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颖恍恍惚惚的拎着罐子、挎着篮子回到家,独自在家等了许久的小豆丁小跑着跑过来一把抱住她的腿,带着哭腔控诉道,“姑姑你怎么才回来?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我也以为我差点就要回不来了……”钟颖脱力的呢喃道。
钟国强小手一抹眼泪,屁颠颠的接过钟颖手里的东西,“姑,我帮你拿去厨房!”
说完他就殷勤的动起来。
对于自己奇迹般的在想要杀她的鬼手下死里逃生,钟颖想了一路,该不会真的是因为自己说破了对方“耍流氓”的行为,这鬼就羞恼的跑走了?不是吧不是吧?那他这鬼道德标准还挺高。
也是,这时候人都是保守人,死了也是保守鬼。
而且,能不因她是女性、还为她惋惜没有继续上学的能是什么恶鬼?
钟颖想着也就没那么怕那鬼了,她脊背都挺直了些,突然想到了一句话,感慨道,“人善被人欺,鬼善被人骑啊——”
说完钟颖就觉得自己把原话中的“马”换做“鬼”换得不太恰当,让整句话意思都变得奇怪起来了,她连忙改口,“呸呸呸,什么骑啊,我骑他干嘛……”
钟颖不过是才寻到一线生机,那死鬼仍然是随时准备咬断她脖颈的“猛兽”,而她这个猎物想要骑到对方头上?是嫌死得还不够快吗?
不过总之,钟颖长出了一口气,微风吹过她汗湿的后背带来一丝凉意,她暂时逃过了一劫。
——
入夜,村居群落一片宁静,辛苦劳作了一天的人们沉沉的陷入睡眠中。
夯土地面上悄无声息的洇开一片深色,旁边的土坯墙上也诡异的凝出一滴滴水珠,沉睡的女孩无知无觉。
细细密密的水迹仿佛有意识般朝着一处汇聚,慢慢凝结成模糊的黑影。
等彻底凝实,脸色青白的男人双眼如死水一般,幽黑阴鸷,透不进一丝光亮,他就这样无声的站在床沿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一无所知酣睡的女孩,杀意在他胸腔中翻涌泛滥。
在今天之前,李霖时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深夜闯入一个女孩的房间里,但他等不了了。
他一定要杀了她。
这是她欠他的。
白日里李霖时几乎可以说落荒而逃,等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错失机会。
所以李霖时破了自己的例,深夜闯入一个女性的屋子,但这样她就不能再说那些影响他的话了。
惨白的月光下,一只白到透明的手朝床上的人伸去,骨节分明的五指张开,仿佛铺开的猎网,目标是那一截纤细的脖颈。
他周身带着甘霖河底的阴冷湿意,夏夜的燥热也不得不退让三分。
要钟颖说,现在的生活各个方面她几乎都适应良好,就是少了现代那些便利的电器,尤其是现在的六月天,每天夜里她都热得睡不踏实,十分想念空调。
兴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钟颖突然梦到了自己这方陋室居然装上了空调,冷气呼呼的吹出机器,不多时整间房子都凉快了下来。
尽管仍在沉睡中,钟颖的意识也知道自己正在做一个荒诞的梦,六八年哪来的空调?但做梦嘛,她不介意沉溺在这样的美梦中,如画饼充饥、望梅止渴,她竟真的觉得凉快多了,沉睡中钟颖的眉头都舒展开了。
冰冷的手指扼住了脖颈。
李霖时感觉自己平静无波的情绪再次起了波澜,久违的兴奋感席卷全身。
钟颖甚至梦到了自己床上出现了现代她床上的抱枕,而且也神奇的变成冰冰凉凉的,贴到了她的脖子上,这下更凉爽了,她立刻像从前一样把抱枕抱进了怀里,还忍不住用脸颊蹭了蹭,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李霖时僵住,不明白事情为什么又脱离他的设想。
他的手臂被女孩抱在怀中,原本想要掐死她的手被拽着拉到了她的脸侧,她甚至还亲呢的蹭了蹭。
原本睡在门口狗窝里的红糖狗鼻子突然动了动,嗅到了空气中古怪的多了一丝河水的味道,它立刻警觉的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猛地狂吠起来。
“汪——汪——”
红糖钻出狗窝,深夜中它却不是对着院门吠叫,而是冲着院内的一间屋子叫个不停。
不多时一家子的人就都被狗吵醒了。
钟老爹和钟诚顾不得穿齐整衣服就操持着随手从屋里拿的扫帚、脸盆冲了出来,气愤的想要看看到底是哪个贼大半夜的不睡觉来偷东西、扰人清梦。
李霖时也被狗叫声惊得回过神,他立刻把自己的胳膊用力抽了回来,身子向后倒去,却没有像人一样仰面摔倒在地,而是如同一盆被泼到地上的水,在与地面接触的瞬间溅起无数水珠,再隐于泥土之中,以一种超乎常理的速度向下渗入,几个呼吸间就没了踪迹。
邓霞一边系着衣服上的疙瘩扣子,一边冒着火气从屋子走到院子里,“是哪个挨千刀的,大半夜的敢跑到我邓霞家里偷东西!”
钟颖也迷迷瞪瞪的醒了过来,起床拖拉着鞋,拉开门里的插栓,探出头去问了一声,“咋回事啊?”
钟诚和他带着一起睡的小侄子钟国强,一大一小两个脑袋探出他们屋子的窗户,好奇的看着外面。
钟诚快速的认真探查了一圈院内,每个能藏人的角落都找了,没有找到任何可疑人物,“没人。”
他又顺着大黑狗仍警惕看着、低声咆哮的方向看去,对着钟颖说,“你睡觉前屋里门窗都关好了吗?”
这话意思是坏人跑到她屋里了?钟颖被唬得也不犯困了,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关好了啊,刚刚我才拉开的门上插栓。”
隔着院墙传来一声叫嚣的女声,“钟老二家的,管好你家狗!大半夜的叫什么!”
“就你耳朵灵!”邓霞没好气的扬声顶了一句回去,接着怒瞪着红糖,“大半夜的你叫啥,见鬼了啊!”
她不过是随口一说,钟颖却是虎躯一震。
钟老爹在一旁缓和道,“好了好了,都再去睡吧……”
说完钟春生就劝着还两眼冒火的邓霞回了屋。
钟信也把窗户关好,哄着走了困的小侄子再躺下。
钟诚叮嘱了钟颖让她记得把门窗都再关好,就回了东北角上他的那间屋子。
苗素云听到院里的狗叫和人们的说话声了,但她实在是累得动不了,连手指尖都带着透支过后的酥麻,只撩开眼皮看了一眼进屋的钟诚,问道,“是怎么了?”
钟诚把披在身上的衣服随手丢到一旁的箱柜上,光着健壮的上身躺了回来,抬手就揽过媳妇,在苗素云汗湿的鬓角边轻吻了一下,“没事,你接着睡就行。”
钟颖倒是没有着急回屋睡觉,而是朝院子内的大黑狗招招手,“来,红糖。”
大黑狗甩着尾巴就乖乖的钻进钟颖的屋子。
钟颖把门关好,抬手摸了摸自己脖子,果然湿湿的。不光这样,她趁着月色低头一看,只见她衣服前襟上也一片深色湿痕,怪不得她从刚刚就觉得胸口好似也湿漉漉的。
不是,掐脖子就算了,这鬼还往哪儿碰呢?
钟颖咬着后槽牙,只觉怒火直烧。
要是干出这种事的是个人,无论如何钟颖都要扇了他的脸,哐哐两个大耳光,她绝不容忍这种骚扰行为。
“偏偏是鬼……”钟颖气得攥紧了拳头,还是个想要她命的死鬼,她能求得的一线生机也不过是对方那一点残存的人性。
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把这口气强压下去,钟颖从木头柜子里找出一件冬天穿的旧袄子,铺在床脚,红糖好似知道这是给它准备的,从善如流的在上面团成一个舒服的姿势趴下。
虽然钟颖实打实的亲眼见到了鬼,但她还是不信鬼神,与其求山神娘娘不如求狗。虽然不确定狗是不是真的能克制鬼,但至少红糖是看家一把好手,能叫醒她,让她不至于在睡梦中无知无觉的被鬼骚扰或是索了命。
第二天一大早,邓霞出了屋子去厨房做一家人的早饭,一边忙活着一边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没多久苗素云也匆匆盘好头发,用冷水洗了把脸就过来帮忙。
邓霞看着儿媳妇的脸,忍不住说了一句,“这小子忒能折腾人。”
苗素云半晌后才听懂什么意思,腾地脸色涨得通红,恨不得脑袋扎进脖子里,“我、我去洗锅!”
邓霞看着苗素云慌张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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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只暗自摇了下头,她也不是取笑自家儿媳妇,只是说句公道话,她一边切着菜一边嘀咕,“臭小子,从小就一身牛劲……”
天色才蒙蒙亮,日头还没升起来,这会儿也没那么热,邓霞先给家里的两只鸡加了半碗糠,再麻利的做起人的饭食来,切下来的菜梗子她也不扔,准备给狗吃,“苗儿啊,去把红糖那碗拿过来——”
邓霞说完,才发现自己一直觉得不对劲的地方是什么了。
她家狗呢?
去狗窝拿红糖常用瓷碗的苗素云也顾不上羞意了,几个快步走回来,“娘,咱家狗不见了!”
虽然昨天晚上邓霞还对着红糖大小声呵斥了一句,但一听狗真的不见了,她顿时慌了神,“天杀的!昨晚那贼原来不是来偷东西的,而是来偷狗的!”
说话间邓霞的思绪已经如一脚油门般直冲最坏的设想,短短几瞬间她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家养了十一年的狗进了别人肚子的场景。
邓霞眼含热泪,也顾不上做饭了,拿着手里的菜刀就要往外走,“我倒要挨家挨户看看到底谁家这时候飘出肉香味,老娘非把他家门板给剁碎了!”
吓得苗素云连忙去拦,“娘,娘!刀!刀先放下!”
想来帮忙端碗的钟诚刚走到厨房门口就见他娘这架势,立刻吓了一跳,“娘,你拿刀干啥?隔壁范婶子又惹你了?那也不能拿刀和人拼命啊!”
被饭香味勾起肚里馋虫的钟国强本想讨口吃的,却见他奶拿着菜刀气势汹汹要找人拼命的样子,哇得咧嘴大哭起来。
落后一步的钟信连忙把小侄子拉走,他娘生起气来把孩子都给吓哭了。
钟春生挤进厨房来,伸手想让邓霞把她手里的菜刀给他,“孩儿他娘你这是干啥?来,刀给我,有啥事我帮你……”
钟颖被乱糟糟的声音吵醒,顶着一头没梳的及肩长发,迷瞪着两眼出了屋子,“这又咋了?”
邓霞正热泪盈眶、悲愤交加的说出,“咱家狗……没了——”
话音未落,她就看到了跟着自己闺女一块儿从屋里出来的大黑狗。
邓霞:!
悲没了,只剩冲天的愤怒了,邓霞忘了自己手里还拿着把菜刀就朝女儿冲了过去,“你个臭丫头,哪有让狗睡人屋子里的!我这一大早上看狗没了,还以为是被昨晚上的人把狗偷了回去炖着吃了!”
钟颖吓得一激灵,睁大了眼睛掉头就绕着院子跑。
妈耶,她娘可比鬼彪悍多了!
那鬼还只是想要掐死她,她娘直接上菜刀了!
现代谁家狗不是睡人屋子里啊!
钟颖却没办法这么辩驳,真是有口说不出,这一刻她突然又想起了那死鬼,至少在他面前还能说这话,反正她老底都已经给鬼亮出来了。
“娘,刀!那是小妹啊!刀先放下!”苗素云着急的追在邓霞身后喊着。
钟信顾不得侄子了,连忙从一旁蹿出拦抱住他娘;钟诚腿长步子大,三两步追上来,把他娘手里的菜刀夺走。
邓霞这才想起自己手里原来还拿着把菜刀,任由心有余悸的儿子把刀拿走,邓霞追上钟颖,换成巴掌拍在她胳膊上。
“知不知道你娘大清早的差点要去别人家拼命了……”
钟家的一天,从鸡飞狗跳开始了。
李霖时坐在两天前被再次堆土堆出个圆形的自己坟上,远远看着山脚人家的热闹。
“你看这家,都不是什么特别坏的人,颖妮儿这丫头我也算是从小看到大的,虽然是被惯得有点不懂事,但你的死要全算她头上也确实过了些,她也不过是想要嫁给你而已,也没想让你死的。”
李霖时如白纸般的英俊面庞上没有一丝可以称得上活人会有的神情,他就这样面无表情的听着这话,无动于衷。
旁边另一个坟头的鬼叹了口气,“唉,算了,你怕是觉得我和颖妮儿算起来还是亲戚,这是在帮着她说话。那我也不多说什么了,我只希望你能再缓缓,多看一看,然后再决定是不是真的要动手。”
李霖时仍静静地,没有任何动作。
只是手背上仿佛还黏着那种细腻的、如羽毛拂过般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