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雪,地面结了寸厚的冰。
冰层如石坚硬,街上却越发热闹起来。
腊月二十之后,莫家豆花生意红火,每日营收少说都有六七百个钱。
铺子里繁忙,再加他们现在只做批量生意,也便不去走街串巷的叫卖了。
此时,郡治城进入送年礼的高峰期,与莫大芳交好的几人送来年礼。
他评估了价格,依价置办了年货,挨家给人送去。
别家皆好说,就是这保和堂张家、栖鹤堂赵家……难办!
绞尽脑汁的做了些新奇小吃食,走了讨巧的路子,没想到还受了张家欢迎。
正旦初五,张家设了年节酒,在莫家定了冰糖葫芦、霜花栗子。
别家正旦忙着走亲访友,他们一家子赶制吃食,忙碌挣银钱。
经张家亲友宴,冰糖葫芦、霜花栗子因新奇出了一把风头,许多人找过来购买。
一家子更是忙的歇不下来,这一忙,忙过了初十。
难得有口喘气儿的机会,莫老爹带三兄弟去了地棚区走亲访友,回来宴请了几次挚交。
正月十五上元节,官府解除了三日宵禁,城里处处张灯结彩,入夜灯火通明。
杂艺表演、舞龙舞狮、说书皮影遍布街巷,男女老少倾城而出。
长街之上,人潮汹涌,共游街头观赏花灯。
十五一过,街头喧嚣褪去,一派萧条景象。
坊间巷子或有不同。
清寒的风肆意掠过,彩绸在门框上烈烈击荡,大开的深黑色木门上装饰了喜庆图案,院内人声鼎沸。
毛边纸上最后的位置用炭笔划去,莫大芳推起板车,把一院繁荣抛去脑后。
两家喜宴三家酒楼的豆腐送完,该归家了。
出了巷子,转而上了西鹤街,有个眼熟的男人拦了他去路。
“莫义士,我家老爷请你上楼一叙!”
莫大芳侧头,顺男人引去的方向一瞧,三层高的酒楼朱拦环绕,飞檐翘角。
顶层有扇窗开启,赵沛诚临窗招手,喊他上去。
这不正是救赵沛诚之时的酒楼……
走进酒楼,迎头遇上掌柜,对方送客的脚步慢了下来,嘴里说着客套话,眼神却不断瞟向他们。
莫大芳知晓,那掌柜必是认出了自己,便冲他拱了拱手才上楼。
推门而入,枣木圆桌前一人站一人坐,正是赵沛诚同另一个仆从。
赵沛诚起身揽着他的肩,一齐坐下,得知他家竟做送豆腐的上门买卖,当场定下二十斤。
莫大芳端茶的手一顿,再次确认,“赵相公所言每日?……家中日日皆食豆腐可会生腻?”
“恩人只管放心送,府中人口多,二十斤不算多。”
“可……”他怀疑对方纯为恩情做的决定。若每日饭菜都有豆腐,要不了多久,岂不刺激满府埋怨。
“恩人?”赵沛诚见他面有异色,以为是在为难,想要追问,却被敲门声打断。
仆从得了吩咐开门,踏进来个斯文的年轻男子。
男子头包黑色幞头,一身及脚踝的半旧襕袍衫,怀抱长条状的木匣子。
那双略肿的双眼皮掀起,不着痕迹的扫过所有人,脸上显出一抹诧异迅速消去。
有客上门,主客双方话头正起,莫大芳一时不好插话告辞,只能默不作声喝茶。
很快,他听出原委,那斯文男来此是约定好出手古画。
男子自言唐孟义,世居庆余坊。
如今家道没落,家中老母又病榻缠绵,急需银钱买药,遂拿出祖上仅余的珍藏换银子。
带有颗粒感的“沙……”声缓缓挠过所有人耳朵,长条木匣推开,泛黄的画轴静静躺在里面。
桌上茶水撤走,画卷铺在清理过的桌面,赵沛诚扒在画前,指尖虚临线条,寸寸观察。
时间过去良久,他脸上神色由喜入愁又入苦,几经变化,最终锁紧眉心伸直了腰。
斯文男子唐孟义见他还在端详,忍不住催促道:“赵老爷,画也看了这般时辰,买是不买还请给个明示。”
赵沛诚负手在画前,沉吟片刻,唤来仆从,“去半部书院请关大家来一趟……”
仆从领命要走,唐孟义张开手臂截了去路,“赵老爷!栖鹤街去往半部书院半个时辰有余,一来一回最快也需一个时辰,恕在下直言……”
“鱼师道的画,有的是人揣了银子排队买!您若看不准,不如放手,我也好去找其他人出手。”
唐孟义话落,两掌贴上卷轴,作势要收了画卷。
“郎君稍待!”赵沛诚长袖一挥按在卷轴上,“半部书院里,关大家书画造诣最是深厚,请他来掌眼,也放心……若是真迹,郎君放心,价格都好商量。”
唐孟义冷声嗤笑,未曾拂开那只手,语气却毫不客气,“闻得赵老爷喜爱字画,研究颇深,如今看来……”
话未说完,那双眼在赵沛诚身上瞥得意味深长,却引起莫大芳若有所思。
如果说赵沛诚拿不定主意时,古画有七成是真,那此时只剩五成。
一半真,一半假!
赵沛诚说出“都好商量”四字时,语明显加重,卖画的后生却忽视一意嘲讽,实在可疑。
这番言辞很是像激将法……他目光下垂。
古画左侧一簇松针探头,下方有一脑袋方正的秃顶奇人,衣裳开怀,骑在水牛背上。
这幅写意画不错……
前世,家中字画不少,莫大芳虽非专业,但见多了,也能看出好赖。
画上墨色浓淡相破,笔锋有力见磅礴,可惜墨色飞白不足,却是不够狂。
那边赵沛诚再三提出稍待,唐孟义似乎铁了心不依,不买就要走人。
两方拉拉扯扯,赵沛诚也是犯了难,手揣进袖里,捏紧千两银票犹豫难决。
视线转过己方三人,打心底发愁没有一个懂画,早知如此,来时该请个厉害人物掌眼。
到底是太过自负了些……
“嗯?”莫大芳抬头,赵沛诚一脸愁容看过来,这是几个意思……
求助?向他!
他可不了解鱼师道是谁……且字画不仅看意境,作画者的身份才是决定一幅画的价值。
有些造假者水平不比原作低,只因籍籍无名,一生难有出头日。
不过……有时候判断一幅画,倒不必精通字画也可知真假。
他眼神划过唐孟义不耐的脸,又朝愁容的赵沛诚微微点头,在老头儿困惑的眼神中撂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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句石破天惊的话。
“十两银子,画留下。”
“什么!”
“这……”
“……”
四双眼汇聚在身,有人愤怒,有人震惊。
莫大芳不慌不忙一笑,企图营造个看穿一切的假象,岂料嘴角弧度还未扯完,敲门声再次响起。
得,好好的氛围打断,装不下去了……
“赵老爷,可能进去。”
赵沛诚挥手,让仆从开门,只见门外站的是酒楼掌柜。
掌柜进来见状,口中连道“打扰了打扰了”。
赔罪的话冲赵沛诚说了又说,见他真没发怒,反见喜色,这才放下把手中的好茶好酒搁在窗边的小几上。
回到桌前,掌柜一把攥紧莫大芳双手,“上次一别,以为再难相见,托赵老爷福,不想今日圆了心愿,能见上您一面,我就万分知足了。”
“那日真是多谢您出手!”掌柜说着就拱手行礼,莫大芳赶紧反手握上他双腕,不让行礼。
“掌柜客气了,机缘巧合,哪需这般,折煞我也……”
赵沛诚见此,嗅了嗅屋内飘起的酒香,打趣道:“好你个李信云,这么好的酒,我怎从来没在你这庆云楼喝过。”
“顶顶好的酒怎能拿来卖,庆云楼也不过才两坛,必然要留给不同凡响的贵客。”
唐孟义眉心猛跳,庆云楼的掌柜是在说那人是贵客?
他仔细一瞧,那人灰头土脸风霜遮面,袖口磨损严重,袍子脏的似许久没换洗。
这么个穷酸像,看不出哪里像个贵人。
若说不同……那一言一行露出的气度,还真让人看出几分不同寻常来。
难不成是个不在意世俗眼光的高人?
他满腹疑虑,不停猜测莫大芳身份时,赵掌柜说笑几句,见他们还有正事,不好久扰,识趣的告退。
格子门关上,雅间一时安静下来。
莫大芳双掌按于桌沿,温和笑道:“唐郎君,我放才所提,你觉如何?”
“不如何!”唐孟义恨恨卷起画,反唇相讥,“阁下压的一手好价,真真让人涨了见识!不识货也敢随意张嘴,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六成……
“且慢!”莫大芳指尖轻按画卷,让对方心有顾虑停手,不敢再卷动画轴。
见他真的生了气,内心把五成悄悄提了一成。
“赵老爷,既然不想买画,为甚让我白跑一趟,您这是仗着身份戏耍于我?”
赵沛诚拧眉瞧了眼莫大芳,见他淡定如常,一时忍不住深思。
对方是个行事周全的,贸然喊价,定有深意藏在在其中。
想到方才那个点头,隐隐猜到那份用意,他悠悠坐下,“郎君稍安勿躁,我乃诚心相约,没有半分戏耍之意。”
莫大芳模仿赵沛诚鉴赏时的弯腰弧度,指尖虚点人物衣袖,“唐郎君是明白人……”
“呵……”唐孟义冷笑一声,掩饰心底的不安,“在下不明白!”
忽视他难看的脸色,莫大芳紧紧锁定那双略肿的眼睛,继续试探,“郎君对自己的话自是心知肚明,我们再加十两,二十两!”
“二十两的价格,其他人必是不会出,还请唐郎君谨慎斟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