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好像又下雪了。
温惦把外套重新裹上,目光在对坐的男人身上一扫而过。
她已经接受了这个人再次出现的事实,反正,最多也不过就是萍水相逢。
几分钟前,周宇航在餐桌上提了一嘴,程季为火辣辣提供了很大一部分启动资金,所以不管程季怎么推脱,周宇航还是把他从刚结束会议室的路上带过来了。
根据这些话推测,虽然不知道他具体什么工作,总归发展很好。
温惦不免想起高中时期的程季,但凡他出现,就一定是焦点,有现在这样的发展,好像一直都是理所应当。
或者说,他的人生,除了成功,不会再有第二个选项。
...
这张餐位,由原本的两人沉默变成了四人共同沉默。
周宇航默默喝了三人份的酒,一声没吭。
目前只清楚这两人认识,不过看气氛,很有可能不仅仅是认识,或许有个什么血海深仇也说不准,于是陈瑰和周宇航这回都眼观鼻鼻观嘴的不多说话了。
由于前半段一直在吃,温惦后半程无所事事,点开手机在火辣辣点餐平台问卷上给了一个五星好评,领了一张满199减50的券。
之后退回微信开始回复消息,接手了新的案件之后,她要负责和客户沟通,以及和其他岗位的同事对接,才一会儿没打开手机,消息便如排山倒海般涌来。
置顶聊天里,发小苏语默十几条消息躺在那,并且还一直在涨。
醒目程度让温惦实在无法忽略,于是先点开和她的聊天框,满屏的语音消息扑面而来,温惦翻到最上面一条语音,正打算转文字,没想到手一滑开了公放——
“卧槽闺蜜,你知道吗?程季回国了!!”
“……”
我可太知道了,闺蜜。
声音不算很大,但在四人诡异的静谧中就显得突兀了。
陈瑰听出了苏语默的声音,暗暗捏了把汗,哪怕只是旁观者未免也有点太尴尬了。
“那个——”温惦大脑迅速组织语言,装作若无其事想把手机塞进包里,不料托特包已经被厚厚的案宗合同塞满了,根本装不进去,温惦又是一个假动作成功塞进大衣口袋,随后拎包站起身,弯了弯眉眼:“时间差不多我们也该回去了,祝你们生意兴隆。”
虽然说了“你们”但这话确是对周宇航一个人说的。
声音很淡,像一道流水,周宇航即刻把方才那道语音抛掷脑后给她让位。
出尘的气质让人感受不到一点儿“落荒而逃”的意味。
陈瑰心领神会跟着站起来:“就是就是,挺好吃的,等姐回去给你发个大红包。”
周宇航也傻兮兮地对着两人的背影招手,重复了好几句“下回再来”。
还没等两人走出几米地,原先一直坐在原处的程季姿态闲适翘着个二郎腿,好整以暇地掀了掀眼皮,叫住两人:“等会儿。”
温惦一个趔趄定在原地,愣愣地回头。
一瞬间里温惦脑子闪过许多他可能会说的话,毕竟他们的曾经算不上太清白。
——见到我怎么连声招呼都不打?
——当年为什么要走?
——过得...还好吗?
预料地凌迟并没有降临。
程季放下交叠的双腿,温惦的目光随着他站起身的动作向上抬,最后又跟着他手指的方向,落在自己左手紧握的小狗抱枕上。
“火锅好吃到想带个纪念品走?”
“......”
-
回到古城地下车库的时候,陈瑰已经把来龙去脉都在三人的群聊里面跟苏语默说了一通,并且丝毫没吝啬自己的嘲笑。
温惦提醒她:“你喝了酒我来开吧。”
陈瑰向她抛了个媚眼:“我才没喝呢,那个周宇航老是往你那看,我偷偷把我的都倒到他酒瓶里了。”
她又补充:“程季也看到了,看他的眼神好像还挺鼓励我的。”
温惦;“......”
俩魔童。
等到车辆行驶出停车场,陈瑰一通电话给苏语默打过去,紧接着迎上了苏语默抓耳挠腮地叫唤声。
忙活了一整天,温惦身心俱疲,在车上睡得并不踏实,迷迷糊糊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陈瑰:“那人到底什么来头啊?”
苏语默;“阿惦在北祈上学时候的,呃...后桌。”
陈瑰;“我去...那我姐当年转学不会和他有关吧?”
苏语默:“大差不差吧,不过我也不太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瑰:“我以为只是和姑姑有关呢。”
苏语默:“毕竟当时你只是个上初中的小屁孩。”
陈瑰:“?你才小屁孩。”
陈瑰:“原本对他还挺有好感的,现在完全没了,果然无法接受比我潮的人!”
苏语默:“……开团秒跟这一块。”
伴随着这些话,温惦堕入一个清醒梦,大段碎成片的记忆走马灯似的涌来。
北祈的雨一连下了好几日,天穹没有月亮,巷口不断散发着腥臭腐烂的气味。
少年挡在少女面前,单薄的胸口起伏剧烈,与眼前那个比他还高半个头的男生僵持不下,很快,四周传来了警车鸣笛的声音,像股麻绳兜来荡去,男生的神经被猛地刺激,猝不及防地拳脚共用冲了上去。
少女的视线被少年挡了大半,却依然被吓得大气不敢喘,警察来得那一瞬像是过了一千年那样漫长。
少年看了一眼在夜色中摇晃的红色光点,接住了对方迎面的拳头,咬咬牙:“快走!往有光的地方跑。”
少女内心不忍,却没有犹豫,找准时机拼命地往声源处跑。
她迎面遇上了赶来的警察,还没挨上便四肢一软瘫倒在地上,四五个警察赶忙扶住,一部分分流继续朝两个少年的方向赶去,一瞬间场面混乱成一锅粥。
“你没事吧,快扶上救护车。”女警察抱住温惦,正准备将她抱起来,就感受到一股力气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反抗。
女警察一愣:“你说什么?”
女孩发白的嘴唇此刻止不住颤动着,一个完整的字音也无法说出来,磕磕磕绊绊地吐出几个字;“救救他。”
还没等女警察听清,前面的骚动声更加剧烈,温惦艰难地望过去。
“你干什么!把刀放下来!”
刀锋正中腰腹,鲜红的血液从少年身体里不断流出,他的脊梁上再也扛不住这份并不坚硬的少年意气,最终被逼得节节败退,双膝落地。
一瞬间。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少年十分钟前对她说的话久久在她耳边环绕,不愿散去——
“温惦,我现在什么都不好,可我总有一天,会好的。”
......
“阿惦?快醒醒。”
温惦浑身一颤,从梦里挣扎着醒来,模糊间看到了陈瑰的脸。
“已经到了,你回家再睡,要不要我送你啊?”
温惦头昏脑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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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开安全带摇摇头:“我没事,你快回去吧,不然舅舅又要说你。”
“那你路上慢点啊。”
温惦点点头。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
脑子里不断闪现梦里的场景,这些记忆已经很久远了,但那股窒息感仍历久弥新地缠上她的脉搏。
怎么这么多年了还是没忘干净。
想一次......就等于又挫骨扬灰一次。
今夜注定不会度过一个安稳的夜晚。
-
温惦是被蔡小昕的电话叫醒的。
她坐起身看了眼时间,离她定的闹铃声还有半个小时,她好脾气的问:“怎么了吗?”
“阿惦,刚才严律跟我说过了,我这回给你当助理,要陪你一起去北祈出差。”像是刚收到消息,蔡小昕声音里难掩的雀跃。
温惦睡意消散,起身洗漱,下意识解释:“不是给我当助理呀,是我们这个案子可能各个方面都需要你的帮忙,以后又要在一起共事了——你说什么?”
温惦猛地反应过来。
去,北祈。
“哎呀反正都差不多,我跟你在一块,年终的业绩肯定高,你可是我们所里学历最高的了,哪个领导都把你当块宝。”
蔡小昕久久没收到回音,问道;“你咋了?”
“没事...所里见吧。”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高三那年温惦跟随母亲陈诗华搬到芜州之后,七年过去再也没有回到过那座城市。
她母亲恨那个地方恨到入骨。
那她呢...
回想起在北祈一中的那两年。
她也应该恨吗?
可是北祈从来不会像芜州这样冷。
她讨厌冬天。
...
早上早起的那段时间,她刚好把昨晚带回来的案宗过了一遍,以至于坐在会议室的时候不会太局促。
委托人李轻絮是一个单亲妈妈,与前夫王斌在北祈民政局办理了离婚手续后,带着不满四岁的女儿来到芜州打拼。
王斌为了胁迫李轻絮得到女儿抚养权,拒绝每月支付抚养费,在今年九月份,李轻絮在攒了大半年费用后,终于让本来就晚一年入学的女儿萌萌上了幼儿园。
结果就在入学这一天,王斌在李轻絮不知情的情况下,把女儿带回了北祈。
李轻絮紧接着追过去,两地派出所联合调解也没个结果,于是李轻絮果断选择打官司。
蔡小昕头一回听到这个案子的来龙去脉,脱口而出:“也太不是东西了吧。”
幸好声音不算大,只有旁边的温惦听到了,她赶忙制止蔡小昕不要多嘴。
蔡小昕撅起嘴巴,悻悻地埋下头。
恰巧这时,严家明作为案件的主要负责人,试探着对温惦说:“去北祈出差的事早上小蔡跟你说过了吧?你们俩小姑娘行吗?要不是所里实在派不出人手......”
闻言,蔡小昕打断他的话,大包大揽地应下:“当然没问题!”
温惦;“......”
王斌是一个五大三粗的中年男性,要真气上头动动拳脚,她们俩真不一定能应付多久。
“如果所里有男同事有空,多一个人当然更好,多一份力量,案子也能办得快一些。”温惦冷不防地接下话头。
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会议室里一片沉寂。
温惦闭起眼睛,呼出一口气。
她懂了。
没有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