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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私兵

作者:蜗牛其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京郊百里外,蜷在黑山洞中的三五人借着夜色冒出头来,悄悄生了火,将挖来的野菜根和几只麻雀烤熟,就地扒着吃了个干净,恨不得连骨头也嚼碎咽了。


    已经是第五日了,粮食一断,个个都饿得前胸贴后背,


    上头没有命令,只能耗着,鸟都要吃光了,再熬下去,只能吃山耗子了。


    快死容易,偏偏是这饥饿,最让人心浮动。


    几人悻悻地踩灭了烤食的火种,看着白花花的月亮,都觉得馋,私兵断粮,撑不过十日。


    京畿五大营的驻地处,张岁安隔三差五地便去一趟,只问那车孤本的下落,言语间,是生怕耽误了修典的工期。


    杨快每次见他,都口头上应付着打包票,一口一个:“子康贤侄,你放心,就算是被当柴烧了,也给你把炭扒拉回来。”


    晌午正值营中放饭时,杨快见张岁安来都来了,干脆也留下他一起在营中用饭。


    忽而一小兵匆匆来报:“校尉,有处农庄逮着几个抢鸡的贼!”


    杨快头也没抬,扒拉了两口碗道:“屁大点事,用得着报到我这儿来吗?”


    另一头的副将哈哈笑了两声:“肯定是咱这几日巡得太严了,山上的贼人连道也不敢劫了,只敢去抢鸡了。”


    杨快嚼着手里的肉,似乎觉着哪里不对:“这些山大王年年抢财,囤的粮也够吃上一阵了,眼下这才几天啊?”


    跪报的小兵又补上一句:“那几人都各自蒙面,我们的人赶过去时,刚好将其团团围住,他们眼见跑不了了,直接就地自戕了。”


    边上的副将一听,顿时又仰笑起来:“这是吓破胆子了。”


    杨快也跟着笑了两声,继而忽然心头一凛。


    不对劲。


    听说过山贼奋死反抗的,也听说过跪地求饶的,眼见被活抓,二话不说就地自戕的,不像是山贼,更像是……


    死士。


    尤其是训练有素的死士,他们的亲族家眷都握在主人手里,一旦暴露身份,为防审讯泄露,不会留活口,几乎是原地就死。


    有死士还不足以稀奇,只是这京畿重地,周围藏有不明势力的死士,宁肯去抢鸡,也不愿下山,他们在守着什么?难不成这山里头还有更见不得人的东西?


    前朝时,就曾有一桩旧案,就是那乱臣在山中藏着私营兵械,后伺机伪装成商贩百姓潜入城中,掀起了一场白衣之乱……


    杨快猛地抬起头,仿佛咽了只苍蝇,顿时怒目圆瞪,他下意识地转头瞥了一眼张岁安——


    只见此人临危不动,似是早有所料。


    这个素来被他当作文弱书生的公子,此刻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温文尔雅的眉眼间,露出几分不显山不露水的谋算,好似能洞穿人心。


    张岁安抬起眼,不疾不徐地沉声道:“表叔,今日我便送你一记大功。”


    夜深,几驾载重的车马出了城,往京郊山外驶去。


    车马渐行渐远,越走越偏,一路出了明哨布防之外,挂在马车头上的孤灯摇摇晃晃,在山林树影中忽闪忽灭。


    再往前,便是一处险道,周遭丛林密布,不见月光,是过山的必经之路,若是往日,沿途车马行至此处,都是快马加鞭,速速而过。


    而此时,这些车马却不疾不徐地行在其间,四周静得只剩马蹄哒哒和车轨的咯吱声。


    忽而,一只惊鸟自山林飞出,带出几片落叶飞声,同一时间,山道两侧的密林中,骤然响起链锁飞展之声,两道闪着冷光的铁索瞬间拉直,勒住了行车的马蹄。


    老马吃痛,猛地仰头嘶鸣,托着的车架顺势颠簸,歪扭了两下,彻底翻倒在地。


    最面上的麻袋被颠得破了,松口之处哗啦啦地洒出糙米,好似一地碎白的银粒。


    “快跑啊!”护车的人二话不说,四散奔逃。


    紧接着,七八个黑衣人自密林窜出,也不追人,只顾着抢车,匆匆围上前去,用铁索绑起车头,把散落在地的米粮宝贝似的捧回袋中,捆绳绑好,拖着往深山中运去。


    黑夜的山像一座迷宫,深处绕着弯的小道藏在密闭的林丛中,只有熟悉的人才能辨出方向,每到一处,还有刻意设下的岔口。


    其中一人忽然停下,沉声道:“外头的车马不能再进去了。”


    另一人问道:“那这车粮怎么办?难不成要一袋袋扛回去?”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扛吧……”


    “饿得没力气了,要扛你扛,我扛不动。”说完还没好气地补上一句,“本来做这行就是为了吃饱,战死也好,打死也行,就是不想饿死。”


    另一人想了想,又瞅着厚重的粮袋,也跟着力虚:“行,走吧。”


    车马继续行至山中,再往里,山道渐渐变宽,尽头出现一处乱石山洞,洞口隐约能瞧见晃动的火光。


    此前这里的确有一窝山贼,不过后来便被人悄声匿迹地灭了干净,成了一处隐秘的练兵场。


    守在外边的几人赶紧上前:“怎么才来?”


    领头的黑衣人扯下蒙面的布:“有就不错了。”


    马车再往里行,一个个饿得虚脱咬着草根的人便黑压压地扑了上去。


    忽而,树影一颤,抖落的碎叶悄然落下,刀影迅速自叶影下亮出,从粮袋后刺了出来。


    挤在最前边儿的人毫无防备,被尖刀直接从里自外地钉在了粮袋上。


    外头的人惊呼着散开,月光自树影中倾泻而下,照亮了林中的徐徐冷甲——


    “是官差!”有人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快撤!”


    另一头又冒出一声:“撤个屁,我们人比他们多!”


    “快去抄家伙!”


    为了掩人耳目,这群“山贼”各自分散,没了领头的主子,顿时就不知该怎么打了。


    杨快从粮堆里窜出头,操起配剑抖干净身上的碎米糠,带着几人抢先一步去夺洞中的兵械,几个饿得无力的刚要抽刀抵抗,就被兵士一脚踹翻。


    眼见手无寸铁,外头饿得发慌的乌合之众只能就地遁形,沿着山洞两侧,往密林中逃去。


    只见他们三人一组,一人护后,出动有序,有静有藏,若不是这堆人中有习得多年的兵将,那便是这伙人压根就不是什么普通山贼。


    “抓活的!”


    兵士们应声而出,借着夜色,分不清是兵是贼的黑影瞬间打成一团,林中似有弩箭声声,将逃窜之人射断了腿。


    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走,连原地自戕都没有家伙,最后只能被团团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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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着捆粮的布袋和绳子,一个个地被捆成了粽子。


    杨快打着火把,走到被压平的林丛中,得意地捡了几粒糙米嚼了嚼,冲着其中一人道:“饿吗?”


    那人点了点头。


    “那你交代下,是谁将你们养在此处的?”


    那人估计是饿昏了,照本宣科地干吼道:“我们是不会背主的!”


    杨快一笑:“那就是有主了。”


    很快,兵士们就在各处洞里又挖出了几箱兵械,各类刀甲皆是统一的规制,俨然与山贼伙寇那类杂七杂八捡到啥用啥的武器库不同,其中甚至还有精铁锻造的长刀和机关连弩。


    “好家伙。”杨快见着这一箱箱的囤货,啧啧称叹,“这玩意儿连五大营都缺,这伙人倒好,来路不小啊,囤货似的藏这么一大堆。”


    兵士们扛的扛,抬的抬,大张旗鼓地连人带家伙,一车车运回了营中。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赵府。


    亲信屁滚尿流地汇报完后,赵青一瞬间几乎耳目失灵,踉跄着差点一个跟头摔过去:“怎么会?我们连送粮的车都断了,他们是怎么找到地方的!”


    “就是因为断了粮,又各自分散,没了统领,有些人擅自下山抢食,结果就中了圈套……”


    赵青眼色更黑:“抓住活口了?”


    亲信沉默着点了点头,继而又道:“不过他们的亲眷都握在赵家手里,应该不会这么快招供的吧……”


    赵青急得左右踱步:“不行,万一有两个受不住刑的,眼下赵家左右都是死路,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快去通知赵免,让他调换布防,掩护我出城,快!”


    天际还未破晓,月光已然黯淡,晨雾阴得发蓝,扮作商贾的车匆匆行至城外,马蹄践起一路的泥水,黑黢黢的叶林擦着车棚细密地响。


    赵青的车马借着执金吾的掩护一路出了城,临至关隘时,只见一杂草丛生的小亭。


    亭中站着一人,浓雾之下,那人身形难辨:“赵大人抛妻弃子,宛如丧家之犬,不觉得狼狈吗?”


    “谁!”赵青等人被这鬼音吓得一愣,一时难辨来人敌友,跟受惊的刺猬似的,纷纷拔刀冲着那夜下孤亭。


    “与其问吾是谁,赵大人不如先想想,自己要何去何从。”风一吹,亭周的杂草丛都跟着那人的声音窸窣作响,“北有北防,南有守军,东边的会冶东莱此刻更是被军监把守,赵大人想要逃去哪呢?”


    赵青在凉夜中闷出一口冷气,也不知如何作答。


    “吾给赵大人指条路吧。”那人挥了挥衣袖,好像雾中一颂诗的书生,“要么,回城,赌一把圣意未绝,借着赵氏的旧情求一条活路,只是事已至此,天家富贵往后定是再也没有了。”他顿了顿,“要么,西郊笑忘山中有一处古庙,那里,有赵大人想要的生路。”


    赵青咬牙道:“我为何要信你?”


    那人轻飘飘道了一声:“你也可以不信。吾言尽于此。”


    说罢,长袖一摆,翩然消失在雾色的林丛中。


    车夫回头看向赵青:“老爷,往哪去?”


    赵青沉默了良久,半晌没能开口说出个答案来。


    他回望了一眼京城的方向,一念之后,哑着声音开口道:“去笑忘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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