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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离京

作者:山间有露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赵晗月被带回阴冷的牢房后,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仿佛先前那场撕心裂肺的宣泄已燃尽了她所有的生气。


    她蜷缩在石床角落,眼神空洞地望着斑驳的墙壁,对狱卒送来的粗糙饭食看也未看一眼。


    与此同时,沈清茉所在的那方僻静小院,却迎来了一位意料之外的访客——康亲王周玄朗。


    老王爷依旧是一身半旧布袍,神态闲散手中两个玉核桃转得溜滑。


    他眯着眼,细细打量着院中静立的小姑娘。


    只见她身姿挺拔,眸光清亮,那份超乎年龄的沉静气度竟让她在面对自己时,既不显怯懦也无刻意逢迎,只规规矩矩行了个周全的礼。


    “嗯,是有点不凡。”


    周玄朗微微颔首,语气里辨不明是欣赏还是探究,“玄宸那小子的眼光,倒是不差。”


    “王爷前来,是有事吩咐清茉?”


    沈清茉抬眼,直言相问。


    周玄朗呵呵一笑,自顾自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怎的,无事老夫就不能来瞧瞧?眼下你可是我镇妖司的‘要紧人物’。


    他话锋一转,脸上闲适的神色稍稍收敛,“你母亲赵氏,今日又过了一堂。”


    沈清茉心口微微一紧,面上却波澜不惊:“王爷是来告知清茉审讯结果的么?”


    “结果?结果早已注定无可更改。”


    周玄朗摆了摆手,“老夫来说的是过程,她吐露了些陈年旧事,关于她如何嫁入沈家,也关于……你那父亲。”


    沈清茉默然不语,只是静静等待。


    周玄朗并未赘言,他将赵晗月所供述的——如何被长姐赵晗英设计嫁入沈家,婚后又如何被长期胁迫操控的经过,以平淡的口吻简要道出。


    他未加任何渲染,仿佛在叙述一段与己无关的坊间传闻。


    沈清茉静立原地,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父亲手札中那句语焉不详的“你母亲……亦是身不由己”,此刻终于露出了它鲜血淋漓的真相。


    昨夜牢房里,母亲那句破碎的“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原来并非全然是开脱之词。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又缓缓松开,涌上来的滋味复杂难辨。


    酸楚、怜悯、还有更为深沉的悲哀——为母亲,也为父亲,为他们那被巨浪裹挟从未真正属于过自己的人生。


    “老夫告诉你这些,并非要你原谅她。”


    周玄朗的目光如炬,似能看透她心中翻涌的波澜,“对错分明,她做出的选择后果已然铸成,只是觉得你应当知晓这前因后果。”


    “清茉……谢过王爷。”


    她声音微涩,郑重一礼。


    许多模糊的碎片,在这一刻终于拼凑成了完整的图景。


    周玄朗站起身,拂了拂衣袍:“明白便好,沉湎过往无益,路终归是向前走的,玄宸离京前有言,若你愿意可着手查探你父亲可能留下的线索,镇妖司会予你方便。”


    他的目光似不经意地扫过沈清茉始终紧握的右手,那枚玉佩的轮廓在掌心若隐若现:“有些物事,冥冥之中只待有缘之人。”


    言罢,老王爷便如闲云野鹤般溜溜达达地出了小院,徒留沈清茉一人立于暮色渐深的庭院中。


    沈清茉回到房中后,再次取出那枚玉佩。


    月华透过窗棂,流淌在温润的玉质之上,母亲的话语在耳边回响——当两块玉佩靠近,自会生出感应。


    她盘膝坐于榻上,将玉佩平托于掌心,尝试着导引出一缕极其细微的灵力缓缓渡入其中。


    起初玉佩寂然不动,但她并未放弃,而是耐心调整着灵力的波动,使其渐渐与玉佩深处那抹熟悉而亲切的气息同频共振。


    就在二者频率契合的刹那,异变陡生!


    玉佩在她掌心微微震颤起来,漾开一圈柔和而纯净的白光。


    与此同时,沈清茉清晰地感知到,在遥远的西北方向,一股微弱却与她手中玉佩同源的气息,正跨越千山万水发出若有似无的呼唤!


    【检测到特殊能量波动……正在定位……坐标锁定:西南方向,距京城约三千六百里,青岚山区域……】


    【能量特征与玉佩匹配度92%……初步推测为另一信物或关键关联物品……】


    系统的提示音冰冷而准确,印证了她的感应,父亲留下的真正遗物,果然就在那青岚山之中!


    然而,几乎就在系统锁定坐标的同一瞬间,沈清茉凭借远超常人的灵觉,察觉到怀中的太虚镜碎片竟也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共鸣。


    但这共鸣之中,却夹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协调的干扰感?


    心念电转间,她立刻悄然运转【灵境】秘法,同时指令系统进行深度能量解析。


    结果令她脊背生寒——在那玉佩散发出的纯净指引波动深处,竟巧妙地混杂着一缕细若游丝却透着阴冷气息的神念印记!这印记附着得极为隐蔽,若非她身怀至宝碎片且对能量有着超乎寻常的敏锐根本无从察觉!


    这玉佩的指引,早已被人动了手脚!


    是何目的?是想借她之手寻得遗物,再行那黄雀在后之举?抑或,这本身就是一个精心编织的陷阱?


    一丝寒意悄然爬上脊背。


    赵晗月那句“不可轻信任何人”的警告,此刻听来竟蕴含着如此深意。


    这印记手法之高妙,绝非寻常修士所能为,背后黑手极可能直指云梦泽或那位深不可测的国师。


    她强压下心头的悸动,迫使自己冷静。


    对方既布下此局,必然在终点设伏,若贸然前往无异于羊入虎口,但父亲的遗物至关重要,其中或许正藏着破局的关键。


    沉吟片刻,沈清茉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她并未立刻抹去那缕神念印记——此时清除无异于告知对方已然识破,相反,她决定将这隐患化为契机将计就计。


    接下来的两日,小院门户紧闭,沈清茉对外宣称静心悟道,实则已在暗中着手准备。


    她通过萧煜,以需参悟功法调和气息为由,索要了一批看似寻常的药材与基础符纸。


    萧煜虽觉些许诧异,但念及周玄宸的嘱托仍一一应允。


    在系统的精密辅助下,沈清茉开始秘密炼制一系列非常之物。


    她将药材淬炼成无色无味的灵液,以古奥符文勾勒于特制符纸之上,制成兼具隐匿灵扰乃至反制追踪之能的秘符。


    同时,她借助太虚镜碎片对空间的微妙掌控,反复演练【镜花水月】的进阶法门——【浮光掠影】,力求在电光石火间遁形无迹。


    更为关键的,是她尝试将一缕太虚镜的虚无气息,模拟成玉佩的指引波动,精心构筑一个足以乱真的“虚像”。


    此术对能量掌控的要求极高,稍有差池便会前功尽弃,幸有系统算力支撑与《明月心经》的玄妙心法她方能勉强为之。


    第三日夜,子时正刻,万籁俱寂。


    沈清茉悄然激发数道隐匿灵符,身形如水纹般融入浓稠夜色,无声无息地避开了小院的守卫。


    此番顺利离去,固然因她准备周全,或许也因某些更高层级的默许。


    离了京城,她依循玉佩的真实感应,朝着西北方的青岚山方向疾驰。


    与此同时,她分心二用,精准操控着那个附着他人神念印记的虚假波动,令其朝着东南方向的仙瘴泽缓缓移动——她要以此制造时间差引蛇出洞,为己争取探寻真相的宝贵时机。


    一路上,【浮光掠影】身法被她施展到极致,她如一道真正的月下流光在林间疾速穿梭,并不时布下微小的干扰灵纹抹去一切痕迹。


    然而,就在青岚山模糊的轮廓已映入眼帘之际,沈清茉心头猛地一悸!【危机预知】被动触发!


    未及反应,前方黑暗之中数道凌厉杀气骤然爆发,如无形牢笼瞬间封死了她所有进退之路!


    “恭候多时了,沈姑娘。”


    阴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


    沈清茉骤然止步,只见三名黑袍人自阴影中显出身形,呈合围之势,而他们身后,那位气息渊深面带讥讽的老者,不是别人,正是云梦泽的玉衡长老!


    此地竟有埋伏!而且是在真实的目的地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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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他们早已看穿了自己的将计就计,还是……对方竟有她尚未知晓的追踪手段,亦或本就布下了双线之局?


    沈清茉的心直坠下去,面上却静水无波,指尖在袖中悄然扣住了数张灵符与那柄冰魄短剑。


    “玉衡长老真是好雅兴,深夜莅临这荒山野岭,专程等候清茉一个小辈。”


    玉衡抚须轻笑,眼底却寒潭般深不见底:“小丫头,你那点声东击西的把戏,骗得过旁人却瞒不过老夫,太虚镜的波动老夫再熟悉不过,你故意引开一部分视线,无非是想独吞沈明殊的遗泽,可惜,终究是年轻识浅棋差一着。”


    竟是太虚镜暴露了行踪!


    沈清茉霎时明了。


    对方并非识破了她对神念印记的利用,而是凭借对太虚镜碎片的独特感应,直接锁定了她的真实方位!


    那玉佩上的印记,恐怕只是惑人耳目的烟幕!


    “长老究竟意欲何为?”


    沈清茉一面虚与委蛇,一面心念电转,急速思索脱身之策。


    一位元婴长老,三名金丹修士,这还打什么?


    “自然是请小友随老夫回山做客,顺便……借你身上那缕天外血脉一用。”


    玉衡缓步逼近,元婴期的威压如无形山岳轰然压下,令沈清茉周身灵力一滞呼吸都困难起来。


    不能再迟疑!


    沈清茉眸中厉色一闪,猛地将袖中所有攻击灵符尽数掷出!烈焰、冰棱、雷光骤然炸裂,交织成一片毁灭之网!


    与此同时,她身形如鬼魅般急退,【浮光掠影】催至极限,试图融入夜色!


    “螳臂当车!”


    玉衡嗤笑一声,宽大袖袍随意一挥,浩瀚灵力如潮涌出,顷刻间便将符箓的攻势碾为齑粉。


    爆裂的灵光与紊乱的气流虽未伤及对方根本,却成功扰乱了三名金丹修士的合围节奏。


    正是这电光石火的刹那!


    沈清茉身形已如轻烟般掠出数十丈,头也不回地朝着青岚山深处疾遁!


    玉佩传来的感应愈发清晰,指引的终点就在前方那座被夜色笼罩的山谷!


    “追!生死勿论!”


    玉衡冷冽的声音响起,他本人已化作一道刺目流光紧追不舍!


    一场实力悬殊的亡命追逐,在月下的崇山峻岭间激烈上演。


    沈清茉将身法催谷到极致,【鹊踏枝】的灵巧与【浮光掠影】的缥缈交替运用,凭借娇小身形与【危机预知】带来的敏锐直觉,在密林怪石间腾挪闪转,一次次险之又险地避开身后袭来的凌厉剑气与法术余波。


    灵力如开闸洪水般飞速流逝,衣袖已被剑气划破数处渗出血痕,但她银牙紧咬,目光死死锁住前方那处越来越近的山谷入口——父亲的遗物就在其中,那里或许是她唯一的生路!


    终于,她如同耗尽全力的箭矢,猛地扎进了雾气弥漫的山谷。


    谷内怪石嶙峋,而怀中玉佩的灼热与悸动已达顶峰!


    身后,玉衡等人也已追至谷口!


    “孽障,休想再逃!”


    玉衡怒喝一声凌空一掌拍下,磅礴灵力凝聚成巨掌虚影,遮天蔽日般覆盖了整个山谷入口!


    千钧一发之际,沈清茉循着玉佩最后的指引,扑向谷底一块布满青苔毫不起眼的巨石。


    就在她触及石面的瞬间,巨石表面荡漾起水波般的涟漪,一股强大的吸力骤然传来——竟是隐藏的传送阵法!


    沈清茉毫不迟疑,纵身投入涟漪之中!


    光芒一闪,她的身影彻底消失。


    玉衡的巨掌轰然拍落,只震得地动山摇碎石纷飞,却徒劳无功。


    “长老,这……”


    “搜!这阵法传送范围必然有限!她定然还在青岚山内!便是掘地三尺,也要将她揪出来!”


    玉衡面色铁青,他万万没想到,不仅让一个练气小辈从眼皮底下溜走,沈明殊竟还布下了如此隐蔽的后手!


    短暂的传送眩晕之后,沈清茉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狭小却干燥的石室内。


    室中别无他物,唯有一座石台,台上静静放置着一个样式古朴的木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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