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阵清风拂过,轻微的凉意让时絮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回过神来。她猛地转过头,却看见浮夜还好模好样地站在远处,并没有过来。
“只是记忆而已啦。”一旁的慕倾耸耸肩道,“这是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场景,我觉得有必要展示一下。”
时絮颇觉不解,道,“一个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突然出现在面前,就算不是妖物也是撞到鬼了吧。那沈明之就不害怕?”
“不,”慕倾摇摇头,“他不会害怕。因为一直以来,他都是真的能感受到他的存在,也早就知道他会来。”
“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
……
沈昼见他还是不愿说话,指了指对面的椅子道,“坐吧。”
浮夜瞥了一眼那把椅子,没有动。
“算起来,已经给你准备好多年了。”沈昼微微笑道,“怎么,不打算陪我下完这局再走么?”
浮夜还是沉默着,抓起两颗黑子,轻轻放在棋盘一角。
沈昼见状又道,“投子认负?”
浮夜微微颔首。
沈昼追问,“为何?”
浮夜不语,面上略略浮起局促,转身欲走。
沈昼本想上前拦他,后来大概是猜想他也有自己的难言之隐,便没有强留,只是在他身后喊道。
“今日酉时,可否来此与我重新对弈一场?”
浮夜在阴影中站住脚步,没有回应。
“来嘛。”沈昼央求道,“等你好久了。”
浮夜一怔,犹豫片刻后还是点了点头。随即他甩袖一挥,便在阴影里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
“他怎么不说话?”时絮转头问慕倾道,“和初见咱们那时一样。”
慕倾答,“你刚出生就会说话么?”
“……刚出生?”时絮反应了一阵。“什么意思?”
慕倾继续道,“妖和人一样,刚化形时就如同刚出生的孩童,亦不懂应当如何使用这副身躯,需经同类指引教导后,方能于世间生存。”
……
时絮尴尬笑笑。原来不是高冷,是纯呆么。
慕倾轻叹一声,继续道,“只可惜他的诞生太过特殊,化形前后身边都只有沈昼一人。但沈昼又不懂妖,这就导致他既无法真正融入人类,亦不懂妖的生存之道。”
“嘶……等等。”时絮忽的想起什么,“要是照你这么说,他这个时候才刚刚化形,那他现在……岂不是才刚两百岁?”
慕倾点头道,“嗯哼。”
时絮皱眉,“据我所知,仅仅两百年的修为也干不了什么吧。浮夜有这么弱吗?”
“记住你现在的质疑,恩人姐姐。”慕倾道,“等到后面你就知道了。至于现在,我们该看下一幕了。”
说罢,他抬起手打了一个响指。
与此同时,众人眼前的景象也迅速产生了变化。天色倏地变得晦暗,原本高悬当空的暖阳也已没入西山。
酉时已过,一盏油灯不知何时在棋盘一侧燃起,簌簌火苗在那少年深邃的眼眸中扑闪着,昏黄的光映照着他的面庞。
那日他究竟等了多久,已是不得而知。但对于这段记忆的观者而言,却不过短短一瞬。
火焰忽的开始晃动,一卷凉风袭过,少年鬓间碎发拂上嘴角,勾勒出一抹了然的轻笑。
“来了?”
黑衣少年默然立于一旁。沈昼望着棋盘,没有抬头,只是用余光瞥了一眼那一动不动的黑色衣角,无奈一笑。
“怎么还不如以前爱说话了呢。”他站起身,把浮夜按到椅子上坐好,“既然来了,就陪我下一局吧,好不好?”
浮夜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但没能说出来。
“没关系。”
沈昼把他安顿好后,也在他对面坐下,对着棋盘摊了摊手。
“你想说的,就表达在这里吧。我都会懂的。”
……
时间开始加速流逝。在时絮眼中,日升月落、花开花谢不过瞬息,唯一不变的,是在每天日入时分,亭中二人以棋代语的交谈。
“自那日后,他们每日酉时都会在此下棋,从无例外。”慕倾在一旁解释道,“在二人心中,这无疑已成了一项共同的约定。”
时絮眉梢轻扬,“后来呢?”
“后来?”慕倾似是叹息地轻笑一声,“后来,在沈昼的不懈努力下,浮夜终于学会了开口说话。二人的交流也因此开始变得更加便捷,更加频繁。沈昼还给他起了名字。”
慕倾抱起膀,望着亭中谈笑风生的两人,继续道。
“他们性格互为对立,却相谈甚欢。对于孤独已久的沈昼来说,浮夜就是上天赏赐给他的,一个难得志趣相投、知心知底的好友。而对于刚刚入世的浮夜来说,沈昼就是他的全世界。”
“在彼此面前,沈昼不必为家族颜面而故作沉稳,浮夜也不必因不谙世事而心怀胆怯。因为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的全部我都知道,我的心思你也明了。”
“所以,在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们在冷清的沈府深处相依相伴,是彼此唯一能托付真心,展露自我的知交。”
“……”
慕倾说到这,突然陷入了沉默。
时絮正为二人真挚情感而感叹,见他莫名停下,疑惑道,“怎么了?”
“太祈元年。”慕倾垂下睫,面色略略有些沉重道,“恩人姐姐,你可读过此段历史?”
“嗯?”时絮仔细回想了一下,“这段历史还蛮出名的。前朝太祈帝八岁登基,太后垂帘听政,朝中怨言颇重。太祈元年,大将韩征趁内忧之际投敌造反,借着敌国支持,势力一度威逼朝廷。血战一年后,其因内部离心而实力渐弱,最终被太后镇压……”
“可以了。”慕倾苦笑一声打断了她,“不错嘛,知道的还不少。那后来的事就好说了。”
时絮心下一惊,“什么意思?那场仗打到邵州和永州了么?”
“走吧。”慕倾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径直从亭子里走了出去,道,“接下来的这一幕,该叫上浮夜一起了。”
时絮应了一声,准备跟上。临走之前,她最后回头望了一眼还在笑着聊天的沈昼和过去的浮夜,轻咬上嘴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慕倾走向站在不远处观望的浮夜,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该走了。浮夜回过神来,依依不舍地望了最后一眼,也转身跟着他离开了。
三人离开后院,来到府中正厅门前。
“方才的只能算是前情提要,接下来,才是真正地开始接触事件核心了。”慕倾无奈笑笑,“不过在此之前,我希望二位时刻铭记一点——”
“这里,只是往日记忆的复现。无法干涉,无法逆转,亦无法……”
“拯救。”
他又抬起手,打了一个响指。
——————
太祈元年,九月,沈府正厅。
沈昼正坐在椅子上,面上愁绪难掩,双眼紧闭似在冥思,一只手拄着桌子,捏着紧锁的眉心。
“公子,”家仆秦良在一旁恭敬行礼,声音颤抖道,“据永州逃来的难民说,他们的刺史为保全自身,已经准备将城池拱手相让。韩征大军目前还未赶至,但之前他们每占一城,都会大肆烧杀抢掠,抓人充兵,百姓都苦不堪言……”
沈昼紧攥着拳,指甲几乎要嵌入掌心,半天才恶狠狠地自牙缝中挤出来二字。
“畜生!”
秦良偷瞄着沈昼,见他面色极差,便不敢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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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下去了。沈昼抬起眼皮扫了他一眼,道,“我没事。秦叔,你继续说。”
秦良虽极不情愿,但在沈昼的坚持下,也只得继续道,“……现下那永州刺史又以公事为由造访了祁阳,我看,大概是韩征派来劝降的。这会儿,人应该已经快到州府了。”
话音刚落,沈昼猛地站起身就要往外冲。
“公子!”秦良被吓得大叫一声,扑通跪下,一把抱住他的大腿,“您这是干嘛啊……您现在去,无异于送死啊公子!”
“送死就送死,”沈昼咬牙道,“死也得带着那些畜生去死!”
“不行啊公子,不行啊!”秦良着急地哭喊着,“沈大人和夫人都已经没了,您……您要是也……我可怎么办呐!”
“……”
沈昼喘着粗气,紧攥的拳头垂在身体两侧,微微颤抖着。
“好了,”他沉声道,“你先起来吧,秦叔,地上凉,你腿不好。放心,我不会再这么冲动了。”
秦良昂起头看向他,“真的?”
“……真的。”
“那您保证。”
“我保证。”
“好。”
秦良抹了一把眼泪,低着头站起身,瑟缩着退到一旁。
……
“秦叔,”沈昼回身,对他无奈道,“你不用这么盯着我,我不会乱来的。”
秦良把头垂的更深了,“不、不行,公子,我不敢了。当年沈大人也是这么答应我的,说是不再去管那贪官的事,可他最后还是……还是……”
秦良说不下去了。
沈昼摇着头上前,不顾对方反对把他推到门外,然后关上门道,“我方才看后院的落叶又积了一堆了,你快去扫扫吧,让我自己静一静。”
秦良叫着拍门,“公子!您听话,可不能去啊!您……”
沈昼连连应付着他,“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须臾,门外似乎没了动静,秦良应是已经离开了。沈昼颓坐在椅子上,冥思苦想着。
论及兵力,邵州只有区区几千官兵,确实无力与韩征十几万大军抗衡。但如若直接投降,百姓照样是被烧杀抢掠,无处遁逃。而且韩征投敌叛国,为一己私欲屠戮同胞,本就是个不忠不义之徒,又怎可就此向其屈服?
怎么办呢,怎么办……
当日酉时,沈府后院。
浮夜见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便关心他道,“怎么了么?”
“没事,”沈昼扶额勉强笑笑,“遇上了点小麻烦,不成问题。”
浮夜静静望着他,“我可以帮你。”
沈昼摇头,“你帮不了我。”
“我是影子,公子。”浮夜认真道,“无处不在,无所不知。”
沈昼执棋的手微微一顿。似是纠结片刻后,他又道。
“我知道,你很厉害。但是……唉。”他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真不用你,我自己可以的。”
“公子是不怕我做不好么?”浮夜道,“不会的,我做事留不下痕迹,我可以——”
“浮夜。”
沈昼打断他。
“你不懂。属于人的问题,终归是要由人自己来解决的。”
“……”
浮夜一怔,随即黯然垂眸,不再言语了。说实话,他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确实不懂。
“好了好了,别想那些了。”沈昼掩饰起心下忧愁,对他笑道,“到你了吧?”
浮夜默默拾起一子,落在棋盘上。沉吟片刻后,他突然道。
“明日你会来的,对么?”
沈昼笑容一僵。随后又很快恢复,爽快应道,“当然。”
“好。”
浮夜抬眼望向他。
“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