论,“其他问题也可以找你吗?”


    “可以。”


    “你不问问是哪些问题?”


    “随便,都没差。”反正她的所有问题,陈屿都会当作第一重要的去解决。


    “是关于翻译的问题。”姜挽和他坦白,以前在公司的时候她会问他翻译问题,可那是在公司,在工作,她不确定抛开了这层关系,他还愿意帮她解答。


    “吃完饭拿给我。”陈屿直接回答。


    姜挽担心会打扰到他:“你方便吗?要是不方便的话,我可以等你有时间再问。”


    陈屿挑眉,灯光下朝她看过来,眼神清亮,音色沉沉:“看你,你方便,我就方便。”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