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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第 9 章

作者:席之宸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原安最终还是抬起头,稍稍拉远了自己与手帕间的距离。


    她终于闻不到那好闻到让鼻子发酸的木质冷香了。


    “谢谢你,沈老师。”她终于找回了她引以为傲的理智,侧过头,对沈澈挤出一丝勉强的笑,“但时间不早了,若不抓紧,之后的祭拜,就要拖到晚上了。”


    沈澈闻言,微不可查轻轻蹙眉。


    但他还是收回手,选择尊重她的决定。


    于是,信纸被重新展开,这一次,原安将它摊在了两人中间。


    林心楠的话语如她的笔锋一样,温柔却有力度。


    “安安: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妈妈应该已经不在了。


    你可以为我难过,这是人之常情,但你一定不能过度沉湎,裹足不前。


    你一定要坚强,一定要振作,因为你现在的处境,远远比我写下这封信时,还要危险。


    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我追查沈翔和原婉的案子,因为太危险,简直以卵击石。但人生在世,总有些事情不得不做。


    我的前半生过得非常坎坷。


    我有个赌鬼爹。七岁那年,我妈被他打死了,在那之后,每当他喝醉或者赌输了,就会对我拳打脚踢。十五岁时,他以200元的价格将我卖给村口五十多岁的老光棍当媳妇,我不甘心,于是新婚当夜装鬼,把那老头打晕,趁夜跑出了大山。十七岁,我轻信同乡,被卖进夜场,他们扒了我的衣服,把我推进了包厢……


    那时候真的连我自己都认命了。


    是原婉在最后时刻救下了我。


    她冒着生命危险,打碎了警报器,在一片混乱和浓烟中,拉着我逃出了那个人间地狱。


    她带我回了她的出租屋,给了我一片遮头瓦。她给我饭吃,教我读书写字,鼓励我不要放弃。她是我晦暗命运里唯一的光,为了婉婉姐,我可以做任何事情,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沈翔的出现,完全是个意外。


    后来我总在想,如果当年,沈翔好好留在首都做他的贵公子,不要招惹婉婉姐,不要招惹我们这群普通人,那么,后面的所有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可如果没有沈翔,我不会知道,原来知识可以改变命运,真爱可以超越门第,每个人都可以被公平平等地对待。


    如果没有沈翔,我想我大概已经死在二十四年前吴门公馆的那场大火里了。


    是沈翔,用他自己的命,换了我的命。救命之恩,我当以命相报。


    沈翔和原婉,算是我坎坷的前半生里,遇见的为数不多的真正的好人。可偏偏是他们,被顾琳和原健那对狗男女因为一己之私害死在了屏江,死得那样凄惨痛苦、身败名裂。


    而现在,顾琳还盯上了你。


    她计划如法炮制,重演二十四年前的悲剧。


    安安,这不是危言耸听。我和顾琳斗了整整二十四年,我比你了解她。她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世。于她而言,你是她失败的见证,是她耻辱的象征,像她这么一个骄傲又偏执的毒妇,她一定会想方设法抹杀你的存在,就像当年她虐杀强硬和她退婚的沈翔一样。


    我知道你这时候一定想说,顾巍能护得住你。但我要明确告诉你的是,他护不住。那小子和他爹一样,都是顾琳手里的提线木偶。我相信他是真的爱护你,我也相信他会愿意为你付出所有,包括他的生命,但他救不了你,因为你们的对手是顾琳,是生养他、培育他的远洲集团。他夹在中间能够为你奉上的最高诚意,就是陪你一起死。


    但是安安,我不要你死。


    我要你活着。


    我要你连着我的份、连着你原婉妈妈的份一起,漂漂亮亮地活着。


    你这一路走来,遇到多少坎坷,战胜多少挫折,妈妈都看在眼里。你走得这样难,不是为了让你在最好的年华里,陪一个男人去死的。


    我知道顾巍在你心中的分量,我也感激顾巍为你做的一切。毕竟,是他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为你挡风遮雨,甚至,为你创立了安隅文化。


    但安安,扪心自问,你真的没有察觉,这份极致的守护,已经成了让你们都无法挣脱的温柔禁锢了吗?一个安隅,你走不出去,他也困守其中。你们在这座黄金笼里,日日相对,互相折磨,明知不可能却都不肯放手。这对彼此,都是一场凌迟。


    所以,安安,就当是妈妈求你了,最后再听妈妈一次劝吧。


    离开顾巍,离开安隅,不要再折磨自己,也不要再囚禁自己了。


    你这么优秀又这么聪明,年纪轻轻,已经荣光满身,你完全配得起更好的人生。


    其实说到底,事情会发展成今天这样,最大的错,在我身上。这么多年,我一直极力想要避免让你搅和进我们这些上一辈人的恩怨里。我本以为,我可以靠着自己的力量,将所有事情终结,我本希望可以把你完完全全地摘出去,让你干干净净地活在阳光下。但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所以,安安,我必须要把这些不堪的往事全部告诉你,只有这样,你才知道该怎样反击、该怎样有效地保护好自己。


    铁盒里的记事本,是妈妈最重要的日记,里面记录了当年所有的一切,这是我能留给你的最后的线索。我要你知道所有的来龙去脉,然后根据妈妈留下的线索,查清所有真相,去撕下那些伪善者的画皮。


    我知道这很危险,我也知道这很艰难,但是,我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如果真有一天,你走到山穷水尽之处,你知道要去找谁。不要顾忌你那点骄傲和尊严,他比你想象中的更疼你。


    安安,妈妈只能护你到这里了,后面的路,你要靠你自己走下去了。


    但你不要怕,我、原婉还有沈翔,我们会一起在天上看着你,守护你。


    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林心楠绝笔。”


    绝笔二字落下,山风停滞,竹林死寂。


    时间也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原安的身体猛地一晃,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她维持着低头看信的姿势,一动不动,如同石化。只有不断颤抖的肩膀和汹涌无声的泪水证明她还活着。


    像是过了几个世纪那样漫长,原安仿佛终于受不了心头汹涌的情绪一般,发出一声极其压抑、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呜咽。


    但声音出口的瞬间,她就像意识到了什么似的,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努力将这些连同剩余未出口的抽噎一道强咽回去。


    却不想,因此引发了更剧烈的、无法控制的呛咳。


    她猛地捂住嘴,用尽最后一丝理智,强行将头撇向远离沈澈的那一侧。


    剧烈的呛咳过后,是根本压抑不住的干呕。


    原安痛苦地蜷起身体,却始终没有松开手中的信。


    一旁紧密关注着原安状态的沈澈看到这里,终于不再纠结,果断伸手,在原安情绪彻底崩溃前,动作轻柔却不容抗拒地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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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手中紧攥的信纸抽走。


    原安不明所以。待她察觉手中空虚、抬头寻觅时,才发现,那封林心楠留下的绝笔信,不知何时已被沈澈妥当折叠,放回了铁盒。


    几乎是下意识地,原安强撑着身体的不适,艰难起身,就要抢夺。


    谁料沈澈动作更快,他将自己挡在了原安和铁盒之间,强行阻断了原安伸向铁盒的手。


    “呜……”


    原安抽噎,但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一样,只发出了破碎的气音。


    她想要越过沈澈,去夺回信件,可沈澈就像一堵牢不可破的墙一样,强硬地、不容抗拒地挡在了她的面前。


    委屈、痛苦、悲恸、无助,百感千绪,在心头汹涌澎湃。


    挣扎中,原安感觉眼眶中似乎隐约又有了湿意。


    她用力咬唇,拼命眨眼,企图再一次将它们尽数逼回。


    可是这一次,却没有之前那么顺利。


    沈澈动作极快地抬起她的下巴,拇指指腹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稳稳地抵在她紧咬的下唇与牙齿之间。他用的依然是巧劲,没有弄疼她,却有效地阻止了她的自伤。


    “原安,松开。”他看着她,眼眸深处泛起一丝他自己都没觉察的心疼,“痛就喊出来,难受就哭出来,别咬自己,别压抑自己。”


    他说得那样强势,几乎是命令。但原安也只是原地愣了几秒。虽然理性思维已经被过于沉重的信件内容和巨大的情感动荡冲击地荡然无存,但她盯着沈澈那双浅棕色眸子看了片刻,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然后她就看到那双浅棕色的眸子深处闪过了一丝疼痛。


    “我不看你。今天竹林风声很大,我什么都听不到。”沈澈说着,闭上了眼,但手中阻止原安自伤的动作却没有丝毫放松,“我想,你妈妈之所以留这封信给你,想要见到的绝对不是你的崩溃。如果她看到你现在这样自伤,一定非常难过。”


    话音落地,他敏锐地察觉到掌下被强压的原安,挣扎力度小了下去。


    沈澈挑了挑眉,他知道自己又切中重点了。


    于是,顺着这个思路,沈澈继续开口:“原安,哭出来,不要憋在心里。你妈妈在信里不也说了,你可以为她难过,也应该为她哭泣。这是人之常情。”


    “呜……”


    一声压抑不住的抽噎飘入沈澈耳中,然后,沈澈终于听到了原安破碎的声音:“呜……可是……沈老师……呜呜……我们还有日记要看……”


    “日记就在这里,它跑不掉。线索是你的,真相也是你的,我在这里,没有人能夺走。”沈澈说完,手臂试探着环过原安的肩膀,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轻轻拢入自己怀中,为她短暂地提供了一个稳固的依靠。


    “给自己十分钟吧,原安。任性一次,放纵一次,就十分钟,我来计时。”


    原安没有再说话,却也没有再挣扎。她安静地靠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像个木偶。


    所以,还是没有办法信任他吗?


    沈澈没来由地有些挫败和无力。


    即使他做出了保证,即使他难得的感性战胜了理性,即使他破天荒地极其不专业地感情用事。


    可是她还是不领情,还是不配合,还是要折磨自己、委屈自己、压抑自己。


    他真是从未见过如此不听劝的病人。


    他真是从未见到如此倔强要强的女人。


    沈澈默不作声在心里叹气。


    他到底该拿她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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