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数日,她侍奉得愈发细致入微。知他畏热,便提早用井水将他常坐的湘竹席拭得清凉;知他阅书耗神,便在熏香中悄悄添入一味清心明目的石菖蒲。
一日清晨,玄照例至书房整理。空气中犹浮动着昨夜残存的墨香与冷茶的清涩。她正欲收起搭在椅背上那件先生常穿的青灰直裰,指尖却蓦地触到一处焦硬异样。
就着窗外透进的天光,她看得分明——衣袖处,竟有一个被火星燎破的洞。边缘焦黑卷曲,约铜钱大小。想必是昨夜先生伏案校书时,离烛火太近,连衣角被火舌舐燃也未曾察觉。
玄机心口微微一颤,默然将衣裳带回自己房中。取出针线篓时,心中已有主意。
石榴见状轻步上前,目光落在那焦痕上,软声道:“小姐平日理家、读书已极是辛苦,这绣补最伤眼神,让我来吧。”
玄机却轻轻摇头,指尖抚过焦灼边缘,语气温和却不容争辩:“你的心意我领了。只是这痕迹,我想亲手来缝。”她抬眼朝石榴微微一笑:“天色已晚,你去歇着罢。”
随即,她从箱笼中寻出一块质地上乘、颜色略深的苍青绸缎,对烛仔细比量破洞形状。而后取银剪,依心中所绘,细细裁出一片竹叶——先生素爱竹,书房外便植着一丛疏竹。以竹叶相补,再合适不过。
她坐在窗下,捻线穿针,动作轻柔而专注。针脚细密地沿着叶缘徐徐推进,既是修补,亦如点缀。那片苍青的“竹叶”被巧妙缀于焦痕处,浑然天成,仿佛原本就生长于此。每一针都缜密,每一线都藏匿着少女难以言说的心绪与敬慕。
补毕,她将衣裳细细抚平审视。那破损之处竟似多出一分风雅诗意,不显突兀,反添韵致。
翌日,温庭筠穿上此袍。起初并未留意,直至午后起身取书,宽袖轻拂间,目光偶然垂落,才瞥见袖口蓦然多出的青翠。
他脚步微顿,手指无意识抚上那片竹叶。触手是细滑的绸料与微微凸起的绣纹。他抬眼,目光掠过正在不远处安静研墨的玄机。
玄机似有所感,心跳骤然漏了一拍,慌忙低头,只觉耳根发热,唯恐这点“小巧思”被看穿,甚或……遭嫌。
然而,她只听见先生一如既往平稳的声音吩咐道:“幼薇,费心了。将《昭明文选》取来。”
玄机抬眸,见温庭筠已再度埋首书卷,那角青竹在他衣袂间若隐若现,藏住她一个无人可言的秘密。一种微甜的、带着忐忑的暖意,悄然在她心间弥漫开来。
是夜,月光如水。玄机伏在榻上,昏沉间,跌入一梦中——
她见铜镜中的自己,竟作温夫人装扮:云鬓挽得端庄,一身淡色罗裳,绣着一支淡雅的清梅,正是温夫人素日爱穿那件。
而后,见温庭筠自院外走来,笑意温雅,低声轻唤:“夫人。”
玄机心头剧震,蓦然回首,却见此处竟是温夫人内寝,周遭空无他人,自己正被唤作“夫人”。而温庭筠眉目澄澈温柔,举止间尽是细致体贴,似未觉任何异样。
他解下外袍,走至案边为她添了一盏温茶,递入她手中:“夜来风寒,你白日在院中伫立良久,仔细受凉。”
玄机怔怔接过,茶烟氤氲,烫得心尖微颤。
温庭筠在她身侧坐下,声线温润:“今日学堂学生喧杂,夫人可觉烦扰?”
她唇瓣轻启,却一字难言,只得木然颔首。
温庭筠微笑:“你向来喜静,若不惯,我便遣人告知他们勿要喧哗。”
语气中的体贴入微,仿佛世间再无他人更值得他在意。
“这些年来,若非你悉心持家,我焉能安心讲学。”
他轻叹,“待天晴,我们一家再往青江。你最爱那湖中荷花,今岁也可折一枝插瓶。”
言至此处,他笑意更深,伸手覆上她手背,轻轻摩挲:“夫人,是我亏欠你良多。”
玄机怔望着那只她无数次偷觑的修长之手,此刻正以极致缱绻的姿态将她纤细手指拢入掌心,那灼热的温度,烫的她心尖一颤。一时间胸口涩痛,却又沉溺难醒,不敢呼吸。
温庭筠又柔声道:“夜深了,我们安置罢。”
他俯身为她解开衣襟结纽,动作熟稔自然,透着不经意的亲密。
玄机只觉耳际嗡鸣,整个人几欲化入这片温存。
灯影摇曳,铜炉中传来细碎噼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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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温庭展臂,揽她入怀。衣袖清香与炉火暖意交融,顷刻将她包裹。那怀抱宽厚沉稳,仿佛能护她一生不受风雪。
玄机呼吸紊乱,心跳加剧。她从未如此近地感受过男子气息,那低沉嗓音伴着胸膛震动传来,令她浑身颤栗。
“夫人……”
他的唇若有似无掠过她鬓角。
她僵如石塑,脑中空茫。
直至他俯身将她压入锦被之间。玄机睫羽急颤,手指下意识攥紧被缘。
这般情形,并非未见过。往日教坊中,姊妹们偷窥宾客与姬妾缠绵,私下笑谑调侃,她却不甚了了,只觉那些画面混乱羞人。
可当一切真实降临己身,心底竟涌起陌生炽热的渴望——愿这怀抱与低唤,永属于她。
就在衣衫散落的刹那,一阵猛烈心悸袭来。
“不——!”
她在梦中惊喘,蓦地睁眼,冷汗涔涔。
榻上唯她孤身,烛火早熄,唯余窗外冷月清辉。鬓发尽湿,胸口起伏不定,双手死死攥着被角,指节惨白。
静默片刻,泪水滑落。
她一直不敢承认之事,如今昭然若揭——自己早已心怀不轨。
“怎会……如此…..”
玄机赤足下榻,冰凉的石板激得她一颤。摸索着点亮案头残烛,昏黄光晕在墙面投下摇曳孤影。
她铺展素笺,提笔蘸墨,字迹却如她如今心神,涣散难聚。「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才书一句,腕已软乏。
又忆起梦中那人俯近时的温度,他低唤“夫人”嗓音中的温存,与自己那一刻未曾推拒的沉溺。
笔尖一顿,墨污了一片。她怔望墨迹晕散,如见自己同样被染污的心。匆匆撕去纸页,重新落笔,字字着力。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墨迹再次被泪水洇开,似她理不清的心绪。字句跳动间,化作师母特意为她煮的长寿面蒸腾的热气,化作偷觑先生时心口的悸动,化作此刻又痛又甜的煎熬。
这一夜,她再未成眠。晨光微熹时,案上烛泪早已凝涸,与未干的墨迹混融一处,再分不清何为修行,何为妄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