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些颇为眼熟的建筑来看,他们现下所在之地,正是前不久刚刚离开的,邵州州治所在——邵阳县。
不,不完全是邵阳。
这里还有人,有很多人。街边有小贩推车叫卖,有孩童追逐打闹,有路人奔走繁忙。没有四处沉积的尘土,没有凌乱疯长的杂草,也没有随处可见的碎砖断瓦,甚至有户人家的门口,还摆着几盆开得正艳的花。
这里是活的邵阳。
“太祈元年。邵阳县。”慕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若是按你那日所言,现在应该是前朝中期,也就是那本刺史记录起撰的两年前。”
时絮闻声回首,看到了他和他身后的浮夜。她不明所以,对慕倾皱眉道,“什么意思?现在是太祈年间的邵阳?”
“如你所见,”慕倾摊手,“我把那玉佩中承载的记忆呈现在你面前了。”
时絮咧嘴,“啊?”
“不过这里只是一段记忆而已,不是真正的过去。”慕倾继续道,“这也就意味着,我们只能观望,不能插足。”
“……”时絮无奈挑眉,“你到底还有多少能耐啊。”
慕倾笑笑,“似乎也没什么别的了。能见的,你都已经见的差不多了。”他顿了顿,又道,“不过,在开始这段故事之前,你可还记得我们之前的推测?”
“记得啊。”时絮道,“浮夜受人胁迫,为了一个人不得已杀了常衡与陈和。可那幕后之人没能履约,浮夜去寻那人却遭阻拦,最后战至力竭陷入沉睡,而那半截玉佩就属于那人……”
时絮突然顿住。
慕倾道,“发现哪里不对了么?”
“……”
时絮看向他。
“你再说一遍,现在是什么时候?”
慕倾答道,“太祈元年。”
时絮又道,“这段记忆是那截玉佩所承载的,属于浮夜要寻的那人没错?”
慕倾点头,“嗯。”
“他是妖么?”
“不是。”
“是凡人?”
“嗯。”
“开什么玩笑,”时絮皱眉,“太祈元年已经是二百年前了,案发是在暨康十三年,也就是三十多年前,中间整整隔了一百多年。如果不是妖,他如何会活到被那幕后之人拿做把柄,迫使浮夜杀人的时候?”
慕倾接道,“那如果浮夜那时并非被迫,也根本不存在什么所谓的幕后之人呢?”
“不是……”
时絮一怔。
“不是被迫??”
她愣愣望向慕倾身后的浮夜,对方却只是静静地望着她,神情甚至还有点呆滞,仿佛二人方才所言根本就与他无关。
“那你为什么要杀人?!”
这句话,她是冲着浮夜说的。
“先别急,他都不记得了。”慕倾慢悠悠道,“接下来这段故事,属于一个叫沈昼的人。”
“沈……”
时絮猛地又意识到了一些事情,不可置信地望向慕倾,音调又提了一个八度。
“沈什么??”
慕倾望着她,面色沉静地又重复了一遍。
“沈昼。”
……
时絮满目震惊,大脑仿佛被这两个字砸出了一个大坑,令其死寂片刻后才重新恢复运转。她又望向浮夜,努力使声音听起来冷静后问道。
“那你,又是谁?”
浮夜躲开她的视线,垂睫沉默着。须臾,他沉声道。
“我是他的影子。”
——————
邵阳城中,沈府门口。
三人并排站在大门对面,不约而同地昂首望着那高悬的牌匾。慕倾抱起膀,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对时絮解释。
“沈昼,字明之。出身于邵阳本地一个不算大的官宦世家,年方十七,生性孤僻,是沈家嫡系这一代的独子。其母早逝,其父于三年前被人诬陷死于狱中,如今这府上仅余他一人。”
时絮偏头问他,“你如何会知晓的如此详细?”
慕倾答道,“这块玉佩自沈明之出生时便被他随身带着,直至……所以,他的一生我都知晓。”
时絮又问,“然后呢?”
“然后啊。”慕倾笑笑,转向浮夜道,“影兄,还是你来讲吧。”
浮夜正望着牌匾出神,被他这冷不丁一叫叫回魂来。他忙道,“啊,要我讲什么?”
慕倾摊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道,“讲讲你化形之前的事吧。”
“……好。”
浮夜垂下睫去,声音沉郁道。
“父亲去世后,家族大梁便就落在了沈公子一人身上。彼时公子年方十四,独自与来自四面八方的、试图夺取财产的叔父辈斡旋。虽无人协助,亦无人作陪,他还是凭着自己的智慧与口才据理力争,成功护住了父母留下来的遗产,其中就包括这间老房。”
“沈公子本是活泼好动的年纪,但因其父深陷纷争惨死,众人对其唯恐避之而不及,他自己又不想连累他人,故一直蜗居家中,独来独往。这样的生活无形中造就了他孤僻的性格,也促成了我的诞生。”
“公子不喜与人来往,但却是个很温柔的人。自那时起,他每日都会同我讲述他的所见所闻,畅想着邵阳之外的山川湖海,旷野田园。我一直静静听着,久而久之竟也有了灵性,生出了意识。”
“公子甚喜下棋,只可惜无人愿意与他对弈,府里下人也无一人懂棋。即便如此,在每日夜半燃灯之时,公子还是会在亭子里摆下棋盘,不厌其烦地同我讲着规则,分析棋局。”
“彼时我还没有化形,论及常理,他应是不会察觉到我的存在才是。但那些时日,他总是会在说话间隙,突然对我笑道。”
“‘你在听,对么?’”
浮夜说到这突然停住,沉默了片刻。
“……抱歉。”他抬起头,勉强对二人挤出一个笑容,“再后来的事,我不太记得了。其余残留的记忆,也都是很久之后才发生的了。”
慕倾挥挥手,“没事,不记得便不记得了。我带你们来,本来也是觉得,这段往事不应只用口头描述的方式来呈现。”
一旁的时絮微蹙着眉,反复回味着浮夜方才说的话。他说了那么一大堆,似乎只是讲了一个孤独少年的故事。
“所以,”她疑惑道,“这和常衡那个案子有什么关系?”
“别急呀,”慕倾轻轻用胳膊肘撞了一下她,打断了她的思绪,“走吧?”
时絮道,“去哪儿?”
慕倾朝沈府大门努了努嘴,“进去看看。”
说罢,慕倾便打起头阵向里面走去,浮夜紧随其后。时絮将信将疑地看着这俩人,跟在他们了后面。
沈府的确冷清,一路上都没见到什么人。看起来此时正值春天,众人来到后院里,先映入眼帘的是春日暖阳下一片郁葱的竹影,空气里还氤氲着淡淡的花香。
而在那竹密花繁之间,一少年正坐在院角的亭子里,一手托腮,一手执棋,望着面前摆开的棋局发呆。
那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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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一袭无瑕白衣,腰间挂着那枚玉佩的完整版,身形长相都与浮夜别无二致。微风轻拂,他半披着的长发被风轻轻扬起,发带夹在长发之间,于半空中打着飘忽忽的旋。
浮夜怔怔的望着他,眼神直勾勾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时絮刚想招呼他,慕倾忙把她拉到一旁,在她耳边道,“别打扰他们久别重逢了,让他先在这愣着吧。咱们走近些,去听听那孩子都说了些什么吧。”
说罢,他便不由分说地硬推着时絮向亭子走去。
时絮嚷起来,“欸喂喂!就这么过去啊!”
“怕什么,”慕倾继续推着她往前走,“反正这里只是记忆重现,他们看不见你,你也改变不了什么。”
时絮只得无奈顺从道,“……行。”
二人凑近了些许,站在棋桌一旁。此时一个下人打扮的男人路过,看见他便道,“公子,又下棋呢。”
“哦,对。”沈昼应和着他,“秦叔,有什么事么?”
被沈昼唤作秦叔的男人一摆手,“害,我能有什么事。只是公子您……”他顿了顿,又道,“我看这棋您这总是自己下,那能有意思么。”
“有啊。”沈昼笑了笑,“有人陪我呢。”
“……有人?”秦良看了一眼他对面空空如也的椅子,面色难堪,却也只能赔笑道,“那您……先下着,我去忙了哈。”
“好。”
待男人走后,那少年又自顾自地喃喃道。
“这里?……不好。”他又想了想,随即把手中白棋落下,“还是这里吧。”
一子落下后,他又伸出手捏起一颗黑棋,继续自言自语道。
“好了,轮到你了。你想下在哪里呢?”
“……嗯?”时絮皱了皱眉,低声吐槽道,“这孩子没事吧。”
慕倾举起食指凑到嘴边,做了个“嘘”的手势,抿嘴微笑道,“继续看哦。”
时絮只得先闭上嘴,等待着沈昼的下一步动作。
只见他又思索片刻,貌似还是没什么思路,便斜眼瞥向了自己的影子,清朗笑道。
“还没想好?”
……
又是轻轻的沉默。
不知现在的沈昼是在思考,还是在静待着某人的回答。那颗黑子在他指腹间反复摩挲着,犹豫着,却迟迟没能落下。
“你不说话,我可就帮你了?”
沈昼终于抬起手臂,将那颗棋子悬停在棋盘之上。
“真的确定要我来么?”
……
最后,他似乎还是没能等到回应。沈昼轻叹一声,垂下头去,将视线收回到面前黑白纵横的棋局,准备将那黑子置下。
而就在棋子即将落下的一瞬——
“啪”。
一声清脆的落子声。
一只清瘦修长、骨节分明的手突然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先他一步,将一枚黑子落在了他原本预设的位置。
沈昼手一顿,心下一惊。
那人沉默着,没有说话,执棋的手也没有从棋盘上拿开。不知为何,即便沈昼心中有万分慌张,他却始终不敢抬头,只是紧盯着那在桌下翻飞的黑色衣角,咬着嘴唇,手指微抖。
他吞了吞口水,在做足了心理准备后,终于鼓起勇气,顺着那只落棋的手抬眸望去。
……
果然是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仿佛在他意料之中一般,沈昼面无惊惧之色,只是坦然轻笑道。
“你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