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许诺下要建水电站的承诺,叶国泰也断然没有说话不算话的道理,相反的,对这件事他可以说是极度上心。
这些日子,他往公社和县里跑得比谁都勤快,一辆二八大杠的脚踏板都快被他蹬出火星子来了。他揣着那份由方澈起草,雷壮和他共同签了名的“雷公山生产队小水电站建设可行性报告”,里头详细写着瀑布的流量估算,以及建成后能照亮多少户、带动多少农机作业,几乎把能想到的好处都写上了。
其实上头当然是支持的,毕竟现在都倡导“自力更生办水电”,下面生产队能有这样的积极性和初步积累,是值得鼓励的。
但支持归支持,现实困难也摆在那里:国家物资紧缺,计划指标有限,资金不足。
这几样都是老生常谈了,上一次叶国泰去争取时,得到的也是同样的答案。
“书记,这回不一样了,钱的事情我们自己来想办法,只要你们愿意支持我们建水电站,我们一定筹够钱!只需要领派几位水利专家和技术员,帮我们勘探勘探,把把关,再帮我们想想办法,解决最关键的钢铁、水泥和机电设备的指标问题!”
叶国泰自诩读书人,说服人的套路是一套又一套,说这是一个千载难得的机会,刚好可以宣传公社高山蔬菜试点,慢慢变成三棵树公社甚至新南县的一张金名片,成为为集体争光、为领导政绩添彩的绝佳契机。
他的话很有鼓动性,还真有领导听了进去,领导让叶国泰先回家去等消息,这件事兹事体大,需要开一个常委会议讨论。
三天后,县里的技术人员来帮助勘察设计了。
叶国泰整个人红光满面,神采奕奕,逢人就说起自己在大院里舌战群儒的场面,末了,笑眯眯地喝一口茶,啧啧嘴,似乎还在回味当时的场景,“啧,你们是没瞧见呐!办公室里那些个领导,这个说没钱,那个说没指标,困难摆了一箩筐!可我老叶是干啥的?咱肚子里也是有墨水的人!”
他环视一圈,看到社员们都竖着耳朵听,更来劲了,“我当时就说了,领导们,困难像弹簧,你弱它就强!咱们雷公山的社员们,一不等二不靠,我们要的不是钱,是上级给我们支持的一个态度!”
他模仿着当时的情景,手指在桌上轻轻点着。
“看他们还不松口,我又说,这高山蔬菜的点子,是咱们公社独一份,现在邻县、甚至别的省份都瞪眼看着呢!要是再配上咱们自力更生发出来的电,这就是双喜临门,是活生生的农业学大寨的样板!到时候,记者一来,材料往上一送......这可是给咱们整个县脸上贴金的大事啊!”
“嘿,我话一说,好几个领导都点头了!”叶国泰越说越激动,整张脸泛着红光,“这不,才三天!技术员就被派下来了!”
他这番添油加醋、绘声绘色的描述,引得周围社员发出一阵阵惊叹,看他的眼神都多了几分佩服。
敢跟县里和公社的领导这么说话,老叶还真有一套呢!
这些日子叶国泰整个人昂首挺胸,活像一只斗胜的公鸡,连带着看方澈都顺眼了许多,原本对她可能会抢功劳的事耿耿于怀。现在也好了,一见着她就会停下来嘘寒问暖,“小叶同志,最近怎么样啊?有没有什么需要组织帮忙的事情,你尽管开口,不要客气!”
方澈每次都是笑着摇摇头,这老叶真是太好懂了。
技术员的勘探结果更是让全体社员大喜过望,当初那场泥石流携带的巨量泥沙和巨石在下游狭窄处自然堆积,形成了一道近十米的天然堆石坝基。这极大地减少了修建拦水坝的土方工程量,直接省去了最耗费人力的筑坝环节。
这还不止,泥石流撕裂出的沟壑深而陡峭,指向瀑布的方向笔直通畅,只需要进行简单的清淤和加固,就能作为现成的压力引水渠使用,再加上瀑布近二十米的天然落差,意味着水流能积蓄巨大的能量,足以驱动小型水轮机发电。
勘探完毕,技术员最后总结,语气中充满了惊叹,“你们的建设成本,估计比原先预想的,要下降六七成还不止。连石材都只需要就地取材,还省下了一大笔材料运输和采购费用。这可真是一块天选的水电站基地啊!”
社员们更是一片欢腾。
不过就算成本降得再多,集体账户里那三千多块钱也是不够的。雷壮和叶国泰商量了一下,决定把附近的几个大队都拉进来,他们水电站可以分一部分电力给他们,相应的,他们也要出一笔钱。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哪个大队不渴望能通电?这头刚透露出消息,那头就有很多大队的书记队长跑过来争取入一股。
叶国泰家的门槛都快要被各个大队的人给踏破了,心情别提有多好。
最终,叶国泰和雷壮敲定了附近的六个大队,每个大队也出三千块,等钱到位了就可以开工,再等到枯水期安装好机组,水电站基本上就能完工。
秋收过后,社员们的工作不再那么忙碌,空闲的时间稍稍比之前多了些,大家茶余饭后讨论最多的就是建水电站这件事。
“谁能想到咱雷公山是这附近最先建上水电站的大队啊!”
“就是就是!我前两天赶场遇见几个我娘家村里的人,她们都羡慕坏了,还问我咱们村里有没有还没成家的年轻人,想把闺女嫁到咱们这儿来呢!”
“哈哈哈哈你先别急着答应,等咱们队里的集体收入真涨了再说!”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等咱们通上电,那几十亩地可真就旱涝保收了!再加上咱这高山蔬菜,啧......咱雷公山大队可真要发达了啊!”
每一个人都在畅想美好的未来。
“说起来这两桩事都跟方知青有关系,这女娃娃可真是咱们大队的恩人啊!”
“可不是嘛,也不知道她愿不愿意留在咱这儿,不然我把我在县纺织厂当工人的侄子介绍给她认识认识。”
“咳咳......”人群中有人善意提醒,“这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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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了吧......”
说话那人也才反应过来,“哈哈,我也就是说笑,我那个侄子挑剔得很,我才不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经历了这几件事情之后,大家对方澈的态度与雷壮出奇一致,对她本人,所有人都尊敬、支持,可不敢与她攀亲戚,怕被连累。
日子轻松些了,方澈也没打算闲下来,山上的地空闲的时间太久,实在是浪费,她想把那一片都安装上大棚,便又提笔刷刷给雷致远写信,想让他帮着了解了解市场和行情,顺便寻摸一些便宜的钢材。
在收到雷壮的消息后,雷致远这阵子的心情都不太好,连家里也不愿意回了,收到方澈的信怔愣了好半晌,这才有些紧张地拆开信封。
原本他以为方思君会在信上抱怨自己许久没有回去也没有联系她,可通读完整封信,除了一些技术上的探讨,别的她什么都没说。
雷致远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又涌现出一股子莫名的郁结。
方思君她对我......真的没有一点意思吗?
想到这里,雷致远又在心里安慰自己,没意思最好了,这阵子早饭派又在厂子里闹得不可开交,揪住一点小辫子就肆意放大,搞得厂里人人自危。他虽然对方思君有隐隐约约的好感,可他不愿意被斗,更不能丢掉这个铁饭碗。
收拾好心情,雷致远坐在桌前写回信,如同从前那般不带任何私人感情,只剩下对技术的探讨。
一封信磕磕绊绊写了两天,才终于寄了出去,随之而去的还有懵懵懂懂的那些心思。
跟着邮递员小周一道来的除了雷致远的信,还有一位不速之客。
方思华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才终于来到这个破破烂烂的小县城,又搭上一辆颠得浑身骨头都要散架的拖拉机,前一天刚下过一场雨,他踩着满地的泥泞,深一脚浅一脚地摸到雷公山生产队,眉头皱着能夹死苍蝇。
穷家富路,他穿着一身簇新的的确良中山装,脚上的皮鞋沾满了泥点,让他每一步都带着嫌恶的踉跄。
方家在云山市虽然家庭条件一般,虽然家里孩子多,也并不是顿顿都能吃饱饭,但父亲是供销社的早点铺炸油条的,算是铁饭碗。他本人现在是市里一家电子设备的正式工人,娶的媳妇虽然还是个临时工,但一家人一个月的收入也有100块左右,是乡下这些泥腿子累死累活在地里干一年都赚不到的钱。
这是方思华第一次来到这么贫穷的山村,打量着四周低矮的土坯房和穿着打补丁衣服好奇来看他的光脚孩子,眼中满是轻视。
这儿家家户户家中都养鸡,空气中弥漫着出生的粪便味,他忍不住捂住鼻子,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
这都是什么破地方!
终于找到队部,见着眼前的队长,方思华的态度也丝毫不见好,他的语气倨傲,带着城里人特有的,面对乡下人时不自觉的优越感。
“我找方思君,叫她出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