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茵茵，主殿那边的天空怎么那么红啊？”白栀望着那红艳似血一般的霞光，不由停下了脚步。
钟茵茵似乎没听见她的话，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步伐走得飞快。不过眨眼的功夫，她俩已经拉开了数十步的距离，白栀站在山道上看着她默默远离的身影，又出声喊了一句师妹。
钟茵茵猛地回头，表情甚为恼怒，但却不是为了她那声师妹的称呼，“你怎么走得这么慢？快跟上！明，明师兄还在等你。”
白栀能察觉到她焦虑的情绪，在她和钟茵茵为数不多的几次打交道中，这师妹也是大小姐脾气，天不怕地不怕，和明烨这位大少爷倒是堪称绝配。
所以白栀有些不明白，她此刻在害怕什么？
钟茵茵见白栀一直沉默地看着自己，右手不由地握紧了自己的剑，心脏剧烈跳动，她结巴着道：“看，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脸上有花啊！”
“我感觉你今天怪怪的。”白栀歪着头：“你怎么没带面纱了，疫病稳定下来了么？”
钟茵茵下意识摸上自己的脸，却发现面纱还在，瞧见白栀眼中含着促狭的光，她怒道：“你耍我！”
见她拔剑，白栀连忙举手投降，“你看你这心不在焉的样子，是掌门出事了么？”
“呸！”钟茵茵更怒了，“不许诅咒师父，此刻师父和诸位长老正在问天阁接待天界仙使，能出什么事？你快些跟我走，不许磨磨唧唧。”
白栀一晃一晃地走下台阶，样子颇为吊儿郎当，“真的没事？”
“......”钟茵茵嫌弃地看她一眼，扭过头，收剑，“能有什么事？”
白栀见她引自己去的地方不是颜千山所在的问天阁，而更靠近后山，便道：“这不是去问天阁的方向吧？”
“若带你这没结丹的凡人去问天阁，要是撞上了那些神仙，岂不是丢人现眼，被他们觉得我一念山弟子素质太差？”钟茵茵背对着她，气愤道。
“也对。”白栀跟在她身后，视线远眺着一念山的风景，夕阳西下，天边彩霞漫卷，五彩的光在头顶绽放，映着满山绿海如画一般。白栀仰头望天，只觉自己终于从流奚峰上那四方见天的小院中脱离出来。
但渐渐的，青蓝色的天空逐渐被茂密的丛林取代，白栀收回视线，恰在此时，钟茵茵再度回过头，神色莫名地看了她一眼。
仔细分辨，她的表情中既有忐忑无奈，有也惊讶心虚。
“找到陈恒师兄了么？”白栀忽然问。
“......”钟茵茵沉默一会儿后说：“陈恒是谁？”
白栀已经看见不远处的两个身影，笑了笑：“一个凡人，和我一样没结丹的凡人。”
“如今山上乱成一锅粥，几乎每天都有弟子死去，谁还能管得了一个凡人的生死——”
“到了。”白栀打断她的话。
钟茵茵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到了，但在看清不远处明烨的样子时，她勃然大怒，再度拔出剑道：“说了不许再伤他的，你竟然背信弃义。”
“唔唔唔——”明烨发出一阵意味不明的声音。
白栀在看清他现在的样子时，不由得啧了声，上次见这位大少爷还是光鲜亮丽，气度不凡，如今却被人绑在树上，发冠歪斜，鬓发散落，白皙的脸蛋上还多了几个青印子。
气息奄奄，遍体鳞伤，凄惨的像个被拔了毛的鸡。
上次考核，他在试剑台上第一次输给许敬的时候，都没这么狼狈。
“人我给你带来了，把师兄放了！”钟茵茵怒喝。
白栀看了一眼钟茵茵，暗叹一声，自己果然被卖了。
不得不说，虽然她自知自己与这些人情分不多，但好歹大家也是同门，如今情景，还真是有些小心酸。
白栀同她一起看向黑暗深处那个朦胧的影子。
地上的枯叶发出簌簌声响，一股阴森鬼气幽幽蔓延过来，白栀第一个看清的，是这人腰间的玉佩。
青色玉佩，上面刻着一个“念”字。
阴冷黏腻的视线落在她脸上，在这人踏出黑暗的一瞬，他俩都看清了彼此的样貌。
白栀心头最后一块石头终于落地。
钟茵茵见这人久不应答，有些急了，提着剑便要去斩开困住明烨锁链。
这些锁链都是以精纯魔气凝结，一般的仙剑根本伤不了，钟茵茵用力砍了几下，反震之力反而震得她手臂发麻，虎口出血。
终于意识到这人没有放过明烨的意思，钟茵茵语气愤慨：“你怎么能背信弃义——”
笨呐，白栀瞥了眼这位脑子不好的小师妹，敌强我弱，这时候就不要讲口头道理了好不好？
果不其然，钟茵茵啊的一声惨叫，仙剑当啷脱手，她被数十道长着倒刺的藤蔓捆在了树上。
白栀朝这个人打了声招呼：“陈恒师兄。”
多日不见，这位仁兄似乎越混越倒霉了，先前被同门排挤也就罢了，如今还不知道被什么鬼东西上了身。
“怎么……不跑？”他的舌头似乎有些僵硬，说话很慢，神情也很呆滞，像是被控制了一样：“不害怕？”
“跑不过你。”白栀很老实。
“我让她，把你带过来。”陈恒望向一边挣扎的钟茵茵：“她要是能做到，我就留他一命。”
这时，被捆的明烨看向她，眼中颇为羞愧担忧，白栀瞪他一眼，无奈道：“所以你抓我这个凡人干嘛？”
“凡人？”陈恒哈哈笑了起来，笑声颇为诡异：“跟我走就知道了。”
说完，他把明烨身上的锁链解开，这位大少爷像条晒干了的咸鱼一般直直扑倒，陈恒说：“你扶起他，跟我走。”
钟茵茵第一个尖叫起来，“你什么意思？”
“我说了，一命换一命。”陈恒指向白栀：“她的命，换你的命。”
钟茵茵大脑一片空白，她喜欢明烨，讨厌白栀，所以当陈恒用这两个人的性命来让她抉择的时候，虽然不情愿，但她还是强迫自己做了选择。
但那时候她的想法是，比起白栀，明烨更加优秀，更有机会飞升，像是称量一样，人们更会选择价值大的东西。
但一旦砝码的另一边是她自己，意义就不一样了。
钟茵茵不可置信地瞪着面前这个欺骗自己的骗子，愤怒道：“你骗我，你怎么能骗我，你当时明明说交换师兄的性命的，如果知道你在骗我我根本不会——”
一击响亮的耳光，钟茵茵吐出一口血，陈恒不耐道：“吵死了。再说一句，我连你一起杀。”
这一击足以显示这人修为远在自己之上，白栀收回了偷袭的念头，选择扶起倒在旁边的明烨。
看她这么懂事，陈恒倒是有些惊讶，他赞赏地看她一眼，道：“带着他，跟上。”
白栀扶着明烨，有些犹豫：“你真的会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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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她？”
“这人的命于我无足轻重，杀她留她，都不会影响我的大事。”
他往前走了几步，见白栀没有跟上的意思，眉宇下压，“想跟我讨价还价？其实我只要你的血，从取血来说，倒是不用管你是死是活。”
他勾了勾指头，似乎只要白栀再废话一句，就直接把她拍死在原地。
白栀咽了口口水，老实地拖着明烨跟上。
路过钟茵茵的时候，她瞄了一眼，钟茵茵眼泪哗哗流，瞪着她。
有本事瞪前面那位啊瞪她干嘛，白栀腹诽着，擦肩而过时，她听见钟茵茵带着哭腔的声音：“我才不要你来换。”
严格来说，她也不是很想换。
钟茵茵的命是命，她的命自然也是命。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换我的命！”钟茵茵哭喊着：“你个王八蛋听见了没有，谁要她换啊，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啊——”
一记响亮的耳光，白栀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脸上露出不耐烦和厌恶的神情，转身向前面走去。
把钟茵茵打的脑子发懵，只能呆呆流泪。
陈恒冷眼望着这一切，道：“快走。”
拖着一个比自己高的人实在不便，白栀索性把明烨背起来。陈恒的目标显然在一念山的腹地，越深入，周围光线越稀薄，到最后近乎是伸手不见五指。
白栀有点想问，但又怕陈恒一个不悦直接杀了她俩，只能强忍着，忽然，明烨咳嗽了起来，压着嗓子对她说：“这是禁地的方向。”
虽然声音嘶哑，但听气息，却比一开始好了不少。
白栀在他掌心写：“什么地方。”
明烨沉默一会儿，只在写了一个魔字。
后山禁地这事，白栀也曾听过，但那时只说禁地内结界禁制机关数不胜数，无许可绝对不准擅入，可等她们到了目的地，面前的情形又似乎与说的有所不同。
一座小山包在三人面前矗立。
真的只能说是小山包，不论是从高度还是气势，都与一念山其他的山峰相差甚远，再说什么结界禁制那就更别提了，一路行来畅通无阻。
若不是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血气，入口的树木上出有灵力爆炸的痕迹，白栀简直以为走错了路。
“有人先我一步！”陈恒警惕起来，看了她俩一眼：“你们两个，先进去。”
白栀有些不情愿，但在陈恒的淫威之下，她还是苦着脸进去了，这条甬道不算长，石壁两边还保留着烛台，看来是人工开辟的通道。
片刻后，光线重新照了进来，这座山的腹地居然是中空的，顶部与外界相连，月光从上方的洞口洒入，洞□□织着金色的光芒，无数曲曲弯弯的花纹在其中流动。
月光不亮，白栀却差点被亮瞎了眼，洞内闪烁着无数星芒，中央更是金光大亮，仿佛太阳置身其中。
她下意识闭着眼，耳边却传来一声柔媚的笑意：“哟，有两只小老鼠也一起跟过来了，要怎么办才好呢？”
“白栀！”有人喊了声。
白栀听出了这个声音，震惊低头，底下两个人正同时看向她。
其中出声喊她，神色惊惶的正是秋邱，而另一个则神色从容，只能从清澈的眼眸中隐约捕捉到一点错愕。
白栀的视线从他泛着白的唇色上掠过，这下真是连苦笑都挤不出来了。
谁能告诉她，陆梦溪怎么也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