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发问字字踩在沈荜心头,有些揪心。
没想到今晚他是因为这件事魂不守舍,更没想到他会这么快知道这件事。
沈荜磕磕巴巴张口:“你是如何得知?”
宁弈冷哼一声,嘲笑般道:“殿下以为瞒着所有人就以为能相安无事?若不是昨日接待厥然使者时无意间听他们提了一嘴,我还真以为当初你与他们谈的条件只有开关互市这一条。”
各国使臣前来朝贺,齐悦自然需要派重要人员接待,因宁弈掌管与厥然互市一事,礼部顺便将这事交给他代劳,也是因这桩差事意外得知如此惊天秘闻。
“我并非刻意遮掩,只是还没想好怎么说......”
沈荜低下头,这件事确实是她隐瞒在前,故而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去。
“呵,难怪,当初我就在想,你为何急匆匆要将豫教陛下之事交由我......”宁弈失了神色,“原来你早就筹谋好了这一切。“
“你,一直都在利用我......”
“我和厥然谈判时并不能拿出多少筹码,倘若还能供奉出一丁点微不足道的用处,我都甘之如饴;人心就是这样,有价值就会有盘算,‘施小信而大诈逞,窥小处而谋大定’。小弈哥哥,你是高风亮节的君子,行事光明磊落无愧于心,我承认,一开始是想借着你我的情分求你帮帮我,帮帮阿昭,还没告诉你实情就委以重任,这都是我的错,我不奢求你的原谅。”
宁弈听完像是被戳中痛处,冷笑道:“君子?沈荜,我告诉你,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君子,我没有严子琛那般大义忠耿,也不及顾洵言风光霁月,我就是自私、卑劣、不留情面。”
“你若走了,休想要我替你守着你们沈家的江山。”
沈荜哑言,她是第一次听宁弈这般失态地直呼她的名讳,也是为数不多地看见他眼里灼烧愤怒的情绪,好像头一次见还是在天牢中审宁策吾时。
现在,他的眼底如同那晚一样纠缠着恨意,无法轻易洗刷。
“你会。我们相识九年,你的为人我最是清楚——面冷心软,绝不是那等鄙薄狠厉之人。”
沈荜斩钉截铁地说,虽然看不清脸,但信任肯定的语气已经告诉了宁弈所有。
“可我们也分开了三年,这三年里我们也变得逐渐陌生,就像我不知道,你已经成了这般心狠之人......”
沈荜攥紧手心,眼底涌起一阵水雾,蒙蒙地挡在眼前看不清眼前人的模样:“你若恨我,我也认,如今厥然的人也来了,我会跟着他们离开,以后也绝不会在你面前碍眼.......”
“你就非要去和亲?”
面对宁弈不理解的质问,沈荜没有回答,但她确是低着头犟着一股气,同样不甘示弱。
夜色浓黑,望舒神女今日并未驾车布月,四周乌黑看不清颜色。
宁弈顿步上前,周身气息灼热到无法忽视,逼得眼前的女子一步步后退到了绝境,她的肩背磕在假山之上,手撑在坚硬的石头上冒了汗,发出一声闷哼吃痛。
“你做什么?”
男人弯腰,促着喷热的鼻息近在沈荜面前:“殿下想知道在望乡关那日,我想对你说却没说出口的话吗?”
沈荜回忆那场惊变横生的时日,那天晨曦,东方微泛霞光,宁弈马上遥望,他唤了一声“殿下”想要说什么,却欲言又止换言道:罢了,待一切尘埃落定后再与殿下说也不迟。
她收回思绪,当时不以为然的一句话砸进她的脑海,心此刻抑制不住地怦怦跳,此情此景,好像猜透却又不敢确定宁弈会说什么......
沈荜抬起手臂想要推开面前这个令她感到压抑喘不过气的人,却在一瞬被人捏住手腕往下坠落。
随后,一阵沁入鼻尖的清香伴随着男人冷冽的气息撞上来,温热的唇瓣两相贴合。
她的心一紧,瞪大了双眼,脑中被一阵白光闪过,忘了该做出怎样的反应。
女孩一只手被他抓住,另一头肩也被死死按住,她逐渐反应过来,手脚并用,像是被禁锢的困兽犹然战斗。
他继续紧紧地贴合住自己的下唇,贝齿上下轻扣,转瞬间又变成毫无章法地撕扯。
“嘶——”
沈荜扭身,奋力推开了他,又抹了一把嘴角,随后羞愤地指着宁弈道:“大胆!本公主、本公主......”
宁弈道:“公主想惩治我以下犯上?”
沈荜抚摸着扑腾乱撞的心口,抚平褶皱的袖口,吞吞吐吐道:“你向来不喜饮酒作乐,今日定是吃醉酒了,我不同你计较,就、就回去罢。”
“托殿下的福,今夜我一滴酒都没沾,清醒得很。”宁弈咬牙切齿,“我一想到你和布日古德的约定,一想到你瞒我、欺我、利用我,我的心如坠冰窖,寝食难安。”
沈荜浑身发麻,颤抖步子着想要离开,可脚下像是被人定住一样挪不开步子。
宁弈握起沈荜的手,轻轻地贴近心房,嗓音嘶哑,唇口微张道:“现在,你能明白我想对你说的吗?”
沈荜目光飘忽,挣扎脱身,背对着他道:“宁大人,今晚的事我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还请你慎言。”
这次连平日里叫得顺口的“小弈哥哥”也不喊了,沈荜生硬一句称呼迅速斩断二人的亲近。
二人如战场上两军对垒般不甘示弱,稍不注意就可能斩将夺旗,所有的礼遇、尊严和体面都丢了。
直到旖旎又微妙的气氛被一声喊叫打断——
“公主!原来你在这,陛下命我四处寻你呢,公主快跟我走吧。”银翠急切上前。
沈荜如雨打浮萍之人找到栖息之所,松了一口气,借机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宁弈望着她手忙脚乱的背影,行至不远处还踩滑一片鹅卵石,蹑身站稳,狼狈又气愤地看向身后之人。
她没听到,那人低头一道笑意响起,不只是嘲笑她还是嘲笑自己......
......
金殿之上,宴乐火热,众人脸上已经有了酣醉之像,更有甚者烂醉如泥,开始拉着人要杯说胡话。
沈昭开口道:“皇姐你来了!快坐快坐!”
“臣姊方才略感憋闷,这才暂离片刻,去外面透了口气,请陛下见谅。”
“皇姐可还好?”
“好多了。”
“那就好。”沈昭笑盈盈,宴会过半,他也放开了尽兴。
沈荜抬眼看向下座,宁弈刚坐下,面上又恢复了那派寡淡清正的模样,如果不是方才和他呆在一起亲眼见证他那疯样,恐怕还要继续被他这副样子欺骗。
沈荜目光移开,意外地发现王远之也在座位上,早前她因处理望乡关传来的急报未能及时赴宴。
“王将军来了!”
“军中事务繁忙,臣来迟,还请陛下、公主恕罪。”王远之举杯道,“不想这晚到一会儿居然还错过一场大戏。”
王远之是说刚才举行的赛诗评选。
“王将军豪爽,方才已经自罚三杯,不必拘礼。”沈昭道。
“将军久经沙场,想必那等风月之事也不感兴趣。”
同僚中秋吉同嗤笑打趣,明显是在揶揄她是个粗人。
“的确,上了战场本将军只认我的马,我的枪,要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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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秋大人只会舞文弄墨,上去了只怕是死无全尸。”
王远之将话抛了回去。
“你……”
“好了,齐悦重文崇武,诸位皆是我朝心腹重臣,各司其职,无有高低之分。”沈荜及时止住。
见此情形,又有外宾在场,不好闹得难堪,沈昭这才开口,换了个话题。
“皇姐不知,就你不在的这会儿,席间讨论得那叫一个火热朝天。”
沈荜蹙眉问:“所为何事?”
“都说这越支珍兽罕物至多,使者他们进献了一只丹朱灵虎兽,大家都吵着想看看。”
再提起这件事,众人依旧觉得新意不止。
“是啊是啊,寻常虎豹毛色发黄,白虎已是难得,这世间居然还有赤红之虎。”
“百闻不如一见,如此稀罕玩意不如让我们见上一见。”
“听说就饲养在宫中西北处的‘兽苑’,不知能否让我们有幸大饱眼福。”
窝在角落不显眼的越支使者歌舒涵这才发话:“越支万里庆贺,唯有拿出我国罕见奇物方显诚意,在越支的传说里,朱丹灵虎乃天降神兽,能辨善恶忠奸,性温顺,红毛若赤血,实乃祥瑞。”
王远之道:“使者说得本将军越来越感兴趣了,从前只见过凶兽嗜血伤人,闻之则惧,哪还见得将其奉为神子的。”
“王将军勿道怪哉,不日诸位到兽苑一见即知。”
“不如朕与诸卿明日就去开一开眼界。”沈昭兴奋道,“皇姐你去吗?”
沈荜还在思及御花园的事,并没有把心思放在他们的谈话上,转瞬被沈昭问及,只能连连道:“啊去、去,去罢......”
“那就这样决定了,夜也深了,宾主尽欢,想必诸位也乏了,不如今早回去休息,明日再乐。”
“恭送吾皇、长公主。”
沈昭起身,他同样也是顾及着沈荜的身体,尽快散了这场宴席。
而今夜,所有人抱定各自的心思辗转反侧。
沈荜回宫后很快就躺下,满肚子牢骚想要找人倾诉,但又觉得这话不好开口。
她摸了摸唇角,又蒙进被子里憋着气翻来覆去。
她怎么可能想不明白,但就是不愿太明白。
宁弈与她相识这么多年,从前只当他比自己大,为人虽然不好相处了些,但有才情,事事又都依着她,且很有分寸。
沈荜这才喜欢和他打交道,但今夜他所做的一切,完全颠覆往日他在自己心目中的形象。
总之就是,宁弈怎么能……怎么能莫名其妙就亲她!
还那么粗暴!
沈荜掀开被子大口大口地吸了两口气,鼻翼扇动,望着上方床幔,双眼逐渐失了焦距,心情一下子从桃花源跌落深渊。
他说她欺瞒不假,她也别无他法,更何况他们之间有着巨大的、难以跨越的鸿沟……
除了和亲之盟,宁策吾的孽、父皇母后的死……都是他们之间的阻碍。
她暂时还没办法和精力越过心里的那道坎,再来考虑和他别样的关系。
可沈荜知道,她骗不了自己的心。
这么久以来她为什么这么信任、依赖这个人,从前还能说是年少无知,可今时今日,或许是曾经的某一刻,心岛的花早已悄悄绽放,只是她不曾留意。
可具体,具体是什么时候呢?
沈荜静静地卧在床上,心绪逐渐平静下来,从第一眼栾树上见他开始,再到日日伴读的时日,最后又是城楼遥望,送他出城去疆北之时……
好像,都不是。
想着想着她居然就这样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