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景舒哑然失笑,原来这小傻子这么反常是因为这个。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贵如崔家长公子尚且不得拒绝,我又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呢?”
她说着将王延随的手拢在手心,用帕子仔细拭去他手背上的血污,轻声道:“小随,我也是被逼无奈。”
“姐姐。”
王延随低垂着眼,目不转晴看着那纤细的手指在他的手上来回游荡,片刻后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坚定道:“我带你走吧。”
“我杀了他,陪我去边关吧。”
“或者,天涯海角,我都愿意陪你一同前往。”
这个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岑景舒将沾了污渍的帕子丢下,又拿出一方新帕子为他包扎好伤口,退后两步站定,认真地看着他,缓缓摇了摇头。
“小随,不要任性。”
“你出身名门,前途坦荡,即便不为名利,为了你心中的理想抱负,也不能去这样做。”
“小随,你生来就是属于战场的。”
“不!姐姐,我是属于你的!”王延随压抑着情绪,声线颤抖:“我的命都是你救回来的!姐姐,你为什么不能等等我。”
“我有军功,我原想向陛下请一道圣旨。”
“姐姐……”
王延随颓然滑落到地上,无力地倚着桃花树,布满了细碎伤痕的双手捂住了脸,指缝间隐约能看到水光一闪而过。
她的心头一颤,这小傻子。
说不动容是假的,她略长他几个月,自四岁到现如今十几年的情谊,虽说后面母亲对她看管很严,但她依旧会想办法偷溜出去寻他。
后来他去了边境,书信从未间断,从不爱写字的他,每次寄来的信件都是厚厚一沓,思念化为浓墨,连带着那些无法宣之于口的情愫,全都附着在纸上变成了文字。
奈何,造化弄人。
仅一步之隔,他与她之间,已然隔了一道鸿沟。
“小随,你唤我姐姐,我也把你当做亲弟弟,照顾你是应该的。”
“直到你成亲之前,我会一直照顾你。”
王延随将头埋进臂弯之中,肩膀时不时轻微抽动一下,良久无言。
岑景舒站在原地,嘴角噙着温和得体的笑,一直就这么陪着他,像极了邻家知心的温柔大姐姐。
他需要时间来接受这个事实,而她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崔府那边春喜已经打点妥当,任何人都不会去踏雪阁打扰她静养,她便料到今日归府不会太早,现下看来还真是,这小傻子一点也没变。
只是她再也不是幼时那个岑尽溪了。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黄昏逐渐被黑暗吞噬,弯月被乌云遮挡了彻底,瞧不见一点踪影,也没有一丝光亮。
王延随再次起身时所有情绪被压在心底,语气如常道:“姐姐,我送你。”
“嗯,去有客来酒楼。”
“好。”
她在前方不紧不慢走着,王延随便距她五步远在后面跟着,以往她夜深时偷跑出来玩,再回家之时便是如此。
一如既往。
为了方便客人歇脚,酒楼一到入夜便会点燃烛灯和烛笼,这样有需要的人,远远便能知晓这里有个酒楼,同样也方便已经在此住下但外出归来的客人。
“姐姐,到了。”
岑景舒回过头,借着朦胧的烛光看清楚了他的神情——
他是笑着的。
“你也早些回去,我会出席你的庆功宴。”
“好啊姐姐,我等你。”
她转身向酒楼内走去,没再回头,但是能感觉到身后那道不容忽视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
“主子,您可算回来了!奴婢还在想要不要出去找您呢,可担心死奴婢了!”
“要不是怕看见什么不该看的被小将军灭口,奴婢早就去找您了!”
岑景舒解下大氅和外衫,闻言屈起手指往春喜额头用力敲了一下,道:“再胡言乱语,我先把你给灭口了。”
“小将军性情纯良,能叫你这鬼丫头瞧见什么不该看的?愈发胡闹了,快些歇息吧。”
翌日清晨。
岑景舒换了婢女服饰,挂着崔府丫鬟的牌子,低着头跟在春喜后面,顺利地回到了踏雪阁内。
她前脚刚换好衣衫,紧接着夏意便送来了两份请帖。
一份是王延随亲自提笔写的帖子。
也只有他才能写出这惊天地泣鬼神的……烂字。
当年王老爷子都把他的手抽肿了,也没见这混小子的字迹有任何长进,气得老爷子胡子都飞了。
府上教习字的老师也是不忍直视,对此十分头痛,直言虫子在纸上扭两下都比小公子的字漂亮些。
小公子将这个“优良习惯”保留到了现在。
岑景舒把两幅帖子搁在一起,没忍住轻笑出声。
“小将军的字还是这样有韵味。”春喜也凑了过来,只看了两眼后,捂着嘴笑道。
夏意瞥了一眼,随即点了点头。
岑景舒看春喜笑够了才把帖子收起,思虑片刻后,递给春喜道:“收起来吧。”
“我虽与小将军有交情,但如今我已然成了婚,他的庆功宴上都是达官显贵,我和长公子若是拿出两份请帖,未免让人无端猜疑,多生事端。”
话落,屋外丫鬟便低声来报:“少夫人,长公子身边的霜一求见。”
“让他进来。”
霜一跪在外间,道:“启禀少夫人,主子说三日后是王家小将军的庆功宴,让少夫人陪同出席,让小的来告知少夫人做好准备。”
“我知晓了。”
“是,小的告退。”
岑景舒原本还在想霜一是崔怀松身边哪个小厮,但放才那霜一刚开口,这熟悉的声音不就是他的贴身小厮兼伴读?
名字改成了霜一?
丫鬟和小厮接触会多一些,此时春喜也反应过来了,脸气鼓鼓的,骂道:“这长公子真是被迷了心智,连相伴了这么久的贴身小厮的名字都改了!”
“改什么不好,改叫霜一,也不知这长公子是在作践谁呢!”
岑景舒瞥了她一眼,淡声喊道:“春喜。”
“主子!”春喜瘪了瘪嘴,在主子的淫威之下投降,接着小声道:“好嘛,奴婢知错了,奴婢不说了。”
庆功宴正式开始虽然是在戌时一刻,但众人基本用过午膳之后,早早便来到了王府祝贺,热闹非凡。
崔府也不例外,岑景舒和崔怀松并肩而行,穿了同色系相近纹样的衣衫,贺礼已提前派人送至府上,于是便入场同众人寒暄一番。
其余人虽看不上崔怀松这样的纨绔子弟,但奈何他的身份摆在这里,还不得不低声下气地笑脸相迎。
谈笑间,更多的人陆续来到,纷纷落座至各自席位,同周围人谈论起事务来。
这席位安排也有着十分讲究,岑景舒大概扫了一眼,估摸着应当首先是按照官位品阶排的,然后才是家世。
在场并未有太多女眷,基本上都是像她这样陪同夫君出席的夫人、少夫人,因此也就没再单独设立女席,而是把席位安排在夫君旁边。
她随着崔怀松坐下,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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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离宴会正式开始还有很长时间,便先上了些裹腹的糕点和酒水,以及一些不占胃但精致的小点心。
这周围都是一些没有实权但家世高贵的爱玩的二世祖,他们自然地与崔怀松攀谈起来,将崔怀松捧得心花怒放。
期间少不了吹捧和打探他的房中之事,都被崔怀松半呵斥半玩笑地揭过了,岑景舒便安心吃着糕点,时不时说些场面话。
不一会儿,她的余光中看到熟悉的青玉手串,咽下糕点抬眼望去,果然是崔怀鹤来了。
他的席位靠前一些,在左侧首位。
岑景舒垂下眼帘,对此毫不意外,并且崔怀鹤身侧还空了一个位置,他没有家室,那个位置不出意外的话,应当是谢无咎的。
果不其然,谢无咎紧随其后,径直走向那个位置。她没再继续关注,挑了些和眼缘的小点心吃。
丫鬟小厮端着山珍海味鱼贯而入,不过片刻佳肴和美酒便全部上齐。
满头白发却依旧神采奕奕的王老爷子坐在首位,朗声笑道:“欢迎诸位,大家不必拘谨,敞开了吃喝!”
“好!!!”
岑景舒口味偏淡,宴席之上的都是些大鱼大肉,再加上方才吃了不少糕点,便没怎么动筷,开始欣赏起歌舞来。
是宫中的舞姬,跳的舞赏心悦目且不落俗,个个都是顶好的身材和绝美的脸,然而场上的人三三两两互相交谈,竟然没什么人关注,真是暴遣天物啊。
她看了片刻后才察觉到似乎有人在看她,直觉令她朝谢无咎的方向看去,下一瞬便遥遥同他对上了视线。
疯子。
岑景舒不动声色移开目光,心中有些恼火,这人究竟知不知道他旁边坐着的是谁?
究竟知不知道她旁边坐着的又是谁?
崔怀松也就罢了,早和那群人厮混着喝酒划拳,根本无暇顾及旁的,那崔怀鹤又是什么意思?坐壁上观吗?
可谢无咎此举下的不是整个崔府的脸面吗?
岑景舒攥紧茶杯,想不通谢无咎和崔怀鹤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看向在宴席间来回穿梭敬酒的王延随,暗自叹了口气,这一个个的都不让人省心。
他面色酡红,身形摇摆,俨然一副醉了酒的模样。
蓦然,王延随回过头,带着湿意的眼睛穿过人群向她望来,而后扬起了一个微笑,又迅速扭头继续同人交谈。
岑景舒弯了弯唇角,每当她望向王延随时,王延随总能第一时间察觉,并且准确找到她的位置回望过来。
方才被谢无咎激起的不悦一扫而空,她又吃了一些点心。
这些小动作被谢无咎尽收眼底,他的脸色依旧,眸光却阴沉下去,死死盯着埋头吃点心的人。
“谢中书,怎么了?”
谢无咎冷笑一声,偏头看向身侧君子如竹的崔怀鹤,咬牙应道:“无妨,只是看到了些碍眼的东西,有些厌恶罢了。”
“王小将军大喜之日,谢中书莫气。”崔怀鹤提起酒杯,想要和谢无咎碰杯。
谢无咎闻言眸中阴沉之色更盛,但还是将酒满上,同崔怀鹤碰了杯,而后一饮而尽。
那边的暗流涌动没有影响到岑景舒,反倒是身边的崔怀松给她惹了点麻烦。
不知是谁先提起了她的母家,虽说她父亲的作风确实配不上太傅之位,但毕竟是崔府少夫人的母家,大家起先还留有余地。
但其中一人醉了酒,她认得脸却不清楚名字,好似其家中与她祖父有些旧怨,便开始在此大放厥词,声音不大不小,正巧被她听到。
“岑正文就是一块臭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