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行湛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理直气壮地推着沈相兰往外走。
可惜他还没走出去几步，就看见了门外来访的“客人”。
陆行湛的废品站很大，他自己的房子修建得随心所欲，三个金属结构的建筑无遮无拦排成一列，别人一进来就能看见他在什么地方。
白天七点的天空是灰蒙蒙的，不速之客穿了一身整齐板正的西装，遥遥朝着陆行湛脱帽鞠躬。
“他是不是有点太讲究了，上一时期的人都没他讲究。”陆行湛小声对沈相兰说。
来人正是楚阔。
“你小心，来的不止有他。”沈相兰提醒他。
陆行湛听到这一个提醒下意识挺直了腰，上一次沈相兰说还有个东西的时候，从暗处扑出来的是一团披着人皮的虫子。
简直可怕。
“他跟那些恶心虫子有关系？”陆行湛问。
沈相兰不欲多说：“你自己看，到时候会知道的。”
陆行湛觉得沈相兰高估他了，但是他不敢说。
楚阔都朝着他打招呼了，他自然不能掉链子。
“你来得比我想象中要快很多。”陆行湛说。
楚阔礼貌回答：“暗巷会无限度将关注倾向于值得关注之人。”
很好，初次交锋，陆行湛觉得应该无法在嘴皮子这个领域打败楚阔。
“我们进去聊吧，希望有令我满意的消息。”他指了指自己的工作室，露出一个很有诚意的笑容来。
陆行湛的眼皮很薄，眉毛浓黑，平时在沈相兰面前很不值钱，现在站在楚阔面前倒是没掉链子，他眉头微挑，一眼看过去竟然能从他的眉宇间看出一丝沈相兰的影子。
——那种随意抬眼漫不经心不把一切东西放在眼里的傲慢感。
楚阔常年与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他见过的人数不胜数，能够理解人的多面性。
但他有点看不懂陆行湛。
之前楚阔怀疑陆行湛是一个被推出来的棋子，现在他又忍不住推翻自己之前的结论。
“这是你的机械人偶吗？”楚阔将视线落在了沈相兰身上。
沈相兰看起来很想是个活人，楚阔一进来就在关注她，但她从头到尾没用出现过任何动作，身上套着的珠光衬衫发皱，那件衣服很薄，遮不住她身体上各种各样血红的刀痕。
活人身上出现这样的伤痕，应该是活不下来的。
……这个话题好像绕不过去了。
“祖宗，他们都不把你当人看。”陆行湛用规则线小声说。
“随意。”沈相兰回答。
好吧，她根本不在意这种事情。
“对，是不是很好看？”陆行湛扭头问楚阔。
楚阔瞬间移开视线：“走吧，我们去详细聊一下规则的事情。”
“行。”陆行湛回答，“规则的事情不用详细聊，我估计你都猜出来了是哪条规则没了。”
“我们要详细聊的是另一件事。”
陆行湛推着沈相兰，带着楚阔走到了工作室里。
工作室里还堆积着他之前画的草图，一大堆纸稿从桌面铺到地上，很有一股落拓不羁的风范。
“……嗯，我这平时没什么人来，不用在意，自己找个地方坐着吧。”陆行湛忽然气短。
沈相兰睁开眼睛看了看，她第一眼看见的是之前陆行湛给她装上的机械外骨骼。
那只外骨骼手臂被放在桌上，各种零件堆积，地上还带着密密麻麻的图纸和公式，纸笔混合，潦草凌乱。
陆行湛感觉自己丢脸丢到家了，他也是胆子大起来了，手动合上了沈相兰的眼皮。
给沈相兰用的机械外骨骼其实很潦草，外骨骼说白了是提供外力让肢体活动，但是沈相兰因为金属骨骼的问题，想要让她正常活动，需要比普通人更多的助力。
陆行湛一时半会找不到好的材料，只能从结构上下功夫。
“楚先生，你知道我在楼东挖眼的目的吗？”陆行湛紧急转移话题，“如果你不知道，这又可以算一个消息。”
楚阔也不在意陆行湛工作室潦草的环境，也可能是在意但是没表现出来，他面色如常，听见陆行湛这句话倒也没有其他想法。
“我想我是知道的，扫尾亭已经提前将这个消息卖给我了。”楚阔说。
陆行湛突兀生出一种遗憾感。
本杰明那老头有看着老实，实际上不是个好货。
拿着从他这里得来的消息转头就卖了！
“我想要的是与绿眼睛有关的所有消息。”陆行湛直接明牌，“也许你知道是哪条规则消失了，但是你不知道那条规则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我可以告诉你。”
陆行湛自认他已经把所有给能的的筹码都丢出来了，要是楚阔不上道……
好吧，沈相兰健全的时候也许能给他揍一顿严刑逼供，但沈相兰现在不健全。
陆行湛自己是不行。
楚阔正在评价陆行湛这个人的价值。
暗巷内部有一套专门的评价体系，陆行湛给出的价值无疑在最高点。
不管从什么方向来说，这些能证明的是，陆行湛对怪物极为了解，他似乎有一套独特的方法去了解怪物。
而且，缄默海的名单内很少有陆行湛的资料。
……可以保持正向联系。
“陆先生，单凭这一条线索可不够。”楚阔思考片刻，对陆行湛说，“在此之前我确实没注意到绿眼睛的情况，但是我有关于楼东的其他线索。”
“在您拿出更多信息之前，我可以先赠送一条楼东的消息。”
“楼东组织现任首领席临江，近年来有一个举措，他在上一时期某个遗址里翻出来一本古籍，古籍记载了一些习俗。”
“在上一时期里，同事之间会为新入会的承愿举办欢迎仪式，楼东也有这项传统。”
陆行湛意识到了，这是一个很有诚意的消息。
非常有诚意。
楼东的人一向单线联系，陆行湛对楼东还算有了解，楼东是单线进行的，下级永远不会知道上级的消息。
现在楚阔直接把楼东首领的名字给了出来。
暗巷果然有点东西。
“祖宗，我们该给他什么消息？”陆行湛问沈相兰。
沈相兰也在思考。
外七区并不是一个简单地方，沈相兰需要在楼东身上得到足够多的消息。
“你给他两个选择。”
“第一个选择是，在下一个规则消失之后，他会是整个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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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海第一个得知消息的人。第二个选择是，一个触犯规则后活命的机会。”
沈相兰的声音很冷淡，理论来说用怪物的规则线说话是没办法听见声音的，感知到的是另一种层面上的东西。
陆行湛听见的不是声音，是情绪。
沈相兰说话的时候很直接，没有其他情绪，惊天动地的事情从她嘴里说出来跟顺手接了杯水一样平淡。
这话陆行湛都不太敢听，现在沈相兰要他拿这个去谈判。
“祖宗，这个条件，是不是给得太高了。”陆行湛委婉说道。
沈相兰回答：“不高。”
用来钓鱼的饵而已，能把鱼钓上来就不高。
在楚阔的视角里，他只能看见陆行湛撑脸思考的模样。
他的头发带一些自来卷，发丝蓬松，眉型英气舒展，眼型偏狭长，但是他的眼睛大而明亮，看人的时候格外真挚。平时陆行湛如今陷入思考，面无表情，那张脸隐匿在阴影下，看得楚阔下意识警惕起来。
很奇怪，一个人身上居然能有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
陆行湛这次思考的时间明显变久，楚阔对待重要客户一向耐心。
“楚先生，在交易之前，我得先确认一件事情。”陆行湛抬头，直直看向楚阔。
“愿闻其详。”楚阔挺直脊背，不躲不闪，回应陆行湛的试探。
“我需要楼东首领上位以来做出的所有举措，包括之后楼东的动向你也需要告诉我。”陆行湛沉声道，“作为交换，你有两个选择。”
“第一个选择，你会最早知道下一个消失规则的消息。”
楚阔自认是一个沉稳的人，但他听到这个消息还是忍不住震惊。
“你的意思是，缄默海还会有第二个消失的规则？”他问陆行湛。
或许是太过震惊，陆行湛感觉他话说到最后都有些破音。
别震惊哥们，我其实也震惊，我甚至不能跟你一样表达质疑。
陆行湛越想越觉得自己命苦，他颇为哀怨地看了一眼沈相兰。
沈相兰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
有些时候沈相兰会觉得陆行湛脑子有点不太正常，好吧，说实话就是他很蠢，沈相兰明里暗里算计他好几次，他都没反应过来。
她不太愿意相信有人能蠢成这样，他总该有所图谋。
“第二个选择是一个机会，在你触犯规则但是还没有被怪物猎杀之前找到我，我可以给你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陆行湛说到这里的时候特别自信，这个条件给出来他都觉得吓人。
楚阔原本还在震惊，但是听到这句话却开始发笑。
陆行湛不明就里，他看见楚阔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西装袖口。
他从袖口里抽出来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
“陆先生，我的时间比较珍贵，如果您不想诚心合作的话，那您得付出相应的代价。”
“祖宗！救命！”陆行湛熟练呼唤沈相兰。
沈相兰还没有动静，自沈相兰醒来后一直老实本分的怪物忽然冲出去，把楚阔手里的匕首撞碎了。
从刀尖刀刀身全方面破碎，只给楚阔留了一个刀柄。
陆行湛双眼含笑：“楚先生，在谈判桌上动刀子不是好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