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架从中国澳门飞往北祈的航班在早上八点整准时起飞。
澳门的天气依旧很好,她的心虽然迷惘一片,却也无法不被好天气动容。
昨日夜里温惦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醒来后已经将梦的内容忘得一干二净,好在,因为这个梦她睡得很沉,虽然起了个大早,但是精神格外好。
温惦看着窗外的白云一点点后移,突然想起了一首歌,手伸进包里摸索耳机。
她一直习惯带有线耳机,读中学的时候,少女容易染上文青,总是觉得歌声是通过耳机线流进自己耳朵里的,像印在小说封面的女主角。
下一瞬,温惦没摸到耳机,反而指尖触到了到了一沓子什么东西。
她预感不妙,将那东西一把拿出来。
厚厚的红色钞票混在案宗里,闯入她的视线。
不出意外,一万元整。
温惦被吓得不轻,隐隐有某种预感,见钞票前还有一张字条,她把别在前面的白色纸条取下来,只见上面写着——
【家里有这方面的合作,医疗和机票不收费,那天逗你玩儿的。
至于那顿饭,等下次见面我来找你讨,一碗挂面就行。
北祈这几年城市规划做的不错,一路顺风。】
没有写落款,但这个字迹温惦想必一辈子也忘不掉。
程季从小跟着爷爷练书法,哪怕是硬笔字也在规整的字形中透露出一种只有他可以写出来的飒意,笔锋逼人。
温惦盯着几行字来来回回看了许久,心中五味杂陈。
哪有什么免费的医疗和机票......
与此同时。
澳门国际机场航站楼。
外套帽子遮住了男人大半张脸,双手随意插进休闲裤口袋。他人生得高大,头小肩宽,随意往那一站都能引得人无尽脑补。
程季的半张脸沉在阴影里,看不见表情。
他的目光透过落地玻璃,跟随着那架飞机的轨迹,直至消失在天际。
打断他思绪的是身后管家的声音。
“小禾,你让我查的已经有进展了,那天晚上温小姐离开默斯顿庄园前最后见到的人是云泽少爷,好像......”
如今云淮回国,云家势力如日中天,李管家的办事难度不小,光是调监控就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即使是面对程季说话也有所忌惮。
程季只淡淡吐出一个字:“说。”
“他们坐的位置背阴,具体看不清唇形,但看温小姐的反应,谈话应该不算太和谐。”
程季眉心猛跳。
都晕倒了,能和谐到哪去。
李管家许久不见程季给出反应,抬头向他看去。
许久不见,程季不管是外表还是做事手段都已经能称得上是一个男人了。只是李管家毕竟看着他长大,在他成长轨迹里,有时候比他的父亲程度铭参与的还多。
见他脱离稚气和独当一面,偶尔会觉得有些陌生。
程季紧紧攥拳的动作被李管家看在眼里。
当年的事情李管家多少知道一些,只是觉得可惜。
不过他没有想过,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该变的人该变的事已经不知道轮番变了几轮了。
但程季和温惦,竟然还能相遇。
李管家叹了口气,先他一步开口:“需不需要动点手段,云家就算再风光也只是占了云小姐和陈总的光,其他人都成不了气候。”
程季将帽子慢条斯理摘下来,前几日精心弄得头发,现今成了顺毛,漫过眉毛,像只蔫了毛的马尔济斯。
“我跟云泽不一样。”
这件事情程季在七年前就知道了。
“他心知肚明不是我的对手,也知道我向来心高气傲,因为当年的事情我再也没有正眼看过他,所以他想把阿......温小姐扯进来,是在向我宣战呢。”
话说到最后,李管家竟听到一丝不可察觉的笑意。
“——自不量力。”
李管家敛目,肯定道:“他如果聪明,就暂时不会动温小姐。”
程季眼眶深邃,即使是现在这副模样也叫人觉得他是在说些什么风雅的话:“云泽唯一一点筹码就是见过温惦和我七年前的样子,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是。”
这场对话,言尽于此。
六年前程季去伦敦后,李管家偶尔会随着程家人去看望他。
这些年程季的变化他看在眼里,或许别人都觉得,程季从孩童时期便出群,将来长成这副模样不过是顺理成章,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今后会有更大的作为。
可李管家知道,事实并非全部如此。
少年的不可一世怎可用世俗眼光去丈量。
脱下一层仓皇稚嫩的皮囊,然后再扛起风雨飘摇的责任,这段改变,十八岁的程季只用了一瞬间。
为何会这样想呢?
话哽在心头,李管家自己也说不上来。
那个曾经在程家寄宿过的少女浮现在他脑海,和监控里那个身影,严丝合缝的重叠在一起,
李管家轻轻叹了口气。
或许是因为,
他也曾见过十七岁的温惦吧。
程季转身正欲要离开,对上李管家的目光;“芜州的房子帮我找好了吗?”
提起这个就头疼。
李管家支支吾吾,做足了心里准备才开口。
程季见他这样,无端生出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原本夫人希望你住的好一点,给你在市中心买了套独栋,合同都准备签了,结果......”
程季眼皮一跳,复述了遍:“......结果?”
李管家组织好语言,一鼓作气说完:“结果周少爷说你在伦敦好日子过多了,回国应该体验一下人间疾苦,所以跟夫人说他来帮你找出租房......”
程季:“?......”
神他妈人间疾苦!
周宇航你要死啊。
......
北京时间10:32。
不同于北方的冷和南方的湿,北祈温度和湿度适中,是近几年国内幸福指数最高的城市之一。
拿完行李出来没多久,温惦就看见了来接机的蔡小昕。
“阿惦,你终于来了!!”
蔡小昕见到温惦激动难忍,朝她跑过来。
温惦看她这架势吓得后退半步,谁知没什么作用,过了几秒便被蔡小昕结结实实的抱住,温惦被撞得生疼,转移她注意:“刘杰呢?”
蔡小昕松开手:“知道你今天来,他昨晚就走了,估计所里还有别的事吧。”
温惦点头,一边揉着胳膊一边往外走。
蔡小昕说,昨天他们跟当地法院核对了一下,暂时还没见到委托人。
“人联系上了吗?”温惦今天身穿职业装,涉及她专业相关立马全身上下透露出清冷干练的气质,蔡小昕被影响得也不敢多开玩笑了。
“今天联系了李轻絮做调查取证,下午五点。”
“先去酒店吧。”
“好!”
酒店离法院和委托人暂居的地方都很近,换乘了两站地铁后,下午五点两人准时到了约定地点。
温惦敲响防盗门。
等了好一会儿,才听见来开门的脚步声。
打开门的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女人,年纪没比温惦大多少,却肉眼可见的显得疲惫苍老,宽额头、小眼睛,眼皮松垮,瘦成了皮包骨。
见到她们,女人眼里亮一下,很快又暗了下去,她探了探头,小心翼翼地望向温惦身后。
温惦察觉出女人的动作,语气轻缓:“放心,那人还在派出所里,我们是从芜州来的律师。”
说完,为了让李轻絮放下警惕,她从包里掏出来执业证。
李轻絮看了看温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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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又转向蔡小昕。
蔡小昕被那一眼看得瘆人,连忙从包里也翻出执业证递给她看。
李轻絮点点头:“请进吧。”
屋内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腐臭味,外卖盒子遍地,即使在冬天也招来不少苍蝇。
看得出来,在女儿不在她身边的日子里,李轻絮活得如同行尸走肉。
王斌宁愿将萌萌藏起来,自己蹲局子,也不愿意把孩子交到李轻絮手上。
这些事情的来龙去脉温惦已经在卷宗上看过好几遍了,可当当事人活生生站在她眼前的时候,心中还是生出一丝悲凉,厚厚的卷宗是流着血的悲欢离合。
这些不忍只存在温惦脸上中一瞬间,便被她极力按耐下去。
转头又附上了一张值得客户信赖的面貌:“我们会帮你整理收集好证据,这样打赢官司的几率也会变大,希望你可以配合,早点回归正常生活。”
对比她们,女人显得有些坐立不安,不过好在态度不错:“我刚成年就跟了那个男人,之前不懂事十八岁还在上学的时候就怀过一胎,保胎没保住后面流了……我为了养身体只能辍学,当时他还陪在我身边,我心里还总是想,幸好还有他。”
撕开往日的伤疤,李轻絮很快脸上挂上泪痕:“后来他虽然读书不行,但是说话好听也肯干事,进了程氏集团混了个小员工当。”
简直如山体滑坡,听到那句话,仿佛有股电流流经温惦身体,从头到尾麻了个遍:“你说什么?”
突如其来的厉声打断,让两人都莫名看向她。
温惦意识到失态,平复了一下,问道:“……程度铭那个公司吗?”
“还有哪个程氏集团啊!”李轻絮继续说,“他后面一步步向上爬认识了程总,后来因为在公司猥亵女员工,被拘留了几天,还给人程总儿子伤了,工作没了,又留了案底……”
说到这,李轻絮已是泪流满面,字不成句。
听到“程总儿子”这四个字,温惦头皮发麻,声音抑制不住的颤抖:“什么时候的事?”
李轻絮捂着泪眼回忆:“我就是因为这事儿才跟他离婚的。”
那时候的程季已经回国了。
温惦手将沙发套攥成一个结,周身散发着难以靠近的低气压,就连一向多嘴的蔡小昕话也变少了。
李轻絮见她这样子也有些发怵,以为是她刻意隐瞒耽误律师办错了事,连忙解释:“这话我实在说不出口,想着和萌萌这事没多大关系,也不想让萌萌知道他爸爸干的这些事,你说她才那么小……”
七年前少年中刀时猩红的场面、味道如同闪电一般在温惦脑海中一闪而过。
往复的绝望又如东山再起攀附上她的心脏。
温惦闭了闭眼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没事,我大概知道了。”
后面又聊了会案件细节,李轻絮已经崩溃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了。
温惦心神不定,叹了口气:“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我晚一点在网上找个临时保姆来帮你打扫一下,记得开门——日子还要照常过,萌萌希望见到的是一个健康的妈妈。”
李轻絮狠狠点了点头,连忙道谢,好似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将两人送出去。
……
一路上蔡小昕都在找机会开口,认识温惦以来,温惦一直一副如沐春风的样子,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温惦。
“那个……阿惦,书记员昨天联系我了,说已经在帮我们排庭了,过几天严律师就过来了,你放心我们胜算还是很大的。”
温惦响当当地应下:“好。”
虽然律师夸下海口的大忌,但是今天听了李轻絮的话,燃气了温惦打赢官司的决心。
她拿起手机准备给严家明汇报进度,手机已经几个小时没碰过了,刚点开微信,就见置顶里有个小红点,温惦在外看到那条短信,内心一颤——
妈妈:【你去北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