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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冤种

作者:蜗牛其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张岁安握着这截怨气甚重的绢布,一路默不作声地跟着三皇子走回了弘福殿。


    “这小老七还真是不识好歹。”三皇子自顾自地埋怨了一路,“我可怜他年幼无人照拂,一番好意给他送汤食,他竟这样扫我的面子。”


    张岁安垂着眼,缓声说道:“七皇子本就年幼,如今又病体未愈,回宫之后定是日日惶恐,食不下咽,这鱼汤之事,是臣欠缺考虑,害得三殿下失了颜面。”


    三皇子脚步一顿,觉得张岁安这话也不无道理,毕竟跟一个小孩置气倒显得自己没度量,遂摆了摆手,也懒得再跟这小老七计较。


    二人行至弘福殿阶前,三皇子却没往里走,他目光越过自己的殿宇,望向不远处那储君之殿的檐顶:“你看吾这弘福殿,与那东宫首殿不过一步之遥。可偏偏父皇就是不给个明示,母妃心下难安,弄得我也跟着着急。”


    说罢,瞥了张岁安一眼,见他沉默不应,又补上一句:“子康啊,若我想为父皇分忧,你可有良策?”


    张岁安握着手心的绢布,宛如握着一粒小石子,硌得他心下难安。


    七皇子身在后宫,无人庇佑,若连三皇子都对他怀有郁结,那他恐怕更难自处了。


    “其实眼下诸皇子中,三殿下最得陛下厚爱,这一点,倒是无须过于忧心。”张岁安顿了顿,接着又补上一句,“恕臣直言,贵嫔难安,不过是担心士族老臣看重嫡长,而偏向七皇子殿下,可三殿下也看见了,七皇子幼弱多病,不得陛下偏宠,难以成就大业,并无威胁之势。”


    “嗯,此言有理。”三皇子神色稍缓。


    张岁安趁热打铁,又道:“依臣看来,士族老臣们要的不过就是礼法二字,如今中宫无主,陛下又无重新立后之意,三皇子更应尽兄长之责,多多笼络照拂幼弟,一来可以在士族老臣面前立个贤慈仁厚的名声,二来七皇子殿下若是认准了三殿下这个兄长,日后自然也不会与殿下相争。”


    三皇子听得连连点头,昂首挺立道:“有理,有理,老七既无母后,又无外戚,他身边就吾这么一个兄长,这么说来,我还真得对他好点。”


    接着,他又忽然一顿,左右瞟了瞟,鬼鬼缩缩道,“哎,但我听说老七脑门上那东西,血煞克亲,他不会克我吧?”


    张岁安:“……”


    待应付完三皇子,回到兰台时,程为已经收拾干净书阁,开始埋头抄写文书了。


    张岁安念着三皇子之前进来的时候,一脚踩烂了程为的饼,心下想着他估计还没吃东西,走时便顺道从三皇子殿中打包了鱼汤。


    程为看着案上雕花食皿里,炖得鲜香白嫩的鱼,整个人愣成一尊石像,硬是连筷子都不敢动一下。


    “不为兄,可是不喜吃鱼?”张岁安见他不动筷,疑惑问道。


    “喜吃,喜吃。”程为颤颤巍巍地拿起筷子,夹了一点鱼肉尝了,入口即化,这宫中贵人的吃食,果真不一样,“不怕子康兄笑话,这么好吃的鱼,我就吃过一次,是我被举荐入绥京那年,在酒楼里点了一桌席,家中姊妹多,我也就喝上了几口鱼汤……”他越说越委屈,眼泪竟然就这样流了下来。


    张岁安见他堂堂七尺男儿,就这样满腔委屈地哭了起来,也是惊得一愣:“不为兄,这是,这是何故啊?!”


    程为抬起袖口,擦了把满脸的辛酸泪:“在下原以为子康兄出身高门,定是与这兰台诸君一样,瞧不上我这等门第之人,只把我当作那粗使的牛马,却不曾想,不曾想……竟是个普度众生的活菩萨。”


    “……”张岁安被捧得也不知如何作答,只能僵在原地尬笑,“不为兄谬赞了,谬赞了。”


    也不怪这程为崩溃至此,如他这般的庶族学子,能入兰台为官,在家族亲眷中那都是光宗耀祖的存在。


    可谁能想到,一朝鱼跃龙门,结果竟是当牛做马。


    他上无法晋升,下又不能平白辞去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官职,一大家子人等着俸银糊口,他卡在中间,进退两难,白白被消磨掉了心志。


    兰台上下,就张岁安把他当个人看,那可不就是渡他的菩萨吗?


    “子康兄,不怕你笑话,在下年少时也曾有过报国之志,只是一直无法寻得明公。”程为说至兴起,放下碗筷就要上前给张岁安拜礼,“子康兄家门显赫,又得皇子赏识,日后若有需要用人之处,不为定肝脑涂地。”


    一个“不为”,硬是要为,张岁安自然也是乐意为之。


    “不为兄快快请起,你我同在兰台当职,实在无需如此见外。”张岁安将他扶起,顿了顿道,“眼下晚生正好有一事,想与不为兄商议。”


    “子康兄请讲。”


    “我初到兰台,对草拟文书的规制尚不熟悉,可否托不为兄帮我在皇子起居的著述中多添上两笔?”


    宫中专职内官会拟写皇子起居注,一般用来上呈给陛下,方便关注皇子近日动向。


    这些起居注作为官方文书,都会交由兰台存档复核,若是有个别能彰显皇子美名的事迹,得景和帝示意后,便能向朝臣公开。


    程为微微一怔,联想到当下张岁安与三皇子亲近,问道:“子康兄是想为三皇子殿下……”


    张岁安借势点了点头,言辞昭昭,声情并茂道:“七皇子年幼无人照拂,三皇子今日专程煲了鱼汤送去,我深感三殿下长兄护幼的仁德之举,遂情不自禁地想要为此记上一笔。”


    程为虽当牛做马惯了,但底子还是个聪明人,他细品片刻,压低了嗓音问道:“子康兄此举,可是想为三皇子殿下立稳这仁孝爱幼的名声,好让殿下笼络士族老臣之心呐?”


    张岁安笑而不语,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跟只修成精的白狐狸似的。


    “明白,明白。”程为恍若大悟,信以为真,一腔热血瞬间回魂。


    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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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来,张岁安就是那三皇子的幕僚,自己做个马前卒,以后指不定也能蹭个从龙之功,如此好事,怎能不振奋?当下连饭也不想吃了,直接冲进书阁埋头干活。


    可张岁安心下却想着,三皇子今日虽被说动了,但他身后的赵贵嫔却未必,况且三皇子心性浮躁,难保之后不会变卦,若有兰台著述为证,届时再广施出去,三皇子被高高捧起,七皇子若是有恙,赵氏一族自然也脱不了干系。


    不日,三皇子爱护幼弟的美名便借由朝臣之口,绕了一圈,又传回了景和帝耳中。


    三皇子被捧得大喜,跑到瑶池殿去,向赵贵嫔把张岁安如何为他出谋划策的事,津津乐道地讲了一番。


    “母妃果然妙算,这张岁安可比他父亲要识时务多了,懂得择良木而栖。”三皇子把之前赵贵嫔说的话,原封不动地复述了一遍,“现下父皇请不动那张淮之,但儿臣却招揽了张岁安,这张氏的儿子都来了,爹自然也快了,母妃说对吧?”


    赵贵嫔将他的话细品了一遍,总觉得事情不该这么顺畅,可一时半会,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


    她虽久在深宫,却对朝局人心洞若观火,赵氏一族能在朝中站稳脚跟,全靠她刚柔并进地玩得一手好权术。


    只可惜出身摆在那里,赵氏族亲们个个手上有了朝职,也不知收敛,在外面作威作福,致使士族老臣们对她颇有微词,这才让她不能名正言顺地入主中宫之位。


    赵氏的名声不好,但三皇子的名声却不能有污,赵家是皇权上的藤蔓,只有三皇子继位,赵氏的荣光才能延续。


    所以眼见着三皇子资质平庸,才专程为他找来儒师冠以孝名,只是这孩子似乎除了孝顺,实在也别无长处了。


    有时她也想不明白,自己和陛下都是聪明人,为何这三皇子偏偏像那脑子缺了根筋似的,也不知遗传了谁,难不成是外甥肖舅?


    她将怀里的玉瓒公主哄睡后,递还给乳母,转头看向三皇子问道:“惇儿啊,你方才说七皇子不喝鱼汤,张岁安劝了,他便喝了,可是真的?”


    三皇子回想一番,答道:“是,张岁安替儿臣劝的,老七吐了过后,他还颇为自责呢。”


    “那就你当时所见,这张岁安与七皇子之间,关系如何?”


    “看上去,好像一般。”三皇子琢磨道,“老七总不说话,对谁都一样,不过眼下,我这名声都传出去了,也该多多去照顾老七才是,今日父皇还说,朝臣们对我多有赞誉,甚至还有将我比作惠帝的呢。”


    三皇子愣头愣脑地没品出来,赵贵嫔却看出了这其中的微妙之处,她默而不言,微微一笑,看着三皇子如此意气风发,自然也不好直言打击。


    汉惠帝为护幼弟免受吕后毒害,与其同吃同住,为后世留下了一个长兄护幼的美名。


    可这看似夸赞三皇子,却拐着弯地把赵贵嫔给骂了,也不知道是谁的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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