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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第 40 章

作者:来福带福来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已经七天了。


    白行迟他们靠着那匹战马的血肉,又艰难跋涉了七天。


    随着他们越发深入血枫林山,环境也愈发恶劣。


    树木已经很少,陡峭的斜坡和断崖逐渐多了起来。


    山体滑坡和泥石流的痕迹随处可见。


    从峭壁滚落的巨大岩石,连带着被连根拔起的枯木,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形成了一道道天然的屏障。


    路面愈发松软,更加不好走。


    这七天来,他们又陆续送走了十数个伤重的战友。


    他们有的在战友的背上永远沉睡过去,有的在休息时彻底没了呼吸,还有的不愿意继续拖累战友,在无人的时候选择了自尽。


    亲兵们眼睁睁看着昔日并肩作战的手足咽下最后一口气,无能为力。


    只能拿起他们的身份木牌,挖坑,埋人,然后继续上路。


    ——残酷的现实让剩下的人不得不迅速习惯这些操作。


    死别、饥饿、伤痛、疲累、还有不知道能不能等到的援军、以及未知的前路,让所有人的精神和身体都受到了极大的折磨。


    就像一根被极限拉扯的细绳,只需要再轻轻一拨,就随时会断裂。


    一种名为绝望的感觉逐渐从心底滋生,蔓延开来。


    他们,真的能活着离开血枫林山吗?


    无人说话,众人沉默地接过马肉,牙齿咬下鲜肉的声响在旷野里格外清晰。


    白行迟咽下最后一口肉,起身去给战友包扎。


    他的喉咙像被砂纸磨过,心里又酸,又胀,又疼。


    他形容不出来这是种什么感觉,只知道这感觉几乎要折磨得他落下泪来。


    但他不能落泪。


    甚至不能表现出任何的脆弱和迷茫。


    他需要始终笃定地告诉大家:跟我来,往前走。


    他抬头望向前方,路在地里蜿蜒爬行,像条没尽头的血痕,不知通往的是人间还是地府。


    白九吃着吃着就跑到边上吐起来,他用袖子囫囵一抹,满是污泥的脸上分不清是泪还是汗。


    吐过之后,他默默走回来坐下,眼圈通红,拿起马肉继续机械地塞进嘴里。


    白三无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以作安慰。


    白九捧着马肉的手微微颤抖。


    “将军,”他声音发哑,像被风砂磨过,“援军……还会来吗?”


    白行迟正往伤兵腿上裹布条,闻言动作顿了顿。


    “会的,”他声音很平,听不出情绪,“再等等。”


    “我们会活着等到的,”白九喉结滚了滚,“对吗……”


    “嗯,”白行迟垂下浓密的眼睫,没说下去,只把最后一截布条系紧,“别想了,先休息。”


    风卷着枯叶打在他们身上,白九看着白行迟下颌线绷成冷硬的弧度,忽然闭了嘴。


    其实白行迟并没有把握能等到援军。


    随着时间的推移和跋涉的深入,等到援军的希望已经越发渺茫。


    他甚至不知道来救援的会不会是李副帅。


    此次出营的援兵多半可能会从先锋营调派。


    父帅坐镇主大营,是不可能来的。


    况且白大没能成功突破重围前往主大营,而是被迫往南大营去了。


    白行礼目前尚是个新兵,连先锋营都还未进,也不可能来。


    最有可能来的就是李副帅。


    他知道李副帅在他出发回程的前一天,就到了南大营。


    那么倘若白大他们能够顺利到达南大营求援,援军主将就多半可能是李副帅。


    但是……


    如果白大他们中途就被截杀了呢?


    如果援军在路上被袭击覆灭了呢?


    如果来的不是李副帅呢?


    如果李副帅没有发现那些记号呢?


    如果记号被敌军先发现并抹去了呢?


    如果援军在危机四伏的血枫林山中中毒或者遭遇危险了呢?


    如果追兵比援军先一步发现了他们呢?


    如果……


    这件事的发展有太多“如果”,而这无数种“如果”中,随便哪一种,都会让他们无声无息地成为这茫茫深山中的具具白骨,再无人发现。


    白行迟在赌。


    赌那千万分之一的机会。


    他赌白大拼死成功到达了南大营。


    他赌李副帅能作为援军主将。


    他赌援军的数量足以与那些追兵和突袭部队抗衡。


    他赌李副帅能发现他留下的那些记号,并及时追上来。


    他赌援军比追兵早一步找到他们。


    他赌,援军来的时候,他们还能活着……


    若是不赌,他们必死无疑。


    若是赌了,至少还能有那一线生机。


    至少,更多的动作,能牵出奸细更多的线索,让父帅能尽快揪出奸细。


    至少、至少把他们的身份木牌和信物带回去,给他们的家人留点念想。


    这虽是赌,也不是赌。


    因为他相信白家军的实力,相信李副帅,也相信自己。


    “沙沙沙沙沙——”


    “沙沙沙沙沙——”


    远处传来了人群和马儿踩在枯叶上的声音,还有一些人交谈的嗡嗡声。


    白行迟立即警惕地潜伏过去。


    亲兵们也听到了,他们迅速找地方隐匿起身形。


    心中不禁有些忐忑。


    援军还是追兵?


    有多少人?


    现在战力几何?


    会不会……


    亲兵们想到某种可能,心脏开始“砰砰”加速跳起来。


    会不会是,援军到了?


    他们知道,现在遁走已经没有用了。


    如果是追兵,双方虽然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但一百多人和马移动的动静太大,这里遮挡物又太少,对方一定会发现。


    况且,这样的路面,根本无法骑马,只能靠双腿。


    以他们现在的状态,还有这许多伤兵,是决计无法跑过追兵的。


    为今之计,唯有先静观其变,然后直面对上。


    白行迟很快就回来了,他的脸色很不好看。


    众人看他的神色便心里一个咯噔。


    是追兵。


    人数还很是不少。


    现在该怎么办?


    跑是跑不了的,打的话,人数太过悬殊,也无非是以卵击石。


    白三垂下眼眸,沉思了几息,潜到白行迟身旁,轻声说:“将军,不若我带一小队把追兵引去别的方向,你带剩下的兄弟先走。”


    白行迟立即不赞同地回视他,态度坚决:“不可。”


    情况并没到最糟糕的时候,不能做无谓的牺牲。


    白三还想再说什么,白行迟抬手制止:“不管你说什么,都不可,这是军令。”


    他仔细环视了四周,在看见那几棵零星的树,还有地上不规则散落的石块时,眼神微微一动:“你且这样……”


    白三领命带人去布置阵法去了。


    白行迟和胞弟白行礼自小师从逍遥子,但师父只教了他们阵术和本门内功,不愿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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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们别的。


    用逍遥子的话说,就是:“你们师公说了,我只能教你们这两个,其他的你们跟别的师父学去!”


    因此白行礼在阵法一道上还是有些建树的。


    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这里树木石块稀少,缺乏布阵材料,地形也不太满足布阵条件,他只能勉力试一试。


    其实在来路时,枫林中树木众多,更适合布阵。


    但他没有。


    不是他不想,而是不能——因为他们不能留下任何经过的痕迹。


    不然追兵就会马上意识到,他们曾经经过了这里,那待追兵们破阵而出之后,便可能会想办法召集附近分兵搜寻的人马,精准地朝他们的方向而来。


    他不知道追兵是否有办法互相联系,也不知道追兵到底来了多少人,所以他不能冒这个险。


    现下两方狭路相逢,不得不正面对上,正是布阵的好时机。


    如他所料,这个阵虽然布置得十分仓促,材料也有限,但好歹是勉强成阵了。


    此阵名为“曜罗阵”。


    阵法启动时,日光被特殊布设在阵眼的晶镜折射,会化作无数道炽烈光刃交织成网,令闯入者如坠迷宫,最终困于核心不得出。


    光网随日照角度移动,如活物般收紧,故名“曜罗”。


    这个阵用来困住敌人效果甚佳,但并没有攻击力,且有一个致命的弊端——就是需要借助日光。


    也就是说,当日落之后,这个阵就自行解了。


    且因为没有合适的阵眼晶镜,他只得用随身携带的一个通透玉石充作阵眼,因此束缚效果会再打一些折扣,覆盖范围有限。


    但用来暂时困住一部分的追兵,是足够的了。


    多困住一个,就少对付一个。


    白行迟和亲兵们猫在暗处,耐心等待追兵们踏入阵中。


    追兵约摸七百来人,看状态都还不错。


    白行迟垂眸,估计重伤或失去行动能力的,都已经被抛弃了吧。


    没多久,前方的追兵已经走到阵前了。


    他们并没有留意到前方的路面有问题,都无知无觉地踏了进去,然后困在里面东撞西撞,就是出不来。


    坠在最后的两百多名追兵这才发现不对劲,便立马向后退了回去。


    他们迅速反应过来这是白家军所为,纷纷拔刀,语气带着兴奋,大吼出声:“是白家军!他们在这里!杀了他们!”


    白行迟打了个手势,众人便立刻结阵御敌。


    跋涉逃亡多日,他们伤的伤,晕的晕,真正还有战斗力的仅剩五十来人。


    但面对两百多名敌兵的围攻,他们丝毫不露惧色。


    “一群残兵,还敢顽抗?”追兵的小首领嗤笑,“降者免死!”


    回应他的是五十多柄刀同时出鞘的声音。


    白行迟不欲废话,他左手轻轻一挥,众人会意,无惧地冲向敌军,厮杀在一起。


    残阳把山坳染成一片赤红色。


    一个又一个白家军倒下了,但是倒下更多的是追兵。


    这是一场异常艰难的硬仗。


    当最后一个敌兵被砍倒的时候,已经足足过了两个时辰。


    太阳在天边顽强地挂了许久,终还是敌不过地平线的召唤,极缓慢地沉了下去。


    白行迟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亲兵们定定看着天边的最后一缕微光消失,缓缓回过头,便看见了让他们心生绝望的一幕。


    ——第一个被困在“曜罗阵”中的人,如同游行在黑夜的鬼魅,从阵中踏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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