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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鬼上司

作者:万山粒尘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许、许总,你、你怎么……”


    因为太过惊讶,她险些咬着自己的舌头。


    “张祎宁,是你。”


    他本匆匆过客,看到张祎宁后倒镇静自若,又恢复成了她所熟悉的表情,胸有成竹,没想到死了也这般。


    许良友走了过来,对她的小摊上下审视了一番,又将目光锁定在坐着的刘元詹身上,刘元詹也很自觉地起身让位。许良友比张祎宁一个掌簿淡定多了,他缓缓落座,还对着张祎宁优雅地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她坐下。


    张祎宁发现所有的鬼来到摊位后看到那个小小的折叠凳都会自如地坐下,恍若未觉它们如今以魂体的状态,其实是不需要坐椅子的,习惯的力量真的很强大。


    “正如你所见,我死了,虽然这话从我嘴里说出来很奇怪,但确实如此,就在一个小时前,我在工位上一切正常,完善那份企划案,这里我不得不说一下,你在企划案里使用的一些表述都非常不专业,也不够成熟,所以我帮你相应做了修改,然后,我就觉得空气有些稀薄,喘不上气来,我以为自己是被你的不专业给气到了,但这种感觉加剧。起先我没往那方面想,因为这种感觉也是家常便饭。我想起身开窗透透气,但腿很软头也晕,身体支撑不住地倒了下去,大概是心源性猝死吧,我也很意外。”


    他平淡地给自己的死亡下了定论。这样淡漠到像是事不关己的态度张祎宁还是很佩服的,当然,如果他能把指责她的那段话咽回肚子里就更好了。


    张祎宁低下头,脖子上的那圈大饼又莫名其妙地新添了一个缺口,她不由叹气。


    “许总,唔,听到这个噩耗我也很震惊很心痛,但人死不能复生,还请你节哀。”


    听起来怪怪的,但她也从来没对一个刚死的人说过安慰话,难道要说“欢迎你”吗?


    许良友依旧很平淡,“既来之,则安之。我没想到还能逗留人世,还会有自己的意识,我在公司楼下遇见一个人,哦准确来说是和我一样的同类,他告诉我如果我有未了的事情想要完成,可以到天桥这里来找你,我本不抱太大的希望,因为大概率是没办法完成的,但竟然是你,也许是老天体恤吧。”


    在公司楼下碰见的鬼,那就不奇怪了。


    每当自己揭不开锅,摊位无人问津的时候,她就回到园区里转一圈,往往能有意外之喜。


    相比于许良友的欣喜,她仍有些犹豫,“什么未了的事情?”


    “就是那份企划案,要是能够再迟一点点倒下,我也就改完了,所以我需要你帮我把它完成。”


    ???鬼是没有脑子的吗?也不是啊。


    “不是……许总,我感觉你是还没搞清楚状况,你现在已经死啦,和这个世界没有关系啦,更何况是一个小小的企划案,这就是你最后的执念吗?完成之后你可就入鬼门关,再不是许良友了。”


    “嗯,是的,我确定。我买的人身保险和在公司猝死所能获得的赔偿金应该都足够妻儿和父母生活,除此之外,我别无所求,张祎宁,这个忙非你莫属了。”许良友信心满满,觉得她一定会答应。


    她确实没办法拒绝,首先他是自己的上司,虽然现在已经不是,但本能还是会有服从心理,再者,面对一个刚刚惨遭离世的身边人,她实在说不出口拒绝的话,即使对方看起来比她还要无所谓,况且,这只是个很小的忙,也许这个企划案最后还是要落到她的头上的,答应他算一箭双雕,是笔不亏的买卖。


    送走许良友之后,张祎宁就一直低着头一言不发。


    刘元詹默默地重新坐回了对面。


    张祎宁越想越憋闷,那自信的表情和笃定的语气像是完全拿捏住了她。拜托!现在是他有求于我好吧,我明明可以硬气点的,生前是我的活阎王,死后还是个甩不掉的瘟神,这厢对比之下,连怪胚刘元詹都显得顺眼可爱多了。


    她皱眉问向对面那个稍微算是“自己人”的鬼:“刘元詹,我看不懂他,但有点烦,你觉得呢,他是个怎样的人?”


    “简单的人,一眼便能看透。”


    是吗?在张祎宁的印象里,许良友就是个活阎王,但大概是她还带着过往的偏见,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嘛,何况人已经死翘翘了。


    都已经答应了对方的请求,现在也没有再憋闷自己的道理,她调整好心情,看了看时间,这都已经快十点半了,昨日那两个鬼也没见上门啊?


    她试探性地问道:“刘元詹,昨天你跟那两只鬼说让他们今天来找我,他们有什么表示吗?答应还是拒绝?”


    他想了想,答道:“没有表示。”


    没有表示?是还在犹豫?


    “除了那几句话,你们还有别的交流吗?”


    “他们问我是谁,我答,你在帮我了却执念。”


    “嗯,”张祎宁点点头,这对话没什么问题,“还有吗?”


    “他们又问我,在这多久了,我答,六百年。”


    ……


    ……


    等等……不是……


    这话倒也没错,但不知前因后果的鬼会因为刘元詹的话而怀疑她的能力!六百年都完不成任务的掌簿,哪只鬼想找?再说,她根本就活不到六百年吧!等等!掌簿不会真能活这么久吧?嘶,比起天降无限寿命的想法,她第一秒想的是自己竟然要打这么久的白工?!下次见到阎王得问清楚些。


    张祎宁一边为痛失两只鬼的KPI欲哭无泪,一边埋头收拾东西,说道:“今晚就到这了,收工。”


    刘元詹顶着一副天真无辜的表情问:“不等他们了吗?”


    她挤出个笑容,“不等了。”


    她没理由责怪刘元詹,如果……如果自己周日晚来了就好了……她更宁愿不知道有这件事情发生。


    失去比从不曾得到要难受上许多。


    *


    第二天上班不出所料,整栋楼都弥漫着诡异的气息,同事们三三两两围在一起嘁嘁喳喳,人们的脸上或是惊恐或是兴奋。当事情不危及自身利益、与自己无甚相关时,都可以变成一口瓜。


    “许总,吃瓜到自己身上,感觉如何?”张祎宁压低音量看向旁边的鬼。


    她一到公司除了感受到氛围的怪异外,就看见许良友刚好从他的办公室里穿墙而出,径直走向自己。


    “无聊。”他下意识整了整西装领带,一脸“我很帅,我是霸道总裁”的高冷即视感。


    靠,还真是越看越讨嫌!张祎宁斜睨了他一眼,不再理会,当看不见。


    张祎宁在来公司的路上就已经收到了公司邮件,明令禁止讨论、散播相关案情信息,但流言像空气,是堵不住的,默默发酵,转瞬间便笼罩在每一个人头上。


    沟通交流被监控,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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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规避监控的法子,或缩写指代、或眉眼传讯,总之,她在每一个同事的脸上都看见了要么是“我吃到瓜了”,要么是“大事不妙”的表情。


    假情假意地和同事们太极八卦完一番后,张祎宁带着电脑躲进了小会议室里,许良友一早就在这里等着她。


    她真的很想知道许良友现如今的感受,旁观因自己的死讯带给别人的冲击,多么新奇的体验啊,像开了上帝视角,但他一直表情淡淡的,也并未往人群中凑。


    说老实话,尽管许良友再如何不好,面对一个人的猝然离世,心里还是会带上几分真情实感的唏嘘和同情,但偏偏老天要她再碰上他,偏偏他还站在她的身后指指点点。


    “这里,还有这里,我全都帮你改过来了。”


    “我建议重新再出一版,你的PPT逻辑就不对。”


    张祎宁看着被他改得乱七八糟、面目全非的企划,恨不得他立刻超生。


    她忍住了,公事公办地解释道:“许总,PPT的逻辑是之前开会对过的,我不过是往上填充了内容。”


    “那从一开始就有问题。”


    !??你最开始不是这么说的!又来!我的会议记录呢?!


    她长吸一口气,保持了足够的职业素养,“您真是贵人多忘事,我不可能现在自己一个人就推翻之前小组会议达成共识的逻辑。”


    你那么有本事,就自己去跟小组成员掰扯呗。


    这样的理由无法动摇许良友的想法,数次被他打断解释,在他即将又要开始口若悬河发表那些无关痛痒的宏观建议之前,张祎宁感觉自己的脑袋嗡嗡的,忍不住就想拍死嗡嗡不断的蚊子。


    她噌地站了起来,合上电脑,面向他:“许总,这是我的企划案,我自己改,你的需求是让我完成它,不是按照你的意愿完成。”


    许良友对张祎宁强硬的语气有所不满,但还是不得不妥协:“行吧,既然你坚持的话。那你还得负责推动这个企划案通过表决,我打赌这样的企划案是无法通过的。”


    “好,从现在开始到表决会这段时间,许总就不要再插手了。”


    他双手一摊,表示无异议,穿门而出。


    爽!看到许良友吃瘪的模样,张祎宁一扫郁结,要换到往常,这份企划案势必只能按照他的要求修改,不然就会被塞进碎纸机里,然后在企划被打回后狂骂所有人废物、饭桶。


    早上的小组会议,这份企划案果不其然还是落到了张祎宁的头上,让她将PPT完善好,表决会定在下周。还有整整一周的时间,没有许良友的来回折腾,足够了。


    自从忍无可忍撕破脸后,张祎宁就再无所谓,许良友在自己工位来回晃荡示意有话要说,她就低下头装作没看见。她还在许良友的眼皮子底下到点上班,踩点下班,当然,这不只是她一个人这么做,早来两分钟、晚走两分钟,自己就会被留下和空荡的办公室作伴。


    再把他在自己的PPT上加的那坨狗屎全部删掉,换回原来的;她甚至会刻意在许良友面前做一些他平时根本不能接受的事情,例如在工位上吃饭。张祎宁为什么说他是活阎王,这也是很重要的一点,他禁止部门员工在工位上吃饭,仅仅是因为他个人的好恶。


    张祎宁第一次在办公室里闻到食物的味道,闻到自由的气息,莞尔看着许良友板脸躲回自己的办公室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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