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婉音回到了值所,看着自己一片狼藉的桌椅,默默地蹲下来收拾。
她将自己一怒之下掀翻的书本一本本拾起,再一本本码好,一丝不苟。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是对如今一无所有的她,最大的认可。
姚芷兰不懂她的抱负理想,但无条件支持她。
姚靖宁懂得,却劝她爱惜己身,过犹不及。
只有苏宜亭,真正的懂她,教她,助她。
高山流水,莫过于此。
*
之后的几日,苏宜亭的器重如有实质。
朝堂大事,事无巨细都往姚婉音的面前走一遭。
无需她出谋划策,只需她烂熟于心。
天灾人祸,贪赃枉法,任命升迁,就连谁家联姻,她都一清二楚。
公孙况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但自从那日后,姚婉音面对所有的刁难,都平静处之。
不骄不躁,宛若新生。
公孙况有了深深的危机感,他的直觉告诉他,若放之任之,他说不定会被取而代之。
他来到姚婉音面前,居高临下,“今夜同僚相聚,记得准时前来。”
姚婉音低眉敛目道:“是。”没有任何杂色。
酉时的傍晚下起了细雨,门外传来细密的脚步声。
“林文英,你怎么还不走?”来人一身金玉其外,是那个纨绔。
“等着去聚餐。”姚婉音兴致缺缺。
苏衡宣一听有酒喝,立刻来了兴致,“我也同去。”
“你又不是王府幕僚。”
苏衡宣噎住,“可我是王府世子,我说能去就能去。”
“行,一起吧。”她想着有这个冤大头在也能保住自己的安全。
苏衡宣喜出望外,“我去跟小叔打声招呼就来,你等我给你撑伞,雨下大了。”
姚婉音心不在焉的“嗯”了声,将血肉打碎重塑是一件极痛苦的事情,她必须咬牙忍耐,直到涅槃重生的那天。
苏衡宣不过片刻便撑伞前来,夜雨中,他将油纸伞朝姚婉音倾斜,姚婉音并未察觉。
马车在京城最负盛名的花街柳巷停下,今日来的是一家实打实的妓院——春风楼。
苏衡宣看着眼前的莺莺燕燕皱起眉头,“公孙先生真是俗不可耐,竟然喜欢这种庸脂俗粉。”
想到什么,转头对着姚婉音警告道:“你可别学坏了,要玩下次小爷我单独带你去。”
姚婉音更加不适,冷冷道:“我对这些没兴趣。”
苏衡宣不知道为何,听她这么说默默地松了口气。
他有意无意将扑面而来的手帕隔开,护着姚婉音进了二楼包厢。
当姚婉音看清眼前景象时脸色一沉。
一室昏暗,男女分散而坐,举杯贴面,耳鬓厮磨,时不时还有令人脸红心跳的咂摸声传来。
一股廉价的香味直冲姚婉音天灵盖,她被熏得偏过了头去。
苏衡宣虽然是京城出了名的纨绔,可苏家家训令他洁身自好,从不来这种下九流的娼馆,他去的都是附庸风雅的上流去处。
乍一看这庸俗又香艳的画面,令他下意识呵斥:“你们在干什么!”
公孙况当先看到世子的身影,惊得站了起来。
“早知道世子要来,我们该换一个更高雅的去处才是,来来来,世子爷上座。”说着还瞪了一眼姚婉音,谴责她的知情不报。
他将苏衡宣往上座引,可世子爷嫌他坐过,脏,转身就朝着空位而去,还拉着姚婉音一起坐了下来。
公孙况早已习惯苏衡宣的行事作风,并无意见,只是端起酒杯吆喝同僚,一轮一轮的敬酒。
“世子爷,要不要给你把花魁喊来,春风楼来了个新花魁,扬州来的,据说那滋味销魂的很。”
苏衡宣厌恶道:“不必,你们玩你们的,别来找我。”
公孙况看着世子爷身边的姚婉音,眼珠子骨碌碌转,回过味来,对着她道:“那文英好好陪世子爷,不可怠慢。”
姚婉音仍旧低低“嗯”了声,并不看他,厌世的很。
苏衡宣看他表情油腻恶心,让他快滚,他一向不喜小叔的这位先生,本事中庸,惯会向上攀扯。
转头看了看姚婉音,还是这个好,有个性,还长得好看,就是最近怎么蔫了吧唧的。
“你怎么了?一副人人欠你八百两的样子。”他顺手替她倒了杯酒。
姚婉音一言不发,举杯干了。
苏衡宣惊了,上次喝酒他劝了一晚上都没看她喝几口,今日却是干脆利落,倒像是专程来买醉的模样。
“有心事?说出来本世子帮你排解排解。”他这次没敢再倒酒。
姚婉音能和他说什么,抢过酒杯满上。
苏衡宣来不及拦下,就眼睁睁看着酒杯又空了,他着急道:“你少喝点,这里的酒不干净。”
姚婉音疑惑不解:“酒还分什么干不干净的,只有好不好喝。”说着又灌了一杯。
苏衡宣也难以启齿,怕脏了他尊贵的嘴,于是他将酒杯倒扣,不再沾酒,怕姚婉音醉了无人照顾。
姚婉音无需他人劝酒,一杯接一杯,酒入愁肠,很快就头晕目眩,看不真切了。
她听到苏衡宣的声音忽远忽近,喋喋不休,吵得他脑仁生疼。
苏衡宣见她颤颤巍巍倒了杯酒,撒了大半,刚想劈手夺过,就觉得肩头一重,呼吸一紧,不敢动了。
他闻着鼻息间带着酒香的吐息,喉结一滚,大脑一片空白。
他从未如此紧张过,就连亲爹吓唬他上家法都没有此刻令他心惊肉跳。
他滴酒未沾,却像泡在了酒坛子里,全身酸软乏力。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细小的吟哦,字字句句勾缠着苏衡宣的神经。
他听懂了,又像是没有,他歪着脑袋靠近,几乎要与姚婉音脸面相贴。
突然他像被烫到,豁然起身。
姚婉音失去支点,“咚”的一声闷响,跌落在坐垫上。
众人听到声响回头看去,公孙况露出不怀好意的笑:“世子爷,看来文英是醉了,三楼有客房,劳您扶她过去休息会,等酒醒了再走不迟。”
苏衡宣向来没主意,“嗯”了声,扶起地上的姚婉音就朝着三楼走去。
二人走后,暗室传来一阵调笑。
“看来过了今日之后,林老弟可就飞上枝头变凤凰咯。”
“他长成那样,别说世子爷,就连我都想尝尝他滋味如何。”
“呸,没想到你还有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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癖好,离我远点。”
……
苏衡宣被人带到一间满室生香的厢房。
入眼轻纱雾漫,能容纳四个人的拔步床摆在中间。
雕兽铜制香炉内,烟雾袅袅,浓香扑鼻。
他将人扶得很稳,只是梏着她的肩膀,一步一步,像走在自己心上般走向床榻。
短短数步,他早已汗湿内衫。
苏衡宣看着合衣而躺的姚婉音,眼神有点呆滞,从她的额发落至她的眉眼。
她的眉眼轻蹙,似有无数忧愁,令人想伸手抚平。
她的鼻梁似驼峰挺立,鼻头娇小,曲线玲珑。
她的唇水润丰泽,竟让人忍不住靠近。
一息,两息,苏衡宣紧抿着唇线,压下心中的悸动,不敢再向下。
可他心里有个小人却在挣扎,此地无人,亲一下,她不会知道的。
他只是好奇,嘴唇相贴到底是什么感觉。
可又有另一个小人抢占高地,她是个男人!苏衡宣你在干什么?!
“苏衡宣你在干什么?”一道沉缓的声线响起,与他大脑内的声音如出一辙。
苏衡宣压根没反应过来,他还在天人交战,直到一道修长的身影挡在他面前,他才如梦初醒的抬起头。
“小叔?!”苏衡宣瞳孔地震。
他的大脑一片浆糊,连自己是谁在哪都差点忘记。
“出去。”不容置喙的决断意味。
苏衡宣的身体机械性的服从了指令,等他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走到了一楼。
……
苏宜亭眉头紧蹙的看着床上的姚婉音。
他似察觉到了什么,走到香炉的跟前打开炉盖,举起一盏茶倒了下去。
“吱——”的一声,细弱烟雾被浇灭,引出一阵碎屑浮动。
他再次回到床前,带起水红色纱幔飞扬。
苏宜亭俯身拍了拍她的肩膀,唤道:“醒醒。”
姚婉音毫无反应,可能醉后太热,还扯了扯胸前的衣襟,露出一小片雪白脖颈。
苏宜亭眼神一暗,连忙挪开视线。
“林文英…”他话未尽,就听身侧一句呢喃,“水…”
他叹息着去倒水,将一盏茶稳稳捏在手心。
苏宜亭似乎被什么难住,站在床前久久没有下一步动作。
“水……”他停止了挣扎,认命的坐在床边,将姚婉音单手托起,半靠在自己肩膀上,克己复礼。
他小心的将一盏茶喂进姚婉音嘴里,一滴未撒。
姚婉音喝过水后,迷糊睁眼,看着眼前瘦削的下颚线,以为父亲回来了。
小时候自己生病,父亲就是这样抱她在怀里给她喂药的,也是一滴不撒。
姚婉音的眼眶不受控制的湿润,“父亲,您回来了?”
苏宜亭的脖颈被一股灼热的陌生气息覆盖,背脊咻然僵直。
姚婉音的桃花眼中有泪水滴落,“我好想您。”
苏宜亭手中的茶杯应声落地,砸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就像一个闷棍,将他敲得找不着北。
因为下一秒,姚婉音便循着儿时的记忆,双手环抱住苏宜亭的腰身,将脸颊尽数埋进他的肩颈,无声抽泣。
“您别丢下我,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