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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信服

作者:尹妙芜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姜柏站在门口,冷声说:“今天晚了。”他眼眸沉沉,一把抓住梁月的手,拉着人往里走。


    梁月跟在他身后,眼神落在他肩膀处,解释说:“今天回我爸妈那儿了,我告诉他们宋怀义死了。”


    姜柏没什么反应。


    梁月又说:“他们的反应跟我想象中的一样。”


    说完她轻扯了一下嘴角,继续看向姜柏。


    姜柏让梁月坐在躺椅上,动手开始脱她的衣服。他拉下拉链,剥开那件孔雀蓝的外套,手臂上大大小小的掐痕很快就露了出来。


    有几块掐得比较狠的地方,颜色乌青,镶在如白玉一样的皮肤上,指腹滑过,能感觉到微微的凸起。


    药膏就在旁边的柜子里,姜柏低着头拉开。那管白色的药膏已经用了大半,他熟练的替梁月擦拭,始终没有说话。


    梁月躺在他为自己打造的这场绿梦里,视线所及之处均是鲜嫩的绿色,她看着头顶那盏小小的灯,问:“藤蔓什么时候才会爬到最顶上呢?”


    “快了。”


    “有多快?”


    “也许下个月,也许下个春天。”姜柏这样说。


    他圈住梁月的手腕,细细摩挲,“身上还有吗?”


    梁月将背心脱掉,背对他侧身躺在椅子上,她观察叶片的纹路,后背上有凉凉的触感,不时激得她瑟缩一下。


    姜柏问:“疼吗?”


    梁月摇头,“背上是最不疼的地方。”


    “有点痒。”她解释说。


    梁月挨过太多打了,身心都已麻木,知道哪些地方打着最疼,哪些地方打着不疼,她很了解自己的身体。


    姜柏把药膏扔进柜子里,起身朝房间走,很快,他就拿了一件t恤出来,盖在梁月身上。梁月套上t恤,翻起了衣兜。


    姜柏在一旁安静看着她动作。


    “你猜是什么?”梁月眼里有笑意。


    姜柏摸摸鼻子,浅笑着说:“我鼻子很灵的。”


    梁月抿唇,郑重其事地扒开牛皮纸,牛肉一片一片薄如蝉翼,颜色鲜红,阵阵卤香飘散满整间屋子。


    梁月知道姜柏很爱吃牛肉,她徒手捏起一块儿喂他,“很好吃的。”


    “怎么不买点你爱吃的?”姜柏嚼了几下,眉头终于皱了起来,“以后不要再回去了。”


    梁月笑了一下,点头。


    梁月拿过一旁的烟点燃,软绵绵地躺在椅子上抽,她觉得很累,索性就将烟递给了姜柏。


    “喂我。”梁月说。


    姜柏搬了一个凳子过来,坐在她旁边,他捏着烟头喂她,安安静静的,两人都没有说话,直至一根烟抽完,他才说:“有个警察今天来找我了。”


    梁月慢慢扭过脸看着姜柏,她思绪渐渐回笼,淡声问:“他问什么了?”


    “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姜柏笑了下,“是个执着的警察。”


    梁月细细想了下,印象里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但她已经忘了他长什么样,只记得眼神比较凌厉,个子也很高,跟姜柏一样高。


    她摸摸姜柏的下巴,“没事,宋怀义是自己摔死的,跟我们没关系。”


    “真的吗?”姜柏突然抬眼看过来,他起疑心的时候总让人觉得阴郁。


    梁月突然说不出话来,呆呆看了他片刻,要去拿烟。


    姜柏没让,他缓和了神色,却还是问:“是不是你杀的?”


    梁月摇头,她想否认,开口说的却是:“如果是我,你会怎么办?”


    屋里安静得令人头皮发麻,沉默的时间越久,梁月就越是觉着痛苦,心脏跳的越来越快,逼得她眼睛湿润。


    就在这时候,姜柏突然笑了起来,他一把搂住梁月,扣她在怀中,“吓到了?”


    梁月伏在他肩膀大口大口的呼吸,有些委屈地说:“我没有。”


    姜柏拍拍她,安慰道:“我怕你等不急了,背着我动手。”


    他拍着她肩膀,“不是就好。”


    梁月眼睑颤了颤,心虚令她觉得口渴,她喉咙滚了滚。


    缓缓说:“不想要警察知道我们的关系,知道了很麻烦。”


    “我们是什么关系?”姜柏似笑非笑的问,一边眉梢挑起来。


    梁月不说话,并不是有意沉默,而是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姜柏在这时突然说:“我们在夏天之前离开。”


    “好奥。”梁月答的很快。


    …………


    沈异从网吧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九点了。驱车回家前,他鬼使神差的再次来到映春小区楼下。


    301的窗户一片黑暗,视线投向501,那是一团绿绒绒的光,在黑夜里尤为显眼,像某种巨大生物的眼睛,它蛰伏在夜里,看着这座城市。


    接下来的几天,沈异一有空就往映春跑,只看见过梁月两次。一次是她手里提了一袋橘子,直奔保安亭,送给了那保安。


    沈异等她走后,直接去问了那保安,“她为什么给你橘子?”


    保安愣了下,直觉眼前的男人不好惹,一五一十地答:“哦,住户送的。”


    “她家里的窗户被小区里的孩子玩闹时砸碎了,那几个孩子被我逮了个正着,领着去找家长赔了钱,她倒是挺客气的。”


    沈异听完后,笑了下,给那保安递了根烟。


    “她一直这么客气吗?”


    保安接过烟,横在鼻尖嗅了嗅,“好烟。”他呵呵笑了几声,说:“不太了解。”


    沈异来了兴趣,斜倚在窗口处,点燃烟,聊家常似的问:“怎么就不了解了,她不是这儿的住户嘛。”


    他盯着那保安,极有滋味地吐出一缕烟,实在是想得到一个答案。


    “是不太了解,”保安说:“那女人冷得很,独来独往的,瞧着不太好接触。”


    “那还送你橘子?”沈异问。


    “估计是怕欠我一份人情吧,这女人……”保安摇摇头,一屁股坐回椅子上。


    沈异若有所思地看向那袋橘子,拧掉烟,回了所里。


    第二次是碰见她买菜回来。


    那天下着雨,她没带伞,身上已经湿的差不多了,却也不急,慢悠悠走着,到了小区门口,突然就停了下来。


    沈异坐在车里,看见她低头站在雨里,脚下好像在用力蹬着什么。


    他猛地坐直前倾,视线越过盲区,看见她在稀释脚下的血水。至于那血水,是来自她手里提着的袋子。


    沈异猜想,那或许是一条刚被宰杀的鱼。他看了会儿,莫名一笑,点燃一支烟,慢慢抽了起来。


    后来有了别的案子,沈异分心忙了几天,再去蹲守,却一直没看见梁月的身影,正打算走人,肩膀就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


    他一惊,青白烟灰落在外套上,顺着胸口往下翻滚,拍也拍不干净。


    梁月远远就觉得这个背影熟悉,等人转过来,她才仔细辨认,记下了这个警察的长相。


    清爽利落的短发,眼睛凌厉黑亮,直挺鼻梁下衔着一片棱角分明的唇。


    是一个硬朗周正的人,挺帅气的。


    她微微倾身,算是打招呼,开口问:“您是找我有事吗?”


    蹲人反被蹲了,沈异面子挂不住,掏出证件,一脸严肃地说:“有些细节还想找你核实一下。”


    梁月点点头,“你问。”


    “找个安静的地方吧。”


    这巷子狭窄逼仄,倒个车都要倒半天,人又多,实在不是谈事的地方。


    “去你家方便吗?”沈异说:“还没去死者家里看过呢。”


    梁月没什么反应,提着菜和一袋鲜红的苹果往前走,腰背始终挺得直直的,步伐很快。


    沈异很喜欢她的步子,在他有限的经验里,跟女人一起出门,她们走得总是很慢,他经常要停下来等,要刻意放缓速度。


    可今天,终于有人能跟他同频了,他竟觉得这段路走的过瘾轻松。


    “空”是沈异对这间屋子最深的印象,柜子上、茶几上几乎没有放任何东西,一扫而过,费不了一丁点的眼力。


    家具老旧,但擦的一尘不染,漆面在灯光下微微反光。


    然后是“沉重”,这跟家里的装修有关。


    一眼望去是一面贴了深蓝色壁纸的墙壁,沙发是孔雀蓝,窗帘也是,而地板是深咖色。


    都是一些浓重的色彩不得章法的组合在一起,丝毫不讲究搭配,可多看两眼后,又觉得还行,不至于突兀。


    他深吸一口气,脑子里冒出了另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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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受——阴湿。


    视线落在女人的发尾,短暂停留了两秒又移开。


    他得出一个结论——这屋子是喜阴植物的天堂。


    梁月端来一杯水,请沈异坐下。她独自坐在对面的一套单人沙发上,双腿自然交叠,垂眼说:“您要问什么?”


    沈异看着她,想到的却是那个梦,关于她笑起来是什么样的梦。


    他收回思绪,说:“我叫沈异。”


    梁月说:“沈警官,你要问什么?”


    沈异:“……不用这么紧张,就是随便问问,我……怎么称呼你呢?”


    问这话时,他莫名带了点期待。


    梁月神色清淡,“我不紧张。”顿了两秒,“梁月,叫我梁月就好。”


    她的回答跟梦里不一样。


    谈不上失望。沈异突然笑了一下,笑自己魔怔了。


    他垂着脑袋蹙了一下眉头,是有些懊恼的,再抬起来时脸上已经带了审视般的严肃,沉声问道:“17号那天你去哪儿了?”


    梁月想了有一会儿,才徐徐说:“回爸妈那儿了?”


    “在那儿过夜了?”沈异问。


    梁月抿唇,淡淡说:“没有。”


    “那是几点回来的?”


    “十点多。”


    沈异点点头,又问:“听说你跟宋怀义感情不好?”


    梁月没有马上回答,冷冷顿了两秒才说:“是,我们感情不好,所以他死了我很高兴。”


    “我盼着他死,盼了很久了。”


    沈异身体骤然发紧,手肘撑在膝盖上,他声音低沉但却很有力道,“所以他的死跟你有关吗?”


    “你是警察,你们不是已经有结果了吗?”梁月语调放慢,声线平稳,“诅咒人也算犯罪吗?”


    沈异咄咄逼人,“大半夜的,宋怀义为什么会抱着一盆花上楼顶?”


    “喝醉酒的人有正常的逻辑思维吗?”梁月接的很快。


    沈异深吸一口气靠在沙发上,他小看这女人了。


    环顾自周,她身上有跟这间房一样的阴沉意味,像压着一朵乌云,只有沐浴在阳光下才让人觉得有生气。


    短暂的沉默里,沈异注意到桌上的那袋苹果,他下意识数了数,一共七个。


    沈异看她一眼,而后移开目光,问:“你为什么会嫁给他?据我所知,宋怀义比你大了整整12岁,离过一次婚,虽然开了一个培训机构,表面风光,但实际上没什么钱,你图他什么?”


    这个问题令梁月沉默了很久。


    沈异问:“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不会,”梁月说,“我只是怕这个答案会让你失望。”


    “说来听听。”


    “我能抽一支烟吗?”梁月伸手,拿起了桌上的烟盒。


    “你请便。”


    随着打火机的轻响,梁月点燃了烟。她蜷腿坐在沙发上,头发披散着,身后就是那面贴着深蓝色壁纸的墙壁。


    沈异听见她吐烟的气息,像海浪翻涌的声音一样,遥远,孤独。


    “毕业以后,我在一家花店工作,公司有一个花艺培训的名额给了我,宋怀义就是这场培训的老师。”梁月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烟灰落在地上,她没管,垂着眼又吸了一口才说:“他很温柔。”


    “我很喜欢温柔的男人。”


    “可是据我所知,他好像并不温柔,酗酒的人……”后面的话沈异没说。


    他起身将烟灰缸放在梁月的烟头下,才又坐了回去。


    “宋怀义对谁都很好,尤其是对我,有一天上课的时候,我看见他拾起一片掉落的花瓣,那是一片粉色的玫瑰花瓣,他很温柔的将花瓣放进水里,用手指拨了拨,从那一刻起,他对我而言不太一样了。”


    “就是这个原因?”沈异觉得很不可思议。


    “就只是这个原因。”梁月回答的很坚定,她眼里有点促狭的意味,像在说:看吧,我就说你会失望的。


    这个原因让人觉得不可置信,可又觉得合乎常理,毕竟爱情总能使女人疯狂。


    沈异无法从她那双美丽的眸子里看出任何破绽,她太沉静了,像海一样深邃,再强的日光也无法穿透。


    这样的女人做什么都能让人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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