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期间,左维东家里迎来了客流高峰。
不仅是附近的邻居,还有许多年没有走动的亲戚朋友,目的也都很明确——给新上任的代理队长拜年来的。
当然了,拜年总不至于是空着手来,谁手里不提着点糕点水果什么的,几天时间,左家那个高柜上放的东西多到都快堆不下了。
赵小康跟只小老鼠似的,隔一会儿就跑过来瞅一眼,眼巴巴的,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了,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好吃的呀!
方澈不亏待孩子,抱着他让小康伸手就能拿到好吃的,“你要吃哪个?自己拿吧!”
小康虽然嘴馋,但还是乖巧地看了哥哥一眼,“我能吃吗?”
“你嫂子做主!”左维东笑笑。
小康这才放下心来,拿了个椪柑就知足了,从方澈身上下来,缩在角落里努力剥着橘子皮,塞了一瓣到自己嘴里,乐得眯起了眼,“好甜啊!”
虽说并没有阻止弟弟吃橘子,可左维东还是有些担心,私下偷偷问方澈,“他们送来的东西就这么收下会不会不大好?”
这年头随便一点错处就能被抓着放大,实在是不太敢这么冒险。
方澈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些礼物,看似是人情往来,实则是她这个新任队长面临的一个考验。
第二天一早,方澈就把左维东兄妹三人叫到一起,开了个简单的“家庭会议”。她指着那堆积如山的糕点、水果和糖果,道,“这些东西,大家是冲着队长这个位置送来的情分,这些心意我们领了,但不能白拿。”
她顿了顿继续道,“咱们可以把这些礼品分成三份。”
“哪三份?”左小乐好奇道。
“第一份,用来回礼。”她拿起几包品相最好的糕点,“维东,你跟我一起,去几家辈分高的人家里坐坐,算是咱们作为晚辈的一点心意。礼尚往来,要堵住悠悠众口。”
“第二份,分给更需要的人。”她将一些耐存放的点心和水果单独挑出来,“既然他们是送给我这个队长的,那我自然是要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明天我去找雷书记,跟他一起去家里条件不好的、年纪大的几户人家慰问慰问,让大家也沾沾过年的喜气。”
“这第三份嘛......咱们先放着。”方澈解释道,“等到春耕时咱们拿去当做队员们的额外劳保福利。”
“这个主意好!”左小乐彻底被方思君折服了,明明自己的年纪还大些,她怎么就想不出这些稳妥的法子来?
方澈拿着礼品找雷壮提建议,雷壮笑呵呵地点头,“这个主意好,刚好我家里也有一些,咱们多给困难户送些礼物。小方啊,还得是你们年轻人脑子活泛!”
过年慰问困难户这事以前可没有,所以大家自然而然把功劳加到了方澈身上。
几个子女都去世了的刘奶奶两口子,紧紧握着方澈的手,两双眼睛都湿漉漉的,“小方队长,谢谢你还惦记着我们两个老东西!今年就连我们俩都多分到了20块钱,我听他们说都是你的功劳,你真是我们大队的菩萨啊,你放心,谁要是敢说你不好,我们一定跟他们拼命!”
得亏老雷是个不计较的人,方澈哭笑不得看了他一眼,回握住老人家的手,“刘奶奶,您和爷爷俩人好好的,咱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好的好的,我们一定多活几年!”
走出老两口家,雷壮拍拍方澈的肩膀,“适应得挺快啊,小方队长!”
方澈冲他吐吐舌头,“书记,我可完全没有抢您功劳的意思,您千万别误会我!”
雷壮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得了得了,别用对付老叶那套来对付我,我可不傻!”
“哈哈哈,是的是的,雷书记最是英明!”
拍了一通马屁后,两人又到了下一家。
方澈从前只关注自己周边的事,身边除了一起干活的人就是那些知青,对大队的其他人还真不了解,一通走访下来,笑容都快要消失了。
小小的一个生产队,总共也就三四十户百十号人,可贫困的家庭却不在少数。
这其中有在最混乱时期参加武斗致残的,一个家庭中失去了最重要的劳动力,年幼的子女只能靠着母亲微薄的工分拼命干活勉强度日。
有生了大病的,全靠药物支撑着苟延残喘,一家人一年辛辛苦苦赚的钱全都贡献给了医院。家门口全是药渣,散发着令人绝望的苦涩味。
像刘奶奶家那样的孤寡老人也不少,整日蜷缩在四处漏风的土坯房,一床老棉被硬得都快打结了。
还有的人家孩子生了一大串,七八个娃娃像阶梯一样一字排开,衣服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老大穿完给老二,穿到最小的孩子身上时,密密麻麻全是补丁。
甚至,像左维东家这样情况的家庭也不少,他们在政治上抬不起头,在分配工分、口粮时常常被有意无意地克扣,干最脏最累的活,拿最少的报酬,活得小心翼翼、暗无天日,连贫困都不敢大声说出口。
他们在收到代表大队送出的礼品后,无一不是千恩万谢,有的人直接跪在地上,仿佛多磕几个头就能多领些福利似的。
方澈的心是越来越沉重,前不久她还信誓旦旦说能够让全大队的社员过上好日子,现在就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脸上。
雷壮自然知道方思君心中所想,也没有了开玩笑的意思,拍拍她的肩膀,“也别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咱们大队这情况已经算好了。”
并没有被安慰到,方澈的心里反而更难受了,致富的道路很难独善其身,这意味着她改造这片土地的难度更大了。
“书记......”方澈抬起头看向他,神色严肃,“这样可不行啊!”
雷壮蓦地一震,说实话,作为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当队长也十来年了,他对这片土地上日复一日的贫困和挣扎,几乎已经麻木了。
谁让他们祖祖辈辈就生在这走不出也搬不动的大山里呢?交通不便、土地贫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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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埋头苦熬,还能有什么别的念想?
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女娃娃,雷壮这么多年已经认命的心,忽然就开始蠢蠢欲动起来,“你有什么法子?”
方澈卖了个关子,“您一定会支持我的,对吧?”
目前来看,除了支持她也没有别的办法,雷壮这人务实,承认自己比不上这个年轻女娃并不觉得丢脸。
“首先,咱们先订一份报纸吧!”
订报纸?雷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跟发展他们大队经济有什么关系?别说村里人了,他自己总共也没认识几百个字,就算订了报纸也装不来文化人啊!
方澈解释道,“这年头消息闭塞,报纸是我们为数不多了解外界的渠道。比如市面上目前最需要种植什么作物,比如这段时间有什么重要的政策,我们都需要从报纸上得到更多信息,以便后续更好地安排工作。”
这理由倒是合理,雷壮点点头,“那成,等下次小周来送信了我问问他,也给咱队里订几份。不过......今年工分都发下去,账上也没有多少钱了。”
对此方澈很有自新,“不急,今年我打算扩大香菇种植的规模,把旧粮仓边上的空地全都围上拿来种香菇,到时候应该能赚一笔。”
这就是小方队长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了,雷壮没有意见,毕竟去年的尝试证明种植香菇的法子是成熟可行的,他没有任何拒绝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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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国泰这回算是“衣锦还乡”,调任前的送行宴就设在队部的空场上。他难得大方了一回,豁出些钱票,请大队里的老老少少都来吃这顿“高升酒”。
这年头的酒席,实在也丰富不到哪里去,几张八仙桌上,童工就那么一两盆红烧肉算是硬菜,其余便是堆得满满的咸菜疙瘩、酸萝卜条、白菜汤和土豆之类,胜在份量实在管饱。
可即便如此,社员们依旧吃得满嘴油光,话里话外更是抹了蜜一般,尽是恭维。
“叶书记......瞧我这张嘴!”老汉轻笑着拍了一下自己脸颊,“现在应该叫叶主任了!您这一高升,可别忘了咱们雷公山这个娘家啊,以后有好事,可得想着点咱们!”
“就是就是!叶主任在这儿多少年,那是兢兢业业劳苦功高!如今去了公社,是咱们全队的光彩!”
叶国泰穿着那身半新的中山装,红光满面,端着酒杯在席间穿梭,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唉,大家都是为了革命工作,在哪里都一样!大家放心吧,就算我到了公社也还是咱们雷公山的人,能处理的地方,绝对不会含糊!”
酒过三巡,气氛正酣。一直安静坐在主桌的方澈站了起来,轻轻拍了拍手,清脆的响声让喧闹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全部的目光都汇聚在这位新上任的年轻队长身上。
“各位社员同志。”方澈声音清亮,不疾不徐,“趁着今天叶主任和大家都在,我说个事。从明天起,全大队所有劳动力一起出动,扩建香菇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