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宋听雨进宫以来的半个月里,官家几乎夜夜宿在栖梧宫,今晚也不例外。
    只不过经过昨晚的大雨倾盆,这暖房的墙壁渗水严重,甚至浸湿了宋听雨的被褥。她今早起来本打算将被褥换下,但清晨尚且没有天光,于是挨到了正午,而正午时分又被派去了医官院。直到入夜,宋听雨才将半湿的被褥换下,顺带用这被褥擦了擦渗水的墙。
    耗费好一番功夫后,宋听雨仰头躺在床上反而睡不着了。原因无他,只怪隔壁鸳鸯交颈的动静实在太响。宋听雨索性将脑袋埋入被褥之下,幸好是冬天,不会觉得太过闷热。
    等她半梦半醒时,天边已经露出一角鱼肚白。宋听雨整装出屋,打算瞧瞧她昨日种下的茉莉。
    “大冷天种茉莉,养不活。”王公公不知何时站到了宋听雨身旁,面对他的唏嘘,宋听雨只是浅浅一笑,“所以我得细心呵护呀,今晚就把它搬入屋子里。”
    她笑着说完,王公公觉得没趣不再看她,“来来来,轻声些,娘娘还未醒,把这些官家赏赐之物先放到库房等候娘娘发话。”
    闻言,宋听雨转头顺着王公公的目光望去,是两件屏风和一口香炉,还有其他她从未讲过的珍惜物件,看着就宝贝得很。
    提到官家和这屏风,宋听雨就忍不住想到杨淑妃。刘兰夜夜承宠,杨淑妃就甘愿不争不抢吗?
    宋听雨不明白,所以她决定今日便去一趟御花园,折几枝花也好,重要的还是去拜访杨淑妃为先。但这件事终归要先与刘兰通个气,毕竟她到底还是主子,若是背着她行动说不定会令她们之间产生猜忌。
    待刘兰传唤洗漱宫女后,宋听雨等那帮宫女离开后才缓步入内。
    她福身请安,刘兰一边捯饬自己的口脂,一边递给她一个眼神,示意她坐下说话。
    “今早我突发困惑,所以特来请你解惑。”宋听雨说完,见刘兰微微颔首才直奔主题,“你认为杨淑妃如何?”
    “人淡如菊。”刘兰不假思索地回答,随后又拿起一旁的热枕,宋听雨当即走到她身边接过她手中的热枕轻轻贴上刘兰的后脖颈。
    沉默片刻,刘兰又摇了摇头,“杨嫣然那张脸不太像人淡如菊的性子。”
    宋听雨挑眉诧异,调侃道:“你还会看面相。”
    “我看的是眼睛。”刘兰勾唇浅笑,在宋听雨热敷至她的后腰时,她忍不住喟叹,“就这很酸,多敷一会。”
    “她的眼睛怎么样?”
    “和我第一次见到的你很像。隔着面纱都能感受到的死灰感。”
    宋听雨不在意地扯了扯嘴角,心下不由得喟叹:“死灰感?没有眷恋才会视己命为死灰。”
    “除了她,杨氏一族全部战死。抚养她长大的皇太后也早已殡天,也该无所记挂了。”刘兰说时冷静,刚说完就忍不住垂眸掩住眼底的落寞,如今屋内二人都是没家人的姑娘了。
    突然,刘兰立马抬眸打趣:“但现在的你和以前很不一样,要换以前你定会为了达成目标毫无顾忌。”说着,她叹了口气,“要不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呢,霍郎君心慈手软,惹得你也变得狠不下心。”
    “这句话是这么用的吗?”宋听雨忍不住勾唇嗤笑。
    看着镜中宋听雨灿烂的笑容,刘兰也咧开了嘴,挺起胸脯辩解道:“诗句怎么用都要看用的人,只要身份权势到了,说什么都是对的。”
    “确实。”说到这里,宋听雨对于杨嫣然眼中的死灰感又起了困惑,“但她刚出生就被抱入宫中,和官家青梅竹马一同长大,按理说她不该没有眷恋。”
    刘兰长睫轻颤,闪烁了一会才淡然出声:“官家可不是什么专情的种,他现年三十有九,光是正妻都已经走了两位,妾室在府邸时就不少。二十九年的时间里,许多娘子熬不住就撒手人寰了。而等官家继位后,大大小小的选秀不断,到现在宫内还剩下四位宫妃。换做是你,和这么多女人共享一个男人,且这个男人不是你的夫君,因为你只是妾室,你说这从小到大的情分历经这么多年也该磨掉了吧。”
    “若是我,我才不会给对方搞一妻多妾的机会。”
    “我也觉得霍郎君不会,但十年时间谁知道呢。”
    闻言,宋听雨垂眸苦笑,随后刘兰摆了摆手,示意她停下手中的举动。刘兰身子扭了扭腰身,抬手倚上宋听雨的胳膊,“走吧,我们去拜访一下杨淑妃。”
    于是,刘兰吩咐王公公到库房拿了件官家新赏下来的瓷瓶就起轿去了长乐宫。
    彼时的杨嫣然正在院中倚着秋千小憩,她如今的精神气愈发薄弱,总想一睡不起。
    而刘兰这个不速之客正好打断了她的睡意。
    “拜见淑妃娘娘。”
    “起来坐吧。”杨嫣然睡眼惺忪地吩咐宫女安排入座。
    而刘兰却罕见地娇气一次,“姐姐,这外头冷,能否入内就坐?”
    杨嫣然毫无兴致地垂眸点头,随后一行人便齐刷刷地进了屋内。
    屋内少了寒风确实比外头暖和,只不过宋听雨也闻到了之前在刘兰屋中闻到的气味,应是令女子难以受孕,幼子早夭的药物。看来杨嫣然连自己都没放过,甚至给她自己放的药更重。
    刘兰装模作样地掩鼻,露出浑身不适的姿态,“淑妃姐姐,这也将近除夕了,妹妹给姐姐准备了件礼物。”
    宋听雨适时将瓷瓶递上前,杨嫣然不在意地瞥了眼,随后淡笑着道谢。
    “兰草,你也去把我那副画拿来赠予刘修仪。”
    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刘兰在收下画轴后没过多久就找了个借口让宋听雨搀着她离开了长乐宫。
    一回到栖梧宫,刘兰就着急地展开画轴,她扇闻一会便饶有兴致地扔在了桌上,紧接着刘兰就看向了宋听雨,“你闻到了吗?”
    但没等宋听雨斟酌开口,刘兰便自顾自说:“看来这杨嫣然是想让官家绝嗣呀。唉,你说官家知道吗?”
    宋听雨认真思绪片刻才出声推断:“并未听说官家习医加上整个后宫用的香都是同一种,就算杨淑妃的长乐宫味道浓重了些,官家也不会平白无故地起疑。只不过官家手下的翰林医官院们都是从医之人,或许一般的医官不会在意,但医官正使、副使这些人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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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丰厚很难不发觉异样。”
    “倒也是,我这个跟着长姐学了十多年皮毛的人都能嗅出,那些老家伙特别是蓝江淮这种年轻有为还一心忠君的医官肯定能察觉。所以你说官家就这般不在乎自己的子嗣?”
    宋听雨低落地摇了摇头,惆怅地长叹:“在乎也好不在乎也罢,人死不能复生,只能感慨那些被他辜负过的娘子太过可怜。毕竟是官家,子嗣有与无都是他一句话的事。”
    “你在可怜先后?”
    “自然,先后自官家第一任妻子亡故便跟在他身边,二十多年的夫妻情分,三个早夭的幼子......”细数着,宋听雨逐渐酸了鼻头,红了眼眶,但总不能真的为别人的委屈哭出声来,她只好垂眸藏起这份怜悯。
    刘兰叹气站起身,面相窗外的梧桐树,叶子都掉光了,但要不了多久就能重新茂盛,就像着后位,亡故的人只有埋入泥土的份,总会有新人能坐上那个位置。只不过她要这辈子要笑着坐在上面,不为君王、不为家族、不为子嗣,只为自己。
    “你可知为何我要你入宫陪我十年?”
    宋听雨摇头回应,刘兰暗自伤神,沉寂许久才自言自语:“我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我能撑多久,但我知道有个好人陪着,我的眼泪永远不会憋着。”
    宋听雨永远不会知道,在尚芙蓉将他们埋在井下后,她率先找到了还是秦骄岚的刘兰。
    尚芙蓉告诉她,要好好活着,报仇一事由她来。尚芙蓉还说,宋听雨这位娘子不错,意志坚定但骨子里是善的,不像其他表面心善实则恶贯满盈的伪君子。至于是谁告诉尚芙蓉的,她说是从前她收留的一个姑娘。她扒了她的皮做成了人皮面具,那姑娘愿意,说是就当报恩,但嘱咐她,若是日后有一个叫宋听雨的姑娘找她,还发现了她的真实面目,请她不要伤害她。
    “宋听雨这个丫头很聪明,也敢拼命,还敢要挟人。但她是个好人,她善恶分明,会在我难过时也悄悄为我红了眼眶。总之是个可以信赖的姑娘。”
    这是尚云的原话,也是尚芙蓉转告刘兰的话语。等刘兰在东京城再见宋听雨时,宋听雨的眼中的棱角较在衢州城所见时少了许多,而眼底的炙热丝毫未减。
    她永远向死而生,永远不达目的不罢休,但永远为善人留一处遮风避雨的寺庙。
    刘兰想起这些经历时,宋听雨的帕子已递到她手边。
    “擦擦泪。”
    “我没哭。”
    “我信你。”
    “昨日下雨,暖房是否受潮?”见宋听雨怔愣,刘兰勾了勾嘴角,“在你们离开后,秦家落败,我嫁了当地的小官,不是正妻,是妾。住的就是暖房,下雨天总会潮湿。但坤宁宫的暖房不会,那是金丝楠木所搭。不出五年,我会坐上那个位置,十年后,你我都不用再看人脸色。”
    宋听雨的眼眶逐渐湿润,她注视着眼前的女子,不是娇艳的类型却为了官家的喜好故作成熟,如今哭花了脸反倒像她在衢州城认识的骄纵的秦骄岚。
    都是没了家人的姑娘,最难的事已经挨过来了,往后并肩而行还能再苦到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