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顾氏生辰将近,府里也逐渐热闹了起来。
最先送来生辰礼的不是范家人,亦不是滁州与范家交好的官眷,而是远在苏州的顾家。
范家与顾家从前在苏州便是近邻,范家虽背靠一位官至枢密副使的朝廷大官,可与范二郎这一支血脉并不算亲近,其中隔了好几层的亲。若不是范二郎自个儿中了进士有了出息,怕还娶不到顾家的女儿。
顾家是书香门第,教养出的女儿也都是大家闺秀风范。
年年逢节,顾家都会早早派人备礼从苏州送过来。
顾氏屋中。
玉露手里捏着笔儿,清点好匣子器物,拿着礼单给顾氏传报。
“顾家送了金、玉如意各一柄,金、银爵各二只,一个玛瑙枕,缕金银团冠一个,蟒缎四十匹,上等纱各色十匹,再有白银五百两,一百两金银锞子。”
听着如此大手笔的礼单,跟在玉露身后的秋官眼睫惊的猛颤。
顾氏却是不咸不淡道:“怎今年就这些,再过几月要到年关,这些子钱怎够使的?看来爹爹当真是快要退休宿儒了。”
玉露惯会挑顾氏喜欢的话说:“眼瞧顾老相公一日比一日年迈,顾家子女里也就咱们夫人的郎君仕途最为福顺,若只送些这个来,岂不是要寒夫人的心?”
顾氏不说话,看了眼玉露身后躬着腰的秋官,给玉露使了个眼色。
玉露心领神会,转身道:“秋官,你先去外头吧。”
秋官不知他们两个为何要自己赶出去,不敢说话,撩了绣线软帘小心翼翼退了出去。
顾氏斜睨她背影一眼,边擦脂边道:“你领这小丫头进屋来伺候,可是识清楚了品性?”
玉露笑道:“我的娘子,我你还信不过吗?这秋官做事本分,奴婢瞧着是个可用的。”
顾氏不置可否。
方才她瞧着数礼的时候,那丫头的眼都快粘上去了。
只是玉露百般在自己面前提她的好,顾氏也不好说什么。
顾氏自顾自上着胭脂,却想起前些日子给自己上妆的小丫鬟。
那丫头倒是老实的很,素日跟在赵妈妈身后也不爱张扬的,只爱低头做自己的事,沉默寡言的,也不会讨巧。
这两个丫头,一个眼神心思活络,懂得取悦逢迎,瞧她将玉露讨好的如此为她说话,便知不是一般的心机,虽有些贪财,可若主子拿捏住了分寸,便能为大用。另一个老实模样,知晓做奴婢的本分,手头上还有几分真本事,却太过谨慎,难以揣测城府之深,不好拿捏。
她们二人,去哪个女儿院里伺候,还得由几个女儿自己决定。
顾氏道:“娘家送的那几十匹纱,你过会分好数量,叫秋官和素心一同去送到姑娘们院里,记着,三丫头院里不用送,我娘家送来的生辰礼,莫便宜了她。”
玉露眼神一变,赶忙笑道:“暧,奴婢这就去吩咐她们。”
出了门,玉露却是先找了秋官,将她拉到一旁无人空地说话。
“娘子叫我喊你与素心去送东西给几位嫡亲姑娘们,你可记着了,娘子怕是要试你们二人。我不能陪你一块去,待会可莫让那素心出风头,她若是跟姑娘们说话,你便抢了她的话说。”
秋官慌连点头,扯着玉露的手感激道:“真是谢过姐姐告诉我了,若没有姐姐,秋官还不知要如何做。”
玉露笑道:“你既叫我声姐姐,咱们又何须见外。”
两人笑的真切,却不知有几分真,几分假。
待玉露去寻素心,秋官脸上的笑意全然褪去,反而忿忿的盯着玉露离去的背影。
玉露提前漏出消息,秋官却并非真心谢她。
她起早贪黑的去玉露屋里伺候一家老小,天不亮就要给玉露母女倒马子,里头集了母女俩一日的污秽,恶心的很。除了洒扫除尘,晚上下了工还要去她们屋里给玉露的娘揉肩捶背的,她娘是管府里花草采买的孙婆子,平日油水吃的太多,身上肉又肥又腻,每回给她按完肩背,秋官手上都会沾上一层厚厚的油脂。
她早就想啐玉露娘俩了!
只是为了能进四姑娘的院里,秋官只能先哄着她。
那头的素心得了玉露的令,平静的很,思考起顾氏这般做的原因。
给姑娘送东西的差事,怎么也轮不到她们二人的。她和秋官才进二院不久,前头有那么些近院丫鬟的,怎么不叫她们去送?
想来正是要叫姑娘们考量她们二人的品性。
碍于不熟悉几位姑娘,她只得静观其变,宁愿少说话,防说错了话。
刚见着面,秋官便狠狠瞪了素心一眼,素心懒得搭理她,倒更把秋官气坏了。
先前到了大姑娘院外,那大姑娘的婢女只是叫人将纱拿了进去,二人连大姑娘的面都没见着,也没讨着什么赏赐。
秋官为此一路骂骂咧咧:“素日我跟玉露姐姐去姑娘们屋里送东西,没得一个和大姑娘这样的,连院都不让进去,半个字儿也不给,真是小气!”
素心不愿与她嚼舌根,只自顾自走路。
两人之间离了一臂之远,一路上安静无话。
只是秋官步伐越走越快,碍着素心不熟悉去姑娘院里的路,只得也提起步伐紧跟着秋官,那秋官生怕素心抢了她的契机,到了二姑娘院前不顾还喘着气,便急同守门的小丫鬟道:“劳烦通传一声,夫人让我来送纱了。”
二姑娘院前守门的丫头打量她一眼,便高高在上道:“进来吧。”
等素心进了门,秋官已经捧着纱到了二姑娘面前。
素心走进二姑娘房中,只闻见一缕淡淡松烟墨香,清爽漫在空气里,屋子里没什么繁复装饰,迎面墙下摆着一张书案,案上摞着几叠书。墙上还挂了许多的名人字画,矮榻上用的茶盏也是极为简单的青瓷茶盏,倒不似个姑娘家的屋子,像个读书考秀才的郎君屋。
见素心来,秋官立马故意道:“你这笨丫头,怎的腿脚如此慢,若怠慢了姑娘,定然绕不了你。”
素心稳住脚步,上前躬身行礼,将装纱的布笼呈给二姑娘瞧。
二姑娘范砚禾今年十四,因自小在范二郎身边教养,被灌输了许多官宦子弟的傲气,常恃才傲物,又矜重门第,对待下人也是如此一套,瞧见点小过错便觉心里不是个味。
素心瞧她的第一面,便见二姑娘一身月白绣梅软绸裙,鬓边插了一对珠帘,极为素雅,巴掌脸,五官也生的姣好,却微微仰着下巴睥睨模样,实显得有些傲慢。
被秋官这么一挑唆,范砚禾微蹙了眉,居高临下的望着她。
素心只得低头道:“奴婢怕走的太快弄乱了这上好的纱,还望姑娘恕罪。”
范砚禾一看两人捧的纱,这才发现秋官的略有凌乱松散,而素心的却严严整整的摆齐在一块,这才信了她的说辞。
秋官心中暗恨素心狡诈,赶忙又讨好笑着找补道:“奴婢素日跟着夫人,早听说了二姑娘气质出尘,配这纱衣定是更为清绝,这才想快些送到姑娘您面前。”
范砚禾目光扫来,带着久居高位者惯有的轻慢,浅浅笑了笑。
“母亲当真是那么说我的?”
秋官不知为何心中发麻,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正是了,奴婢不敢说假话。”
范砚禾这才笑了笑,又道:“这些纱是母亲单送我一人的,还是其他姐妹都有?”
秋官回道:“几位姑娘都有的。”
范砚禾脸色微变,心下自思,母亲往日最疼爱四妹,今日这纱倒未独送了四妹,还给她和大姐姐也送了。
范砚禾心中有些别扭,未在面上显露,只淡淡道:“汀兰,给她们赏些钱。”
秋官和素心各得了一把子的铜钱,二人谢了赏,便出了二姑娘院。
秋官心中不平,明明方才她说的话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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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凭何姑娘赏二人一样的?
她怪起素心来:“方才若不是你多教唆,二姑娘怎会只给我和你一样多的赏钱?”
素心可没让她:“你这话说的,好似方才进门便给我挑火的人不是你一般。你若不烂舌头说混账话,我自懒得理你。”
秋官气的心揪痛,只能跺脚咬唇暗骂道:“好个坏透了的小蹄子!”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四姑娘院外,这回秋官老实了许多,没再弄些小把戏。
扣了扣门,出来的是个面容和善的小丫头,听二人是顾氏派来送纱的,立刻就将人给请了进去。
“姑娘,夫人让人来送新纱了,瞧着是苏州那边的货呢。”
听竹撩起五彩线络的盘花帘帐,掀起一股极淡的冷香,后来素心才知道,四姑娘屋里用的是西域的冰麝,寻常人家连装香料的银盒都未必得见。屋里更不必说,紫檀木的八仙桌,上摆着汝窑天青茶盏,连窗边榻上搭的软缎披风,边角都是用金线绣了暗纹。
只听屋内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道:“是吗,快些拿进来瞧瞧。”
素心捧着布笼进来,迎面正对上四姑娘。
四姑娘范晚禾穿着石榴红撒花的软绸,这身衣裙衬得她面色红亮,唇红齿白,要人瞧了心里间也欢喜。头上虽只簪了一支簪子,那上头却嵌了好大一颗南珠,润泽光亮,品质不凡。
这四姑娘尚未脱稚气,马上便要过十二岁的生辰,脾气却是府里一等一的好,谁都能与她说上几句话,下人们提到她,更是人人都要夸上几句好话。
范晚禾先未记着去看纱,而是盯着素心和秋官两个看,半晌后道:“好个两位神仙般的姐姐,母亲竟舍得你们出来。”
她夸人时是盯着对方的眼睛说的,配着真挚语气,极能让人共情相信。
素心本身历经灾害逃难不久,面色枯黄着,自知到底是个什么样,堪能用五官端正来形容,可这四姑娘夸的极为自然,竟叫素心无法分辨真假。
那头的秋官便被夸昏了头,霎时间红了脸,礼道:“姑娘才是天上人间难得一见的绝色,见着姑娘,奴婢才知什么是真正的名门闺秀。”
范晚禾听了这话,咯咯咯笑了起来,笑声清脆:“两位姐姐都叫什么名字?”
素心和秋官各报了姓名。
范晚禾道:“想来你们便是母亲新挑的丫鬟了,母亲眼光果真不错,听竹,快拿赏钱来。”
那唤听竹的丫鬟从里屋拿了一个绣金的钱袋子,从里头掏了碎银锞子出来,秋官登时控制不住瞪大了眼,素心也微微有些吃惊。
听竹给两人都赏了一对碎银锞子。
素心领过赏钱,握在掌心谢恩,心里边却想怪不得秋官想要进四姑娘的院里。
如此和善又大方的领导,谁不想要?
范晚禾这才仔细去瞧她们送来的纱,边道:“想来这是母亲娘家送来的,果真是好。”
又似不经意间问道:“母亲可给其他姐妹也送了?”
秋官立刻抢话回道:“是呢,几位嫡亲姑娘们都送了,不过姑娘您这的是奴婢特地挑拣出来的,保管要比旁的好上一些。”
不知是否是素心看错,竟瞧见范晚禾脸上笑容一僵。
范晚禾一下便再没了翻看的欲望。
向来,母亲若有好的,都是单给她一人的。母亲不喜欢大姐二姐,最疼自己,她能瞧得出来。
她虽年纪小,却能洞察人心。
范晚禾只失神了一瞬,便又朝二人道:“好了,今日多谢你们,听竹,收起来吧。”
二人服身,退了出去。
路上,秋官得意道:“如何?我早说了玉露姐姐将我定去四姑娘院里,如今也让你瞧瞧,我日后主子有多大方。”
素心任她叫唤,置之不理,只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四姑娘瞧着是顶好,却总有些说不上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