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亮得越来越迟,渐渐地快要入冬,就连红彤彤的圆日也才懒洋洋地爬上云端,照在人身上暖烘烘的。
沈荜这几日越起越晚,应是前几日忙累着了,银翠心疼她的身子也没去扰她的清梦。
直到今早上日上三杆了才软着身子骨起身。
她随便用完早膳后便立刻趴在书案前俯身圈点着画册。
银翠端着托盘,上面摆放着几枝晨时汲满露珠的花。
“公主这才刚用完膳,也需消消食再忙呀。”
“不碍事,一时懒怠起晚了,再不将手里这事做了以后怕也没时间了。”
沈荜神色认真地伏案勾画,不知是什么让她如此神慌急切,银翠上前一看,就是一张普普通通的图纸。
“陛下有交代什么时候去兽苑吗?”沈荜停笔抬头问。
“回公主,李公公传话来,说是陛下国事缠身,未时再动身。”银翠回。
“那便不急,还有些时辰。”沈荜继续埋头,又将身边的卷册摊开看了看,“银翠,你去把我那最喜欢的观音瓶拿来。”
银翠一听就明白,高兴道:“难怪公主大早起来就让奴婢去折些花枝,想来是插花瘾犯了,确实好久不见你摆弄这门手艺了。”
要说沈荜闲时喜欢的,就是和花木打交道,她喜欢吃百花糕,更喜欢侍花弄草,对于插画更有讲究。
银翠说完转身去取来那窄口厚底的青釉观音瓶。
沈荜完成了画纸上的圈点,起身洗干净手,擦了擦掌心的水珠,坐在收拾干净的案几上,专心致志地摆弄眼前花枝。
她让银翠折来的是几枝木樨和秋芙蓉。
秋日虽多肃杀容平,放着那么多名花仙草不选,为什么独独是这两种花呢?
插花讲究的是情趣自然,使瓶中之花迸发盎然生机,又不失插花之人的气质韵味。
古人云:“花之有使令,犹中宫之有嫔御,闺房之有妾媵也”。
也就是说,花以主枝与从枝、补枝为花形,木樨花朵淡黄而小巧,常隐在其中,芙蓉朵大艳丽,且木樨香远益清,芙蓉美而无香,二者正为搭配。
木樨常在书画之作中为创作之源,引以芙蓉为婢。
沈荜将取来的天水倒入瓶中,素手取来一枝木樨放在鼻尖轻嗅,指尖捻出一簇花团,将细长的木犀插进瓶中,又在略矮处插上两朵海棠,如美人迟暮般傍身木樨之下而又不失迥立。
她双目闪烁,来回转动花瓶,将粗叶修建不断,直至满意后,又起身把花瓶抱到窗边放好。
山远枝曲,犹如丹青水墨,淋漓尽致。
……
微顿片刻,沈荜被一声通禀打断神思。
“公主,李公公来话,说是可以出发了。”银翠道。
“走罢。”
……
华盖蔽日,仪仗排列,沈荜坐在肩舆上懒散倚靠着,远远就能望见一排又一排站在观台上人群,远远眺望。
轿撵落下,银翠扶着沈荜下来,紧随沈昭身后。
“恭迎陛下。”
“恭迎长公主。”
沈昭略清了一下嗓子道:“诸位免礼吧。”
今日是闲情,各位臣民身着常服矗立人群,沈昭哪还顾及自己的君王身份,一时之间玩心大发,朝着那群臣民走了过去。
沈荜并未跟上去也没有制止,而是扫过一眼,恰好看见穿着浅白色衣袍的宁弈。
只是他并未望向她这个方向,身旁倒是站着一位窈窕睥睨的女子,乃昴诃公主,那抹红美得有些耀眼夺目,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两人似乎谈笑意浓,沈荜撇过眼走上了高台,坐下后接过宫人手里的茶倒头闷了一口。
可谁曾想,端在手里暖和的茶水进了嗓子眼倒有些烫得刮人。
“咳、咳——好——烫。”沈荜两手端着茶盅,像是接了烫手的山芋般想要丢出去,顿时失了态。
银翠指着那位宫女叱责道:“你是如何当差的,怎递这么滚的沸水给主子。”
刚刚那位上前的递茶水的宫女倏地跪下求饶道:“奴婢该死,求公主饶命。”
沈荜低了底眉:“罢了,是我自己不小心,你下去吧。银翠,叫底下的人也莫要为难她。”
银翠这才收敛道:“是。”
“谢公主饶命。”那宫女谢完恩起身,一溜烟就没了踪迹。
宁弈那边和他们隔得不远,当然也听到了这里的动静,但他今日怪怪的,以前有沈荜在的场合,她身旁总都能看见他,可今日,他却有点熟视无睹。
沈荜顿时起了味,他这个人,怎么能得了便宜还卖乖!
不就是亲了一口吗!
她都没介意,那人就这样着急躲着她了?
何况,她才是被非礼的那一个。
当真是真是小肚鸡肠。
她一边捋着烫得红热的舌头,一边心里喷起了火焰。
直到王远之来,见一直张着嘴吸气,好奇发问。
“公主这是怎么了?”
“学学民间杂技喷火。”
“……”
王远之知道她说笑:“那公主先学着,我去围栏处看看。”
说罢就朝着那边走去,正好今日严氏兄妹也在场,听说严子琛过两日就要去西北赴任,她得过去打个招呼,陶璟之已成前车之鉴,他可不能再犯糊涂包庇他的老师。
沈荜抬抬眼示意她去吧,这才送走一尊大佛,跟前又来了一位。
她见了面前的人岿然不动地站在眼前,冷眼相待也不言语。
“长公主,好久不见。”布日古德道,“可算是有机会和你说上话了。”
“昨夜宫宴,不是刚见过?”沈荜这才正视他言。
布日古德倒也不介意她呛声,继续道:“怎么?月余不见,公主就要和我装生分?”
“大王子多虑了,本宫只是心情不好罢了。”沈荜坦言道。
“哦?我还以为是你想赖账呢。”他一声冷笑,“那,究竟是我惹了公主不高兴……”
布日古德的手指抬起,指向了宁弈的方向,声音落到人耳边犹如鬼魅道:“还是——他。”
沈荜听到“赖账”二字,登时坐不住了,她还没找他算账呢,他倒先找上门来还蹬鼻子上脸。
“大王子就这么着急,急到管不住手底下的人,要将消息提前放出去?”
“那看来是我了。”布日古德脸上的皮肉扯出笑容:“不过,公主也别急着发难,我哪知道,你居然没将我们合作的事告诉别人。”
他的语气像寻常调笑般,落在沈荜耳中却无比刺耳,她知道,一切都是他在从中作梗。
正值一国之喜,哪会有人莫名其妙来到别国的地界还嚷嚷要娶走他们公主的道理,这不是公然挑衅是什么。
他的嗓音夹着一丝寒意,俊冷的脸庞贴近沈荜耳畔道:“还是说……你在奢望什么?”
既然她都猜到是他指使,布日古德也不再伪装。
沈荜抽身避开他的靠近,咬着牙启唇:“债我会偿,约定我也会照做,但这期间,你最好别再耍花样。”
沈荜丢下话后,朝着站台处的围栏走去。
说话间,兽苑的掌事宫人已经将赤虎用囚车运了出来。
只听身后之人道:“那我就等公主的好消息。”
“……”
沈荜拖着略微虚浮的身体走近并未注意到她的沈昭旁边,她一手撑在栏杆,掌中紧握,仿佛要抠下一块栅栏木屑才肯罢休。
明眸望向远处,心不在焉……
枯黄的草地上,窝着一头庞然大物,通身毛色赤红,果真如那朱砂一般亮丽耀眼,同时,发丝顺亮像是有人花了心思打理过,堪比富贵人家细心呵护的如瀑青丝。
越支使者歌舒涵道:“陛下,灵兽并不伤人,可将这囚笼打开,在越支人的风俗中,触摸赤虎可是好兆头呢。”
赤虎此刻正趴在囚车木板上酣睡,微耷的眼皮显得慵懒无比,两只前爪收起后放在地上,确实看起来一点攻击性也没有。
沈昭道:“来人,将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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链打开看看。”
口谕一下,有人恭恭敬敬上前将囚门锁链用钥匙打开。
歌舒涵躬身伸手,喊道:“各位贵人,请吧。”
待到沈家二姐弟走下去后,所有人陆陆续续也都下场,只剩下宁弈、昴诃和布日固德兴致不高地留在围栏处并没有跟上去。
贵胄富人,三两成群围着笑闹,这样稀罕的玩意以前从来没见过。
王远之走近后,站在赤虎尾巴后面道:“当真不错,这虎皮绝对够御寒。”
“王将军别吓它了,万一灵兽能听懂呢。”站在她身旁的严婉兮说道。
就在刚刚,王远之就要去找严子琛聊聊时时,严婉兮看见她向自己款款走来,双眼都发了光,高兴地围着她,连王远之对严子琛说的那些警醒之话都没听清,仿佛与外界完全隔绝。
此时此刻又拉着严子琛,非要缠着王远之一起走。
“哦,不好意思,严小姐,我就是一介粗人,说得实在了些,不会讲什么漂亮话。”
王远之笑了笑,看着面前的女郎羞红了脸,低着头不明所以,王远之心里暗暗升起一阵不妙。
她怎么觉得,这个严家二小姐逢人就羞红脸。
莫不是害了什么病,无法像正常人那样交谈攀笑……
可惜,可惜。
正想着,一旁的严子琛道:“王将军征战沙场确实难以顾及诗书礼仪,吴下阿蒙尚听劝涉猎经史,私以为通些圣贤之书可对将军大有裨益。”
他一本正经的说着,并不是因王远之读书少而嗤之以鼻,反而一脸认真的劝诫着。
“本将军自然不及大人闲情逸致,但也不是那等放浪形骸之徒。既然严大人都这样说了……”王远之两指摩挲着下巴,一脸干脆道,“不如这样,严大人向我推荐一些书可好?不要“四书五经”,也不要兵家史略。要那种生动不失风趣,载道不空谈之类的。”
严子琛略加思索,觉得眼前这人是在抢词推脱:“将军为难在下了,先贤论著经典,引为后人之鉴,要想明智启迪,圣书史书不失为一盏明灯,偷不得懒。”
王远之被他一本正经的话逼得说不出话来,敷衍道:“本将军说不过你,我、我有空会看看的。”
说罢,人群已经顺着赤虎围成一个圈,不少人伸出手摸了摸,祈求神兽降福。
场上之人不禁为它折腰,夸赞连连、此起彼伏——
“它的毛摸着好舒服呀。”
“你看它睡觉的样子,像猫儿一般惹人怜爱。”
“越支人真是大胆,连这么大的老虎都敢养。”
“……”
正沉浸在美妙的观望中,刹那间,赤虎伸着脖子向长空嘶吼一生。
懒怠的眼皮掀起,黄铜色的眼睛望向众人。
“哟,还醒了。”
“没想到,这畜生还挺温顺的。”
……
赤虎撑着四肢慢慢站了起来,甩了甩身上被揉乱的毛发。
趁人不备之间,向刚才叫它“畜生”那人吐去一口泡沫横飞的唾液,瞬间遮盖住那人的眼睛。
像是在嘲讽他有眼不识泰山。
只听那人惨叫:“哎哟——”
众人哈哈大笑,笑嗔神兽就是神兽,果真精得很。
就在一伙人笑闹放松警惕之时,眼前一番景象在也让人笑不出声,那赤虎踏起身体,瞬间将牢笼撞得四分五裂,又甩了甩尾巴,狠狠地拦腰甩在人腰际,将身边的人群赶走。
它的黄瞳渐渐发红,姿态懒散的模样瞬间被浓烈的杀戮气息取代,巨大的獠牙和白爪锋利亮起。
“歌舒涵使者,这是怎么回事?”王远之发声问。
哥舒翰眼瞳扩大,微张大嘴唇,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不好,有危险,大家快退开!”
歌舒涵大声疏散人群。
沈荜本就心不在焉,这会儿正来不及躲闪,赤虎满嘴獠牙怒吼一声,扫开人海冲到了她面前。
“皇姐,退后。”沈昭大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