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大力自然是置办不起甚么好料子的衣裳,给孩子买的都是便宜耐穿的粗布。早先在赵家村时,她便备下了两身,眼下倒也还够换洗,自己倒是不必急着再添衣。
荞荞和麦麦两个娃儿,乖乖在家守着。他俩坐在堂屋的门槛上,眼巴巴地望着院门。
荞荞手里编着一只竹蜻蜓,麦麦的身子靠着他,一点一点地打盹儿,小脑袋像啄米似的。
竹叶沙沙响,清风吹着院子,荞荞打打呵欠,也有些困了。
娘和哥哥什么时候能回来呀?荞荞托腮,眼巴巴望着院子大门。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忽有了动静,荞荞一下子蹿了起来。
娘和哥哥回来了!
娘给他们买了新衣裳!
荞荞只觉得晕乎乎的,像踩在云里头。他长这么大,从没穿过一件新衣裳。他和哥哥、妹妹,向来都是捡福宝剩下的旧衣穿。新衣裳,那是想也不敢想的。
但是现在,他有新衣裳了。他抱着自己的新衣裳,急吼吼地就要换上。
梁梁拦住他:“等过年,再穿新衣裳。”
荞荞的小脑袋立刻耷拉下来,掰着手指头数:“过年还得六个多月呢。”
甄大力听了便道:“梁梁,这衣裳不是留着过年的。就是眼下穿的,你们身上的都短了,快换上吧。”
荞荞眼睛霎地亮了。他脆生生道:“我这就穿上!”
待三个娃都换上了新衣,甄大力端详着,点了点头。小家伙们本就生得好看,换了这身齐整衣裳,更显得精神、好看了。
荞荞穿上新衣,挺起小胸脯,拉着妹妹就跑出去寻大虎二虎玩儿了。
“你娘给你们买了新衣裳?”二虎瞅着荞荞身上的新衣裳。
“嗯,我娘给我买了两件,新新的,可好看了。”
二虎闷闷道:“我也想要新衣裳。你娘对你们真好。又给你们做好吃的,又给你们买新衣裳。你娘要是我娘就好了。要不,我也做你娘的孩子吧!”
荞荞一下子警觉起来,像只护食的小狗:“我娘才不会是你娘!你不要抢我娘。”
麦麦口齿不清:“不抢娘!抢娘,麦麦打你!”
二虎:“哼,小气!”
荞荞涨红了脸:“我生气了,再不跟你玩儿了!”
二虎梗着脖子:“我也不和你玩儿了!”
荞荞拉着麦麦扭头就走,气鼓鼓地回到家。一进院子,灶屋飘出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他那点气性立刻抛到了九霄云外,口水都快流出来,一头扎进了灶屋。
吃过晌午饭,歇过午觉,甄大力又领着三个娃上山去采树花。回来时,日头已躲进云里,没那么晒了。她便拿起锄头,将院里那一小方菜畦翻了,打算种些葱姜。
这一小块地,不大,正好种点葱姜蒜佐料。只是眼下已到夏至,种蒜是迟了,但葱姜还来得及。尤其是葱,种下去十几日,就能掐着吃了。
再种点青菜。她盘算着种些藤藤菜。夏至前后,正是下藤藤菜种的好时候。这菜长得快,也是没多久就能上桌。
别的菜也想种,可惜没地。她没有田产,只有院里附带的这一小菜畦地。
甄大力翻着地,三个小萝卜头也拿着尖嘴锄头,跟在她后头有样学样地刨。麦麦年纪最小,锄头都拿不稳,刨着刨着,一屁股就坐到了泥地上。
甄大力翻地,三个小萝卜头拿着小尖嘴锄头,跟着她一起刨地。麦麦太小了,小锄头都拿不稳,刨着刨着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甄大力失笑:“行了,麦麦你就别忙活了,你好好待在一边。”
麦麦本想一屁股坐在菜畦旁边,但想到自己今天穿着新衣裳,便搬来个小板凳,坐在小板凳上,看娘和哥哥们劳作。
蝉声聒噪,竹影摇曳,甄大力忙得汗流浃背。歇息喝口凉茶的工夫,甄大力听见村里传来几声狗叫。
她心里一动,想着家里也该养条狗看看院子。尤其是她出门做买卖的时候,有条狗守着,心里踏实些。
她把这话一说,荞荞立刻跳起来:“二虎家就有狗崽!我们可以去他家捉狗狗!”
“成,等我有空了去问问。”
“我现在就去问!”荞荞兴奋得不得了,跑出去几步,却忽然站住了,又慢吞吞地挪回来。
甄大力:“怎么了?”
荞荞低着头,瓮声瓮气的。不答话。
甄大力:“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不去了?”
麦麦正玩着几朵野花,抬头奶声奶气地说:“哥哥,二虎哥哥,吵架。”
甄大力有些诧异:“你跟二虎吵架了?为什么吵架?”
荞荞耳根子都红了,像是难以启齿。
“荞荞,告诉我。”
他还是倔着不说。甄大力便转向麦麦。小丫头咿咿呀呀,颠三倒四地比划:“二虎哥哥……要抢娘……不好……打他!”
甄大力没怎么听懂,又问了好几遍,连猜带问,总算从麦麦的话里弄明白了原委。
心里头又是好笑,又是发软。她看着荞荞还气鼓鼓的小脸:“二虎是说,想要我给他当娘?”
荞荞猛地抬起头,眼圈有点红,用力点了点头,带着委屈和浓浓的独占欲:“他是坏蛋!娘是我们的!”
甄大力打量荞荞:“就这么怕我被抢走?”
荞荞忽然扑过来,紧紧抱住她:“娘不要丢下我!”
荞荞是怕甄大力不要他了,才这么怕甄大力被别人抢走。因为从小没娘,他极度缺乏安全感。
默了默,甄大力道:“我不会丢下你。我也不会被任何人抢走。”
荞荞红着眼,带着哭腔:“真的吗?”
“真的,放心。”她温柔道,“你忘记我说的话了?我从来都是说话算话的。”
荞荞眨了眨眼。娘确实是说话算话的。当初在赵家村,答应带他们走,就真带他们走了。说让他们吃饱,如今顿顿都吃得饱饱的。娘说的话,都作数。
这么一想,荞荞立刻阴转晴。他用脏手去抹眼泪,结果抹成了个大花脸。
甄大力忍俊不禁:“赶紧去洗洗你的脸。”
荞荞蹦蹦跳跳去水池边洗脸。洗完脸,他又蹦蹦跳跳蹦到甄大力面前,嘿嘿笑着。真像个傻乎乎的小金毛。
甄大力刚想揉揉他的头,瞧见自己手上的泥,又收了回来。
院门被敲响。荞荞跑去开门,一瞧,竟是二虎。看到二虎,荞荞抿嘴,哼了一声。
二虎手捏着衣角:“荞荞,我娘说,我不该说你小气,对不起。”
听到他说对不起,荞荞绷着的脸松了松:“那你以后,还要抢我娘吗?”
二虎摇摇头。
荞荞立刻咧嘴:“那我原谅你了。”
“那我们和好了?”
“嗯!”荞荞主动拉住二虎的手:“走,看你家狗崽去!”
“看我家狗崽?”
“喔对了忘了和你说了,我娘说我家要养只狗,你家不是有狗狗吗?我娘想在你们家抱一只狗回来。”
甄大力接话:“二虎,你们家狗崽能抱吗?”
“能呀!”二虎挺起胸膛,“我送你们一只小狗崽!”
“你能做主?”
“大黄是我和哥哥养的,她的崽崽我能做主。”
话虽如此,总得问问大人。甄大力洗了手,跟着二虎去他家。
听说甄大力想养狗,彩姑二话不说,领她去看狗崽:“一共三只,你瞅瞅哪只合眼缘,直接抱去就是。”
三只小奶狗都是三个月大的土狗,个个圆滚滚、肥嘟嘟。甄大力瞧了瞧,选了那只毛色最黄的。
“它叫三胖,那两个是它哥哥姐姐,叫大胖二胖。”二虎摸着三胖,忽然有些不舍,“婶婶,你们可要好好养它,不要饿着它。”
甄大力笑:“放心,一定教它吃的饱饱的。”
见二虎似乎越来越不舍,甄大力宽慰他:“你要是想三胖了,可以天天来我家看它,咱们家离的这么近呢。”
甄家和石家都在村西,走一小段路就到了。很近。
“对喔!”二虎纠结的小眉毛舒展开来。
定下要抱走三胖,甄大力说要给彩姑些钱。
“咋这么见外!你只管抱去就是!”
“可是————”
“你要真给钱,三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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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别抱走了。”
甄大力只得作罢。正要告辞,石阿奶挎着篮子进了院。问明甄大力的来意后,石阿奶道:“大力,你先别忙走,咱家的南瓜熟了,个头大着哩,我给你摘几个去。”
“不用了阿奶。”
“别客气。”石阿奶说着就去院边的瓜架下摘瓜。嫩绿滚圆的南瓜,她摘了满满一篮:“拿回去吃。”
“太多了。我拿两个就够了。”
“你也没个田地,吃菜蔬还要买,多费钱,这些南瓜你就拿回去多吃几顿。”
忖了忖,甄大力收下南瓜。回去时,二虎也跟着他们回家。荞荞把三胖抱在怀里,喜欢得不行。麦麦踮着脚,伸着小手:“我抱,我抱。”
荞荞把三胖放进麦麦怀里。小肉球沉甸甸的,麦麦哪里抱得动,砰咚一下就坐了个屁股墩儿。
甄大力以为麦麦会像其他小孩那样摔了就哭,但没想到,她没哭。
麦麦摔了个屁股墩儿,她愣了愣,像是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坐在地上了。
她伸出小手,不是去揉自己的屁股,而是赶紧去摸三胖毛茸茸的脑袋,口齿不清地安抚:“三胖……不痛,麦麦……也不痛!”
说着,她手脚并用想爬起来,可怀里圈着个沉甸甸的小肉球,试了两下没成功,倒像只翻不过身的小乌龟,短腿在空中蹬跶。
她也不着急,索性坐着,把三胖圈紧了些:“乖喔,三胖乖,麦麦抱……”
树叶的影子落在她认真又有点笨拙的小身影上,那模样,可爱得让人的心都要化了。
甄大力:“麦麦,你抱不动它,让哥哥们抱吧。”
三胖这才重新回了荞荞怀里。一行几人继续往前走。
时值夏至,田里的活计已从麦子转到了水稻上。早稻正在灌浆,晚稻也该预备插秧了。路边的稻田里,金黄一片,风里带着股清香。
杨寡妇和春花正在地里薅秧除草,趁着天阴多干些活。一抬头,瞧见了走来的甄大力几个。
见梁梁、荞荞、麦麦都穿着一身新,杨寡妇啐了一口:“白眼狼!”
春花也跟着啐:“白眼狼!”
甄大力远远看见了杨寡妇母女,见她们面色阴阴,她只当没看见她们。又想起这母女俩是个知人知面不知心的,当初给她们的房钱真是丢了都比给她们好。
回了家,甄大力给三胖做了个简陋的狗窝,又把中午没吃完的稀粥舀了些喂它。它吭哧吭哧吃起来。是个很能吃的小家伙,怪不得能长这么肥嘟嘟。
安顿好三胖,甄大力又趁着天阴,继续翻地。二虎也跟着梁梁、荞荞一块儿,拿着小锄头帮忙。他生得壮实,力气大,干活也利索,吭哧几下,比梁梁他们翻地翻得快很多。
快到做晚饭的时辰,甄大力让孩子们都歇了。二虎奔到水缸边,趴下去就咕咚咕咚喝生水。
下一刻,他后领子一紧,整个人被提溜起来。扭头一看,是甄大力。他疑惑:“婶婶?”
“不要喝生水,喝了对身体不好。”
二虎眨眨眼:“为啥对身体不好?”
荞荞接腔:“喝生水,肚子里会长虫子。”
荞荞以前也喝生水的,娘说不能喝生水后,他就再没喝过生水了。
“长虫子?”二虎立刻捂住肚子,吓得瞪大眼。
“对,会长虫子,以后你别再喝生水。”甄大力道。
生怕肚子长虫子的二虎连忙摇摇头:“不喝了,以后再也不喝了!”
甄大力让二虎留下来吃晚饭。毕竟他帮着翻了地。二虎吞咽口水。甄婶婶做饭好吃,他喜欢吃。
“我回去和娘说一声。”
甄大力把石阿奶送的嫩南瓜切成小丁,锅里放一点猪油炒南瓜。翻炒几下,倒入淘洗好的粟米,再翻炒几下,加水盖上锅盖,小火焖煮。
取出树花,她准备做树花,二虎立刻捂住眼睛:“等一等!”
甄大力莫名:“怎么了?”
二虎捂着眼,一本正经道:“婶婶,等我出去了你再做树花,不然就叫我见着你怎么做树花的了。娘说,不能偷血你的手艺!”说完,他飞快地转身,一溜烟跑出了灶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